我何曾想说来的！黛玉腹诽。
    探春和李纨对外面之事虽不是很了解，但对专卖胭脂水粉的一品居还是略有所知的。和一品轩一样，它也是所属殷民商行的。
    那里的东西因为质地成色都不凡，因而价钱方面自然高出同行几成。又因为都是正品真货，所以很受贵族大家子小姐的追捧。
    李纨笑道：“我们不知姑娘有这条门道，若是早知道，说什么也要托姑娘帮我们弄来一些。”
    探春看了宝钗一眼，又望向李纨，“我知道林姐姐为什么一直都瞒着咱们了。”
    “为什么？”李纨问。
    湘云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人家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打着让林姐姐为你们走关系的主意。”
    李纨失笑，点了点她的脑袋：“难道我们就白要不成？当然是给银子的。”
    宝钗亦说：“自然按规矩办，该怎么算，我们难道还能缺了短了不成。”
    湘云撇嘴：“你们哄我是小孩子么，若是那样，什么时候不能去人铺子里买了来。”
    “得得，我们在你眼里竟成了贪小便宜的人了。”宝钗摊手，作无奈状。“要说起来，不知颦儿用了人店里多少东西了？若是多了，岂不是更要说是贪了人明王的便宜了？”
    很显然湘云并未听出她话中之意。她噘嘴道：“那可是明王的意思，林姐姐又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凭明王和姐姐的……”
    咳咳，黛玉打断湘云，心里更恼她那张越发没遮拦的大嘴巴。
    接到黛玉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湘云这才惊觉失言，捂着嘴乖乖坐好，便不再说话。
    宝钗推了推她，笑问：“看颦儿做什么，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湘云道。
    宝钗睨了她一眼，“信你才有鬼呢，颦儿冲你使了眼色，你就不吱声了，看来果然有事情瞒着我们。”说着转脸笑容容的面朝黛玉，“颦儿还不快说，明王和你怎么了？”
    “...。不过是有些交情罢了，哪里有什么呢？宝姐姐以为还能如何？”黛玉做无辜状。
    宝钗在心里冷笑，就凭一点交情，明王会低下身段来关心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凭一点交情，明王会送这送那，还送她衣服？
    探春觉得此刻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纠缠比较好，于是果断转移大家注意力。她问平儿：“年里往赖大家去，你也是去的：你看他家那小园子比咱们这个如何？”
    平儿笑道：“还没有咱们这一半大，树木花草也少多着呢。”
    “一次我和他们家的女孩子说闲话，她说这园子除她们带的花儿，吃的笋菜鱼虾，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进来。从那日，我才知道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探春感慨。
    宝钗听了她的话，嗤笑：“真真膏粱纨裦之谈！你们虽是千金，原不知道这些事，但你们也都念过书，识过字的，竟没看见过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的文么？”
    探春笑道：“虽看过，不过是勉人自励，虚比浮词，哪里真有的？”
    宝钗道：“连朱子都行了虚比浮词了？你才办了两天事，就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虚浮了。以后你再出去，见了那些利弊大事，越发连圣人也都看虚了呢！”
    她话里的嘲讽之意甚浓，探春也不在意。李纨笑道：“叫人家来了，又不说正事，你们且对讲学问去罢！”
    宝钗道：“学问中便是正事。若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湘云不知想到什么，笑道：“宝玉说宝姐姐是有大智慧的，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和我们这些俗世之人竟大不相同呢！”
    话一出口便被宝钗戳了一下，“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哎哎，我可不敢，我说的是实话。”湘云乐呵呵的道。
    探春嗔道：“好了，该说正事了。”
    “咱们这个大观园，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起来，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利息。当然若此时就这样安排了，传出去难免被说小气，这不是咱们这样人家做的事。若派出两个一定的人来，既有许多值钱的东西，任人作践了，也似乎暴殄天物。”
    李纨觉得有理，“那依你之见呢？”
    探春道：“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老实本分又知园圃的，派她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她们交租纳税，只问她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来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也不用临时忙乱；二来也不致作践，白辜负了好东西；三来老妈妈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成年在园中辛苦；四来也可省了这些花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余，以补不足，岂不好？”
    黛玉轻笑：“到底是三丫头，竟想出这个好法子。以余补足，可行。”
    宝钗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画，听到如此说，也点头笑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矣。”
    平儿道：“这件事也只有姑娘说出来。我们奶奶虽有此心，但未必好开口。此刻姑娘们在园里住着，不能多弄些玩意来陪衬，反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因而这话是断不好说出口的。”
    宝钗走过来，摸着平儿的脸笑说：“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做的？从早起来到现在，你说了那么多话，却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不说你们奶奶才能短，想不到。三姑娘说一套话出来，你就有一套话回，总是三姑娘想得到的，你们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不可办的原故。”
    平儿笑了：“我说的是实话。”
    改摸为捏，宝钗笑她：“若是实话，这会子怎么又是因姑娘们住在园子里，不好因省钱令人去监管。就是想想这话，要果真交给人弄钱留用，那人自然是一枝花也不许掐，一个果子也不许别人动了。姑娘们自然是不讲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