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作品:《清溪自悠然》 越苓翻个白眼:“谁想到这里会这样?!咱们车上也没带那许多炭!这会子烧没了,路上可怎么办呢?!”
越芃过来叫她们:“赶紧走吧,冬天天黑得早,待会儿路不好走不说,还越发冷了。”
众人赶紧跟着往外去,越苓一边走一边嘀咕:“我说什么来的?!白受一场冻!”
回去路上,还是同来时一样分车坐定,车行半程,越萦问柳彦姝道:“没想到你也坐到了最后,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柳彦姝一笑道:“多写几个字上去,盼着先生们看我答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越苭顶不喜欢听她这样的胡话,便冷哼一声道:“你何不直接默一篇书上去?更够数了!”
柳彦姝一挑眉毛:“哎呀,四姐姐你这法子真好,我可怎么没想到呢。”
越苭见她如此,越发不耐,只几回口角吃了苦头,不敢如从前一般了,只好住了口。
越芃笑道:“阿弥陀佛,我只盼着别是咱们书院里最后一个就成了。”
越苭默默不语,越萦也不则声,越芃见无人回应便有些尴尬,柳彦姝却在这当儿笑道:“二姐姐,这就得看默写一篇不相干的文上去能抵几分了。”
越芃笑道:“你这张嘴啊!”
第68章 高下
书院联考每年都有几回,那些附学里的教习们都是做惯的,不过五六日,成绩就都出来了。
越萦不负众望,是书院里排在最靠前的,紧接着是傅清溪和柳彦姝,再有越芃,越苭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排到了越芝后头,只比最小的越蕊和嫌冻手不高兴答题的越苓好些。
这不过是她们家里几个排,书院里二三十人论起来,越萦、傅清溪同柳彦姝竟是前三,越芃也在前十,越苭就掉到后边去了。若是放在联考里算去,就都算不上好的了,连越萦傅清溪几个也只能排个中等偏下。
教习们比着平日的用功和交上来的作业,心里大概有数,只是没料到柳彦姝这一回异军突起,也不晓得是撞上了大运,还是平日里藏拙的。只傅清溪心里清楚,只是也不会同哪个说去。
几家的掌家太太又跑来越府商议了一回,中间还去请了翟教习和葛教习过来细论。教习们把几个人的日常作业也拿了过来,足说了有两天,才把最后的分班定了下来。
傅清溪同寥寥几个姑娘选的数术,同理术差不多冷清,倒是古仪与上典人都不少。越苓本来好好的如意算盘,却没有打响,老太太发话,越家的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接着读下去的。教习们心里有数,这是面子不能伤的意思,只自己知道哪几个才是该真花心思教导的便罢。
既然这联考没写两句的人都接着念了,余者自然也不好劝退,翟教习当日那句“不是想要念就能念”的话却是反了,原是“不是想不要念就能不念”才对。
古仪的名单一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把越苭写在了柳彦姝前头,头一个是越芃,上典那边头一个是越萦。柳彦姝看了心里就不舒服了,她道:“这名单是随便写写的呢?还是有个先后的?”
旁人还罢了,越苭立时跟被针扎了似的,她道:“有先后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柳彦姝笑道:“没有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这有先后就奇怪了,怎么排的这先后?难道咱们那一场冻还白捱了不成?”
越苭冷笑道:“哼,一回考试能算什么数?!这还得看日常的作业呢!”
柳彦姝笑道:“照我说呀,这考试才该算数。因这个没人能帮忙不是?这作业一做十天半个月的,哪里还说得清谁的是谁做的。考试那样,把人往屋子里一关,就靠自己,写完了完事,实在!”
越苭道:“考试没人帮忙?哼,当旁人都是傻子呢?!”
柳彦姝笑道:“考试如何帮忙?就算能写了信出去,一两个时辰也得不着回信不是?”
越苭怒道:“姓柳的,你什么意思?!”
柳彦姝也不看她,弹弹自己手指道:“四姐姐不用老提醒我我姓什么,我晓得我姓柳,我也没打算姓别的。只是……四姐姐拿来记着我姓什么的功夫,拿去记别的不好?也省得听别人说什么排名先后的就着急上火……”
越苭大怒:“柳彦姝!你不过这回联考考得好,就觉着自己了不起了吗?再说了,放到整个联考排名里头,你这又算什么好的了?!五十步笑百步!”
柳彦姝摇头道:“四姐姐,你看看,我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我哪里笑了?不过你这个五十步和百步的说法,还挺有趣的。”
越芃忙过来道:“好了。你们真是吵个没够,才安生了几日?好容易这考也考过了,分班也定了,可算能松快松快了。不商量商量年下有什么好玩的好乐的,倒拌起嘴来,不是呆了么。”
傅清溪也过来拉柳彦姝:“你差不多得了。”
柳彦姝同她走到一边,撇过脸去压着笑低声道:“哎呀,我这拼死拼活为的什么?不就为了这一会儿乐子!你只看我如今挤兑她,你没想想若是我这回不如她,她该什么样儿了?!”
傅清溪叹口气:“你就不能玩点儿别的。”
柳彦姝嘿嘿乐起来,又道:“嗯,我就这么小人得志,怎么了?!难得得志一回不是?!”
傅清溪见她这个样子,也只好徒叹一声。
越萦却朝她两个走过来,面上笑道:“你们俩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傅清溪还没来得及说话,柳彦姝道:“三姐姐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样的笨人呆子居然也能考得同三姐姐差不离,真是奇天下之大怪,滑天下之大稽!”
方才她同傅清溪说的声儿低,这回这句却是扬着高声说的,越苭她们也听见了。
越苭瞧着越萦发黑的脸色,扑哧笑了出来,瞧着方才恨不得立时掐死完事的柳彦姝也忽然顺眼了许多。越芃在一边笑叹一声道:“真是孩子气!”
越萦一言不发顾自己走了,柳彦姝看着她的背影笑着对傅清溪道:“看来越苭虽讨厌我,却更讨厌自家庶姐呢。”
傅清溪心里忽然想到:“这几人之间若是用数术,不知该成个什么象?”
老太太见了联考结果,心里亦喜亦忧。先赶在腊月前给孙辈们都放下大赏,又把越萦几个考得好的着实夸了几句,勉力其余几个。待得众人散去,独把大太太留了下来。
老太太道:“苭儿这回是怎么了?想是那日太冷了她也脾气发作?跟六丫头似的!”
大太太也愁:“媳妇也说不明白,那日先生拿了她的日常作业来,看着还算规整,可见常日里也不是不用心,这回不晓得怎么鬼摸头了。”
老太太叹道:“先生们向来说起她来总说聪明、有灵性,只是功夫上差些。早先是半玩半学的,也不十分拘着她们。往后可就是正褃了,万不可掉以轻心。还一个,你也同荃儿说说,给她使使劲。要什么疏通关节的东西玩意,只管来同我说!”
大太太忙道:“老太太这般偏她,她偏就不争气……”
老太太摇摇手:“这不聪明的,就靠用死劲,总有个到头的时候。要想能拔尖,非得是聪明人又肯用功才好。苭儿自小就伶俐,我带了她那么些年,我会不清楚?荃儿是比她懂事,可要论起聪慧来,苭儿也不比她姐姐差的!你啊,府里的事不要管得那般事无巨细,叫他们底下人用心去,要不然要这么些管事做什么!多花点心思在苭儿身上,一门三杰,多大的荣光!”
大太太是老太太说一句她应一句,没二话。
回到碧梧院,她把越苭同越萦都叫了来,先夸了越萦一通,又道:“你若有余力,就替我多看着点苭儿。她但凡有你一半用心,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了。”
越萦只答应一句“是。”
越苭有心发火,只如今不敢了,便只好在心里腹诽。可她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越萦瞥了一眼低头不语,大太太压了火道:“萦儿你先回去休息吧。”越萦行了一礼,便带了人走了。
刚跨出门,就听得身后大太太的声儿:“怎么的?你读书读成这样气性还挺大?!”微微顿了顿脚步,头也没回地去了。
这里大太太看着越苭,眼底全是无奈。
越苭道:“娘你不晓得那地方多冷!六妹妹冻得索性都不答了。我勉强写了几句,手都冻僵了,后头的字……只怕叫我自己回头认,都认不出来……”
大太太长叹一声,还不言语,越苭接着道:“我看这回联考的卷子大约也不太对,要不然怎么柳丫头能考那么好?她读书,有没有一半听的都不知道……”
大太太一声断喝:“你还有闲工夫说旁人!”
越苭一缩脖子,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脚尖。
大太太揉了揉额头道:“我给你姐姐去信了,叫她给你谋一个明年的游学帖子……年上你再同我去几处教习那里谢一回师……过几日,叫你三姐带着你往乾坤楼买书去……”
越苭一听明年叫她去游学,就高兴起来,低声道:“娘,我、我会用功读书的,你放心好了。”
大太太这才抬眼看她一眼,笑骂道:“算你还有两分良心!”
越苭正要问详情,外头报道:“大爷回来了。”
越栐仁走了进来,见着越苭在那儿站着,笑道:“挨训了吧?叫你不用功!”
越苭冲自家哥哥吐舌头做个鬼脸,越栐仁笑笑不以为意。大太太赶紧站起来问道:“你们那儿的结果也出来了?”
越栐仁笑道:“娘放心,我还在地字,只是要上去也难。”
大太太满脸笑意道:“够了够了,那什么地方,地字号就不容易。”
越栐仁想起来道:“说起来这回咱们里头居然出了个能人,世家子弟果然不能小觑。王四,就是王常安,居然上了天峦榜三甲!他哥哥也不过当日吊过一回尾,这真是兄弟了。”
大太太先皱眉,后展笑颜道:“王常安?那个王家四哥儿?”
越栐仁点头笑道:“可不就是他!从前我们底下说起来,总是他不如哥哥的意思。哪知道如今算来,竟是我们看岔眼了!”
大太太念佛道:“好,好,你们一众要好的都有出息,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越栐仁却想起另一事来,叹道:“如今……最可惜的就是谢翼了。他家里被陈家压得抬不起头来。若不是有几部大部头的雕版在手上,恐怕都过不了这年。听说连老师傅也走了几个,真是……只是这样的事儿我们帮不上忙不说,那陈家论起来还是咱们姑父家,可怎么说呢?唉!”
大太太道:“你们小辈是小辈的情谊,何况我们同谢家也是世交,难道为着这个还不来往了?再说了,自古商场如战场,你来我往、彼此兴亡都是难免的。你们只管你们日常相处,毋需想那许多。”
越栐仁赶紧答应着。母子两个又说起书院里子弟们的事情来,越苭便趁机坐下听,那训诫之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第69章 远近
碧梧院里如此,别的院子里自然也都说的这事。
香雪院里,三太太正调一方新的面脂,这个方子得搅上半日,丫头们动手,她在一旁看着。偶尔说一句:“手势轻些儿,别给溅出来了。”
越芃进来行了礼,三太太叫她坐下了,笑道:“好容易考完了试,可有什么想玩的想要的?”
越芃忙道:“这回却是没考好……”说了叹了一声。
三太太不盯着面脂的事儿了,回身看着她笑道:“这可不是孩子话么!怎么不好了!”
越芃道:“母亲当日想法子叫我去玉青书院见识了,我也自认还算肯下功夫的,却还是比不得三妹妹她们。实在是我资质愚钝,辜负了母亲。”
三太太摆摆手道:“一样话两样说,去书院看看不过是叫你长长见识,哪里能指望去一会就考上了?没那个道理!你素常是用心的,那就成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就够了。”
越芃听三太太这番宽容的话语,非但没有觉着高兴,心里倒不是滋味起来。想想越栐谦、越栐贤两兄弟当日被书院退学,三太太是何种情状,如今到了自己这里,真是云淡风轻了。到底隔着肚皮,凭自己如何谨慎卖好,总是赶不上亲生的。心里思绪纷乱,人也没了寻常的机灵劲儿,就那么木木站着。
三太太看了一回面脂,见越芃不说话,看看她道:“怎么了?自己心里过不去?嗐!你寻常不是最看得懂大面上的事儿的?咱们府里,如今老太爷立了大功了,以后只有越来越好的。你就姓着这个越字,那旁人再怎么用心,也比不上。就说到时候加恩令一加上去,你最多比你三妹妹稍微差那么一截子,能差到哪里去?再说了,姑娘家往后靠什么?靠娘家、靠娘家兄弟,这才是正经。你看看你四婶子,还不明白?所以啊,这读书考试的事儿,差不多就成了,抵不了那许多事儿!”
越芃乍一听这话似乎也有理,便点头答应着。
这青桑院里,如今就正是三太太这句话了。
越蕊靠着她娘怀里低着头不肯出来,二太太许氏一边拍她的背一边笑骂:“寻常总同我说你傅姐姐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厉害,我还说竟是看不出来的。如今一看,还真是不容易。小姑娘家家的,住在外家,衣食用度虽不缺什么,到底没人在身边督导。可你瞧瞧,人家这书读的!你不是整天跟屁虫似的跟着人家?怎么就没学来一分半分的呢?这回那成绩,我听了都替你脸红。”
越蕊赶紧又往她娘怀里深处钻一钻,把二太太惹得哭笑不得:“成了!你还打算钻通过去是怎的!”
“娘,你别说妹妹了。”却是今日凑巧,越栐信也在家,正在下手的椅子上坐着。
二太太笑道:“你们俩啊,就这么相互打掩护吧,我又没骂她,一句句都是实话,她还受不住了!”
越栐信半起了身,伸手去挠一挠越蕊的后背,见越蕊使劲鼓秋了一下,笑出声来,乐了会子道:“娘,妹妹不喜欢那些就不学呗。从前叫她读书,也是为了识字,又不是为了叫她考状元去!我看妹妹就挺好,小姑娘家家的,整日里也同男人一样功名利禄起来,不嫌烦?瞧妹妹喜欢的那些,扎花刺绣、调汤做羹的,我觉着就挺好,像个女孩儿的样子。”
二太太道:“我难道要她考状元去?只叫她读书用点心,上个书院,也算有个身份。读了几年学,什么也没考上,这话就好听了?她也不能总这么小孩儿似的,往后还能一直这样?”
越栐信劝道:“娘你就别担心那么些了。往后,往后不是有我嚒?我考个好书院,从里头给妹妹挑个好妹夫,不就成了?别叫妹妹受那个累了。”
二太太见他们兄妹情谊如此,又觉欣慰又觉好笑:“成吧,她把月例省下来贴补你,你好好用功往后护着她,这么着也成!得了,别装鹌鹑了,头发都揉乱了,瞧瞧,像什么样子!”说着把越蕊捞了出来,给她捋耳边的头发。
越蕊一回头:“哥哥你说话可得算话啊!”
越栐信眨眨眼睛:“什么话?找妹夫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