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见苦苦哀求无用,不再求他,默然许久,点头道:“好,你要杀这个孩子,那你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司有言一愣,顿觉不可思议和气恼,止不住喝声:“阿月!”
    追月知道这样的话有多伤兄长的心,有多挑战他的耐心,然而除了这个法子,灭有别的方法。她又抬头看他,低声:“皇兄,还有一个法子,你就当做我没有回过宫,让我回安南山。以后你要我回来,我就回。不要,我就一直住在那里。皇兄,我从小到大,都愿意跟在你的背后,你还记得儿时吗?不管是走什么路,我都喜欢跟着你。你去,我就去。你走,我也不会一个人去。妹妹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阿月求你,他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是司家的血脉,父皇母后的外孙,不是吗,皇兄。”
    她的话实在很能打动司有言的心,不但是提醒了他儿时兄妹两人感情甚好,也是在告诉他,她从来没有任何超过他的想法。
    皇位是你的,我从不曾肖想。
    司有言负手长叹,许久才道:“皇兄只愿,你日后不要后悔这个决定……我安排人送你出宫。”
    只是她回来和离开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不外传。唯有一个法子可以杜绝这种情况的出现——将知情的宫人,都杀了。
    于是追月不过刚回宫中半日,就又被赵将军连夜送走。宫人甚至不知公主已走,再入华庭,等着他们的,却是夜中冰冷的刀锋。
    追月走后,司有言倒是常被噩梦缠身,梦见妹妹在将来某日,抱了个毛茸茸长尾巴的八眼妖怪回宫,露出阴森白牙,笑着喊他皇舅舅。
    不过几日,人就见了憔悴。
    伺候在一旁的太监听他提及了梦境,说道:“长公主说是怀的妖怪的孩子,可世上哪里有妖怪,若有,妖怪法力无边,早就觊觎人间帝王的位置了。圣上只是忧思长公主,惊怕长公主吃亏,请圣上保重龙体。”
    司有言沉默不语,忽然想起一事来,说道:“国师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对吧?”
    “回禀圣上,自上任国师随先帝离去后,国师的位置便一直空着了。”太监心思灵活,立即说道,“虽无妖怪,但有神明,许是没有了通天者做使者,导致上天的庇佑薄弱,邪气入体,以至于噩梦连连。”
    司有言也觉得一国之中还是得有个国师坐镇才行,只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太监退出寝宫,正好见了来觐见的司徒空。他对这人莫名有好感,许是这张脸长得实在顺眼,说话又得体。
    司徒空与他问了好,寒暄几句,进去前又悄声说道:“圣上近日好像心神不宁。”
    太监瞧了他一眼,似乎是不经意一问,没有指责,淡声说“没有”,又道:“圣上的心事,还是不要轻易揣摩得好。”
    说完就走了。
    司徒空在心中轻笑一声,不过是个不公不母的玩意,却装神弄鬼。他一想,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骂人——死太监。
    一路追到皇城的独孤羊,竟然一路都没有听见追月的声音,像是整个人都消失在了这个星球上。
    就算她是被绑架了,那也要吃饭,哪怕说半句话吧?
    然而半句都没有。
    每日都在聚精会神听人群声响的独孤羊找得十分疲累,到了皇城,几乎已经要神经衰竭。
    这还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当他发现他抵达皇城后,仍没有追月半点回宫的消息时,才是最慌的。他走到皇宫外面街道,找了个百姓可以待的离皇宫最近的地方,细听里面声音,幸好听得清楚。
    他每个角落都听了一遍,有人往来的脚步声、有人在窃窃私语、有马车在出宫、有人在进宫……
    什么声音都有,就是没有追月的声音。
    独孤羊真的彻底感觉到了孤独。
    他又一次后悔了,那天晚上不应该离开屋子,他不离开,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如今最担忧的一件事,就是……追月被人杀了。
    否则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会没有任何动静?
    刚从宫中离去的马车,载着已怀有身孕的追月,由车夫打扮的赵将军,送往安南山。
    赵将军半夜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吃伤一碗热饭,就又被叫进宫里,结果又被派去安南山。他倒是没有怨言,就是后悔着急进宫,没有吃完那碗饭,多扒拉几口就好了。
    车厢里的追月没有说话,披风下的手一直捂着肚子,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肚子大了一些,像是怀胎四个月的人。
    不过……
    大概真的是隆起来了。
    那天她和独孤羊结为夫妻后,行了周公之礼,不过半日,就晕倒了。所以说,其实那个时候她就怀上了?
    那独孤羊明知道妖怪易使人怀孕,还比凡人快上百日有孕,还敢抛下她,那个混蛋。
    追月禁不住暗骂他,如果她回到安南山他仍不在,她就真要恨他了。
    可千万不要不在,她轻轻叹息一声。声调满含忧愁,轻轻地、远远地飘入仍在细心探听方圆半里的男子耳中。
    独孤羊蓦地朝南方望去,心头微颤,是追月的声音。
    她还活着。
    而且就在这城中。
    他竖起耳朵想再探听得清楚些,却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就连叹息声,都消失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追月正在跟皇宫的反方向走,因为叹息声是由近及远。他再仔细回想那叹息声,似乎伴着马车同行。
    追月在一辆马车上。
    独孤羊立即朝城门方向疾跑,追着那姑娘而去。
    他刚走不久,宫门开启,一个身如玉树的男子翩翩走出,模样太过俊美,连守门护卫都莫名生了好感,和他打招呼。
    司徒空刚踏出宫门,鼻子就觉有针刺似的。他皱了皱眉鼻头,朝宫门左右看去,可除了护卫,什么人也没有。
    怪了,他怎么闻到一股子r星人的猫味。
    该不会是附近有猫走动吧。
    他掩鼻前行,这种气味让他想到了一个很讨厌的人,如果不是那个人,他也不会留在这落后的星球,还要煞费苦心地盗取一个蓝星人的身份来掩饰真身。
    等他完全取得这蓝星皇帝的信任,他就把皇宫外面的猫通通赶走,再也不要闻到这种让人做噩梦的猫味!
    车行半个月,还有一两天就能到安南山了。赵将军进了一个镇子,见有间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便停下车来,准备今晚在这里歇脚。
    他将缰绳缠在柱子上,走到马车前敲了敲车厢,说道:“八姑娘,下车吧,找着歇脚的地方了。”
    不一会,里面的人掀开车帘往外面挪步。赵将军先看见的,不是追月长公主的脸,而是她高隆如怀了九个月的肚子。
    好像比早上上车前又大了一点。
    一路见证奇迹的赵将军已然镇定,起先还会吓得叫起来,焦头烂额,后来见她如此淡定,就不慌了。
    但他相信了她一点,她当时说胎儿没有三个月,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
    追月挺着大肚子下车,那掌柜夫人领着伙计来领车接人,见了她的大肚子,上前搀扶她,笑问:“夫人几个月了,这是快生了吧?”
    追月只是笑笑,在一边的赵将军瞧了瞧,可别是真要生了。
    他还没有成亲生子,反倒亲眼看着别的姑娘怀孕生子,这像什么话。
    追月点了一桌子的菜,每道菜基本只吃一两口,就不再吃了。
    赵将军迟疑了很久,想到再过几天就没机会问了,怕疑问留在心里将自己憋死,终于问道:“八姑娘,既然吃不了那么多,为什么点那么多?”
    “记住味道,回到安南山,就要吃很难吃的饭菜了。”追月想到自己和独孤羊烧厨房的厨艺,就抖了抖,“趁着沿途回去,能尝的都尝一遍吧。”
    “哦……”赵将军又禁不住问道,“那独孤先生到底厉害在哪里,长公……八姑娘你这样喜欢他?”
    追月笑道:“喜欢就是喜欢了,我怎么回答你。赵大哥,你今天问题很多呀。”
    赵将军有些憨直地笑了笑,不再问她。
    “对了赵大哥。”追月才吃了几口菜,就觉得肚子好像又大了点,她有些担忧又有些好奇问道,“你知道怎么接生孩子吗?”
    还没完全把茶吞进喉咙里的赵将军,以为她要让自己接生,吓得噗嗤一声喷出一帘雨花。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将军:外面的世界太可怕,想回家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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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昂昂,明天就是1号结算营养液的日子,预定浇灌一发营养液好不好,比心心~
    第十八章
    差点被喷了一脸的追月吓了一跳,赵将军更是惊吓,说道:“末将怎么知道,我是男的!”
    “……我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不是问你生过没有,替人接生过没。”追月看着一桌子都不能再吃的菜,有点闹心。她本想跟他商量下请个产婆陪同,免得突然生孩子手忙脚乱,他这一喷,她倒把正事忘了,直接回房里去休息。
    被呛着的赵将军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不过好好的问他这个,他想歪真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不过菜都被他浪费了,不知道长公主吃饱了没。他的良心过不去,又喊小二送了一桌子菜去她房里。
    一连一个多月都时刻绷紧神经细听半里内动静的独孤羊疲累不堪,听多了,耳朵里甚至出现了幻听。他不得不休息了大半天,才终于得以重新听见周围声音。
    在路上他断断续续听到了追月的声音,顺着她的声音一路朝南,他发现这条路是通往安南山的方向。
    她在往回赶。
    但总听见她在和一个男的说话,不知道那人是谁。
    司有言派去的护卫?还是谁?
    不管是谁,只要她安全,就好。
    独孤羊收起耳朵,疲累地趴在石头上,准备睡一会,补充下精神。
    隔壁的赵将军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外面敲门的人像是要把门给敲炸,拍得砰砰作响。
    睡得正美的时候被人吵醒,实在不是件开心的事。赵将军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见外面传来小二撕破喉咙的声音——“你家夫人要生了!”
    赵将军一跃而起,差点摔在地上,他边提裤子边蹦到门边,猛地打开门,问道:“谁要生了?”
    “你家夫人!”小二以为两人是夫妻,但这壮汉对那夫人毕恭毕敬又不同屋,才知道并不是,“刚才一直喊疼,惊扰了我们掌柜夫人,她上来一瞧,发现那夫人是要生了,你啊,快点想办法。”
    赵将军狠狠地挠脑袋,要让他领兵打仗还行,再不济,给马接生也成,可接生孩子?他不会啊。
    小二见他也懵了神,提醒道:“有钱吗?给我啊,我去给你喊产婆,我让厨子起来给你烧水去。”
    赵将军急忙说“有有有”,出宫前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皇帝给的一箱钱,不够了就只管带上令牌找沿途的官府要,所以最不缺的,就是钱了。他从钱袋里摸出一把碎银,拍到小二手上,说道:“快去。”
    小二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大方,眉开眼笑地说道:“我这就去替夫人张罗。”
    “啊——”
    一声痛叫,将陪在旁边的掌柜夫人吓着了。她生怕这姑娘被疼死,好言安慰着,可她依然痛叫。她将她的被子掀开,准备在产婆来之前,自己先试着接生,她好歹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基本的步骤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