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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包子渣》 第13章 空洞
俞月挺直的腰在陆鸿飞离开后塌了下来,他坐在桌边,西装笔挺,面容冷峻,看向俞阳的眼神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哥,怎么办?鸿飞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俞月拉住了俞阳的袖子,“怎么办?”
“……”
最后,俞阳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只得让俞月上去告诉陆鸿飞说自己睡书房。
这对恋人间有太多事情他不知道,想劝也无从劝起。况且,他自己就是一屁股麻烦,再去管别人的事,那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离他们远远的,不听不看不说,明哲保身。
俞阳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无聊地四处瞄着,无意间瞄到座机,鬼使神差地过去拎了起来,犹豫再三,按下了那个印在心底最深处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显示那边人迫不及待的心理:“俞阳?”
俞阳怔了下,看了看手里的电话:“你怎么知道?”
“俞月不可能打电话给我的。”黎盛迅速回道,“你有没有事?”
“没什么,挺好的,还带我去医院检查了呢。”俞阳试图让气氛轻松点,“待遇可好了。”
黎盛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脑袋坏了!?带你去检查是应该的!”
俞阳笑了笑,问:“你没事吧?”
“没事!”黎盛粗声粗气地喊,喊完了又沉默几秒,轻声道,“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是应该的,我欠你一条命。”
黎盛的声音警惕了起来:“什么意思?”
“我欠你一条命,现在终于还清了。”
黎盛一下子毛了,连声咆哮:“谁要你还了!?谁他妈要你还了!?”
俞阳稳定了下心神,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动摇:“我们两清了,黎盛。”
黎盛粗重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电话就被挂了。俞阳无奈地盯着听筒看了会儿,叹了口气,没想到,才一放下,电话立刻又响了起来,他条件反射地接了起来,就听见黎盛在那头喊:“没门!我告诉你俞阳,想两清,没门!你等着!”
电话又被挂了,俞阳半天没回过神来,怔怔地发了会儿愣,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什么滋味。
何必这样呢?
你爱的是俞月,何苦把我牵扯进来?
即使你再怎么努力,我也变成不俞月,变不成你所爱的那个人。既然你把我的爱当作垃圾践踏在脚下,又何必这样一付作态,牵连着我的一丝幻想?
俞阳长长地出了口气,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客厅,只觉得寂寞空旷。这个房子本该是充满了爱的,现在,却被三个人的埋怨和遗憾填塞着,令人喘不过气来。
脚步声打断了俞阳的沉思,他抬起头来,看见陆鸿飞走下楼梯。也不知过了多久,俩人谈得怎么样,但至少从表情上没看出针锋相对的迹像了,不过,他敏锐地发现陆鸿飞换了衣服,黑漆漆的头发上还留着一丝湿气。
洗过澡了?这种时候洗澡干什么?
俞阳不是小男生,再说和黎盛那一年里什么没做过,当下就露出暧昧的笑容道:“俞月还能来吃饭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双长腿跟在陆鸿飞身后迈下楼梯——是俞月。
呃,什么情况?
以往他和黎盛在一起时,经常是一次下来就腰酸背痛的,腿脚发软,半天爬不起床来。
“就和你想的一样,我们刚上床了。”陆鸿飞说得很平静,斜着的眼神却有些躲闪,“有什么问题?”
“没有。”俞阳顺口说了句,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谁是壹号?”
陆鸿飞转过身往餐桌走去,俞月正好走下楼,闻言一脸不解地说:“我。怎么了,哥?”
俞阳张大了嘴,又赶紧用手托了下,努力合了起来。
他瞄了眼陆鸿飞,眼尖地发现高大男人的耳根居然有些发红,他盯着陆鸿飞的下半身看了好一会儿,想看出一丝不妥的迹像,却什么也没看到。正看得入神时,俞月突然说:“哥,你还喜欢鸿飞吗?”
“嗯?”看着陆鸿飞飘过来的眼神,俞阳突然起了坏心,“如果我说还喜欢呢?”
俞月陷入了沉思,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得出来恐怕脑海中正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陆鸿飞虽然一脸的无所谓,但换来换去的脚尖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如果哥你真的很喜欢的话。”俞月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鸿飞,你能接受三人恋情吗?”
陆鸿飞的刀叉一滑,切到了盘子上,发出极大的刺耳声音。俞阳的下巴再也托不住,掉得合不起来了,倒在沙发上笑得打滚。
滚完了,爬起来,看见俞月一脸的莫名其妙和陆鸿飞抽筋的眼角,他还是默默地匿了。
“我睡俞月的书房吧。”
俞月这次反应迅速:“我去给你铺床。”
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俞阳小心翼翼地坐回餐桌前,努力解决掉剩下的牛排。
“想笑就笑吧。”陆鸿飞突然道,“你憋着脸都扭曲了。”
俞阳拼命忍住上扬的嘴角:“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是零号?这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我爱他,他不愿意做零号,我来做。”陆鸿飞说得如此自然,“你应该能够理解的。”
俞阳的笑容渐渐逝去,无奈地道:“我确实理解。”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问道,“男人和男人间每次……呃,上床后,零号都会,呃……很不舒服吗?”
这一刻,陆鸿飞的眼神令俞阳有些想逃:“你和黎盛,不是每次都好?”
俞阳撇了撇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选择了一个比较谨慎的字眼:“不是很舒服。”
见到俞阳的表情,陆鸿飞也明白,没有揭他痛处,岔开话题道:“一般来说可能初次会有些不适,但你不是初次,你以前……和我在一起时还算不错。男人和男人不像男女,做壹号一方需要多体贴一点,麻烦是麻烦,不过配合好了,做零号得来的快感比普通男人要大得多,俞月以前也很差劲,现在好了很多。”
俞阳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也许住这儿本身就是个非常糟糕的选择。
前前任情人、和前前任情人有现任恋人关系的亲弟弟,而与前前任情人讨论和前情人的床上关系,简直愚蠢中的愚蠢。无奈,俞阳有时候总会忽略陆鸿飞的身份,这是没有记忆的后遗症。讲起来不在乎,但在陆鸿飞的“坦诚”之下,作为一个“正常人”,他还是觉得难堪。
“等下。”一会儿后,俞阳捕捉到陆鸿飞话中的信息,“我和你在一起时,谁是零号?”
陆鸿飞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顿了顿,他悠闲地补充道,“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我们在床上不说琴瑟和谐,也是很契合的。”
俞阳的脸扭曲了下,嘴硬道:“也许我只是不说而已。”
陆鸿飞挑挑眉毛:“也许,不过大部分时候是你主动……”
声音突然停了,陆鸿飞露出一丝歉意的表情。
俞阳笑了笑,道:“没事,我不记得了。”
俞阳说的是真的,他这会儿哪有心思感慨以前与陆鸿飞的陈年旧事,光是黎盛就够烦的了。
如果陆鸿飞说得是真的,那黎盛在床上根本就是拿他当泄欲品,完全不顾他的感受,导致他一度以为男人和男人间的情事就是如此充满了献祭、侵犯与压制,就像是搏斗一般,做零号的总是要付出血和泪的代价。
他那一年做祭品做得心甘情愿,当黎盛紧紧压着他,颤抖着释放在他身体里时,心理上的快感压倒了一切。至于生理上的快感,那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感觉到。
现在想来,还真是悲哀到眼泪都哭不出来。
更可悲的是,俞阳发现自个儿连悲哀的功夫都没有,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像案子也有诉讼期一样,他的愤怒期已经过了,此时再知道真相,只是把他心里的空洞再扩得大一些罢了。
第14章 保镖
我是不是该去谈个新恋爱?
俞阳抱着这样的念头渡过了在“新家”的第一夜。俞月翻出来一个折叠床,又小又窄,床铺更是弄得乱糟糟的,还要他来重新整理。
他睡得难受极了,一条腿时不时就搭在外面,而且只能屈着腿,翻身时总要担心会不会掉下去。早上起来后,他的腿又痛又酸,几乎站不起来。
俞月和陆鸿飞很早就起床了,他们的生活似乎非常规律,俞阳睡在床上听着他们起床的动静,诅咒这个隔音差劲的房子,同时庆幸这对情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免去了他听壁角的尴尬。
俞阳没有动,想等他们上班后再起来,这样就避免了见面。能少见面就少见面,他还巴望着俞月对他的执着能赶紧过去,放他自由的生活去。
迷迷糊糊中,俞阳感觉有人站在他床前,凭着直觉,他知道那是俞月,几乎想都没想,他就伸出手去挥了两下:“别吵,乖,让我再睡会儿。”
说完之后他就惊醒了过来,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又怦得一声倒了回去,抱着腿和胳膊直哼哼,还有那像是灌了水银的脑袋,重得他直不起脖子。
“哥,你还好吧?”
俞月的声音听起来仍旧冰冷冷的,俞阳却听出那话中的一丝关心。他不想去理,因为他想起刚才自己亲昵的举动。
不应该这样的啊,他也不想这样,可是,有时候,三十多年训练出来的身体习惯比记忆的反应更快。
俞阳有些担忧,这样下去,他是不是真的会一步一步回忆起过去来?
了解得越多,他越不想记起那些事,这次失忆就是把他从那混沌中解救出来的契机,有机会触摸到光明的人,怎么还会再甘心返回黑暗?
“哥,你还记得我的,是不是?”
俞月希翼的话语在此时的俞阳听来就像是不详的魔咒,他闭上眼睛,转了个身,蜷缩在小床上,试图不去理会俞月。
“对不起,哥,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
又是这样可怜巴巴的声音,又是这样一付弱不禁风的脆弱姿态,俞阳有些烦躁地转过身去,瞪着眼前的男人:“我说过,我不是你哥!我不记得了!你要我说多少遍!?而且,就算我记起来又怎么样?你和我的受伤有关连,你抢了我以前的情人,还有我创下的基业,你从我这儿抢走了一切,你还指望我和以前一样无条件地宠爱你!?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这一通吼叫过后,书房里是难耐的沉默,俞阳都有些愣了,直直地看着俞月。
俞月的表情仍旧维持在可怜上面,渐渐的,那可怜变成了一惯的麻木,麻木又定格成了冷酷。
“你是我哥。”这句话被俞月说得越来越像诅咒,“你一生一世都必须爱护我。你是我哥,哪怕你死了,也是作为我俞月的哥哥死去。”他探过身,压在床沿上,居高临下地附视着只能往后缩在床上的俞阳,“我爱你,无论我过去做过什么,你都必须原谅我。因为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必须爱我。”
俞月以平静的语气重复道:“血缘存在一天,你就必须爱我一天,哥哥。”
俞阳完全不能做出反应,他不知道以前的那个自己是怎么应付这个怪物,但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在俞月可怕的气势下说话。
直到俞月温柔地吻上他的唇,湿润柔软的唇瓣对他来说就是闪电,他像尾离了水的活鱼般挣扎着滚落在地板上。
俞月并没有乘胜追击,他站起身,高大完美的躯体在门口逆光的照耀下像是神祗般圣洁,然而,他的神情却令人联想到地狱的恶魔——至少俞阳是这样想的。
陆鸿飞站在门口,目睹了一切的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只是以怜悯的眼神看着俞阳,就像在看一个可怜的祭品。
俞阳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逃跑。
俞月要上班,陆鸿飞也要上班,这一点是俞阳最高兴的。他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挥着一只手,目送这对恋人上了车,确认他们都出了小区的门,又安静地等了三十分钟后,这才装作一付悠闲的样子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人。
这么放心?
俞月只迟疑了一秒,就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试图找点钱,结果就是一分钱也没有。在兜里摸了会儿,只掏出来五块七,依着来时车开的时间估算,打车肯定是不够的吧?
他想了想,开始掏冰箱。幸运的是,这房子里一切生活用品都齐全,冰箱里面有不少吃的。他弄个塑料袋,把一天的食物全部塞进袋里,再一脸淡定地出了门。
俞月说这附近几幢别墅都住的是保镖,周围邻居也只当他们是普通的小商人。他走出来时,除了有几个散步的大爷大妈好奇地瞄了几眼外,并没有受到阻拦。他的假肢插在口袋里,走得慢时,受伤的腿也看不出来,和普通人无异。
俞阳慢悠悠地晃到门口,门卫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他心头一阵激动,就这么安全地走出了小区,不久后,他就站在大马路上了。
这里是新城区,马路很宽,车却并不多,来来往往也有出租。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五毛七,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往后看,发现并没有人跟上来后才放下心来,到了公交站就上了车。
熟悉的环境终于让他松了口气。
一上公交,被太阳一晒,俞阳有些昏昏欲睡的。天越来越冷,难得有这样的好太阳,平时他都是一觉到中午,再准备晚上出摊,大部分白天都在那间破旧的小屋里,长年不见阳光,能够“悠闲”地晒着太阳已经成了一件奢侈品了。
如果有个店面,开个能晒阳光的铺多好。开什么呢?电器维修?烧烤?小吃店?或者卖杂货也行啊!
俞阳蓦然发现,想来想去,这些行当都充满了普通人的气息,想想黎盛说的那些往事,他突然不再那么惶惶不安了。不管以前的他是怎样的人,至少现在,他已经不同了,就算真的重新回忆起过去了,他也不可能是过去那个人了。
换个城市吧,俞阳很快做出了决定。
这个城市有俞月、陆鸿飞,哪一个他都不想惹,依这两人的势力,他觉得换一个城市是最为稳妥的。现在就走,抓紧时机,乘着这三人还没有警惕起来。
俞阳一身清爽地倒了两辆公交,很快找到了家的方向,可惜的是,当他站在家门口后,摸了半天,却没找着钥匙。他正奇怪间,下一层楼道突然传来一声问话:“俞先生。”
俞阳浑身汗毛一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了看——黑西装。
黑西装仰头看了看他,道:“我是您的保镖。”
“你跟着我的?”
“嗯。”
“我怎么没发现你?”
“我有办法。”
我擦,你早点出现啊!害我还走了那么远!大哥,请关心残疾人啊!
俞阳郁闷地问:“有事啊?”
“您是不是在找钥匙?”
俞阳疑惑地道:“我的钥匙怎么会在你这儿?”
“昨天在咖啡店您掉了。”
大概是扑黎盛时掉了吧。
俞阳无奈地接过钥匙,道:“谢谢啊。”说完,他又问,“俞月叫你跟着我的?”
“是。”
“就你一个啊?”
“是。”
“你是不是得一直跟着我?”
“是。”
“那我要去外地呢?”
黑西装沉默了会儿,一口无奈地语气:“俞先生,我就是个打工的。”
“知道知道。”俞阳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不会为难你的,都是打工的。”
“谢谢俞先生。”
“客气,方便的话进来吧。”俞阳尽力表现出一种良好的态度,“帮我搬点东西行吗?”
黑西装还能说什么,在俞阳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
第15章 旧识
俞阳一直挺爱干净,只要有时间都会尽力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有了帮手,自然更是逮着机会了。他把剩菜处理了,值钱好带的都放身上,左右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了,就去隔壁找房东退了房子。
房东的脾气不错,退了一部分押金和租金。他千恩万谢的收好,再对黑西装笑了笑:“谢谢啊,那我们走吧?”
“没事。”黑西装把袖子卷起来,身材不错,还真挺帅气的,看得俞阳心情也好了起来,“应该的。”
俞阳一边往外走一边摸了摸身上,道:“有烟吗?”
“没有。”黑西装道,“我去买。”
“不用,我去买吧,小卖部就在楼下。”俞阳脑袋伸进杂物间看了下,“啊,这个忘了,你能帮我搬下去吗?”
那是一个大木衣架,黑西装也没有多说,弯腰就扛了起来。这玩意儿又高又沉,即使是他也扛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搬到门口,他有些转不过弯来,道:“俞先生,能帮下忙吗?”
没有答话。
黑西装心头冒起不好的预感,把衣架往地上一扔,直扑门口,却撞了上去——门被反锁了!
黑西装一下子急了,用尽全力,几下把门踹开。隔壁立时窜出来一个女的,拉着他喊小偷。他顾不上辩解,急忙掏手机,却突然想起来,在打扫时俞阳向他借手机来着,打完后告诉他……放在哪里来着?
俞阳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对房东和黑西装道歉,却没有停下步伐,也顾不上路人异样的眼光,他只想走着越远越好。顾不上取钱,身上的押金足够买一张票就行了,随便去哪里,反正他无所谓。
他没有去熟悉的地点,尽量走平时不常走的路。等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确认没有尾巴后,打了辆车直奔火车站。在火车站,他鬼鬼祟祟地看了半晌,没发现有人扑上来逮他,才快速买了一张票,再偷偷摸摸地往候车厅走。猛然听见有人喊“俞阳”,他立时像是惊弓之鸟般直窜,还没窜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定晴一看,居然是一起摆摊的人。
“老方?”
“你跑什么啊?”老方是个四十开外的汉子,一脸不理解,“你这两天干嘛去了?”
“有点事。”俞阳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是巧了,来有事,没想到碰上你了!”老方一脸着急,“你快回摊子那儿去,你家有人找你!”
靠,俞月不会这么神通广大吧?老方都收买了?
俞阳强撑个笑容,道:“我家人?谁啊?”
“我哪知道!”老方没好气地道,“就是那几个占你摊的人,原本我们还以为是小混混,结果人小混混说了,是个男的委托他们来找你的,说是你家人。人留了名片,打个电话问问吧。”
俞阳琢磨了下,问:“这是哪天的事?”
“就那天你没来。”
那是好一段时间前了,应该是黎盛吧。
俞阳思来想去,看着还有一小时的开车时间,还是跑得远远的找了个公共电话,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我只是想和黎盛告个别而已,他这样想。
接电话的不是黎盛,是个男的,开门见山地问:“俞阳?”
“嗯。”
“知道我们是谁了吧?”
“……嗯。”犹豫了下,俞阳问,“黎盛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道:“他叫我们过去接你,你在哪?”
“不用了,你叫他接电话。”
那边似乎在传话,不一会儿,这个男声又响了起来:“他生病了,想见见你。”
生病?
俞阳心还是不自觉地揪了一下,却很快恢复了平静,问:“严重吗?”
“不太严重。他就想见见你。这样吧,我们带他过去见你,可以吗?”
俞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上次黎盛都亲口承认了,他也没多想,还是报了离火车站挺远的一个地方。他并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头,“生病”的黎盛正面对着俞月和陆鸿飞,像只刺猬般严阵以待。
“凭什么叫我走!?”
“就凭你对俞阳做的那些事。”俞月还是冷冷淡淡的语气,“我给你三天,滚出这个城市。”
“我做的事?”黎盛气笑了,“你好意思说我?”
俞月沉下了脸:“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我就要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眼看着俩人越说越僵,陆鸿飞不得不开口打圆场:“以前的事不说了,真计较起来,我们哪一个是好东西?”他今天的心情不怎么好,说出口的话自然就带了刺,听得俞月和黎盛都一脸不自在,“冲着你现在还弄几个混混去掀俞阳的摊,你也该离开。你不小了,能成熟点吗?”
“谁他妈掀摊了!?”黎盛忍不住骂道。
“你不是承认了吗?”俞月的脸就像是死了般,眉毛都不动一根,“哥和我说了,你弄人占了他的摊。”
“我那是气话!”黎盛拍着桌子吼,“我他妈才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
俞月终于动了,皱起眉头:“不是你做的?”
黎盛一愣:“不是你们做的吗?”
陆鸿飞也怔了:“不是。”
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刚要说什么,俞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脸色立时就变了。
俞阳见着来接他的人时并没有多想,陌生面孔,举止得体,看上去很正常。他毫无戒心地上了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虽然对于黎盛的手下会开这样的车有所怀疑,但想着也许是雇的当地人,也就没有多想。
但是,当车子开得离火车站越来越远,道路两边越来越偏僻时,俞阳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仔细打量了下跟着车的几个人,并没有在回忆中找到任何熟悉的感觉,更不要提认识了。
在欧洲那一年的生活,他虽然被局限于小小的庄园,但黎盛手下的人也见了七七八八。黎盛很懒,一到周末那二世祖的懒惰性格就冒出来了,经常搂着他在床上腻一天,连吃饭都要在床上吃。这时候要是有什么事,黎盛的属下也只好硬着头皮到卧室来,他也无法避讳,不想看也得看了。
如果真是黎盛生病了,身边肯定是一些亲近的人,可是眼前的这几个,俞阳都不认识。
“黎盛呢?”
“啊?”挨着他坐的男人一愣,接着反应了过来,迅速地道,“哦,他在等你呢。”
黎盛的手下绝不会直接说“他在等你”。
黎盛这人,本事不是最大,但脾气绝对是在可能的范围内能有多大就多大,如果让他知道手下在背后说“他如何如何”,肯定要开掉这人。为了这事,俞阳不止一次说过,但他每次听的时候都是一付怪怪的表情,现在想来,恐怕是想到了以前吧?
俞阳默默地坐着,一声不吭。他被四个成年男子夹在后座上,根本没有逃的机会,他也没有多废唇舌问话,如果能说,对方早就说了。
车子一路直行,穿过高速,拐上了一条小路。两边都是农家,看起来没什么人烟,大片的田地已经秋收过了,光秃秃的,一片萧条之色。
俞阳能够感觉身边的男人在观察着,他却没有什么情绪。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不是那种会咋咋呼呼的人了,哪怕此刻天上有个UFO掉在眼前,他眉毛也不会动一下。
车子一直驶入了一家小工厂,不大的空地上堆得都是破烂,门口有个小门卫房,有人在里面探头探脑的,等车子一进去就关上了门。俞阳看着那门上小手臂粗细的锁链条,心里忍不住直冒寒气。
看来,把他骗到这里来的人肯定不会是请他吃饭了。
下了车,一路上贴着俞阳坐的男人笑了笑,道:“不愧是俞先生,很冷静。”
俞阳挤出一丝苦笑:“我除了冷静还能怎么样?”
男人伸出手,语气里多了一丝敬佩:“我扶您吧,厂里面有段路不好走。”
俞阳迟疑地握住男人的手,能够感觉到那手指上的老茧。这人穿得很得体,身材却是虎背熊腰,一双大手粗糙而满是老茧。他不是练家子的,但至少,他知道自己绝对是没法从这家伙手里逃走的。
男人没有撒谎,厂里面有一段昏暗的通道不仅满是积水,还到处是碎零件和砖头。平常人走起来都要小心翼翼,他这一只腿受过伤的更是举步维艰,如果没有人扶着,差不多得扶着墙蹭过去了。
当眼前突然传来亮光时,俞阳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等适应了这光线后,他捕捉到了一张冷笑的面孔。
遗憾的是,这人他不认识。
不过,从对方满是愤怒的眼神中,俞阳很快确认了,这人认识他。无论是从表情还是身体语言,这个男人都在散发着强烈的恶意,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会下一秒就扑上来撕碎他。
第16章 陷阱
“好久不见,俞先生。”
“你喊我?”俞阳话音刚落,就感觉肩膀上多了两只手,以强大而不容拒绝的力量把他按在了一张椅子上。
在惨白的炽光灯下走来走去的男人似乎很焦燥,他走过来,微微附下身,盯着椅子上的人:“俞阳是不是?”
“我想应该是。”俞阳迟疑地道,“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男人听见了笑话般直哼哼,“我当然认识你!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是伍志文,记得不?你朋友!”
“我觉得我们可不像朋……”
俞阳的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重重一拳,他差点从椅上飞出去,如果不是身后站着的人按住了,这会儿他早就倒在地上呻|吟了。
“我们确实不是朋友!”伍志文狂躁的走来走去,“你为什么还活着?偏偏还忘了事情?这算什么?你凭什么忘了过去?啊?你有什么资格忘了过去?”他突然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靠近俞阳咆哮,“你他妈以为这样就算了?我可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他妈什么失忆了!”
“可我确实……忘了啊。”俞阳舔了舔嘴里的血口,无奈地道,“你打我也没办法。”
伍志文呼吸一瞬间粗重了许多,片刻后,换了一付强作正常的语气道:“你以前是多他妈牛逼啊!啊?一身西装多帅气,抵得上我三五年的赚头了!刚见面时多客气,笑着说以后就是兄弟了,带着我们出去混!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跟你出去,我们都觉得这辈子值了,又和气又厉害,不声不响,什么事都做得漂漂亮亮!”
俞阳越听越奇葩,忍不住开口问:“我是黑社会啊?”
“狗屁!”伍志文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还黑社会呢,混混都比你讲义气!”
都黑社会了还讲什么义气啊,这句话被俞阳咽回了肚子里。
“那时候,你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你放个屁,我们这帮子人都当香的!结果呢?你的事办完了,我们就变成擦屁股纸了,甩手就扔掉了。”伍志文把袖子掳上去,露出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粗一看去,还有些明显的烟头烫伤,“看见没?这是在牢里留下的,怎么样?好看吗?放心,不用羡慕,等会儿我也给你一套,一模一样,一样不少!”
俞阳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伍志文又猛地提高了声音:“你他妈|的就是个婊|子,翻脸就不认人!我当时得罪了多少人,哪条不是你暗示的?哪条不是你的对头?我又不认识他们,要不是你我他妈去搞那些人干什么?你倒好,一转头就说从来没这么说过。行了,老子命贱,出人命了,老子替你顶罪!你答应照顾我家人的呢?结果呢?我家人呢?啊?”
伍志文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疯狂地大吼大叫:“牢里出来一看,我妈死了,我老婆跑了,我弟……”他指着一直站在俞阳身后的人,“我弟也做混混!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他妈说让我弟上大学,读博士,以后做白领!现在呢?现在呢!?”
“哥。”按着俞阳的手仍然稳健,语气还是如此平静,“我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你他妈就没路选。”伍志文甩手给了俞阳两个耳光,“我还去找你弟!你那个婊|子弟弟和你一个性子,说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事!幸好,他比你有人性,只是把我赶走了,而且还说你死了。你会死?哈!你他妈比蟑螂还耐操!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这几年你过的不错啊!”
伍志文说的话让俞阳觉得像在听天书,黎盛说的那些还算是可以理解的范围,伍志文说的就完全像是了。他呆了好半晌,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张口结舌的——再说了,嘴疼啊。
“你没什么说的?”俞阳的沉默似乎刺激了伍志文,“你他妈没什么说的吗?”
“我不记得啊。”俞阳无奈地道。
“记你妈|逼!”伍志文又是一阵拳脚,等打累了,才恨恨地说,“你他妈就是故意的!这个世上,你就对你婊|子养的弟弟好!对他就笑眯眯的,对别人就一付后娘脸!我他妈欠你的啊!我他妈今天就撕了你!”
失去了伍志文弟弟的扶持,俞阳早就倒在地上,被踹得爬不起来。他试图蜷起身体,护住要害,却被伍志文一脚踢到脑袋,眼前一黑,立时陷入了半昏迷中。模模糊糊中,他听见伍志文断断续续地喊:“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本事,你弟要什么有什么,我弟要什么没什么……你当初说我们都是做哥哥的,要多亲近,我多感动啊!小武,你别拦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有没有本事……小武,水呢?”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俞阳打了个哆嗦,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狭窄的视野中站着两双皮鞋。一双鞋子上还沾着红色,他知道,那是他的血。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抬起头,没能抬起来,只能以微弱的语气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啊。”
一双皮鞋往前走了走,伍志文蹲了下来,冷笑着道:“要坦白什么?我告诉你,你现在坦白什么都没用!你今天死定了,明白吗?”
“我就是想说。”俞阳吐了口血唾沫,含糊地道,“当坏人,话不能多,明白吗?”
伍志文的手蓦地捏紧了,咬牙切齿时,居然笑了起来:“我也有句话告诉你,坏人为什么话多?因为我们委屈,我们无处说的委屈,就只你受着了!”
话音刚落,俞阳就感觉后颈一痛,不知道是什么,但剧痛仍然令他拼命挣扎起来。这样的疼痛一直从后颈持续到腰,他有种被人剥皮的感觉。当意识逐渐远去时,他听见伍志文弟弟的声音:“哥,他不行了,杀了吧。”
俞阳听见这句话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次不会再来个失忆吧?
失忆一次是奇遇,失忆两次就是奇葩了。到时候,他又要变成“谁”呢?是以前那个强硬冷酷的男人,还是现在这个平凡圆滑的凡人?
他有些吃不准,吃不准着吃不准着,他就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他是被火辣辣的后背痛醒的,他从来不知道人还能痛到这个地步,哪怕以前刚从事故中恢复过来时他也没这么痛过!
俞阳呻吟了一声,试着挣扎了下,结果,耳边却响起了虚弱的呼唤:“哥……”
这个称呼实在联系起太多不好的事,他勉强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俞月正趴在地上,额头破了一个大口,鲜血正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
谁在喊?
**,俞月?
俞月的脑袋突然往后仰去,达到一个人力几乎不可能的角度。他美丽的容颜配上狰狞的表情,就像是把最美的油画浸进石油中,诡异而扭曲。
“俞先生,这可是你的弟弟!”伍志文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带着充沛的得意,“你最宝贝的弟弟。你以前可是把这个弟弟保护得特别好,我们连看一眼都不行!操!不就是个婊|子养的弟弟,有什么了不起!”
伍志文用力揪住俞月的头发,再怦得一下,按着他那张漂亮脸蛋重重砸在了地上!
俞月一动不动,似乎昏了过去。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在房间里,俞阳听得都觉得疼,伍志文却像是听见什么美妙仙乐般狂笑起来:“怎么样啊?我现在摸着你的宝贝呢!你想说什么?嗯?”
俞阳想了下,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可以走了吗?”
伍志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丢开俞月,走到俞阳面前,恶狠狠地道:“你要走?”
“是啊。”俞月动了动身体,背上传来了尖锐的痛感,“如果我还能走的话。”
伍志文抬起脚,用力碾着俞阳仅剩的那只手:“不错,够狠!宝贝弟弟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他妈还真是不一般的狠!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要我替你把这只手也卸了?”
俞阳忍着手上传来的痛楚,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怎么样?”
此时,脚步和拖拉声传来,不一会儿,伍志武出现在了俞阳的视野中,同时出现的还有像是具尸体般的黎盛。俞阳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黎盛的脖子上还戴着他亲手做的项链,从沾满血的衣领口里一直垂下来,晃悠在空中。
“他怎么也在这!?”
俞阳的口气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而伍志文敏锐地感觉到了:“怎么,你认识这人?”
“合作伙伴。”俞阳理智地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词,“这人背景很大,你们不应该惹他。”
对这个“善意”的劝告,伍志文的回答是一脚踢到俞阳的脸上。
“滚你妈的蛋!”
第17章 真实
伍志文已经陷入一种极端的狂热心理中,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从报复中获得解脱。因为他清楚,即使俞阳死了,他的一切也不会回来了,所以,现在需要俞阳活久点的反而是他。
“哦,合作伙伴啊?”伍志文笑眯眯地走过去,拎起黎盛摇了摇,随手塞进一边的水桶里。
俞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拼命装出一付淡定的模样:“你要是弄死他,你和你弟弟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好日子过。”
不提还好,一提之下,伍志文瞬间就狂暴了。他把黎盛用力一扔,一边怒骂一边开始对俞阳拳打脚踢,直到伍志武阻止了他:“别打了,哥,他真要不行了。”
实际上,俞阳这会儿已经处于半昏迷中,他能听见伍家兄弟的话,可是,身体却早就不受控制,动都不能动。
恰在此时,黎盛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他在一片水渍中左右张望了下,一看见俞阳,立时瞪大了眼睛,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阳阳!”
一只脚把他踹回了水中!
黎盛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种气?当下就咆哮一声要冲上去揍伍志文,却被伍志武从背后抓着头发扭住了胳膊,只能瞎嚷嚷:“放了俞阳!”
笨蛋黎盛,闭嘴啊!俞阳不能动,无奈地在心中想道。
“合作伙伴?嗯?”伍志文大笑起来,似乎找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看起来你们关系不一般啊?这样吧,我们来做个好游戏。”
伍志文拎起俞月,把人晃醒后,满面喜色地道:“俞先生,来做个选择吧?你弟弟和这位无名先生,你选哪一个?不如这样,我们从手……不,眼珠开始。你只有两个眼珠的选择权,你想让谁的眼睛完好无损?或者干脆给他们一人留一只眼睛?”
一瞬间,俞阳能感觉到俞月和黎盛盯在他背上的滚烫视线,他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这俩人不会是联合起来在耍我吧?
如果这会儿能动,俞阳绝对会爬起来就往外跑。
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别把我这个小人物卷进去,我经不住你们这么折腾!
临走时,他大概会恋恋不舍的瞄一眼黎盛,犹豫许久。如果能够带走的话,他还是会把黎盛带走的。
只可惜,他这会儿不仅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般,更是动也不能动,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没听见我说话吗?”得不到回答的伍志文开始暴躁了,“说话啊!”
“我……要……能说话……呢……”俞阳吃力地挤出几个字,“放了……他……”
“谁?”伍志文来了兴致,凑近过去道,“放了谁?哪一个?”
黎盛和俞月此时都忘了挣扎,全神贯注地盯着俞阳,期待着那个答案。俞阳喘了几口气,勉强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半抬起身——尽管这样做的后果是背后一阵剧痛,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你……过来。”
伍志文把耳朵贴到俞阳嘴边,等了几秒,突然,他一张嘴,一口咬住了伍志文的耳朵!
“操!”伍志文气急败坏地擂了俞阳好几拳,才把他弄下来,怒气冲冲地咆哮,“你他妈找死是不是?我成全你!”
伍志文刚要动手,伍志武一拳揍晕了黎盛,阻止了暴怒的哥哥:“哥,时间要来不及了。”
伍志文喘着粗气,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这次报复,转头一脚准确地踢中俞月的颈侧,看着他昏过去后,才以幸灾乐祸地语气道:“你的宝贝弟弟和合作伙伴都给你了,你们就一起上路吧!”
俞阳挣扎着爬起来,看着这俩个一动不动的大男人,真是欲哭无泪。他眼睁睁看着伍家兄弟开始在房子角落里放置破旧的门板,摆上易燃物。
“要不要给他们加点油?”
“哥,别。”伍志武阻止了哥哥,“一验就验出来了,那就是故意杀人了。现在这样就行,看上去像意外失火。”
这样子也不像是意外失火吧?
俞阳心想,随即又有些奇怪:我怎么就知道这不像意外失火?
“好吧。”伍志文气哼哼地道,“便宜他们了。”犹豫了下,他又压低了声音,“这俩个人也干掉?原本不包括他们了……”
伍志武笑了笑:“哥,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嗯,哥相信你!”
俞阳把兄弟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自觉地抬头看去,却正好看见伍志武对他眨了下眼睛。
啥?这家伙不会是在对我眨眼吧?什么情况?
俞阳有些佩服自己了,居然在这时候还能冷静的思考这些闲题。当兄弟俩的脚步声逐渐离开后,他赶紧爬到黎盛身边,用力推了几下,又踢了踢俞月。可惜的是,俩人都毫无反应。
俞阳试着站起来,后背的痛楚简直是成倍的增加,感觉脊椎都要从背上迸出来了。他深呼吸好几次,跪在地上,抓住黎盛刚要走,又回头看了看俞月,犹豫了几秒,却还是把缺了手的那只胳膊架在俞月的腋下。
“看你运气了……”他小声咕哝着,“你就期待火别烧那么快吧!”
当木头被燃烧的噼叭声响起时,哪怕不用回头,俞阳也能感觉到背上的炎热。他距离前面的门还有好一段距离,而后方的热度却像是长了眼睛般越扑越近,他回头看了眼,触目可及之处已经全都是火焰了。
他再也顾不上躲避伍家兄弟,扯开嗓子喊:“陆鸿飞!陆鸿飞!”渐渐的,这个声音变得更为凄厉,而某个熟悉的称呼也自然而然地喊了出来,“鸿飞!鸿飞!救命!鸿飞!咳咳!鸿飞——!”
俞阳已经飞不清脸上的泪是因为生理上的痛苦还是因为心理上的绝望,当他好不容易打开眼前的门时,愕然发现昏暗的走廊上站着好几个人。借着身后火光的照明,他一下子就发现被他甩掉的那位保镖。
俞阳喜出望外,大喊起来:“着火了!”
他本以为,这么一喊,保镖们就会立刻涌过来,把他救出去。事实却是,他喊完了,谁也没有动。保镖们面面相觑之后,以一种戒备的姿态慢慢往他走来。那个和蔼的保镖带着冷漠的神情,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俞先生,你出不来的。”
那一瞬间,似乎火焰变成了冰冷的寒流,冻得俞阳全身发抖。
他一下子明白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容易逃出来,陆鸿飞又为什么迟迟不露面。而且,陆鸿飞明明说过在火车站有拦截的,他却什么人也没碰上。
陆鸿飞要杀他,而且是干净俐落,不让任何人发现的死法。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陆鸿飞对俞月的感情也是假的吗?难道是想从俞月这儿获得什么利益?到底是什么样巨大的利益,值得陆鸿飞冒这么大险,背上三条人命?他和俞月兄弟没什么后台,但黎盛可不一样,尽管只是个商人世家,但到底是存在百年,规模庞大,死了一个孙辈,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到时候,陆鸿飞要怎么和黎家交待?
俞阳全身的力气一瞬间就像是被抽走了,他趴在地上,以yīn冷的视线盯着保镖们。仿佛是被他的神情震慑,保镖们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真想说一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俞阳冷笑着道,“只可惜,这个世上要是真有鬼,可能也是我先被搞死。”
“我们只是……”
“打工的是吗?”俞阳忍不住笑了出来,“告诉陆鸿飞,我会在下面给他留个好位置,一直等到他下来,我再去转世投胎。我会慢慢等,叫他不要急。”
话音未落,猛然间,外面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大吼,不一会儿,陆鸿飞冲了进来,一脚踢开俞阳,抱起了俞月。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陆鸿飞面容狰狞地喊,“你***想死啊?”
伍家兄弟跟在后面,伍志文压着怒气,小声道:“他们是兄弟!”
“俞阳的事你拉着俞月干什么?”陆鸿飞吃力地抱起俞月往外走,看也不看地上的黎盛和俞阳一眼,“我警告你,俞月要是有事,我让你们一起陪葬!”
伍志文表情扭曲,一声不吭。
俞阳没有出声提醒什么,他觉得没什么意义,这时候说什么话,陆鸿飞也不可能放过他。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俞月被陆鸿飞抱出去,当他的眼神和伍志武对上时,却发现这个男人的正眼含笑意地盯着他。
笑你妈×。
他默默地骂了句,干脆放松了身体,趴在地上不动。炙热感越来越重,却令他因为失血而冰冷的身体有些温暖了起来。
黎盛昏睡的面容近在咫尺,俞阳艰难地挪过仅剩的一只手,轻轻握住黎盛的手,低声呢喃:“没想到居然和我死在一块,你肯定很不甘心吧。下辈子别再爱不该爱的人了,大好青春就这么没了,你说你冤不冤。死孩子,以后别再干傻事了,你跑来救我干什么呢?明明不关你的事……”
俞阳的神志逐渐模糊起来,当他听见俞月的声音时,几乎以为那是幻觉。
“哥!哥!哥你醒醒,你别吓我!哥!”
别吵我,我好累……
俞阳也不知道自己咕哝了些什么,他感觉自己在飞,在临飞前,他用尽全身力气拉着黎盛的手。他不想放手,至少,这是他能够真正握住的东西。
从前的那些事,俞月也好,陆鸿飞也好,都比不上黎盛。黎盛是个混蛋,但是其他人只不过是一个名字,遥远得看不清。
只有黎盛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