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你能不能带我走?

作品:《梁先生的黑月光

    绮岁受伤不方便期间,梁涉川唯一有机会照顾她的时间就是晚上。
    于是每晚他都不敢睡的太熟。
    浅眠到一些细微的声音就能将他吵醒。
    由此,对黑暗也变得敏感起来。
    白天绮岁吃过双皮奶。
    到了晚上腻的不行。
    咽喉顺着胃绞成一片,一阵阵的泛酸,那味道粘腻腻的反上来,丝丝扒在绮岁的喉咙上,她将头埋在梁涉川的心口,不舒服的拱了拱脑袋,让身边的人察觉到异样。
    他是疲惫的。
    只是这疲惫在绮岁面前,什么都算不了。
    用下巴蹭了蹭她毛绒绒的头发,梁涉川眯着眼,睫隙之中窥探到她不太好看的脸色,“怎么了?”
    “难受。”
    “手又疼了?”
    怀中的声音慢慢升高。
    嗓内是黏糊的,绮岁说不清楚,只觉得胸口堵着一股无形的气,上不来下不去,连带着音色娇了许多,无助又茫然的,“就是难受。”
    梁涉川手足无措。
    像安慰小孩子那样替她顺着后背的气,“喝点水?”
    她在怀里摇头,额头蹭着他的衣领前襟,酥酥痒痒的感觉像被小虫子咬着,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我想喝绿豆汤。”
    梁涉川轻拍后背的动作稍停了下,“绿豆汤?”
    “嗯,就是上大学的时候,学校后门的那家。”
    墙上的钟表指到了十二点。
    京都艺术学院,十点钟就熄灯了,更别说后门那些小摊贩们。
    这个要求听起来实在无理取闹。
    梁涉川拨动绮岁脸颊的发丝,“很晚了,明天再喝?”
    她皮肤痒痒的,嗓子黏腻的痒,浑身都不舒服,那只受伤的手在被褥外吹的透凉,听梁涉川这么说,只好作罢,缩了缩身子,双膝也蜷缩着,团到他怀里,失落颓丧,“那算了。”
    很快。
    上空落下一声绵长的叹息。
    她好久没有听到过梁涉川这么叹气,仿佛操碎了一颗心都无济于事。
    被角忽然掀起一侧。
    梁涉川将手臂从绮岁的颈后抽走,为了让她枕着,垫的舒服些,整条手臂已经麻木了大半,活动起来没有知觉。
    他起身穿衣,动作很快。
    扎皮带时齿轮的前行声吻合重叠,也重叠进绮岁的耳朵中,她呼吸均匀,将头埋的很深,企图逃避些什么。
    可没办法。
    梁涉川穿好衣服,拨开被角,让绮岁的脸暴露在空调冷风之下,她闷的太久了,冰冰凉凉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眼睛还没睁开,鼻尖就得到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我去买了,买回来你可要喝干净。”
    十二点钟。
    停车位上的车子离开,义无反顾的冲进黑夜。
    说来可笑,京都艺术学院那个地方,梁涉川二十岁的时候经常去,去接绮岁放学,或者将车停在树下,让她坐在车上安静的写论文。
    那时候梁涉川有他的事情要忙,绮岁有她的课业要注重,两人意外的和谐,不争不吵,忙到肚子饿的时候绮岁会跑下车去买东西吃,就在学校后门的小摊子上,乱七八糟的能买一大堆。
    也是那时。
    梁涉川发现女孩子爱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绮岁捧着新品的奶茶或甜品,一字一句跟他分享里面的原材料,这次吃下去会胖多少,味道是怎样的,那是属于小姑娘最纯粹的爱意。
    他有时候会应两句。
    有时候手头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捋不清楚,甚至会吼她,让她安静点。
    绮岁很少生气,总是抿抿唇,便不再言语了,从来没有一次真正吵起来,不像现在,他是火,绮岁是火药,一碰就炸。
    她说的那家卖绿豆汤的糖水铺梁涉川记得。
    记的很清楚。
    只因有一次接绮岁放学,她手上一如往常拎着小吃,路途走到一半,京都的夜晚五光十色,高楼霓虹明媚璀璨,灯火缭绕到她的脸庞上。
    那次梁涉川大约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她。
    想念的很,车子停在路口,他转头看她一眼,她正捧着一杯绿豆汤用吸管一口口喝下,绿色的小豆子一颗比一颗烂。
    据她所说。
    到嘴巴里便化了,甜丝丝的,特别有味道。
    梁涉川笑她:“这有什么好喝的?”
    “好喝。”绮岁那时候眼睛特别亮,有水光,漂亮的惊心动魄,嘴角弯了弯,“而且还便宜呢。”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语气炫耀一般,“才两块钱。”
    两块钱。
    梁涉川嗤笑一声,有些不明所以,“您这是体验生活?”
    “算是吧。”
    “那你说说,两块钱的东西,和两千块钱的东西,哪个好?”
    这个问题想也不想就能回答。
    何况是绮岁这种过惯了千金大小姐奢侈生活的人,可她那天却异常庄重,将绿豆汤的杯子放下,架在腿上,远方城市灯火绚烂,映衬到她的脸上,颇有几分寂寥。
    她叹气,很重很重的气,叹完后侧过脸,看着梁涉川,语气认真而专注,“梁涉川,你看,两块钱的东西我也是不嫌弃的,我不是非要过千金大小姐的生活,所以,你能不能带我走?”
    那段时间她缺少安全感,大概是因为梁涉川越来越忙,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一周一次延长到一月一次,然后是两月,三月。
    可只要见面她便会将话题牵引到私奔上面,只怕晚了一天,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
    深夜的京都街头巷尾喧嚣熄灭。
    唯一没有收摊的便只有从夜晚忙碌到白昼的烧烤摊。
    绮岁说的那家糖水铺,不到十一点就打了烊,梁涉川在外敲门,敲的隔壁几家店员都被吵醒,从楼上的窗户口伸出头来骂他。
    噪音终究惊动了糖水铺的老板娘。
    她穿着拖鞋匆匆跑下楼,半梦半醒间,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外,街道很乱,到处都是被丢弃的乱七八糟的小吃盒,男人站在那儿,与生俱来的矜贵,雪白的衬衫领子都刺目。
    “哎呦,”老板娘揉了揉眼睛,“小伙子,你找谁?”
    梁涉川仰目看了一眼,“老板,我想要一份绿豆汤。”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却又无奈,醒都醒了,从冰镇柜里拿个东西的事,不麻烦,老板娘皱皱眉,还是应下,快步拿了一份递到梁涉川手里,忍不住发起牢骚,“你们这群小年轻,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已经不年轻了啊。
    却为了绮岁一句话,做着冲动荒唐的事情,不知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