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259节

作品:《佳人在侧

    公孙佳道:“咦?你以前可不大待见他。”元铮道:“谁是真心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心地好。”
    公孙佳点点头,笑眯眯地问他:“那你要不要赛个马给我看?”
    元铮道:“京城赛马没意思,我跑得过草原上最狡猾的人,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拿了他们来你就能看到结果了。”
    公孙佳更开心了。
    余盛压根儿不知道,他那些主意屁用没有,倒是他这个人的这些举动让公孙佳与元铮开心了一阵儿,更明白俩人都不是什么会刻意去浪漫的人。尤其公孙佳,她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不想参加已经开始了的争斗,不代表她就彻底什么不管了。
    余盛还在写计划2.0的时候,公孙佳已向章熙请旨:派余泽去雍邑管副都城防,比在京城时降了一级。理由是,他做城防是熟手,先帝驾崩那一天反应得也很快,现在可能是上了年纪不如以前敏捷了,但是经验还在,正好放在副都带一带新手。等到他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新手也变成熟手了,正好顶上。
    章熙也想起来余泽当时的表现,站队站得准,批准了公孙佳的奏请。枢府院与政事堂动作也快,无人反对,余泽在家还没歇多久,正在试着吃喜酒穿的新衣的时候,旨意就下来了。他还以为是余盛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让乔灵蕙再去公孙府揪一揪孙子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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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盛不知道耳朵又要遭殃,他很愁,心说:这又不是电视剧,不能是先婚后爱剧本儿吧?这要一辈子相敬如宾,得多难受呢?赶紧修改了个3.0,准备再给元铮加把劲儿。
    元铮根本没功夫理他!公孙府把自家闲置的另一座府邸已经收拾出来了,到时候他就从这里出发,骑马游街进了公孙府来拜堂。什么催妆之类都免了,喜宴却还是要的。婚礼几乎不用元铮和公孙佳动手,因为自从公孙佳看起来还得再多活几年之后,长辈们就从给她准备棺材陪葬品变成了给她准备嫁妆,什么计划都是现成的。
    只要他俩听取一个最终的汇报就可以了。公孙佳甚至还能抽出空来,听霍云蔚送过来的消息——唐王的新王妃也定了,不出意外是京派的名门淑女,京城谢氏家的女儿,与谢普、谢喆都是近亲,是他们叔叔的小女儿。大家族里平辈之间年纪能差个一二十岁都是正常,这位谢小娘子年纪不大,辈份不低。同时,章熙还给儿子定了两个妾,一个是良娣张氏,是张飞虎的孙女、朱勋的外孙女,另一个孺人周氏则是江南士绅的女儿。
    公孙佳心道,这倒是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也在送来的文书上签了名。
    将笔一搁,公孙佳揉揉腕子,见元铮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公文,问道:“想什么呢?”
    元铮慢吞吞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来,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大红的颜色,绣着一对鸿雁,下面结着黄蓝间杂的编穗。
    “咦?”公孙佳好奇地拨一拨那穗子,“普贤奴不会又给你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吧?你听了?哪儿弄的这个?还挺好看的。”
    元铮说:“没有绣娘绣的好。”
    在他们都知道余盛必要撮合他们来一出培养感情的时候,元铮再拿出这么个小东西来,公孙佳就觉得元铮坦诚得可爱了。她笑着说:“给我吧,明天就戴它了。”
    元铮没递给她,等了一下才说:“我绣的。”
    公孙佳没来由地开心了,捞过来仔细看:“你比我强,我不会这个。”
    元铮接了过来,说:“我会就行了。当时阿练、阿青她们就教了一点儿……”伸手慢条厮理地给公孙佳系好。
    公孙佳腰间一热,颤了一下,忘了要说什么,握着香囊轻轻地摩挲着。元铮道:“好了。”
    “哦,好。咱们一起去雍邑吧!”她突然说。
    没头没脑的话,元铮接得很顺口,说:“好。”
    “住处我都准备好了。”
    “我不要住外面了。”
    “好。”公孙佳抬手摸摸他的耳朵,红红的,很可爱。又小小揪了一把,傻乎乎地笑了。
    对此,余盛一无所知,婚礼前他再也找不到机会搞什么培养感情了,只能怏怏地想:那就等他们结婚之后再……
    到了婚礼这一天,余盛捏了一把汗。除了他,这场婚宴却是人人都开心的,皇帝嫁公主可能也就这么个排场了。京城的皇室、宗室、勋贵、官员、名士……能来的都来了。公孙府不够用,又另外挪借了几处府邸来用,人人喜笑颜开。
    这婚也结得别开生面,本朝还没有如此地位的人家招赘的。按照习俗,成婚的时候如果身处有官职、诰命,穿本色的衣服,如果父母的级别比自身高,可以穿父母的品级礼服。到了公孙佳这儿,她有官有爵,元铮也新晋了官职,红男绿女是不存在的。
    两人俱是一身郑重的官服,衬得十分登对,远远望去,俨然一对女扮男装的俪人。人们看着,都新奇又想笑。也有些老夫子在人堆里看着,说“不伦不类,恐怕不是吉兆哟”。这样声音旋即被淹没在一阵阵的鼓乐声中。
    没人敢灌公孙佳的酒,她悠哉悠哉地四下招呼宾客,男宾女宾都见得。元铮却被好些人拦下来灌酒,真是的!这小子什么福气?一下子就升得这么高了!让这些人自己入赘,他们又要拿乔,好些人也是不愿意的。一旦看到元铮得了这桩好事,又有些不忿了。
    信都侯等人不大靠得住,早自己喝得半醉了,元铮被斜地里一只手递了一只杯子,手接到一半,横地里插过来一只手捏住了杯子:“我来。”
    元铮一看,却是钟源。钟源含笑点头:“新婚的时候,对他们可别太实诚了!这些人坏得很。”他口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周围的人也当是开玩笑,都笑了起来。钟佑霖也挤了过来,对元铮说:“喏,还有我们呢。”
    元铮低声道:“多谢。”
    钟佑霖大手一挥,故作潇洒地说:“谢什么?以后就是我妹夫啦!”说得眼眶都红了。
    元铮无奈地说:“妹妹也还是妹妹呀,她不是出嫁,依旧自在。”
    钟佑霖傲气地说:“那是!哎,你还不错哎。”
    钟源道:“你们两个干嘛呢?不能把这些货都扔给我吧?八郎!”钟佑霖答应一声,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
    元铮心道:我这算是有家了吧。
    第251章 狼狈
    只要不用上朝, 公孙佳一向不会早起。
    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她的假也一向比别人都多。
    婚假,当然也比别人多一点。
    婚礼第二天,她仍然是这个作派, 甚至比以往更迟了一点。天光已经大亮,炭盆烧得暖烘烘的,公孙佳睁开眼,并不很想起床。
    元铮无奈地道:“还要拜祠堂呢。”
    公孙佳打了个哈欠:“哦,那得起了。”
    元铮翻身将她扶了起来:“他们都还没走。”
    婚礼当天的晚上,喜宴之后大部分宾客都回家去了, 大长公主自己回家, 把钟源两口子留了下来。赵司翰拖家带口来了, 自己回去, 把老婆孩子留了下来。钟英娥也拖家带口回来, 她连丈夫加儿女都给扣了下来。乔灵蕙跟钟秀娥挤一块儿, 连丁晞一家都没回去。公孙府的客房住得满满当当的。
    公孙佳伸着胳膊让元铮给她穿衣服,道:“外面看看他们起了吗?”
    阿姜等人早就醒了,听到动静就开始打水、找新衣服、配佩、安排早饭,闻言道:“他们早饭都用过了。郡王被王妃打发去上朝了,王妃叫他一会儿还回来。安国公今天没去上朝,和公主都在。”
    公孙佳嘀咕一声:“都干嘛呀。吃完了饭还不走, 给他们抬两张牌桌去吧。”
    “王妃已经招呼人打上了牌了。”
    “谁赢了?”
    “不知道,输赢都乱糟糟的,光听着牌响了。”
    公孙佳乐了:“噗。”
    中衣穿好了, 元铮将她一绺头发拨到肩后, 自己一抬手,三两下套好了中衣,再扬手, 半边帐子已挂到银钩上。公孙佳瞪大了眼睛:“你下手也太利索了吧?”
    元铮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然后满意了:“也不算太快。”
    阿姜捧着脸盆就看到这个场景,磨了磨牙,又笑了:“别叫夫人那儿等急了来催,她现在一准儿是被乔大娘子给拦住了。”
    公孙佳将下巴在元铮掌中晃了晃,抖开了他的手,趿着鞋下床,慢吞吞地说:“哦。”
    侍女们虽然感情复杂,倒也真心祝贺,公孙佳道:“都辛苦啦~”她们也说:“君侯大喜,恭喜元郎君。”很有点练习过口号的意思。
    早饭摆在了外间,阿姜对着公孙佳旁边的位子指了指,元铮很自然地坐了过去,拿了勺子递给公孙佳,自己才端起碗来。公孙佳咬着勺子,眉眼微弯,喝一勺粥,看他一眼,看着越来越顺眼。
    自钟秀娥出嫁,已经很久没人在家里这么轻松地坐着陪她吃早饭了。偶有亲戚来,比如余盛,看着这个逗比大口大口吃得甜,她就突然想起来得怎么给这货安排个合适的位置。后来甚至钟秀娥过来,她也要琢磨一下,亲娘在这赵家要怎么过。
    今天就挺省心。
    吃完了饭,再穿上吉服,太阳已升得老高了,公孙佳才与元铮往祠堂去拜祭去。亲戚、家将们闻风而动,都在府内小祠堂外面等着,家将们还挺有秩序地列了个队。
    钟秀娥看了一看女儿牵着元铮的手,忍住了没当面吭气,等他们进去了,才低声对儿女抱怨:“这货横高竖大的,竟然躲药王身后。”乔灵蕙道:“药王喜欢就行。”丁晞微仰着头,说:“阿娘要他走在药王前头吗?”
    钟秀娥一想,要是自己闺女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跟个男人身后,那场面就更不能看了!
    怏怏地不再挑剔了。
    祠堂里面气氛倒比外面要安宁,两人点了香、拜祭,公孙佳跟牌位叨叨了两句:“这个就是你女婿了,就这样。”
    元铮无声地咧咧嘴,仰望着牌位,也说:“就是我了,入府就是这府里的人了。”
    一丁点儿也不像有学问的样子。
    公孙佳道:“一会儿出去放宽心。”
    “我知道的,”元铮笑道,“他们待我更好,也会要求我更多。”
    “出去见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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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人早等不及了,钟英娥先噼哩啪啦地嚷嚷了一通:“哎哟,可算出来了!成了!我们去你外婆家里,等你们过来改口了啊!别光顾着傻乐,记着三朝去你外婆家!走了走了!”
    爆豆一样的,说完之后她就风风火火地拖着一家人跑了——她得去跟亲娘汇报一下。钟源等人看一眼没事儿,也都撤了,仿佛就是为了留下来蹭顿早饭、聚众打个牌一样。
    只留了钟秀娥与儿女、孙子外孙等留了下来,都到正房里,好改个口。这一家也够呛,兄弟姐妹三个,三个爹,亲娘还又改嫁了,早起都没法儿正经给父母请安——钟秀娥都是赵家的人了。正经场合排个座儿都不大好安排。
    自个儿家房里就简单得多了,元铮老老实实给钟秀娥叩头,叫一声:“阿娘。”叫得自己都哽咽了。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饱含感情,钟秀娥也不能无动于衷,说:“哎!快起来,快起来。”元铮乖乖爬起来,他乖的时候是极乖:“十多年了,终于有人做我娘了。”钟秀娥眼眶微红,说:“好好好。”见面礼也准备好了。
    接着是见兄姐,嫂子、姐夫都在,互相平辈行礼,继而是晚辈们见姑父、姨父。
    余盛今天又恢复了激动!他见证了历史!一声“小姨父”叫得,声音都叉劈了。乔灵蕙怕这儿子出丑,悄悄伸手拧了他一把。
    叙了座,坐好。钟秀娥将他们左右打量,说:“好,都挺好。”在座的成年人,除了余盛,都是结过婚的,过得好不好也多少能感觉到一点儿。丁晞仍然是有一些兄长的气性在,说:“成婚之后就与之前不同了,都收敛脾气吧,尤其是妹夫,一定要谨言慎后,以后御史更会盯上你的。”
    钟秀娥正对女儿女婿稍稍放心,闻言瞪眼道:“旁人说什么叫什么说去,你就当他们是放屁,只要你们俩把日子过好就得了。咱们呀,自打进了京,他们没少挑剔过!你做得再好,也挡不住闲人的碎嘴,甭理他们!”
    母子俩又你来我往说了几句,丁大娘子拽了拽丈夫的袖子,说:“妹妹外面还有客没见呢。”
    乔灵蕙道:“对啊!单先生他们这些年可也辛苦,忠心难得,不可冷落。”
    公孙佳道:“那行,我们去前头见见他们,你们随意。哥哥也不用担心,我们早就想好了。”钟秀娥直想对儿子翻白眼,看在孙子的面子上,忍住了。公孙佳已拉着元铮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钟秀娥道:“哎哟,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叫他们两口子过小日子吧,咱们甭在这儿搅和啦。都回吧。”余盛有点不想走,他特别想旁听一句话,不晓得能不能凑上去听……
    钟秀娥道:“你又要干嘛?你小时候都惯着你不打你,你阿姨的事你要捣乱,你看我打不打你!”几个表弟都看着表哥。
    余盛小声说:“我跟单先生那儿呆着呢,年前我还得回去,临走前想跟单先生抱抱佛脚学点东西。外任可不容易,阿姨又要把老李留下来,我那县里的事儿还得……”
    钟秀娥一听与政务有关,有点迟疑了,这道理听起来也没特别大的毛病,她问儿子、和大女婿:“他这是不是唬我?”丁晞想了一下,说:“也有点道理的。亲民官不易做,他吃苦了。”余威道:“多学些总是好的,单先生是有本事的人。”
    钟秀娥这才说:“那你不许捣乱!我看着你去前面。”押着余盛不许他留在后院,才与儿女们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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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秀娥坐上马车,双手捧着帕子按在了脸上,无声地哭了。
    此时,公孙佳已牵着元铮的手踏进了正厅。开府的正厅,门脸五间,只比王府稍减一点规制,端的是气派。家将们来得齐整,左右各两列,齐刷刷地盯着门口……公孙佳的手上。公孙佳走到正中,将手举里了起来:“别偷看,公孙家的人别那么小家子气,光明正大给你们瞧。”
    单良百感交集,大大地咳嗽了一声:“恭喜君侯。”
    家将们才参差地一起道喜,说到第三遍的时候,声音才齐了些。
    公孙佳满意地放下手,团团一揖,家将们都颇为吃惊,又参差地还礼,眨眼受到的惊吓有点多,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口中出发不敢的喃喃声。公孙佳道:“我成家了。十余年来,多谢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