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如烟似幻的模样便是隐仙。
    这段时间是他最脆弱的时期，所以又软又怂，被羽轻舟欺负了也不好还手。
    沈少泽居高临下地望了望窗内的羽轻舟，唇角勾起，一脸愤然。
    本尊的面子早晚会找补回来的！
    他在桃枝上轻轻一点，跃到了堂屋的歇山顶上，眼神环视一圈，然后锁定了不远处的獭贝水产行。
    獭贝家的二层小楼十分有趣，前楼是中西合璧的石库门街楼，青瓦压顶的门楣上，雕着巴洛克的纹样，后院与茶寮一样，是清一色的徽派风情。不过，后院的照壁上却雕着火车、炮舰与钢铁大桥，似乎小楼的主人对蒸汽时代有种特殊的迷恋。
    小楼后是一方草木掩映的池塘，一只胖乎乎的海獭正袒着肚皮泡在里面。
    海獭一手捏着酒杯，一手盘着肚皮上的文玩核桃，身边还浮着一只扇贝，一獭一贝泡澡泡得美滋滋，丝毫没有发现沈少泽的存在。
    “新岛主看起来好善良哦，都没有提收租的事。”毛绒绒的海獭开心道，“不仅如此，她还要给我们交电费。”
    “这不是善良，是傻吧？”扇贝说，“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片土地都是她的资产。”
    “那我们就不用提醒她啦。”
    “呃，海塔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海獭敲了敲扇贝，“我们自己都快穷死了好么？”
    “也是。”扇贝叹气，生活不易啊。
    “啊，新岛主真好，比仙君好多了。”海獭用两个爪爪盘着文玩核桃，“仙君就知道催我们交租纳粮。”
    檐上的沈少泽：“......”
    扇贝：“海塔哥，我怎么突然觉得冷飕飕的？”
    沈少泽自屋檐上翩然落下。
    “仙、仙君？？”海獭和扇贝慌了！
    海獭连滚带爬地上了岸，然后摇身一变，恢复了人身。
    “瀛洲山是我的采邑，你们本就是清晏府的邑客，向我纳粮合情合法。”沈少泽黑着脸说。
    张海塔要吓坏了：“是是，仙君说得对。”
    采邑又称食邑，瀛洲仙山自古便是清晏宫——也就是龙宫的地盘，在宣庆年间又被人皇封为清晏府的采邑。不过，小岛荒芜许久，早就没了纳粮的小妖。
    段贝贝小声地据理力争：“仙君，您的采邑不是卖给新岛主了么？”
    “那就给新岛主纳粮。”沈少泽冷眉道。
    “这个，仙君，我们不是不想纳粮，我们做生意赔了好多钱，在外面都没钱交房租了，这才灰溜溜地跑回来。”张海塔垂头丧气道，“我们现在真没钱了。”
    沈少泽面色稍缓：“谁让你交钱了？”
    “那交啥？”
    “交鱼就行。”沈少泽道，“每日给羽轻舟送一盆海鲜，就算是纳粮了。”
    “我们水产行的捕捞系统还在歇业中，上哪去弄海鲜？”张海塔面露难色。
    “你是海獭。”沈少泽瞪了他一眼，“别说你不会捕鱼。”
    “獭工捕捞这么原始，这也太不现代化了。”张海塔抱怨道。
    段贝贝眼睛一亮，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张海塔：“那什么，所以要通电嘛。”
    “对对，仙君。”张海塔会意，“咱们恢复供电吧，有电的话，捕捞系统就能开工，等水产行开业，你想吃多少海鲜，就吃多少海鲜，多好呀？”
    “我没有仙力供你们发电。”沈少泽冷然道。
    本来就仙力锐减了，再发电就要秃了。
    “我明白，现在是末法时代，苍生道的仙力需要大量的苍生之念来维持，”张海塔激动地抓起沈少泽的手，“所以仙君，咱村该通网了！”
    “......”沈少泽嫌弃地推开他的手。
    “仙君，时代在进步，百年前的蒸汽时代已经撼动了妖界，那时候，多少妖族只是为了坐火车和看大桥，就背井离乡跑了。”张海塔的眼睛闪闪发光，“现在的人间界更厉害了，一旦上了网，那好玩的可太多了，有各种泽被苍生的平台，有成千上万的苍生之念供您采撷！”
    “我没兴趣。”沈少泽冷冷道。
    “别别，您不是很喜欢俯察人间嘛，”张海塔投其所好地说，“不上网如何获得外界的讯息？”
    沈少泽：“我读书看报。”
    张海塔：“......”您可真是个千年老干部。
    沈少泽漠然道：“岛上不需要通网。”
    “还有人工智能啊仙君，”张海塔不肯死心，“以前大家进入人间界多难啊，又是学历又是身份证的，一不小心就被控妖办抓了。现在不一样了，人族的智能宠物做得跟成精了一样，好多妖崽子都假装智能宠物，在人间界可吃香啦。”
    沈少泽的眉梢动了动，没有言语。
    张海塔看出仙君动心了，忙道：“您放心，我们苦心钻研许多年，彻底改良了仙力发电系统，现在的消耗只有过去的十分之一。”
    沈少泽挑眉：“我不想修苍生道了。”
    “别呀。”张海塔急了，“您是妖界两千年间第一个修成苍生道的大能，我们还在妖界徘徊，你已经飞升仙域，我们还指着您普渡众妖呢。”
    沈少泽咬了咬唇，半晌才道：“我累了。”
    张海塔还想再劝，却被段贝贝扯了扯衣袖，没敢再说话。
    沈少泽垂眸道：“我现在只想过些升斗小民的日子，每天在田间与灶头忙碌，无忧无惧，小幸既安，这样就很好了。”
    “好吧......”张海塔歪了歪头，虽然有些不解，但依旧道，“那就先獭工捕鱼吧，反正我在人间界胖了不少，下海就当是运动了。”
    沈少泽笑了笑，问：“你有关于智能宠物的书吗？我想借来一读。”
    “啊这，清晏智能不就是你家开的吗？”
    “都是小辈们在搞，具体产品我不太熟悉。”沈少泽道。
    清晏智能顾名思义，是清晏宫的产业，高管全是龙族，沈少泽还是最大的股东。
    “稍等。”张海塔眼睛一亮，转身进屋，取出一部崭新的手机。
    这是他们之前搞活动剩下的赠品，不算很好的机型，但上网功能齐全。
    段贝贝有些困惑，小声问：“海塔哥？”
    张海塔附耳嘿嘿一笑：“咱们先把仙君的网瘾培养起来。”
    他把新手机的电话卡装好，又教给沈少泽简单的用法：“仙君，这个手机能上网，不过每月只有5g的流量，你要省着点儿用。你可以用它上网看书，获取智能宠物的资讯。”
    沈少泽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收下了。
    .
    .
    于是，当晚，小白彻夜未眠。
    羽轻舟睡得很香，丝毫不知她的小白正在挑灯夜读。
    小白把手机架在面前，猫爪一点一点地滑动着网上的信息。
    —— “智能宠物，是近几年风靡世界的智能产品。”
    “在前智能时代，各色智能管家层出不穷，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只要配备一台智能管家，就可以完成所有家务。而智能宠物，就是将管家换成了宠物，并附加了宠爱陪伴与情感交互的功能。目前最受欢迎的是忠犬管家出品的智能小狗，它们能管家会卖萌，颇受大众的喜爱。
    智能宠物的品牌包罗万千，除了走大众路线的忠犬管家之外，走小众路线的清晏智能也广受好评。清晏智能的一代产品是智能小龙，因为外形不佳（略像爬虫类生物），销量极其惨淡，不过，第二代的智能小猫不仅力挽狂澜，还打开了高净值家庭的市场。
    目前，一只清晏猫的造价是一般智能宠物的几十倍，但依旧供不应求。”
    网上的信息徐徐滚动着。
    小白想了想，在搜索一栏输入了“清晏智能”。
    清晏智能的官网直接弹出，一排清晏智能猫在首页上展示着，都是造价不菲。
    看着这些合金质地的机器猫，小白啧了一声：“喵。”
    好丑。
    不过，他很快在定制栏里发现了“真猫外观”的选项，他猫爪一动点了进去，广告视频开始自动播放：“尊贵的主人，欢迎选择清晏智能为您量身打造的小猫。”
    小白啧了一声。
    这时，手机微微震动，来电话了。
    小白叼着手机跑到后院，不太熟练地接起。
    “啊白泽仙君您好，听说你有手机啦，恭喜恭喜！”对面的小龙族极其谦卑，还有点紧张，“我这边智能检测到您登陆了咱们的网站，是想查什么讯息吗，还是简单的视察下工作。”
    大老板比较守旧，从不上网，今天突然登录自家网站，底下的小龙族有点慌。
    “与工作无关。”小白沉声道，“但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嗯，您说！”
    “你们新出的第二代，怎么和本尊的原形这么像，我同意你们用了吗？”小白质问道。
    “啊……这个……抱歉！”小龙族吓出一声冷汗，“主要是因为，第一代小白龙太难卖了，我们亏损严重，大家翻阅了千百年来各种龙族的造型，发现白泽仙君的原形很像小猫咪，是最萌的！”
    小白：“……”
    “真的，而且仙君是公认的最帅龙族，我们用您的形象，也是为了挽回业绩呀！”
    “好吧。”
    小白挂了电话，心情不错地跑回卧室。
    羽轻舟睡得很香，翻了个身喃喃道：“清晏的猫......好贵。”
    小白继续浏览智能猫的网页，点开了宣传视频。
    视频展示了智能猫的使用场景，还贴心模拟了智能猫app的界面，供网页浏览者互动。小白看着手机上的模拟app，对于“美食预约”的选项十分感兴趣。
    他的猫爪爪放上去之后，出现一行解说文字：“尊贵的主人，您可以提前预约一日三餐，只要输入想吃什么，第二天您的猫就会为您烹饪可口的佳肴，保证您躺着就能享受高级定制猫的贴心服务。”
    蓝蓝的手机反光映在小白脸上，却见小白冷笑一声：本尊才不是那种猫。
    视频末尾，是清晏智能的广告：“清晏智能提供app定制服务，保证您和猫猫的无障碍沟通。”
    小白想了想，找出羽轻舟的手机，然后猫爪轻轻一挥，屏幕上闪过异样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