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走到雨里去61
作品:《梁先生的黑月光》 大年三十当天。
京都暴雪不止。
柳念念喜欢这样的大雪,一脚踩下去,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耳边流淌,格外舒适,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可今天是她在京都的最后一天。
两点钟江封才去开车,今晚跨年,他笃定今天回去,柳家人会看在过年的面子上心软,让柳念念进门,何况接连的暴雪,陵洲也遭了秧。
再不济,他们不能让柳念念在冰天雪地里站一晚上。
路上柳念念无意问起赵怀律,“怀律哥真不回去吗?”
“那可不?”江封暗暗叹息,“他不回去也好,说不定回去就要被按着头,拜堂成亲了。”
“拜什么堂?”
“前几天陵洲那边的消息,说赵家正在给他物色新媳妇儿,已经选定了蒋家的小孙女,准备让他们开始相处了。”
京陵高速这两年旧了许多。
风雪迅速撕裂而过。
两旁的树枝光秃秃的,沾着雪渣子,被狂风摇曳着,很是脆弱的模样,柳念念转过脸看着外面,她走过这条路,有几次都是被送回陵洲。
之前是江封送,后来是赵怀律送。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柳念念诚恳的希望赵怀律也能好,“我见过蒋小姐,人很好的,跟怀律哥还挺配的。”
“配不配是一回事,他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亦如当初。
他和柳念念也是最相配的,却被他折腾来去,浪费了这些时间。
路程到一半柳念念便昏昏欲睡,眯着眼,倒在一旁睡了过去,她不像以前坐江封车的那些女人,坐到这台车里,费尽心机找话聊,只觉得少说一个字都亏。
柳念念也在乎他,但绝不会轻贱自己。
到柳家已经是傍晚。
已过七点。
陵洲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整个城死寂一般安静,高楼亮着万家灯火,照耀着漆黑的城市。
开了一下午的车。
江封却不觉得疲累,念念是柔软的小棉袄,又贴心,时不时就会靠过来给他揉肩膀,讲两个冷笑话给他解闷,虽然真的很冷,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笑起来。
平静却温馨的时光短暂流逝。
到达柳家外,两人的心情是一般的沉重,却又相互依偎着。
在柳念念不知道的时间里,江封悄悄通知了柳家今天会带小姐回来。
看着柳念念长大的老保姆早早便在门外撑着伞等候,见车开进来,踩了好几个雪坑过去迎接,柳念念围巾帽子都备上了。
在车里吹久了暖气。
猛地走出来,面颊都结起了一层霜似的。
老保姆忙将伞撑到柳念念头顶,亲昵地搓着她的手,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真是个坏姑娘,这么久不给家里捎个信,知不知道老先生都急成什么样了?”
“对不起。”念念心底柔软,最怕麻烦人,更怕对不起人。
她这次出走,对不起太多人了。
“回来就好。”老保姆攥着她的手,手背已经有了皱纹和干裂,冷的骨节发红,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样子,声声颤抖着,“快进去吧,外面冷,老先生他们都在等着你回来吃饭呢。”
这话是一枚定心丸。
昏黄中,柳念念回头望了江封一眼,他冲她温和笑笑,像一注暖流。
江封跟在她们后面。
他没有伞撑,肩头上很快落了一层雪,雪逐渐变成冰渣子,渗透到衣料里,冻着他的骨头。
柳念念往前走着,好几次惦记他,回头去看,想把他拉过来一起撑伞,可老保姆想她,拉着她手说了好些话,她哪里忍心破坏这样温情的氛围。
一步一步,焦灼地往里走去。
走到门廊深处。
江封默默站远了,将身上的雪花拍干净,头发湿了很厚一层,冷的唇色发白,他除了大衣,围巾手套都不带,仗着年轻,使劲折腾。
老保姆拉着柳念念进去。
她却纹丝不动,正回头,望着江封,在等他。
“念念,你待会可要和老先生好好说话,别再闹得像上次一样了。”老保姆欲言又止,还是将那些话说出了口,“还有就是,和江家小子的事,解释清楚了。”
“阿姨,我知道。”
她舍不得江封一个人揽下全责,可心里又比谁都清楚,但凡这事里她有半丝不检点,柳家是容不下她的。
她那位刻板的老父亲,更是恨不得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江封拍干净了身上的雪,仰起脸,门口暖光微弱,柳念念瘦瘦弱弱的身子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甜软的笑着,很淡的笑,却满是暖意。
“进去吧,”他特别想握住她的手,却要碍于老保姆在,碍于待会进去,有一大家子的人等着拷问他们,硬生生将这份迫切给忍了下去,“叔叔怎么骂我都行,你别心疼我。”
“怎么可能不心疼?”
“我是男人,皮糙肉厚的,从小被几个小子按在泥里揍都没事,你不行,女孩招人疼,叔叔怎么骂我都行,他要是骂你,我可忍不住。”
柳念念又惶恐又无措的,“骂我你怎么样?”
“骂你我就带你私奔,再也不回来了。”
真是天真。
柳念念却还是笑了出来。
沉重的心情有所缓和。
她将手往后垂去,捏了捏江封的手,两人就这样无声的鼓励着对方。
却不想还没走进会客厅。
站在玄关。
柳父的呵斥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我只见我女儿,其他人,出去。”
老保姆放一次性拖鞋的手顿住,尴尬地望着江封,江封冷的脸色发白,白的憔悴,他扯起牵强的笑容,“那可怎么行。”
他音量小。
柳父并未听到。
老保姆却听的真真切切,斟酌着还是劝他,“要不先让念念进去,明天老先生情绪稳定了,你再过来?”
“那不能够。”江封拽过保姆手上的拖鞋扔在地上要穿,“我走了,叔叔又打念念怎么办?”
“算了。”
与其自己挨打,柳念念更不愿意让父亲生气,也不想刚回来就让他们起口角。
她双手包围着江封的腕部,柔和地宽慰他,“你先走,爸爸不会打我的,还有阿姨在,她会护着我的。”
“念念,我说了要跟你一起回来。”
“放心,我不会有事。”
这里好歹是她的家。
再怎么样,柳父还不至于气到把她打死,挨两句骂挨次打,只要事情能平息。
江封犹豫着不肯走,却又扛不住柳念念渴求的眼睛,他点了头,拍拍她的脸,“那我走了,明早就来接你。”
“好。”
和老保姆交汇了个眼神。
江封把柳念念托付给她。
他走了几分钟。
老保姆握住柳念念的手,将她往房内带,走到一半,柳父一字一顿的,声音浑厚沉着,“那小子走了吗?”
“走了。”
“去看看车还在外面吗?”
话音刚落。
老保姆安慰似的轻拍柳念念的手,慢步走到漫天大雪的门廊下,亲眼看着江封驾车离开才进去,毕恭毕敬地答:“老先生,人已经开车走了。”
柳父轻咳一声,“出去站着。”
耳边地动山摇,柳念念眼睫轻颤,抽动鼻息,瓮声瓮气,“爸爸。”
“出去站着,站到认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