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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换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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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王正方记得少年时惟有的兴趣只是女孩子,关注的也是女生对他的反应与眼光。他高中时是篮球校队,当然会让人注意。每天到学校里也只想到打篮球,而且是那时仅有的乐子,每到了学期末了幸运地功课都算能勉强混及格,纯粹低空掠过。虽然贵为校队的一员,他长得并不高大,球从来也不能说是打得好,但是够灵活敏捷能抢篮板球和抄球。教练看上他这点才选入球队。那年头学校里都用严厉地隔离男女生来管理学生,不同的性别有着极难逾越的隔阂与区间。虽然成长期间热切盼望与女生来往,却从未交上女朋友。然而与心仪的女生相互间眉来眼去,捉摸彼此心意地蠢动已带来无限乐趣。瞪住对方明显地示爱或默默含情,所有渴慕的焦切和只可意会地挑逗都暗藏心头。
    少年时,性欲的冲动着实地苦恼着王正方,不小心说出每天至少到学校厕所或家中做过两、三次的手yín。这是一项了不得的记录,立刻使得他全校知名。以至班上实验课,用显微镜观察的试管内的精子,同学们都认为是老师要他提供的,他怎么辩白也没用。以后“试管”就成为他的绰号,直到高中毕业。
    他回想成为校队后,打球的热情与专注,可能使得他高二以后不再那么为性欲伤神与从难以自拔性幻想中苏醒起来。现在打小球的热中心情,跟当年似乎没有两样。然无论在绿茵满地的球场挥杆过沙坑逐果岭,或者平日浸yín于家中草地上演练各种铁或木杆的动作都能虚心专注地去领会。不似年轻在学时,即使篮球教练押着练球,都会生出轻忽之心。因着心中还是认定运动和游戏是非知识的活动,虽在同侪间来无比的尊荣与艳羡。但因着家里的影响而且自己也觉着,打篮球不是值得认真有前程的事情,因之让自己生出不在乎的态度,可是心底并没确切相信这种表面的轻忽,可以说实际实行上从未轻忽过,一直是自己最专注心意的所在,远超乎书本的用心。当然现在更是专心致志在运动上面,到了这时候更看重身体的鍜链,同时也因为高尔夫更能让人注意技巧钻研,不仅上止于上场追逐好玩。年纪痴长并没有消减竞逐好胜的决心,虽已不再有正式竞赛的场合与机会。可是的确更能享受运动带来的乐趣。
    他跟着球会去拉斯维加当然为的是散心与排遣失意与伤痛,拉章晶圆一道去,并非有着补偿出规的心理,而是想再度拉近夫妻的距离,看看玩乐及欢悦的环境能否修复逐渐冷淡而且生出裂痕的感情。章晶圆平日工作忙碌,到了周末只想待在家中。然而可没有好听的话跟他讲,说他一个大男人成日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好像把女人的特权都拿去了,还不时要出远门散心,把所有的好处都拿去了。王正方辩解他是上网做股票的,不待在家里,要去哪儿?她自己现在也可以呆在家中,但她肯吗?
    “我可以吗?”她不由得生气地反问:“这么些年来,你为这个家带回什么?我不工作,吃什么?”
    “我目前的收入,够你待在家里廿年,甚至撑到老死。”
    “哼!你以为终于赚着钱带回来钱啰!那只是暂时在你股票户头里,能拿出来嘛?”
    “笑话!好像从没从户头里拿过钱?这个屋子只有你在赚钱。”王正方气恼着申述:“日用开销我没提出过钱吗,买家俱买车子还有出去旅行像这次要去拉斯维加,哪儿提的钱?”
    “算了吧!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买辆新车。那里面的钱只是个数字,现在看着得意,等两天又会缩得没有了。你怎么知道花的不是本钱。”
    “哼!已赚了这么多,怎会缩得没有?”
    “再多还不是纸面上的,赚得多,你还不是又投资进去,并没有拿出来,赔的时候,还不就吐回去。”
    “狗嘴长不出象牙,懒得回你的话。随你怎么想,万一亏光了正好。”王正方生气离开房间。嘴里嘀咕:“我不必一心老想跟她和好相处,她若是一直这样不把我当回事,视我如仇寇,我又何须轻贱的老在讨好她呢?”
    章晶圆是货真价实的比较文学博士,学历较王正方高出一大截。夫妇间处得好时,不算什么,只要她不揶揄,他还很为她的成就引以为荣。但相互间有芥蒂时,王正方虽不认为看低了他。可不愉快时,章晶圆总会认为她配他在各方面都觉着吃亏,因此什么抱怨及难听话都拿出来,言词间一再眨损他。他为了赌气,故意呕她:“读了那么多书,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拿到学位,还不是学非所用,不觉得浪费?”
    “不会,”章晶圆回敬他:“读书的学杂费,又不曾用过你当初那点可怜的薪水,有什么好干嚎的。”
    “读书读到研究所,如果不是事实上的需要,则根本是生命的奢侈。”他还不休手,仍要嘀咕他那老套。
    “说这种话的人,根本读不出学位,还要一付酸葡萄心理。怎么样胡说都遮不住自己的无能。”扯下去,章晶圆什么话都说得出,音量也愈来愈大,吵到后来经常会嘶叫起来攻击他。王正方为了顾惜面子,不愿让邻居听到争吵声,只有闭嘴。其实房屋屋之间的空间,以及两个人并不是声嘶力竭地叫喊,隔壁的邻居不会听到的他们用中国话说些甚么,只是经历这么多年的无休止的争执,王正方已感到厌烦,虽然是他引起的,无论她怎么咆哮,他总能像没事人样的走开。他采取这样的态式已有一段时间,因他觉得他的生产力早已淩驾她,她不再是家中经济的主宰者,应该说是主要赚钱人,只要他有心去做,他可以以倍数赚到她薪资的数目。拾回信心,使他可以从容看待自己所处的位置。从这样地观点省视,逐渐体会到她确切是间歇地在找机会羞辱他,虽然她曾明白表示过她是有意这么做,可是他很能宽宏地忽略话里所表达出来的含义或怨怼。当然他明白自己是不可避免地要受到轻视。采取的态度就是刻意要以忽视的来面对侮蔑,他不会难堪的,因为经由内在地比对,认定她没什么了不起,成就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大好骄人的地方,比他只不过多张文凭,不觉得实质上她能超越自己。做股票的成绩确实能给自己确切地肯定。
    作为夫妻得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他愈来愈有“怨偶”地感受。两人间些微地交谈都会引出争执,常常愈吵愈烈之下,王正方经常会摔门而出,深夜再独自溜回自己的房间,然也有章晶圆负起出走的状况,只是难得的一、两回,她也会在外面逛累了自己回来。搞到最后谁都不在意谁去演这出戏。在这种情形下经常为了一点**皮蒜事争争吵吵,令王正方觉得有否必要待在她旁边,老想着不如走开了去,反而好得多。而跑回台湾是顶好的办法,股票透过网路照做,自己也可活得自在些。
    第十五章——章晶圆既然不肯去拉斯维加,王正方决定多提些现款,希望隐密地独自消磨一番,来浇洒消除心中的块垒与伤痛,现在已不似当年那么敏感,对痛楚的感应没有那么在意。复原也快,到底是曾经过以往的事件,不那么新鲜刺激。
    这么些年来,生活很难有些许改变。猛然间,接受到情感的刺激以及拒绝,令人完全无法忍受,王正方难过得不能自抑。表面还要躲开妻子与球友的眼光,绝不能让人看出来。
    王正方所有的念头跳离不开沈露雪,他以为她虽敏感但还是有些古板,不能探测晓得真正的意图,他清楚绝不是他有妇之夫的身份阻搁继续的发展,王正方认为自己有意地忽略她一开始就有些勉强,对一个动了心的女人而言,是不会有这种矜持的态度。她可能从没有喜欢过他,女人比男人感触更灵敏,即使不曾爱他——像她一再否认会有爱的存在,可是在互相性爱嬉戏过程中,无法否认是有着真情流露。王正方不由得怀念起才失去欢爱的情境,有着不能自己追慕与难过。想用自慰来达到那种销魂时刻,可惜高昂的情绪强迫不来,而且抑郁伤痛灭去性的兴致。手yín乃是抵不住于性幻想渴望时,为了勉强达成对欢快之企慕,而由习惯捉摸出的替代办法。经历着眼前的痛楚,看不出有何必要,已不可能生出任何兴致与冲动。他浪费了生命的花环,恐惧以后再也唤不起如今的激越与渴想。也许只是心头的渴慕造成的错觉,乡愿地一再设想;同时也是宽慰自己再一度经历这样的创痛,不能说不无收获。但立刻反问自己收获什么?生命地再度历练吗?没有必要。还是萎顿的热情仍能激荡出来,或许这才是他关心在意的。
    何需如此这般地丢不下,放手不掉。一切的世事突然显示出都无所谓,不再在乎名与利,所有心灵探触的活动或者献身计划都已叫停。管他自己是谁,梵谷的意念是远远超乎自己身体力行的体验,根本无从再兴起。什么都不关心,囿困在自己小小的围篱里,外面的事物与他毫无干系。世上的屠杀、种族灭绝等等都随他去吧!活着和死去竟无区别。
    事情都堆积着没劲去动手,章晶圆交代要送新车例行检验保养、干洗的衣服应去洗衣店拿回来、更重要的是:股票每周应作的推算与定价买卖的日课,已拖延至一个月没理,还不想去碰。不能再不理了,到时候会一发不可收舍……太多事情堆积着要做,不能再磨菇下去了。失恋的人,一样得生活过日子。
    那能这么难过,又不是小孩子。他粗声粗气提醒自己:“我现在是花得起钱的人了,跟矽谷新贵一样,科技股腾空,我可多的是,也是受惠人,钱在荷包内,什么事我不能做。沈露雪弄不到,更漂亮年轻多的是,我的老二怎会得不到营养。”
    这样对自己喊话后,好像好过多了。然而只那么一会儿,根本傻气得很,有什么好瞒骗自己,这种小孩玩意,有什么好耍的!根本不想躲掉悲伤的情绪,虽然痛得想尽办法逃出来。可是自己知道根砥上完全不想让难受离开,他不想躲离这些磨难,情感的伤痛折磨就是像身心整个浸沐在黄连苦胆里,日以继夜地浼沐穿刺。坚涩难受的回味与思恋不断地浸蚀沉淀,他无能回避,不间息缠绵体味,他几乎断离不了难受与苦恼,他习于忱浸其中,甚至难受与痛苦其实也是享受生命的一种形式。
    第十六章——拉斯维加位于尼华达沙漠地带,乾燥、阳光阳烈,打高球最大的不利当然是日照炙热。然而艳烧之日万里晴空下面,极目浩渺山脉蹲踞,土石磊磊崎岖崚嶒。一袭薄衣挥杆于峥嵘起伏翠绿如黛的碌碌小丘,四面八方都延展渺入地平线之极,视野开扩,放眼望去远处周围尽是旷地之美。立足所在球场则草地丰润、艳碧入目,树木林荫间隔舒适。那种感觉又岂是住家附近絿场小山小水可望及的。敞开的环境下,酷热的烈阳,也远不若想像般炙人,和通常烈日下散步拉斯维加大道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随着约翰等人逐洞追击,赶上前一轮击球人,那三人也是老中,拉斯维加不仅赌场东方人几成大宗常客,甚至连来打高尔夫的黄面孔也不少。而三人之中,王正方竟然认得其中一人,是过去在台湾报社工作时的同事叶荷腾,已多年不曾见着,不期然遇上,互道寒暄、别来无恙。叶刚自台来美看望家眷孩子。一家人团聚着到赌城观光休假。太太带着孩子们去了游乐场,他则逮住机会一个人跑到高球场打几杆,不想竟然碰到多年没见的老同事。王正方邀他跟他的家人一道晚餐,叶荷腾提议不如就两人消夜,因为他已与家人孩子们约好一道晚餐出游,不愿意变卦。之后,两人可以一道饮酒聊聊旧事近况。
    届时在叶家住宿的巴吉欧旅馆内,他们相约会合于一个小酒馆。王正方向侍者张罗吃食。
    “只要喝酒,吃甚么没意见,随便什么都可以。”叶表明意见,一面讲正方:“这么多年都没有你们夫妻底讯息。跑到新大陆,找到新乐土。老友记都不要了。记得吗?你以前在朋友间酒叙,引述圣经上句子,端着酒杯说:“不要遗弃老朋友,因为新的比不上老的。新酒比须等待一个长时间才好喝。”那付模样,我都还清楚记得。”
    “你还讲我,我们正不知如何高攀,你现在在台可是春风得意、交通权贵,炙手可热。”
    叶回答:“耗了这么些年,总该见着阳光吧!你看来也混得不错?”
    “见着我玩得起高尔夫球,就认为还不错。其实从来就不怎么,现在不过玩玩股票讨生活。”王正方不带劲地回答。
    “摄影不搞了?”
    “混饭吃要紧,既然丢了就不希罕,都不想再碰了。”
    叶荷腾提起当年他在报社副刊作的插画很有特色,后来接手的,再也没有他的水准。王正方感叹道:“画笔早丢了,转了这一圈身上什么才艺都丢了。剩下的可以说只有性欲丢不掉。”
    “***!老小子,还是旧作风。怎么?瞧来好像还有着艳遇似的,说来听听。”
    “哪有什么好事!刚被人甩了。没事去惹上一身腥。”
    “老弟,你也不小了,该检点些。嫂子怎么样了?听说来美拿到博士了?你当初娶到章晶圆可令我们那帮人人艳羡啊!”
    “还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干嘛!”
    “叙旧嘛!我感到人真是可怜,什么人都一样,名人、大官、小民、青少年都在欲海里打转,一辈子的浑事,活着一辈子就晓得去为这档事臭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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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王正方不想缠着这个题目转,问叶荷腾住在巴吉欧旅馆,有否看过里面的艺廊?叶回答这间饭店的老板确实了不起,收藏那么多,加起来的金额怕不是天文数字。他又反问王正方的观感。
    王回答关于高根的收藏意想不到的丰富又不错,叶问他:“你以前不是顶着迷于高根的作品吗?”
    “是啊!现在虽不画了,感触还是在的。”
    “你对高根的观感是什么?”
    “当然是色泽。看了现场真蹟尤其使我感觉着有种‘生殖的肿瘤’的感触,细看他的种种土女图像,在嫞嬾的裸像下,觉着他对女性股间是执着的着迷与眷恋,生成着对生殖的困惑与被吸住。”
    “是吗?这是你们画家特有的感触。”一口喝乾柸中的酒,又说:“拉斯维加斯当年想得要死,以为多么不得了,多高级的地方,来了也没什么!现在到处都感觉不会不同,可能是有些年纪了,已不会想东玩西狩,也几乎都经历过了。在报社写东西都熟极而流,竟然刺激感完全都没有了,这样下去,毫无什么特别。怎么看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都像是凑出来的,一眼就可看出是跟着大家胡扯,如果感觉继续来不了,觉得最后会不写了。”话一讲完,就招手向女侍再要两杯罗斯起子。
    “怎么会有这种自觉。不过说来也是,整个社会泛政治化,大家造些名词搬来搬去,东洋的、美国的,欧洲的。引用后还互相解释,追加意义。看得我们小民眼花撩乱。不像我们那时候,民众一个劲在搞钱。现在台湾知识份子学历普遍提高许多,可是对于指导别人变得更普遍,更直接。不像以往只有上面人好颂训词。”
    “怎么说?”
    “你不觉得吗,到处都是导读、指引、开解……不但教读者或听众怎么读书、抄股票、吃饭、保养、生活……更盛行灵修,婚外情等指引。”
    “哈哈,你人虽在美国,对台湾的现象可了解得很,颇有见地。如果这边真觉得没意思,不想待了,为什么不回来呢?那边好歹都可以找个让自己可以发挥的行业。如确有打算,通知我,襄我看看,来帮你找找路子。”说着举柸,一起碰柸喝酒。王正方回应道:“现在还不想动,变得懒散。一做股票后,就不想干别的事。不是不想做些有成就感的事情。只是已安于现状,每天坐在家中,在电脑上打几个数字,就这样可以对付过日子,弄得其他的事都不想碰。”
    叶荷腾好奇地问道:“你现在光弄股票,就可以维持?”
    “可以!这一、两年做得满不错。而且目前一定得做股票赚到钱,否则我不知还有什么价值。这两年来什么都不做,搞得章晶圆已快受我不住了。除股票外,想做的都不会被外界认可,老是自以为是,有何用?不但别人不知你在搞甚么鬼,自己也不相信细得出名堂。”
    “听来都不好过。如果做的工作都没附着点,而且生活上都无法让自己得意。都是打击,不如意。一直在主流社会边缘打混,要是我宁愿回去,会有发展得多。不知你是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又不是没经历过探索等待的阶段。当然现在是不同。可总不能否弃以前的种种。我当然还是会在自己的小圈子内找到慰藉与愉悦。活下去就是不息地疗伤止痛。”
    “算了,不谈这些,也没什么好谈。”他看着酒水女郎:“这些送酒的白女郎真诱人,有办法吊上吗?”
    “丢过五十或一百块小费探探口风,没准晚上就被约出来。”王正方随口建议。
    “去年老岑来这里就干过同样的事,那女待拿了钱硬是当小费,谢了一声就拜拜。故意装不懂。”
    “台湾来的爱充阔老,到处做冤大头。主要是这里的人看不上你的话,根本不会回应你的。”
    “哼!大头要充也得充在节骨眼上。女人不能跟她们来客气的,哪一路数都一样。不要看洋妞那么个跩样,要上也得直接就开口,‘怎么今晚有空吗?’傻扔钱,她你当凯子,还客气!”
    “你是风月场老手,要不试试?好让我洋土包子见识一下台湾郎的吊马子工夫。”
    “说是那么说,总得考虑自己的洋文不够灵光,一开口,她pardonme来pardonme去老听不懂你讲啥,还搞屁。现在陪太太来,再怎么样也不会立即现眼,等会就得回去陪他们。”
    叶荷腾转口问他对此地脱衣舞秀场的门道,“说来惭愧,都没去过。一般脱衣吧是老美还是说本地人消磨所在,我们进去虽不说是个阿木林,总跟里面的气氛人物格格不入。”
    “是这样吗?那一路场合你从未接近过?”
    “当然由于好奇,会进去转一圈或在门前看一眼。拉斯维加的脱衣舞秀场由于对象是观光客,跟地区性的吧应该不同。”
    “怎么回事阿!你们在美国真是过清教徒日子,这样子我是没办法待下去。拉斯维加这方面应是专门的,水准也应该最高。时间还够,去见识见识,怎么样?”
    “好主意!”
    第十八章——“脱与逗”门帘内的一片墨黑都揉合在挑逗的音舞曲音乐里,两个硕钜壮汉把住有扶栏的大门,装腔作势底门禁森严,王正方付了两份进场费,进得里面,厅内并不像外面所见那般暗黑,略微挑高的天花板嵌满小星星样的灯光。窄小的脱衣舞台上是灯火通明,赤裸而曲线姣好的舞女鱼贯在上面配合着震耳地乐声夸张张腿狂扭。
    台下也都是近乎裸体的青春肉体,穿梭招呼男客人们点饮料、寒暄。一眼望去都是粉嫩的白皮肤,只有一个看来像亚裔的,她见着王正方他们,不由分说就对着他露齿而笑,亲妮地问他要勿要看她的桌上私密舞,显然认为黄人容易上钩,但也未免太直接了当。王正方觉得她也同样苗条可爱,纤瘦毫不丰腴。叶荷腾却毫不客气地说:“别理她,我们是来看洋马的,西洋妹迷人得多,只要找性感的才上私密舞,没兴趣跟黄妹扯,黄人看得还不够多啊!来往已太熟悉,不会有新奇与刺激。此地只有讲性感与诱惑,况且在这里菲律宾妹较年青的白女孩更虚假柤鲁。”
    王正方吃了一惊,他话这么多又不客气,显然酒喝多了。不好对人拒绝得太直接,跟她点了非酒精的饮料,谢了她的招呼,心想不宜再喝酒了。眼下的注意力只集中白舞娘,白舞娘不仅普遍身材姣好,更且由于性感,台上自然显得动作好。舞台上一件件很快就脱光了,看着乳是乳,臀是臀,非常诱人。想像中抱在怀中有多过瘾就有多过瘾。虽然王正方是摄影师出身,看得多了,但引起的刺激同样不会少。
    “有了钱总得追求人生,怎么来着?幻想是可以满足的,年轻的洋女人是东方汉子的梦,一定要搞过她们,才算不枉此生。”坐在台边,叶荷腾看得一头热,跟他咬耳朵。看王正方不答话,接着又讲:“在别的国家,我这洋径滨英文还蛮耍得开,反正大家都不怎么样,只要开口互相都会用心揣磨尽力来了解,到这里一开口,发音带有口音就认定你是个笨蛋,脸色口气都没什么好,才懒得弄清你讲甚么哩!所以反而难搞。”
    “哦!你在别的国家嫖过白人。”
    “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嫖。大家互相玩玩嘛!法国、德国,南非以及东南亚、日本、韩国……等等别的事情不说,白女人或黑女人做这一类事,倒是很彻底尽责的服务,是当作工作很努力的服务,台湾应召的态度一比差太多,钱要的可不少。如果英文讲得通,跟她们沟通得好,能讨她们欢心,我倒宁愿找拉斯维加的。”
    “你玩过黑人?”
    “嗯,不错,她们体力强,动作尤其出色,又特别能动,像平常看她们跳舞般,能绕着那话儿作圆弧形的抽动。什么都肯做。对东方人态度的好,是实惠的好,会是真的对你这个人的好。不像白小姐常是职业性待顾客的好,讨好她们是没用的,如果不嫌她们是黑人的话,应是比什么别的人种都好用。当然对我们老中而言,多半觉得她们有体味,而且她们的嘴巴皮翻的模样,很难让我们接受。听说白女人喜欢黑汉子,想必是同样道理。”
    “白女人不好玩吗?”
    “哼!中看不中吃。你看着台上这些丰臀美乳的洋娇娃想着享受起来会是多过瘾,实际情形是;拉上床一点意思也没,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不信你花凯子泡泡看。”
    王正方回味他的话,觉得他前言不符后语,前面才说白女人是东方汉子的梦,不上她们,虚枉此生,现在又说得是全无好处。
    又有舞女问他们要看桌上私密舞吗?叶荷腾立即跟她去了,临走跟他说,看完后他得回去陪家人,顺便乘机玩几把黑杰克,试试手气。要王正方自己留下慢慢欣赏。王正方点头,看着叶荷腾跟去的舞女才搞懂,原来舞女在台上跳过后,下得台来,一面兜售饮料,一面招揽拉拢客人看个人的桌上私密舞。
    第十九章——台上穿流不息进进出出跳脱衣舞的舞娘中,几乎个个看得称心,但是王正方觉得其中的一个舞娘,特别让他倾倒。觉得她身材真是好,也许生过小孩,因为看来有种成熟的风韵。大约有廿四、五吧,也许还大些,但不会到三十岁。干这一行不应会有年纪更大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每天只要打扮惹火,扭动裸露底身躯,就让男人心甘情愿地扔钱讨好她们,对无一技之长的女孩子那有这么容易的营生。她许是年纪大些,对客人更加和气,完全不像别的美国女孩会因是东方人,听不明白就露出不耐。站上表演台上时她显得格外高挑,也许因为成熟身材更圆润突出,脸面也许不是很动人,也没有别的少女娇艳劲儿。但身形体材绝对上佳之选,不是性感惹火,而是一眼看去就剔透玲珑,较别的脱衣舞女都高挑。在舞台上徐徐地一件件地脱除衣物,一面夸张地扭动,尽情挑逗。王正方直楞楞地盯住。心头雀耀欣喜不已,想着自己现在算是有钱人了,何不多摆些钱在舞台边上给她,不妨扔出百元大钞给她加深对自己的印象,但顾虑旁边人的眼色,萎缩地觉得老中耍大头,在都是白黑的异族男人当中会不自在。惦着如果叶荷腾在旁边会自在得多。于是只丢了廿元在她面前,王正方觉得她得的小费不如其她更年轻的小姑娘,对她而言,廿元也应该让她留下深刻印象。脱衣舞场子里,当然愈年轻愈吃得开。表演过后,一会儿她也从舞台边上过来,加入兜售饮料酒水的穿梭行列。仍然只穿着极度暴露的条子式底窄比基尼裤头,上身只一付蕾丝胸罩绑住形状诱人的隆乳。王正方目不转睛地看着,情绪骚动,大口喝下渗冰的饮料,仍止不住心头的热火。他想找她做私密桌舞;但又鼓不起劲来,是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欲念,赤裸裸地坦露。然又觉得无所谓,一个做摄影的,什么样的美女,怎么样的裸露没有见过。虽然是东方人,洋人此刻不会觉得有所不同,他们有他们的困扰,没有人会注意黄人爱看洋妹。
    招呼她要求看私密桌舞,穿得够少的她,立即请求王正方跟着她,带着他穿过大厅许许多多的或坐或站的客人,吧台卡座以及其上低垂着大吊灯的两三架弹子台。一径去到隔间地区,请王正方坐在一列张着布幂的小间中之一间,然后向一个保镖样的管理员缴交信物,站上台子后,拉上王正方椅后帘帘就开始表演,想是台面太小,不方便逐件袒裼挑逗,乃是直接了当地脱个棈光,立见真章地,雪白的肌肤贴近呈现在男人脸前。洋女人肤色白衬得乳晕粉红可人,也许她涂过胭脂或粉底,但细看也不像有。
    保罗伊唔着:“你真是美丽,性感可爱得令我抵受不住。”
    “唔!谢谢,你自己满英俊的!”她回答。
    她玉体仰呈在王正方坐位前的小桌上,跨开双腿,无一丝在乎,毫不觉羞耻底完全展开,将yīn阜高耸尽情地呈现在他面前,王正方贴近以求更清楚看顾整个裂开底大小yīn唇,舞女配合着更加叉开在男人的口鼻前,只有弹指间丁点的距离,激情淹没男人专注神迷底眼睛,恨不得伸出舌头偷偷浅尝,然而不可能,后面底保镖尽责地监视,他也丢不起这个人。女人很难说不会在意他的舔碰,也许怕性病,不需要这样子的接触。他为什么不在意呢?热情冲昏了平日的小心,也许轻微的结触并没有沾上病菌的可能。桌上的女人尽可能的剥开自己,身体隐秘的坑坑洞洞都使尽张开让男人充血的眼睛使兴地张望,但身体绝对不让接触,王正方可以感觉到保镖布帘后监视的目光,虽然那金发粗汉眼睛瞪着别处,根本未曾望进来。王正方五官全在感动中,如许着迷眷恋。也许过后清醒时刻偶而会反省:激动高涨的欲望为何催迫着对隐秘污浊体内排泄物流出之所在,如此执迷专注,而且一心一意地探究与爱好呢?他死死地盯住女人的下体,脑海中绮思无限,真想一口舔着洞眼一直沉吮下去,奇异粉红底洞穴,甚至镶上黑边,他提醒自己,不要沉迷得不辨究里。特意告诉自己,女人屁眼即使在这么激情的目光下,仍显得蠢笨。可是周围丰腴白嫩,沟股在色眼迷蒙下,依然迷人可爱。
    他乘脱衣舞娘穿回衣物时询问:“一千块钱,你肯来我房间来做个个人表演吗?”
    舞女支吾着,想是心动了。他又加价:“两千怎么样?”
    她忙不迭地回答:“两千当然可以。我要到两点钟才下班离开这,你可以吗?”
    王正方答:“好的。”
    他感觉像是赢了钱的豪客,大把把转手得来的的钞票到处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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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等到脱衣舞娘如约来到旅馆的房间时,王正方已等不及了,急于发泄,脱衣舞娘叫翠茜,问翠茜愿意接受性交吗?翠茜看了看他,知道是个豪客,表示再加五百元就成。仔细看他可能是为鉴定有无明显的染上性病的表微。王正方一头火急,于是说不必跳舞,直接来做爱,钱他照付,可是得随他到处抚摸,她的美乳丰臀及yīn部,可把心火勾得发烫,等不及要抓抚过去。
    发生关系的过程,隔着保险套,几乎没觉着就完事。也许王正方等急了,还是东方人对西方女人真的是生殖器官小了。但翠茜身材皮肤真是美,令得王正方战慓而不能自持。他觉得是眩惑于她的动人体态而早泄,而不是由于焦渴等待使他坚持不住。可惜翠茜不让他吻嘴唇,许是害怕性病传染,他只有吻她面颊、颈项及胸部。
    过后,翠茜再度为他服务,她用嘴,隔着保险套吮吸,也未能带来快感。王正方想反过来吻舔翠茜的下体,她却不肯。她们这一行有自己的防护办法,显然不肯为赚几个钱把命送掉。虽然心内一径想着动人的躯体、雪白的皮肤不正是自己幻想着的梦吗?然而现实里接触到也感觉不到什么特别之处。存在于幻想内都是美丽的,真实体现却毫无所感。跑到面前,一切都在手上,反而看不到她的美丽性感,距离与隔阂才能让人看到美好面。
    事后王正方大方地付给翠茜三千元,翠茜拿了这么多钱又没做什么觉得他人太慷慨了,问他还需要什么样的服务,他说不用了,问她通常她都要做吮吸服务吗?
    她回答:“男人通常会先要求吮吸,而且很多人就是期望这类服务才找上我们,能够不使力而享受性,何乐不为呢吧。”
    “吮吸本身会带来快乐吗?”
    “谈不上快感,只是工作项目罢了。”
    “会厌恶吗?像接吻一样?不喜欢被我碰到嘴唇。或者碰到英俊的青年则有不同的感受。”
    “你不就是英俊青年么?想调查什么?经常做的事,那有甚么新奇,不肯接吻是防止性病的传染,双方都需要保护,不能只为讨好客人,做这样的工作同样也得维护安全。”
    “我以为除此之外,最主要的理由是你们以为嘴唇是讲话沟通的地方,跟心与脑都通。嘴舌相对太过于接近内部的自己,一次的交易没有那么亲近。是不是?其他部位即使如yīn部、肛门,对感觉或情绪上都疏远迟纯得多。”
    “讲得多奇怪,谁在乎内部的自己,心与脑。不错,是希望嘴唇的接吻是保留与较亲近人。其他部位确实只要能满足客人的性欲,都不会在乎会尽量做好服务。否则钱那会那么容易赚。你常常与风尘女接触吗?怎会这么想出这么多理由。”
    “倒没有,不过偶然从你不让我吻你想起,尽量从你的立场设想。”
    “像你这样的客人很难得。不但慷慨得让我发笔小财,又能体恤我们的感触。今天晚上真是我好运道。”
    她整完装,感激的吻了王正方一下,说:“非常感谢你,我只有这样表达一点谢意了。”
    王正方回答:别提了,回谢她的服务,使他享受一个美妙的夜晚。心里却暗自嘲讽是台湾郎样貌形体差,只有多用银子砸,来买好感,但这好感有什么用。弄完了,还巴不得赶快分手,一点恋栈的意思都没有。
    黑夜在漫延,欲望也在漫延。保罗知道那女孩欣赏他,说他英俊。他可以到不同酒吧间喝酒,到处吃得开,女孩儿喜欢他这个亚裔俊样儿,她们已看惯了的白男人,需要异域情调,给她们肉欲更生动的满足。
    对女人的想像,总会尽量朝完美有趣方面推砌,但实际情形总不是那么曼妙和耐人寻味。不知是他个人问题,还是东方男性生理上根本不配合西方女性,王正方反过来想;东方女人配西方男人说不定倒会有想不到的效果,更有进者,东方男人相信对西方男同性恋也合适。不由得又想着沈露雪,推测跟她的求婚者说不定配合得益常美妙,多无聊!他暗叱一声。经过了这么曼妙的经验,还不能忘掉她么?还会想到她,恨自己真是没出息。没有理由再忆及她,外面有多少曼妙可人的女郎,只要肯花钱相信可以得到一些。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还会忆及她。然而他还是不能释怀。
    经历过洋女人的感觉怎么样?王正方特意地自问。白女人如果像叶荷腾所言是东方男人的绮梦,则他梦已践踏过,人生底目标又完成一椿。其实他倒认为西方女子虽然性感动人,并不一定适合东方男人。性交乐趣还不如东方身材不那么撑展的女人。勾引洋妓女并不纯粹是性欲,否则找东方妓女方便得多。美感喜悦有一定的见地。年轻的白女有吸引力。老了或者进入中年就没有,和中国妇女都一样,而且她们容易发胖。西方女人在床上对东方人而言,各处比例一般而言是大了些,比较兴不起娇弱柔顺的袅袅弱质抱满怀底感觉,事实上,女人高大过男人,裸裎的男人何来体能上的优越,万一抱都抱不动,那有逗玩亲妮的乐趣。
    想着想着,又想到沈露雪躺着让白汉子搞不知又能怎么样,能如何享受呢?他认为自己跟沈露雪配合得蛮好,白汉子会带来更多的享受吗?应该是个人感觉问题,有没有动情是产生反应的根本关键。她丈夫为了追逐掌握青春,而抛妻别女。可是出走没上半年,青春也找上他太太了,庆幸沈露雪有了小丈夫。念头老会绕回来,为什么还是这么醋意盈然,他是嫉妒他们,使得他无法自处,难受得待不下去。到底她有多漂亮,多动人,王正方又觉着馍糊了。其实也许失意加深了印象,可能根本没什么,稀松平常的女人。跟适才的妓女完全没得比,青春、身材、样貌那舞娘翠茜样样出色,而且是颤抖他心弦的美貌动人。可是寻欢的结果仍然治不好他的相思与恋眷,怎么回事?他感到自己没那么迫切地想接近青春,万一老了,也不想去挽回。但为什么他现在要这么样去干?找美丽动人的脱衣舞女,难道不也是在寻找青春吗?青春是什么,不就是性与享乐吗?陌生的美丽女子应已给他带来快乐,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糟塌这么一个可贵的夜晚。
    王正方不想下楼到赌场大厅去赌博,待在房间内又一时睡不着。玩过了新奇的女人当然有些兴奋,却也没那么严重,不过也许是吧?对性与美追求是无尽的,除了即时感官的满足,绝不会带来任何别的好处,相识以后就是麻烦的开始。相等且相对的磨擦一定会从彼此熟悉开始。女人的迷人只是男人自己想像塑成的,再迷惑人的女性也只不过是一堆筋骨为血肉屎粪裹着。
    街头的各色灯火与霓虹灯璀璨流动,随着人潮独自沿着逶迤绵亘拉斯维加大道禹禹而行,到处都是花花绿绿闪烁的光泽与色彩,霓虹灯管与雷射亮光四处流窜的城市。丝毫提不起赌兴,哪种花样的赌都不想试。做股票的等于天天在赌,而且是大筹码的赌,已赌疲了。上桌赌那点输赢是无所谓的,只是提不出兴趣,而且胜算的机率总是那般小,怎能跟他抄股票比呢?他的朋友们都赖在赌桌上不下来,他完全不想加入。次日约翰等人还会打球,他也不想玩。反正色情的玩意也尽兴了,还要再去吗?够了,尝到滋味了,不会想再试的。想回家,不想待。乘夜色走了吧!叫了计程车去机场即刻划位回洛杉矶,萤屏幂前才是他应待的所在,一点也不想赌。
    第二十一章——王正方差不多淩晨才得自机场的停车坪驾车回到家中,他是周六去拉斯维加,星期日天没亮就提早回来,想到一进家门章晶圆一定会吃一惊,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地提早回来。家有娇妻,好久都不再这样想念她以及家里的情形。他应该放下身段,想办法改善两人的关系。毕竟是自己的家,事情应该还可挽回。要作个像样的丈夫,再也不要跟别人乱搞,颇有浪子回头的感觉。毕竟只有家自己的,可以归来,是可以回来憩息生养的地方,是福祸与共的唯一处所。
    家里大门打不开,钥匙插入钥匙孔内左转右转竟然打不开门,从来没有的事。弄清楚,原来里面挂锁锁上了。王正方觉得奇怪,住了这么久,他们两人从来没有锁过门上的挂锁,章晶圆怎会突然又要锁上呢?有些蹊跷,只得按门铃了,按了许久也没回应。站开点,自窗帘缝内可看出里面有着悉悉索索的移动,怀疑是隔壁的摩顿教授在屋内。他迟疑一阵,再猛力按铃,还是没来应门。他已经窥见里面的动静,章晶圆的车子停在车库,他们难道硬要装做没人在屋内,不可能装的,他们也知道瞒不掉的,只有坚持着不应门。王正方也不愿打开撞见他们。待在门前继续强制待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好相持。回头再回来处理吧!掉头就走开,心里咒道:“奸夫yín妇,我比你们还不好意思,我更不知道处理这个场面。”
    十时许,他再度回来,这回轻易打开大门,章晶圆立即出来与他碰面,出声打招呼。他理也不理她,迳直进入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脑中混沌,不知是否一迳要求立即离婚,还是暂时不理她,仍旧忍耐着同住一个屋檐,以观后变,看情形如何演变,再决定怎么办?
    房门上哔剥出轻轻地敲门声,章晶圆手里拿着一张纸张进入房间。
    “甚么事?”他冷冷地发问。
    她把手中的纸张递给他,是联调局的传票,传他于某月某日于某处所问话。
    “什么时候拿来的?”他问她。
    “昨天下午,来了两个调查员,要求见你。问他们是什么事?不肯说,只写下这张传票,要你务必准时到他们的办公室。”
    “应该是股票抄作的事。”一面说,一面心想那时彼特也在屋内吗?
    “要不要我来联络律师。”
    望着章晶圆,她寒素着脸,肃穆的模样。这个时候,她无从用往常的口吻气责怪他了,怪他非要去惹祸上身。
    “不用!我自己想办法。”
    球友艾迪是个刑事案件律师,也一道去了拉斯维加,等他晚上回来,先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以及面谈时应注意事项。
    王正方瘫坐在旋椅上,震惊的事情一椿接着一椿,熬夜的身体让他疲累成半躺状。好像麻痹于相继而来的刺戳,然而却觉得更灵敏知觉于事故的变化,脑筋感到格外清楚明白。他不是不能原谅章晶圆的行为,他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才从拉斯维加嫖妓回来。但她总不该在家里面来吧!好似沾辱彼此居住的地方,还好不是在自己床上,可是床单被单一定得换洗过,绝无法忍耐旁人待过发生性行为在上面,虽然绝大的可能不会来到他的房间,不过谁晓得。
    这边厢联调局已开始调查自己了,很可能帐户会被冻结,等待调查结果,若有结果则被起诉。不过未有定罪,也未起诉,应不可能采取行动,总得等到面会调查后才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怀疑章晶圆与隔壁那人早已发生发生奸情,她下班回来每每在车道上都与彼特交谈良久,甚至还建议王正方加入他们的对话。一直在称赞教授有思想有见地。而且最近不时由于加班或与同事一道购物还是出游晚归,但也不十分像,否则那人何需在院子里找机会接近她,无论上班时刻或在家都可以打电话甚至直接连络,王正方一直都不当回事,他们避都可以不避他,就可以从容接近。
    也许就是他不在的两天内才发生的。彼特的妻子也真是开放,就让自己的丈夫跑到隔壁跟别人妻子过夜。这一对换妻主义者,真是那么不当回事。王正方觉得猜测得对,他们这一对经常有换妻互娱行为,既然那人那么觊觎王正方的妻子,何不找王正方一道来呢?他想也许教授太太可不想与中国人搞,或者他们的行为或关系不像王正方以为那么单纯或直接。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聊,这个时候还想这些,那有资格来怪责章晶圆。
    他若与章晶圆分手倒没什么大不了,已经嚷嚷不知多少回。他常时觉得好像是被逼得不得已,其实不见得比她更愿维持下去,感情也不是没有,但她真探取行动,他不会不配合。章晶圆表面看来确比他更有分手准备,一再表示财产处理方式,她准备拿走大部份,如若如此,他当然同意,他有着歉疚的自认,也可能是并不那么在意金钱财产。但王正方知道作这样认定还是很不公平,她得态势即使不如他这么不在乎,但也相当客观理智。他没忘记,绝大部份全靠她的努力工作才能保留眼下的一切。
    揣想太过,半是痛苦,半是难过。生命果报开始了。他想利用蒙混的手段搞钱,这下好了,弄到的钱不但要吐出来,还等着处罚。又打成比以前更穷的穷光蛋。应该不会影响到章晶圆,是他一个人的事。还好章晶圆事先分别登计财产,即使查封他个人财产影响也不大。只是房屋也是共同财产名义买的,但即使王正方判罪也无法卖掉他那一半,是张晶圆生活必需所在,无从分割。说来章晶圆也没有混得怎么好,跟他同样地处于可怜与挣扎中。这个美国的社会不会让他们有何发展。无论如何,她是会计师财产的处理与保护都让她去想办法。对王正方来说更大的问题,可能是联调局调查后,引发的官司,这一惹上,很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脱不了身。应该只是民事问题,没有特定的损害特定的人,扯不上刑事官司,即使定罪,也是损害赔偿,不至于坐监受徒刑。但从此在美国就没什么好混了。弄光财产重新来,他不知道还起得来吗?
    两天之后的午后,王正方接到一通电话,是隔壁教授太太南茜打来的。西方式的客套之后,竟然说出冒然打电话为的是邀请王正方夫妇一道出去用晚餐,她与彼特跟他们作了多年邻居,互相也该结识了。虽然彼特与克莉丝彼此常交谈,但一道出外用餐,交流了解,不是更好吗?她娓娓道来,王正方一时无从拒绝,只有说太感谢了,可是他得先问克莉丝的意见,南茜回答她先已打电话到克莉丝的办公室徵得她的同意,是克莉丝的意思要她来问王正方,他只好同意。在便条纸上抄下地点时间。
    电话是南茜打来的,听到邻居美妇人的声音,王正方就如受靇若惊般客气又礼貌地应承。无从作出严峻的回应,心中即使对彼特与克莉丝百般的不愿意,但如何拒绝南茜呢?她可是个标致的美国妇人,彼特搞这个花样为的是什么?要把他太太推介给王正方,让大家扯平,想得可美哟!真要跟王正方玩换妻吗?是这样吗?也未尝不可。当然他晓得那个势利的女人不会看上他的,想上她吗?王正方感到像是妄想吃天鹅肉一样。不规距的女人让她丈夫耸恿出面修茸关系,有什么好修茸的呢?他与章晶圆反正是走到绝路上。
    第二十二章——“玫瑰餐厅”是西洛杉矶一家相当考究,装潢现代的法式餐厅,从餐厅屋顶投射下来的聚光灯反映下,王正方不仅觉得南茜身材动人,而且五官非常细致,她招呼人时有着西方主妇特有的亲切得宜态度,跟他原来以为的印象不一样。倩妆淡抹,穿着典雅得体,也和在家里老是一袭利奥塔运动裤装,那么惊人媚俗不一样。
    克莉丝则是银装素裹,刻意打扮修饰一番。彼特迎接她时,招呼的态度明显的看得出多一层的关注。让坐时,移开坐椅的周到,点菜时的殷勤,在在都掩不住陷入恋爱男人的关心神往。王正方冷眼旁观,他可以拿出无所谓的模样,独独感觉有些为南茜难受,自己的丈夫对别人的太太未免太周到了罢。一个常做心理分析的大学教授,怎会处处显得像初入情场般热络投入。
    餐前酒送来后,大家举杯,南茜直截了当的问保罗:“听克莉丝说你们的婚姻有些困难?”
    不晓得如何回应,只得苦笑。“彼特是这方面疑难解答者,出版有专门的着作。”南茜继续话题:“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愈问可能愈复杂。”保罗接了句双关语。
    “我可以说些自己的观察和意见;”彼特不以为意底说道:“婚姻的普遍性徵候,虽说普遍,只是表达我自己对婚姻的见解;原则上我喜欢婚姻生活,人是最难耐寂寞孤独的动物,尤其在与异性关系上。婚姻不仅提供实用上的便利,也确实是稳定情绪,安抚与寄养的场所。然而在某些意义上,现阶段的婚姻对我们性生活的影响却是可怜又可悲!想想日常繁杂不堪的生活里,籍着婚姻的约束,每个人按照约定俗成的有形无形底规距,扮演尽义务和责任的角色,轻松自发的气氛消失殆尽。带来的只是伽锁。”
    “你这样说,”克莉丝插入问道:“是认为婚姻并不能解决两性间的问题。”
    “当然不能,只不过削足履地把人类自然的天性圈制在习俗、规距与制度里。”喝口酒,加以解释:“人类演进的历史上,曾不断实验各种不同的办法,当然便宜了一方,就得牺牲另一方。现代婚姻制度仍然只是择中的便宜行事,我不喜欢这样僵硬的一夫一妻形式,我认为这是压迫人性,把原可得到的自由强行压入非人性盒子内。把相互间关系当做财产制度来处理。结果是不断压仰个人的自我认同、独立,创造力以及了解和恋爱别人的机会。”
    “是,”保罗点头同意:“彼特这种见解确实发人深省。很多数的的婚姻都会困扰于不忠诚的猜忌,还有角色与工作分配调适的困难上。做假与欺瞒反而成为维持家庭与婚姻的必然情形。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维持,还是说演变成目前的婚姻状态。容我可以这样问吗?”
    “无妨。我们愿意和你们分享成长的背景与过程,这些经验使我们不会有卑屈难伸的认同感。我是学心理学的,南茜学艺术,虽不觉这样的文化背景有何优越,但相信应该会使得我们有较开放的心灵。我一向待在学校里面,与现实世界有着隔阂,然而胸襟上很容易开放包容。身处其中,自有其妙与方便。使得我们愿意脱去桎梏,去追寻并且劝诱出相互可以接受的原则及生活方式。在这个社会里头,处处都作好制度,订好规距。然而我们发觉可以运用才智如同野兽利用利齿来扯裂分食以喂养自己。”
    待者上来示意上菜,主人与客人都暂停讲话,最先送上桌的是各人叫的各个不同的浓汤。用完汤后,再一样样开始端上沙拉、头台、面包及牛油等等。
    “你们想必花了很大的工夫与时间才能达成目前的状态?我的意思是说:起始的时候,应是最为困难。”保罗说出心中揣想他们可能发展到这种情形的状况。
    “我是第二次结婚,前八年我忙事业、教学与赶论文、着作,南茜忙着生育和照顾婴孩,忙碌使得问题不曾浮现,差不多是我们婚姻进人第八年,孩子们已不需那么照顾与离不开母亲。而我们才认真考虑这些问题。”
    他停下来,让待者拿走面前的沙拉盘。接着再说:“这期间我们都感到性爱方面越来越乏味,新鲜和刺激感消失了。性生活成为格式化工作,绝大部份的做爱情况是抚摸、插入、我的高氵朝,就结束了。一夫一妻确能带给我们安全感,然而并不是感情上相互依赖。我愈来愈想能够自在地逢场作戏一番。”
    23-25
    第二十三章
    彼特停下来等待上主菜,待者问他的鱼排要洒些胡椒粉在上面吗?他点头并且道谢。
    “这段期间持续有多久?”克莉丝饶有兴味地追问。
    “克莉丝,是延续下来的过程,我只是将那一段时间的感觉搜拢起来讲。当然事情不是现在回想讲出这般清晰有段落。那时我常在想:婚前我们都能善为处理各自发展的性爱。为何到了婚姻这个阶段,要让自己处于局促自限的境地。现在再回顾过去,常会惊讶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争吵不宁静?我确切也觉得南茜也想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
    “婚前我确实有过多彩多姿的性爱生活。”南茜接着说:“彼特所讲的那期间,我是在想要知道我们所拥有夫妻间的性爱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绝不应止于他所说插入、他的性高氵朝。那不会是性的全貌。和他一样,我也希望拥有不同的性经验。”
    “克莉丝,似乎想知道完整的故事。”彼特望着克莉丝说道:保罗看得出他全然没有要掩饰他的迷恋。“我继续讲下去。念头开始之后,倒是南茜先发生外遇,可是事情一旦发生,我没法适应,沮丧了几天,我不愿意理她。可是这样的念头是我先提出的,事先一再征询过她的意见,结果真发生这种事,却没办法受得了,我感到受到威胁。”
    虽然是很刺激的叙述,保罗却在留意南茜的表情。心想彼特毫不掩遮粉饰他对追求对象情感的流露,南茜怎能若无其事陪着他来,而且是宴请他追求着的情人与情人的丈夫,对她可没半点好处。保罗觉得自己对她毫无助益。他暗窥南茜,感到轮廓五官配合得好好,东方人不可能长得那么出色,可惜历经十来年的婚姻生活,彼特再也看不出她的美丽可人。
    保罗失神一会,彼特还在继续他的话题:“她真的迷上我那助手。我觉得她跟我谈那人谈得太多,令我周身都充满妒意。南茜和我彼此讨论了又讨论,逐渐平抚情绪。我当然会嫉妒她生命中的其他男人,一思及此内心隐隐抽痛。同样地,她对我生命中其他女人也有相似感受。我第一次外遇对象是我的学生,期间她也很嫉妒难过,我想女人对伴侣看上年纪差上一截的年青女人,特别感到无奈。与那女孩子一夜狂欢后,我想真的轮到我坠入爱河了,约四、五个月之久,整个心神都为那位出色的学生占据。与别人如此心神激荡,是再快活不过的经验。不过家庭如何维持下去与对孩子们的责任使我冷静下来,而且经由这个事件变得对妻子更为热情。”
    “这样好像是不断经由不同对象追逐性经验,对你们日常生活会觉着平稳吗?难道不会带来更多相处的困扰?”克莉丝表示她的意见。
    “看来追逐得到一方面的满意,就会失去原来己熟习而且自在的生活方式。对不起,我不是下结论,只是表示对听到的事实引申的观感。”保罗也加上一句。
    “没错,两位的意思也就是我探究采取较原有婚姻生活更放得开底性爱关系的顾虑。但是任何收获或者变动,都得付出代价。原先就是不愿陷在已呈呆滞和无趣的日常与性爱生活之中,既经进入性爱追逐里面,任何结果或效果,事实上,就是我们处心积虑所谋求希冀得到的。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变化如此之大,因而需要全新的调整和适应。南茜调适得比什么都好,当然她优先考虑是为了自己的成长。我则渴望夫妻间与交往的情人间能发展出一种成熟开放的性爱模式。其实南茜的天性使她毫不费力,可以说能够一接触其他男人就间展现出来了。她跟他的男朋友在一起,激起对方欲望并且实行了每件我一直渴望在我们的性生活中完成的事情。而她在情人面前的热情、积极是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的关系里。我相信当问题出现,她必须花力气去维系那段美妙恋情时,她不能让我们之间长久的模式妨碍了她。她一度否认我是她爱人,令我极度悲哀,同时让我隐约一再意识到嫉妒。过了好久好久,如果有任何蛛丝马迹出现,暗示往事会再度重演时,我仍然会惊惶失措。讽刺的是,南茜的恋情之所以出问题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家伙无法承受一个温暖、活跃、无所禁忌的女人。她跟我在一起时无法像这样表现,而这正是我非常渴望的;对方却觉得受人宰制。”
    侍者上来清理餐桌,问他们要再来点甜点、酒或是咖啡,各人按自己需要吩咐侍者。
    “你与南茜之间,会把所有的事情甚至细节都告诉对方?”保罗问彼特。
    “从一开始,南茜和我就没有瞒住对方,愈熟谂,就愈无需隐藏。你知道如果关住对方还是说情感充膺胸襟,就无法忍住要去追究过程细节。不隐瞒对我们婚姻影响是非常正面的。对我们个人的影响也一样。看看大部份人的生活情境,我认为我们夫妻幸福得多。确实经历一些性爱对象,然而我爱得最深仍是我太太。许多年以来。无论她或我和别人处于怎样恋爱,情况都没有变化,当然也是多年挣扎奋斗的结果。”
    “经历如此这般的共同生活,逐渐使得门户敞开,愈来愈不会隐遮自己。”南茜加以补充。
    “你们现在的状况还会激起彼此间性爱更加的需要吗?”克莉丝问。
    “这么些年来,我们婚姻生活起起伏伏,己经不再嫉妒。我们与其中某几位有来往的性对象间,已开诚布公到可以袒裼裸裎一道相处,达到让彼此互相观赏对方与自己配偶作爱的地步。我感到自己益发追逐感官化,与我们的性爱对象相处时,能真正使我亢奋不巳的竟然是观看南茜为别的男子口交,和他做爱。看来似乎不可思议,并且要求得太过。然而对于一同生活十余年的伴侣还有什么是新鲜好奇,己经不可再得,既经过去也不会去要求回复。婚姻不像打高尔夫球,不会有那么多不同的场景与接触。所以经由结触不同的人、不同的个性让我们重新振作兴奋,重新充满新奇与愉悦。而且不会有共同生活的拘束,更且由于有替代的对象与缓冲的空间,已不在意冲突,不在意受有威胁的交往。”
    第二十四章——“如果长期处于情绪的亢奋,还有与不同的所谓性爱朋友的交往对于住在一起的孩子们会有不便?还是有影响吗?”克莉丝继续她好奇地探究。
    保罗则不发一语地坐在椅上,感到四肢发冷,频频啜饮咖啡。他为彼特不当回事地陈述隐密细节而惊骇。
    “对孩子有何不好,为什么要隐瞒实在的人生。不让他们接触真实,并不能阻碍成长,与他们自己的想像,性本就可以坦然接受,对未成年人编造不实的故事或隐瞒真像并不会比如实展示给他们来得更好。自然成长不会输于给他们扭曲的世界更不利。”
    “我们和一般家庭不会不同。”南茜加以解释,她认为彼特的话会给人不当的认识:“我和彼得都是尽责的父母,万一有情绪都会小心处理,不让在孩子面情表露或失态。不可能反映到子女身上。而且任何有关性爱的场景当然会慬慎小心的处置,不可能让家里的未成年人得知和见到。”
    “我听了这些叙述很感动。”保罗强迫自己表示意见,他怕他们看出他的不安与骚动。“耹听如此私密而且宝贵的经历和意见,感到非常具智慧与心胸开扩。这样看来,我和克莉丝的问题实在不算什么?相信不难解决。”
    “我们切身的经验如对你们有帮助真是太好了。”彼特回应保罗:“保罗,希望你不会介意那天撞到我和克莉丝的事。”
    保罗苦笑与他举杯,心想这人真是打蛇随棍上。南茜体贴地邀克莉丝也一道碰杯。
    “有个作家说过:要了解美国人或那一国人都一样,必需从性生活的角度去了解楔入。”克莉丝喝过酒后说,她是藉发表意见来掩饰尴尬:“三十岁以前我确实有很多想头或幻想。但是一直到此之前,没有机会做出对丈夫不贞的事来。问题是有的时候,真会想到是那末容易去做。以现在的心态说;还宁可旁观他人的罗曼史,不希望自己会卷入其中。”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与丈夫外,从没有跟别的男人睡过觉。对不起,我是说做爱。”南茜要确定她的意思。
    克莉丝点头。
    “那末你对你的性经验有何意见,我的意思是说感到满意?”
    “我不知如何表达,单纯就性经验而言;我不承认在婚前婚后的过程中有过半点高氵朝。如果我的体认是不错的话?”
    “哗!那确是不太好。”
    “这可能就是东西方的不同观点。”克莉丝不同意南茜的评语:“我从未把这个项目列入我与保罗间的问题,而且根本上我和保罗难得会做爱。”
    “保罗,你对东方人与西方人个别间的交往有什么看法?”彼特打岔,试图转移话题,他不想让他太太跟克莉丝深入讨论这类题目。
    “在我看来,”保罗顺着他的问话赶紧接下去,他也要回避她们对这个使他难堪底题目的追究讨论。另外他感得到彼特对克莉丝的用心与情意,彼特明显无法忍耐克莉丝对这方面的表意。无论观念上如何开放,动了感情的话,反应都还是一样。
    “西方人与东方人的性关系,不该这么说,应该是交往关系。”保罗揣摩着发表他的意见:“我眼前所看到都像是上下行,我不是说是权宜取得式的。你看满街上了年纪的西方男人手里经常牵着还是挟着越南、中国、韩国、日本,菲律宾等等女人,女的一定必较年轻,哪有东方老人挟个西方女人的。这不仅是经济因素决定的。生理上、形象上更是有力的原因。”
    “你不要又开始发表你的怪论了。”克莉丝忍不住要打断他大放厥词的兴头。
    “我们觉得很有意思。”彼特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克莉丝,你不以为然吗?”
    “他啊!一说就没完了,希望你们受得了。”
    保罗不理她的打岔,随着接下去:“先不说年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刻板的经济上占优势地区男性主导底社交模式,尤其以男性满足欲望的前题所衍生的种种男女关系。现在西方男人跟东方女人交往,不仅在文化层面社交层面完全处于主导,体力上更是。而且东方女人给人刻板的一个听话,勤力做事的样板。更且东方女人三十岁后比较不易发胖,西方人对减轻体重偏执成痴,更是一大吸引。所以西方男人老了还可以在东方姝身上逞雄风,好处太多,所以趋之若鹜,当然年轻有力的还是会找更性感的对象,不容易看上东方女伴。”
    南茜听了大不赞同,皱着眉头驳斥他:“对不起,我完全不同意。简直一派胡言,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你的观察根本偏颇不当,你去看看统计;美国高加索裔的男性向别的族裔寻找伴侣,最多的绝不是亚裔,东欧及西语裔远远多得多。”
    克莉丝接着批评:“保罗自己才是种族沙文主义,他就是要侮蔑自己族裔的女性,不知是甚么心理?”
    “白人不都是种族主义者,”南茜继续她的攻击:“又不是动物,何需硬要分优劣。难道你要与人发生关系还是恋爱,还会先看肤色。事情不论怎样进行,与人结触后戒心一但解除,所面对的乃是另一个自我,攻防适应都是对着这个人,受过的教育,礼仪,种族……都是附加上去,当然因之造成他这个人。但你所面对的只是对这个人喜不喜欢,他呈现是什么,你去应对他作出反应,与肤色不会有独立的关联,除非刻意用这个来判断。”
    “我的妻子是雕塑家,”彼特用打圆场的语气:“我以为她的想法都是她平常工作习惯应用的办法。”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克莉丝问。
    “作一个塑像都是先立下基轴直线,再按眼线下作横轴线。然后推展捏塑出外形,五官、比例……等都是按这个次序来的。她刚刚的推论,对我而言:就像塑一座雕象一般。”
    “那你这样论断你妻子,不就是用心理学家的办法”保罗跟着说。找台阶下,好避开女性的联合攻击。大家陪衬着哈哈笑。
    “我以为性是离不开美的,没有美的吸引那会引起性。”保罗又说。
    “性欲是美感的追求,虽然不等于美。而且对美的感应,教育的作成的功效绝不会少于内在潜能的冲动。”南茜回应道。
    “西方的性就是欲。中国没有相对的字眼,中国人对应性这个字含盖层面更广。”
    “是什么?”彼特问道。
    “指涵很广,不仅只男女之私,义理,人性本原。”
    四个人默然一会,南茜问保罗:“我想作些亚裔男性的塑像,并不是完全写实的,保罗,你愿意来为我作模特儿吗?”
    “我?”保罗指着自己说:“可以吗?如果你觉得可以,当然不会反对。”
    “你体格均匀,比例很好。”
    “我以为东方男人,似乎女性荷尔蒙过多,缺少毛发以及男性气慨。完全引不起白人女性的性欲,太女性化了。”
    “克莉丝,你同意保罗吗?”南茜笑着问克莉丝。
    “有着部份真理。”克莉丝回答。
    “东方男人的上嘴唇,常给我一种最肉麻的错觉,厚没关系,黑人更厚,效果没那么糟,他们经常给人家一种像油腻的**屁股样的感觉。”保罗更加发挥。
    “怎么会有这种意像,”彼特加入:“东方男人对西方女人的吸引力不会如你所讲那么薄弱,我自己就常被东方人特殊的外貌吸引着。相信南茜也有类似的感觉,否则怎会找你做塑像。你可能对自己的信心不足,也许是一般东方人的通病。”
    第二十五章——驾车回家的路上,章晶圆问王正方为什縻会讲出那些关于东方人的奇怪评语,语调平和没有批评或责怪的意思。王正方回答那只是他的观察,她不觉得是吗?她说她不觉得,也不认为是他真正的意思。
    “那你认为我真正的意思是什么?”“我不晓得。”
    王正方伸过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她望着移动着地车窗前景,没有反应。高速道路上,暗红的车尾灯在流窜,隔道墙对面迎来的白色光束一簇簇地掠过眼角。王正方心思又飘回餐厅里的激荡底交谈,回味着彼特耸动的婚姻观;人类残破的伦理观限制住夫妻伦理,一夫一妻是不合人性的,还是说动物性,性欲是不可避免要奔向多向发展,除非懦弱或无能才阻断人们为欲求奔放的流动。真不应该在这么开放的社会里制约人们快乐地发泄。
    “你觉得他们夫妻幸福吗?”章晶圆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不觉得。”他考虑一下回答:“为了追求情欲,付出太多。即使得到了,也不会如预期那么值得。”
    “你喜欢南茜吗?”她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她与我有何相干。”他怀疑她究竟看出甚么?所有的问题不都是她与彼特间事情吗?
    回到家里,时间已晚了。王正方捉摸不出要如何表示自己眼下的感触,他想妻子可能有同样的情绪。他在起居间盘桓,看着墙架上放置的旧照片,相片中的章晶圆青春动人,使他重新忆及她曾是如许可爱的少女。模样虽未改变,风情己不同,巧笑倩兮己不可追。
    反正久已不与她做爱,今夜就跟她来吧。没有感情的负担,甚么事不可为,虽不说不把她当为妓女,但也不会把她想得多神圣,沈露雪是荡妇,她又怎么会不是。
    王正方进入她房间,问她:“你在车上时,问我是否喜欢南茜是什么意思?”
    “没特别的意思,随便问一问?”
    “她那么随便,谁敢去喜欢。”
    章晶圆一面解光衣服准备沐浴,一面说:“男人梦想来往的女人原型是潘金莲、查泰莱夫人。可是现实情形,又绝不愿意接受那样的女人;不是很矛盾吗?”
    “不会吧,我认为一般男人喜爱的原型是淑女、玉女。或者是带者浪漫和奇情色彩的闺女,像林黛玉那样的人。”
    “应该是他们的控制欲使他们对查泰莱夫人那型人收手,他们了解自己的限制;可观赏的女人与共同生活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女人则不同,根本可以不顾一切地接受同类型的男人,甚至刻意去追寻。她们为了肉体或生理的缘故,愿意去忍耐,去赏识。难道女人不是更忠于原则,更有勇气来面对人生吗?”
    “你推衍到那里去了,即使可以这么讲,也只是片面或者部份真实。我不相信女人对情欲较男人有更坦白的态度。”
    “看,你还是留在这儿哪!坦诚的面对真相并不是闪烁其词。”
    “不提这些,等下来一下好吗?”王正方压低嗓子要求。
    “怎么?为了我说出我们很少做那事?”
    “不是,不相干的。”
    “你不那么冷感么?应该不会,又不是女人,医学上的统计:逾半数的女人有性冷感倾向,男人则不足百分之十。”
    王正方喔了一声“老提这些干嘛?”扶住她赤裸的肩膀,心想确实太冷落她了,板过来吻她。
    “等我先冲过澡。”转过来邀他“要不要一道进来。”
    “你先洗好了。我等一下。”
    想像代替了实际进入的快乐。王正方努力提振自己的欲望,设想她沐浴的情况,看否能举昂起来。她底部此刻应该都准备得好好的,清洗到现在并没多久。肢窝腋下及跨下已喷了点花露水,要让这些部位不着意地流露出好闻的香味。肛门附近也确实用水龙头好好冲洗过,等下即使万一有什么贴近底动作,相信不至于让不好的滋味流露出来。
    章晶圆要他把大毛巾递给她,他进入浴室,递过去后,跟她说:“彼特虽然博学多才,可是我并不喜欢他,他说得太多,而且不能习惯那样公然谈论最亲近人的房事,令我不自在。即使个性开放,也令人觉得太那个了,毕竟是跟素眛平生的人言及生息相关的人。”
    “我也这样觉得。”
    “甚么?你也会这样觉得。”
    “甚么地方不对?”
    “我以为你很喜欢他。”
    章晶圆看他一眼:“你从不把我当回事。怎能怨我对旁人的态度。”
    王正方脑中像轰了一声,好似猛然醒觉。他一直感受着她的能干博学,好像老在抵御她压制性地专横,忘了她底脆弱柔软,也忘了她也可以付出温暖柔顺,而且同样更加需要他的付出。不由得伸手搂住她赤裸的身子,紧紧地搂住拥吻。然后拉着她向床头走去。
    “你还能记得吗?上一回是多久以前。”躺卧床上,章晶圆这样地问他。
    王正方不回答,他的手指重新在她下面试着轻柔地摩挲。附着她耳旁轻语:“以后都用这双手指来照顾这面牛乳小沟壑,再也别把你的手指伸进来了。”
    再吻着不再出声的她:“取悦太太是丈夫的职责,也是丈夫的快乐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