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不是想走吗?
作品:《梁先生的黑月光》 近两年墓园扩张,站在不远处望去,是很广阔的一片黑沉,茂密的像是丛林,那里的一块碑就是一条命,周围有树。
几百棵?或是更多,总之数不清。
人走进去。
大概会被淹没。
早晨还有太阳,午间之后又被浅淡的灰色云层遮挡,阳光不死不活,还以为能普照大地。
来的人很少。
一共也没有十个人。
梁涉川身体不好,到的最晚,嘴角早已分不清是苍白还是红肿,他咳血的时候一直止不住,绮岁那条特意带在身上的手帕都染透了血也止不住,最后弄的袖口上也是他的血。
分明都那么脆弱了。
他还愠色郁郁地说:“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从那时候开始,绮岁就知道,曾经骄矜清高的梁涉川没了,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不详物,脏东西。
绮岁挽了挽袖子,掖的平整,轻轻对他摇头,“能洗掉的。”
他拍了拍她的脸就下车了。
说不上冷漠,却也算不上温情。
好像憋着一口苦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一个劲的折磨自己的身体,生怕多活一天,多遭罪一天。
外头的天空逐渐阴沉了。
下车前绮岁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天气,一个小时后有雨。
安葬的过程很简单。
梁涉川站在前方,眼睑微垂,睫尖遮盖住了一半的瞳光,很是平静地看着那块墓碑,上面刻着顾也的名字,出生年月,包括一张许多年前的旧照片,照片里的人眉目清秀干净,笑容和气。
顾也是除绮岁之外。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可除了当晚难过了一场外,梁涉川再没有过任何反应。
这不该是他。
耳边是落葬师叮嘱的一些事宜,仍旧繁琐,听的人头昏脑涨,只有梁涉川一动不动的听完了,赵怀律将一早准备好的花递到他手边,他将那束花放置在墓前。
细雨纷纷降落,像是冰冷的丝线,没有形体,落在各人的肩上。
来的人不多,几乎没有什么陌生面孔,拜完后只留下了斐姐和赵怀律,他们原本想扶着梁涉川回去,毕竟他的身体现在不能这么吹风,何况还下着雨,本就弱,要是再淋雨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可梁涉川不走。
也没人能拉住他。
他将手抽出来,仔细看袖口都在颤着,咳过的嗓子又哑又迟钝,像是刀刃划过,伤口还没缝补好,带着伤痛,“你们先回去。”
“哥。”赵怀律话没说完就被梁涉川驳了回去。
他背影凄凉萧索,那件黑色西服面料特殊,雨滴浸染进去,没有痕迹。
赵怀律和斐姐对视一眼,无声交流了下,随即不约而同地转身离开,那条长长的轨迹铺满了树叶子和雨水,一脚踩下去什么混乱的声音都有。
没走两步。
一直站在几米远树下的关山月露出脸,满是愧疚和虚弱的一张脸。
赵怀律看到她直想动粗,斐姐镇定从容地将他拉住,用冷冷清清的嗓子问:“你来干什么?”
他们的声音不大。
何况现在还在下雨。
站远了什么都听不到。
可梁涉川却像是有预感似的,偏侧了脸,不成形的雨水落在他脸上,将脸色顿时冲刷的煞白,白的叫人胆寒,“我让她过来的。”
话一出。
连一直在后默默站着的绮岁都抬了眼。
“哥!”赵怀律更不解了,一把挥开斐姐禁锢着自己的手,他气急败坏,一通挥洒正义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要说顾也去世,最伤心难过的人一定是梁涉川。
怎么都轮不到他来逞强。
梁涉川面容冷淡,无波无澜,站在雨里,有疏于人群的淡,连怒色都没有那么的浓墨重彩,他将手摊开,对着赵怀律挥了挥,“你们先走,让她过来。”
他的嗓子特别疼。
憋着痛苦的眼泪,导致有了微微的哽咽。
站在身旁的绮岁听的清楚。
没有人知道梁涉川想干什么,按理说,以他的脾气别说让关山月来祭拜了,就算是出现,都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可偏偏就是这么平静,平静的可怕。
赵怀律不敢忤逆。
侧过身,放关山月过去。
梁涉川欣慰地笑起,继续重复,“你们先走。”
赵怀律是不肯的,是斐姐将他生生拖拉着离开,背影都在挣扎。
雨幕有些朦胧了。
像是冬季的早晨,无限的寒冷蔓延,浓雾压城,寂凉清透,雨水打在墓前的花束上,却没有漾起任何清香。
在茫茫雾色里,关山月一步步,郑重走到顾也墓前。
她穿着黑色上衣长裤,黑色的鞋子边沿有了些污渍,前几天还是灵动漂亮的姑娘,今天却好像老了十岁,眼下消不掉的倦意,疲惫合成一张网,套牢了她的脸。
那状态,比梁涉川好不到哪里去。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带花,只是站在顾也的墓前,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伴随着雨,面庞已经湿透。
哭的肩膀瑟瑟颤抖,渐渐有了呜咽声。
梁涉川一直是讨厌女人的眼泪的。
那是最无用的东西,顶多只能让人心软,可同样的招数用的多了,只会招来厌烦。
“哭够了吗?”梁涉川沉稳的嗓音像钟。
带着回音,敲打在关山月耳中。
她的眼泪是收不起来了,可还能够完整吞吐出话语,“对不起。”
想来想去,到嘴边的也只有这三个苍白的字眼。
她的确该跟顾也道歉,不过不是在这,更应该亲口跟他说。
梁涉川沉缓了一口冰凉的气,空气中夹杂着轻薄的雨水,让意识无时无刻不清醒着,侧转了个身,他原本是要有动作的,却在临时刹住,略显麻木地看着绮岁。
她怎么还没走?
一直不知道她还在。
这打破了梁涉川原本的计划,心境变得不知所措又凄凉,柔声柔气,对着绮岁说了最伤人的话,“你怎么还没走?”
声音穿破了风。
绮岁左耳听的清楚,她无措着,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为什么没走?
因为想留下来陪他最后一程?
还是怕他们吵起来,或是动起手,分不清,一切都乱了。
梁涉川将外衣脱下来搭在绮岁肩上,一举一动都怕她伤风感冒,言语却寒冷尖锐,“你走吧,不是一直想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