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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姑妄言》 第六卷(补遗:林钝翁分卷评)
钝翁曰:呜呼!男风一道,虽所由来者久矣,然未有盛于今日者也。此辈几几半天下,不但恬不知耻,犹欣欣以为荣焉。得人人皆有聂变豹之孽,且使此辈闻而畏避,庶可洗尽此颓风。
叙嬴阳家世并梨园子弟履历许多趣话,令人喷饭。
突然撰出个闵氏来,不但嬴阳感激,看书的人亦感激。此何故?无闵氏则嬴阳不得生。嬴阳不得生,则无yīn氏并皎皎。无yīn氏并皎皎,哪得这两回热闹书看?
一部书偷汉之妇人不少,并无一相重者。即此一回内,yīn氏之偷汉,是众学生诱她。乃略知窍男子诱一不知窍之幼女,是一种行事。金矿之偷yīn氏,是两人同诱。两个都是老手,又是一种行事。皎皎之偷汉,是她先诱龙家小厮。两个都是知情而不知味的,又一种行事。至于了缘之偷皎皎,则是强盗之行事矣。
嬴氏如不遇了缘,焉知久之不为良妇?被这贼秃一偷,以至辱身出丑。若非邬合以天阉自责之夫,使嬴氏不知至于何地也。僧人中如了缘者正复不少,缁流一途,原是盗贼藏垢纳污之所,奈愚人往往为其所惑。有守土之责者,不可不严察此类。有佞佛之流,见余此评,必合掌曰:”枉口白舌,何苦谤僧?“孰不知余非谤之,正是为大雄氏(附注:指佛教始祖释迦牟尼)做功臣耳。
龙家小厮酒后一篇不忿的话,直欲逼走嬴阳耳。不然,住到何日是了?嬴阳不去,聂变豹之仇何日得报?皎皎与龙飏之情缘何日得绝?今日嬴阳之走,异日死龙飏之地耳。许多线索,不留心看不出也。
阮大铖之请铁按院,乃嬴阳报仇之节目。铁按院反复盘问,足见细心。安得为官者肯个个如此,无冤民矣。
写游混公又为龙家小厮之师一段,总是写他到极不堪处。且又使之一现,不致冷落也。
邬合、嬴氏二人成亲后,一个无用的天阉,一个贪yín的女子,恰恰合在一处,如何下笔?此段写得情景逼真,设身处地一想,不过如此而已。
嬴阳何等人物,暴发二千余金,眼眶更大,就要做财主身份。嗟夫!钱之能大人也若此。
古语谓构讼云:无赖不成词。阅此,诚哉言也。嬴阳在按院前供聂变豹之罪,固系实事,而自护之语亦不少。因说得近情,故能耸人之听耳。
王酒鬼一个挑水的老儿,泛泛然看去,是个极无关系没要紧的人。后来泄露机关,反是个极要紧的节目,此等处令人如何捉摸。
第六卷 赢氏贪yín为yín累始改yín心 贼秃性恶作恶深终罹恶报
附 闵氏垂慈 代巡听讼
话说这赢阳系苏州府昆山县人氏。他家世代单传,从无兄弟姐妹,积祖以学戏为生,他父亲是个花面,人都顺口叫他做赢丑子。娶妻养氏,只生得赢阳一个。赢阳六七岁时,生得甚是美丽,柔媚如女子一般,他父亲视为奇货,以为此子将来不但能克绍祖业,还必振兴家门,遂将他送入一小班中做了一个正旦。
你道这好儿子不送去念书,反倒送去学戏,是何缘故?但他这昆山地方,十户之中有四五家学戏。以此为永业,恬不为耻。就是不学戏的人家,无论男女大小没有一个不会哼几句,即如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是一个道理。故此天下皆称为昆腔。因昆山是苏州所辖,又称为苏腔。
但这些唱戏的人家他并无恒产,一生衣饭皆从此出,只可糊得眼前,安能积得私蓄。所以儿子不得不接习此艺,只三五年间便可出来唱戏糊口。他这戏子中生得面目可憎者,只得去学花面,不但怨天恨地,还急祖坟风水不好,又怨妻子yīn户不争气,不得生个标致子孙为挣钱之本,将来何以存济。若稍有面目可观者,无不兼做龙阳。他那青年之时,以钱大之一窍,未尝不挣许多钱来。但这种人又喜赌又好乐,以为这银钱只用弯弯腰蹶蹶股就可源源而来,何足为惜,任意花费。及至到有了几岁年纪,那无情的胡须,他也不顾人的死活,一日一日只鐕了出来,虽然时刻扫拔,无奈那脸上多了几个皱纹,未免比少年减了许多丰韵。那善于修饰的,用松子白果宫粉揭烂如泥,常常敷在面上,不但遮了许多缺陷,而且喷香光亮,还可以聊充下陈。无奈粪门前后长出许多毛来,如西游记上稀柿同内又添上了一座荆棘岭,扫不得,剃不得,烧不得,把一个养家的金穴如栅栏一般档住,真叫人哭不得,笑不得,却无可奈何了,真是;
一团茅草乱蓬蓬,从此情郎似陌路。
要知这就是他肾运满足,天限他做不得此事的时候了。到了此时,两手招郎,郎皆不顾,虽在十字街头把腰弯折,屁股蹶得比头还高,人皆掩鼻而过之。求其一垂青而不能,要想一文见面万不能够了到了唱戏,伸着脖子板筋叠暴着挣命似的,或一夜或一日,弄不得几分钱子,还不足糊口,及悔少年浪费之时,已无及矣。才想到这件挣钱的家伙,比不得种地的农夫,今岁不收,还望来岁。只好像行医的话,上下改三个字便是的评,说的是:趁我十年嫩,有股早来春。
这赢丑子生得一脸黑麻子,又鬼头鬼脑,宛然天生得一个丑态,故学了丑。少年时,他见同班中朋友俱有人爱,都会挣钱,独到了他,人皆一介不与,他睁着两个眼睛,看得好不动火。人人都穿得工工整整,独他只一件旧布直綴,有人问道:“别人都体面,为何你独如此?”他也无别话可封,但惨然指着面上道:“你看我的脸哪。”他人无不大笑。他间或做个媚态去撩人,人皆不顾而唾,时常对镜自嗟自叹,自怨自艾。到那无聊之极的时候,自己摸着粪门,叹道:“我比他们虽不能挣钱,他们放的都是散屁,要像我这个囫囵屁眼也万万不能够了。”
今见儿子如此标致,以为是祖宗积德所致,方有此跨灶之子(附注:千里马奔跑的时候,后蹄印能够超过前蹄印,《相马经》中称为“跨灶”。因此“跨灶”就成了千里马的别称。“跨灶之子”,等于说“像千里马一样的儿子”。),又常抚摸养氏的牝户。赞道:“不意此瘪蚌内,产生此一个美珠。”
这赢阳又甚聪明,生来该吃这种茶饭,教的戏就会,腔口吞吐也好,身段更觉窈窕,装扮起来,宛然一个娇媚女子。学了三年就可上场去唱,无一人不喝彩.无一人不羡慕。因他年纪太小,故尚有待,到了十二三岁,就有个大老官爱上了他,对赢丑子说要赏鉴他儿子的嫩臀,他岂不乐从。那大老官送了他一大块银子,又替赢阳做了两套时款绸绢衣服,替他把聪明孔开辟出来,此后果然技艺益发精妙,见者无不消魂。二三年间,他也正正经经挣了一注大钱。因他年幼,尚不知浪费,得来的银钱皆交与父母。那赢丑子夫妇喜得屁滚尿流,把儿子的粪门视同聚宝盆一般。
偶然一日,赢丑于忽然放了一个大响屁,清越异常,心有所触,不觉惨然长叹。养氏笑道:“放了一个屁,为何做出恁个样子,你舍不得这一响么?”赢丑子道:“我因此屁想起儿子来,他虽挣了几个钱,今生要像我放这样个响屁,断乎不能的了.不觉伤心耳。”那赢阳后来就渐渐不似先。俗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这间班中朋友一阵引诱.嫖赌嚼摇四个子一并施行,银钱虽有,东手接来西于去,一文也到不得家。那赢丑子原有个弱症,近来举发,唱不得戏,一家衣食皆倚仗贤郎,可还敢管他,敢怒而不敢言。抑闷在心,病渐加重.就呜呼哀哉了。赢阳虽是个戏子.他各班中相识者多,都来上纸吊孝。他要图体面,无不从丰,及至丧事毕后,他向来所挣家私也就去了多半。
那时城中有个财主,姓聂名变豹,生性yín恶。他有个妹子嫁在京中一个皇亲家为宠妾,他倚势行凶,把持官府,无恶不作。纳了一个监生名色,同这知县衙官分庭抗礼,眼空一世的样子.人人侧目,虽有一个理刑要拿他,但这苏州钦差来的织造,并驻防太监出京时,那皇亲谆谆之嘱托护庇他。那时太监的威势,虽抚按也不敢得罪地,何况以次官员。他因有此靠山,所以更横行无忌。杀人性命如草菅,占人妻女如囊寄。乡人皆恶之,就把他的名字同音而改,都称他为孽便报。
他家房产深广,姬妾众多,既贪女色,又慕男风,女子中虽被他好yín无数,而男子总未试新,这是什么缘故。这样作孽之人,又生了个作孽之具,他的阳物虽只有六七寸长,竟有盅口粗细,也还不足为异,那个鬼头竟如驴肾一般,弄人yīn中,一发了兴,开了花,就如同一个喇叭。妇人的yīn户门小而内宽,入去还易,拔出时如小碟子一般,这一撑还禁不得,年小些的妇女乍经了它,还弄得七死八活,那粪门中怎能容得此物。他在家中同妾婢们弄时还有些须怜惜,若高兴去嫖,任意冲突,不管死活,娼妓们多受他的yín毒,因此背地都叫他聂驴子。有此大名在外,这些龙阳虽然爱钱,谁肯做这贾胡剖腹藏殊的事,拿性命来换钱使。古语说得好:
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
若果然有个好脸,再有一个嫩股,何往而非银钱,岂肯未轻试他这个孽具。况这件事如卖房地文契结尾两句一般,此系两相情愿,并无逼勒等情,那小官不愿领教他这件奇物。他也没法。他屡屡看上赢阳,托人多番作合,又以重利诱之,赢阳再不敢轻诺。这聂变豹恨入骨髓,想道;定设一计使他入我牢笼,一文不得,白白的痛弄一番。更置之与死地,才出得这口恶气。
一日,他想个主意,向着他一个爱妾闵氏商议此事。闵氏劝他道:“老爷请想,你这件东西,我们妇人家跟久了你,还难禁受,何况姣童,人的性命不是儿戏的,他之不肯,大约也是知道大名在外,不敢应承也是人情。必然有罪,何至于死,据我想来,前后滋味大概相同,何不弃彼而取此罢。”聂变豹大怒道:“我这样的家私,如此的声势,况又有此奇具,若不一尝这美男子的妙臀,是我负天所付了。妳既如此护着他,把妳的后庭我试试,我就不要他了。”闵氏怎肯从井救人,吓得闭口无言。半晌道:“老爷息怒.我们遵着行就是了。”聂变豹又叫了她一个心爱的标致丫头名唤垂丝来,吩咐道:“妳与姨娘两个人明日替我如此如此行事,要泄露了,我也不处治妳们,只将屁股每人弄一下,至于死活,那就凭妳们的造化。”那闵氏同垂丝你我相顾,面容失色,唯唯领命。
到了次日,聂变豹传了赢阳这班子弟来家中唱戏,到半本落台时,已有二鼓,台班人吃饭了,一个个都出去净手。赢阳落后出来,尿完了刚到转身.后边有人将他衣襟拽住,忙回头一看,月下见得分明是个俊俏女子,却是丫环装束。赢阳疑心,问道;“妳做什么?”那女子近前低声道:“你姓什么?”答道;“我姓赢,”那女子喜孜孜携着手道:“到那黑影处,有话对你说,这里怕人撞见。”赢阳此时魂都不知往那里去了,同她到了黑处。那女子反将他搂过来,亲了个嘴,附在耳上道:“刚才我家姨娘在房内看戏,见了你,着实心爱,想要同你会会。有许多好处到你,叫我来问你,明日可有戏?”赢阳道:“明日没有。”女子道:”‘你今夜戏散了,合班同行,大约脱身不得,明日到日落时候,你到我家花园后门外等着,我出来接你,那是没人的地方,只管放心。”又道:“恐你疑惑,这是姨娘送你的表记,你可收了。”递到他手中.又一把将赢阳搂得紧紧的。道:“亲亲,你怎这等爱人,我姨娘生得玉美人一般,我总成了你,你不要忘了我。”赢阳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利害,少年心性,以为奇遇,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只点头道:“我定来,我定来,妳务必出来接我,不可误了。”那女子道:“不用多说。”看有人来,抽身去了。
赢阳不便打开,将那包儿装入钞袋中,又来唱戏,散了回家,已将五鼓。到了家中,取出包儿灯下打开一看,一双大红锻子睡鞋,满帮白梅花,豆绿拽拔,白绫底儿,尖上钉着黄豆大的珍珠,长仅三寸。里面一个红纸包儿,打开是一个喷鼻馨香的香囊,上绣着交头鸳鸯,还有一根金并头莲,一根金双头如意簪,四个连环戒指,十个滚圆的白珍珠。赢阳喜得心窝乱痒,将那鞋亲了几个嘴,叫了几声心肝,仍包好放在钞袋内,脱衣上床,把那钞袋搂在怀中而睡。
朦胧之际,到了聂家与那女子相会之处,那女子一见,喜笑道:“好信实人儿,我等了好一会了。”上前拉着手道:“我们进去。”赢阳猛省,站住脚道;“倘遇见妳家老爷怎么处?”那女子道:“我家姨娘们多,每夜轮着陪老爷的,各人各屋不妨事,难遣你怕,我们是不怕的么?”因接着笑道:“小冤家,你这样多心胆小。”赢阳此时精魂俱失,虽刀锯在前也不顾了,仗胆同她进来,到了一间齐整屋内,灯下一个美貌妇人,笑吟吟上前拉住道:“小冤家,想杀我了。”拿脸儿偎倚着。赢阳见这光景,兴不可遏,不暇开言,携手上床,脱衣解带.见那妇女柔软如绵.yín乐了一度.还想要叙叙情意.只见那女子揭开帐子道:“大大亮了,快走罢。”赢阳见日光果然射人,忙穿衣问他往外飞跑,不防被门槛一绊,几乎跌倒,一惊醒来,原是一个大梦。钞袋还抱在怀中.yín精已溢于被褥。看窗上时已日上三竿,定神自思,梦境宛然,暗喜道:“今晚必定成就佳期,这梦兆大祥可喜。”他那包儿不敢与娘知道,仍带在身边,慢慢起来梳洗,吃罢饭,步到聂家后园门口,一看,果是一条死巷,无人来往一块空地,更自放心。又走了转了,坐了一会又去,天色尚大早,只得又回,眼巴巴再不见晚,急得来回只是走。
看看日色冲山,心中大喜,到了园门时,已东方月出。正在迟疑,猛听得园门呀的一声,赢阳心下一惊,仔细看时,正是那女子,心放下。那女子道:“趁没人,快进去罢。”赢阳随了进来,丫头关上了门,两人携手进入园中,互相搂抱,亲嘴咂舌,调笑了一会,才又同行。转弯抹角,走了好一会,到了一间房内,尚未点灯,月光照着,甚是富丽,以为应梦,心下私喜。那女子低声道:“你等一等,我去看看,若老爷睡了,我接了姨娘同来。”徉徜去了。赢阳等了多时,尚不见来,心中也有些懊悔疑虑,怕有人来看见,要想出去,既不认得路,又恐遇着人。又转念道:“昨夜梦兆好,料不妨事,大约是那里脱身不得,况且这女子有这样情意到我,决无他故。”
正凝眸注目的盼望,忽见两个大亮灯笼,-阵人走来,赢阳举目看时,正是聂变豹。那魂铮的一声,已不知何往。吓得跌倒在地。聂变豹进门一见,大喝道:“有贼,快拿住,不要放走了。”两三个家人上前拎起跪下,聂变豹看了一下,问家人道:“这不是赢旦么?”家人道:“正是他。”聂变豹坐下,大怒:“好大胆的奴才,你夤夜直入我内室,非奸即盗,小厮们,剥了这厮上下衣服,紧紧的绑起来,明早送到县里处死这奴才。”家人上前正剥了衣服,褪了裤子。聂变豹道:“他那带子上是什么?”家人道:“是一个钞袋。”聂变豹道:“拿来我看。”家人递上,他一打开,假意吃惊道:“我当是他刚进来,原来把鞋同首饰都偷到手了,明明是盗,又借此鞋讹奸,好恶人,明日到衙门夹打着,追他的余党。”赢阳被捆得如一个粽子相似,精光着睡在地板上,疼痛难忍,流泪哀告道:“老爷天恩,我怎敢私自入来,是老爷府中一个女子昨夜约小的来的,这东西也是她给找的,并非敢偷。”聂变豹道:“这女子姓什么,如今在哪里?”赢阳又告道:“小的不知她的姓,是她带我到这里,她就去了。”聂变豹更怒道:“这奴才胡说,你连人的姓都不知道,就敢跟她进来,既来做贼,又诬赖我家的人,污蔑我的家,益发可恨,就算真有其事,明是好了,罪更重些。小厮们,出去把众丫头都叫来与他认认,若是没有,也叫他死而无怨。”
众人答应一声去了,少刻有数个丫头各拿着一个灯台,都点明晃大灯进来,房中照得雪亮,聂变豹道:“他说是妳们哪一个带进来的,可到他面前叫他认。”众丫头上前齐道:“你认真了,自作孽自当,不要混赖无辜。”赢阳一个个看了总不是,他也还有些良心,不肯冤人,哭说道:“都不是,是一个瓜子脸,雪白一面庞儿,穿着青衫白裙,腰里紧着一条红汗巾。”聂变豹道:“这奴才信口胡说,我家并没有这个人。”正说着,只见一个美妇走进来,在旁边椅上坐下,聂变豹向她道:“这就是赢旦,我回来就到你屋里,看见他正在此做贼,叫小厮们拿住绑了,还只当不曾偷得东西,谁知把首饰并一双鞋都偷了藏在身边,反诬赖我家有个女子诱他来的,妳说可恶不可恶。明早送官夹打死了,方除我恨。”
那美妾道:“老爷不消动怒,丫头们,取酒替老爷消气。”丫头答应,去不多时,捧了酒肴来摆下,抬过桌子,斟上酒,美妾在傍陪饮,那赢阳又是疼,又是怕,哼一会,哭一会,说道:“妳哄了我进来,这会儿妳不知躲在哪里去了,叫我受罪。”又叫一会冤枉。聂变豹怒道:“这奴才还敢胡说叫冤枉,丫头们打嘴。”那些丫头看见这样粉团般一个标致男子,光光的绑在地下,好不心中又怜又爱,谁还忍来打他。因主人吩咐不敢不遵,一个大丫头走近前,背着身子,手拍手响两下,低声道:“不要啧声了,何苦捱打。”赢阳到此时以死自听,见那丫头说,也不叫了,只得闭着眼哼哼。
那美妾心中老大不忍,斟了一杯酒,站起敬与聂变豹道:“我乞老爷一个恩。”聂变豹道:“什么事?”那妾道:“这小子罪虽该死,不过是明日到官自有官法处治,此时饶了他,绑拴在这里,料他也飞不出去。”聂变豹还不肯,那妾再三哀求,便依了。那妾叫丫头放了他,丫头忙都上前,七手八脚替他解了。赢阳浑身捆麻了,这一放,更疼得动不得,睡在地下哼,那妾见他嫩白皮处捆得一道红一道紫,更觉惨然,又道:“拿他件衣服与他遮着身子。”一个丫头忙拿衣服替他盖上,只见又走进一个丫头,到聂变豹面前道:“奶奶叫来请老爷,有要紧话说。”聂变豹踌躇道:“这么晚有什么话说?妳去说有话明日说罢。”那妾怂恿道:“奶奶既来请,必定有要紧的话,老爷去去再来,何妨。”那聂变豹站起来道;“也罢,我走走就来。”两个丫头忙点灯笼照着去了。
且说这聂变豹,他虽恶甚,他的个正妻子单氏甚是贤惠慈仁,她待这些妾婢不但不醋,且个个加恩,聂变豹甚是敬她。她每每但知丈夫做人那恶事,亦更苦口相劝,聂变豹虽不能全听,十分中也还听她一二。那垂丝去哄赢阳,因奉主人之命,不敢不遵,大非本愿,她哄赢阳到了闵氏房中去,回复了聂变豹,见他去了,忙来向闵氏道:“赢阳已哄到姨娘屋里,老爷去了,不知他死活何如?姨娘快去解劝解劝,救他的命要紧,不然这个罪是姨娘同我造的。”闵氏道:“我先去,但恐我的面皮小,救不下来,妳可悄悄去禀上奶奶,求奶奶力量,或者还有几分指望。”闵氏来后,垂丝忙到单氏房中,将主人叫哄诱赢旦的话详细禀上,求奶奶力劝,救他的性命,又道:“奶奶只说听见传说,千万不要说是我来禀***,恐怕老爷啧怪。”那单氏听了叹了两声,念了几声佛,忙叫丫头去请聂变豹。
他一去后,那妾立起,走来赢阳面前蹲下,用手抚磨他的身上,道:“我看你也是个伶俐人,怎么大胆到这里来?”赢阳先见她求情放了绑,此时又如许见怜,感激不尽,哭诉道:“实是有个女子约我进来的,奶奶救救我的命罢?”那妾道:“人约你进来的话并无见证,就到了官,这句没指实的话也不信,况你人赃现获,一阵夹打再不能免,总是你自己的错,怨不得人。我同这些丫头哪一个不可怜你,你看老爷那性子可是劝得,叫我如何救你?”赢阳道:“***恩典,找死了也是感激的,我死怨命也罢了,但只一个寡妇娘,又没有兄弟姊妹,可惜白养我一场。”就呜呜的哭了起来。那妾也滴了两点泪,附在他耳上道:“只有一件可以救你,你可依得。”
赢阳听得救他,就住了哭声道:“奶奶肯救我,就是我重生父母了,有什么不依的。”那妾道:“我家老爷酷爱小官,你舍着同他睡睡,救了命罢。”赢阳疑了一疑,也悄说道:“外人传说老爷的东西连妇人还禁不得,我们如何承受?”那妾悄悄又道:“你依了罢,大约受些狠苦,也还未必就伤命,因为他爱你,你屡屡不肯,才下这毒计,你再不依,他不但强弄了,还白白送了性命,送官是假,此时他要害你,性命值什么,你难道还不知他平常的狠毒么?”赢阳方恍然大悟,叩头道:“奶奶妳是我救命的恩人,我要不死,后来报妳的恩罢。”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料到逃不出去,舍着身子,性命交与他罢。”
那妾道:“既如此说,等他来,我救你。”说了,仍回位坐下。只见聂变豹来了,那妾道:“我有一句话,老爷肯听么?”聂变豹道:“什么话?”那妾道:“这小子虽未做贼,脏物既不曾拿去,又不曾有奸yín的事,恕他年小无知。他哭诉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并无亲人,他也还生得好,叫他拿身子替老爷陪罪,也可是出得气了,不必再深究了。我问他,他也情愿。”聂变豹道:“既妳说情,我依了妳。”
因向赢阳道:“我看她面上,饶你一条狗命,你须顺顺的,若拗手拗脚,我却不算。”叫丫头们抬过一条春凳,铺上褥子,地板铺了红毯,叫他扶起爬在春凳上,站在毯上。赢阳此时身不由主,凭他们摆布停当了。聂变豹浑身脱光,笑对那妾同众丫头道:“妳们都不许去,在这里看我老爷试新。”
他走近前,摸着赢阳的屁股道:“你不许动。”赢阳知道有个性命相关的局面,也不看他的大小,低头闭目伏在凳上。那聂变豹吐了一口唾沫,抹在粪门上,又自己擦些,垂着首,捏着阳物,对准粪门就顶,哪里进得去。还不曾进得些须,赢阳已觉火烧火辣,那聂变豹不得其门而入,发起性来,凭身用力往里一下,攮进去了一个鬼头,只听得赢阳大叫一声:“哎呀,我死。”就不做声。那聂变豹哪管他死活,几送到根,任意抽送起来。半响,只见赢阳透过一口气来,浑身乱颤,声气也颤笃疏的哭道:“不得活了,不得活了。”那妾同丫头们看得毛发都竖起来,替他害疼,又不敢上前来劝。那聂变豹笑嘻嘻只是捣,一面说道:“你只当在衙门里捱夹捱打,那难道是不疼的么?”他本有半夜的本事,喜得是初试此窍,只要了半个更次就完了,他把阳物拔出在大半截来,猛然一攮到根,忽一下拨出那个大喇叭头子,将他肠头带出有五六寸来,鲜血长淌。
那赢阳先已被他捣得一阵阵发昏,眼中金苍蝇乱冒,被这一下,疼得迷了过去,跌倒在地上,声气全无。聂变豹哈哈大笑,一个丫头忙将一块细帕替他把阳物拭净,他就精赤条条坐在椅上,说道:“这没福的奴才,当日要好好的依我,何等不妙,今日一半的也被我弄了。”
那妾心甚不忍,也顾不得聂变豹在面前,忙上前抱住他的头,叫道:“快取开水来。”丫头们忙忙碌碌倒了一瓯水来,灌了好一会,才听得他哼了几声,微微醒转。聂变豹道:“不要管他死活,叫小厮们拉出去,撂在空处会罢。”那妾道:“这小子罪不至于死地,况救人一命胜造六级浮屠。老爷请安歇去,我同众丫头们慢慢救他,明日天不亮叫人送他回去,也是老爷的一点yīn生。”聂变豹呵呵笑道:“凭妳。”披上衣服,也不穿裤子,一双手搂着个丫头,两个丫头提着灯笼要走。那妾又道:“老爷且请住着。这小子够他受的了,那包东西只把鞋留下来,那些首饰赏了他罢。”聂变豹恨了一声,道:“便宜这奴才。”说罢去了,两句俗语说得好:
常得冷眼观螃蟹,看作横行到几时。
聂变豹初意要置赢阳于死地以雪恨,今竟宽放了他,一来是看闵氏之面;二来实亏单氏请他去时,苦口力劝数番,故只yín毒一场,了其宿愿,便宽怒了。
再说赢阳此时心中也明白了些,见这美妾如此怜惜他,心中想道:“我是哪里造化,遇见这位恩人,不然这性命完了。”那妾见聂变豹已去,叫丫头将赢阳扶到凳上睡下,叫拿个枕头与他枕着,拿灯照他的肛门,裂做数瓣,大肠拖着。一面叫拿块旧细帕把血拭了,叫丫头们替他往里揉,又亲按摩他身上伤痕,又叫拿了杯热酒来叫他吃。赢阳吃不下,那妾道:“你勉强吃些热酒活活血。”赢阳却不过她的情,强呷了一口,又闻下眼,迷迷的不做声。那妾叫拿床被来替他盖上,约到三鼓时分,赢阳已大明白了,只是肛门疼得受不得,身子痛得动不得,举目看见两三个丫头,东倒西歪的睡着,只那美人还坐在傍边替他抹身上。他掉泪道:“蒙奶奶救命之恩,我杀身难报了。”
那美人将口附在他耳上道:“我与你同病相怜,我家姓闵,也是好人家女儿,已许过人家,不知什么人说我生得标致,他叫人到我家,说要娶我做妾,我父母不肯。他竟差许多家人抢了我来,也似你一般将我yín毒。我是个少年女儿,几乎丧命。后来听得我夫家同我父亲告状,他假捏我父亲卖女文书,反说我父亲同夫家串通,伙骗官处,俱受重责。我今日在他家虽算第一个宠爱的,但我恨毒在心,因是女子不能报仇。他爱你久了,几次叫人去说,你不肯依,他恨极了,故下此毒计,前同我商议,我再三劝他不可,他大怒说,若不依他,就要拿我替你,你想这可行得?我还疑你乖觉,未必就上他的美人计,谁知你竟投在他罗网中,今逃出命来,就算造化了。”
又道:“他家的这些恶奴才没有一个不是帮主人作恶的,找明早叫他们送你到家,你把这个包儿还带去变卖了将息。”因拨下一根金耳挖,插在他头上。道:“家中人若送你到了家,不曾拿你的东西去,你到家时,拿这耳挖来回覆我,若不曾送你到家,或拿了你的东西去,切不可与了来,我好追究。”赢阳感恩无地,只叫恩人。闵氏起身,开了柜子,在一个皮匣内,拿出有十多两一封银子过来,说道:“我虽得宠,不管银钱,头面虽有,都有数目,给不得你,这几两银子你带去盘缠。”又拿着那双鞋道:“这就是我的鞋,他前要了去哄你的,我今赠你。”赢阳道:“我怎敢要。”闵氏道:“我赠你,不是私情,有个缘故你切记着,一来你今日之事,因此鞋而起,见此鞋就想今日,再不可如此孟浪了。二者你这一去,不要疑心要告他,我对你说的,千万紧密,一露风声,他知道了,你我都是死数。你做戏的人见大官府处多,看有风动官府,将你我二人的毒害呈上,千万救拔出我去,恐你日久忘却,故赠此鞋,要你视物思人之意,也不枉我救你一场。这样恶人自有大报,但恐一旦玉石俱焚,连我立不能免了。”说着,不觉悲恸流泪。赢阳只在枕上叩头道:“奶奶天恩,我我若敢忘了.死于千万刃之下。”正是:
惟有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生尘。
闵氏听听外面已五鼓尽了,说道:“你去罢,你去罢,恐怕他醒来又要变。”遂叫醒丫头,扶他起来,替他穿衣着裤,那赢阳弯着腰,直不起来,站不住,闵氏叫丫头指名叫了两个老成些的家人进来,吩咐道:“老爷吩咐叫你两个扶赢旦,送他到家,要一个凭据来回我话。”那赢阳见有人,不敢多说,跪下去要叩头,方要跪,一交跌倒。闵氏道:“不消不消。”叫家人快扶起他去,那两个人上前扶了出来,因是得宠的姨娘吩咐,不敢怠慢了,问了住处,送到他门口,天已大明,二人道:“送你到家,有什么凭据与我们拿去?”赢阳拔下耳挖,递与道:“有劳二位大爷远来,回去时我叩谢奶奶罢。”二人接过去了。
赢阳敲门,他母亲出来开了,一见儿子爬在地下,面如青纸,吓了一跳,尽力扶起,跌跌撞撞扶了进来,放他床上睡下,赢阳一把抱着娘痛哭道:“我同娘娘见面是再世了,若非恩人救我,也不能生回了。”养氏也哭着问他缘故,他把始末原由细细说知,又在身边取出银子同那个包儿交与娘看,养氏忙把他裤子褪下,见他通红的肠头拖着,肛门裂肿,好不难看,心疼得要死,一面哭一面咒,又一面感念闵氏,忙去弄了汤水来与他吃,又烦人请入外科来看,用药调敷,足足有一个多月才下得床。那肠头只上去了寸余,还有三四寸来长不得上去。医生说,若是趁热当时整治还收得过去,因是冷了治不得了。遂成了一个残疾,一辛劳碌便淌血水,腰就疼得弯着,戏也不能常唱,只好偶一为之。至于后庭主顾,不但新孤老不能相与,连那些旧相知看见要如此,但道可惜而已,掩鼻而避,且按不下题。
再说赢阳住的这一条街上,有一家姓yīn的,门前开着个小杂货铺,夫妻二人只得一个女儿,三口过日。这女儿到了十二岁,因她长得高,像个十五六岁的身体,就留了头,娇模娇样,甚是聪明。他隔壁一家姓关,是个住闲的小乡富,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一,请了个先生在家教书。这乡宦因家寒不能独举,遂将左右邻舍有子弟要念书的约了同出束侑,他家收拾了三间书馆,拿家中旧榻扇,隔了一间做先生卧室,总共有七个学生,四个大的三个小的,大的都不过十五六岁,小的也有九岁十岁。
这yīn老儿忽然高兴,向婆子道:“我家女儿生得甚好,又伶俐,何不送她隔壁关老爷学中去念书,识得几个字,就是个全人了,妳道好么?”那婆子倒知事,说道:“一群男学生,把女儿送去,恐怕不便。”yīn老儿道:“我难道不知道,女儿才十二岁,怕什么,若是十四五岁,我自然不肯了,何待妳说。”那婆子也就不阻他。
这关乡宦时常到门口走走,间或也到他铺中来闲谈,恰好这回走来,yīn老儿连忙让坐,筛茶送上,说了些闲话。因说道:“一句话正要请问老爷呢。”乡宦道:“有什么话只管请说。”yīn老儿道:“我有个小女,生得也还伶俐,今年十二岁,我的意思托老爷的福,想送到府上学馆中,多少学两个字儿,先生的束侑不过是意思而已,老爷说可行得么?”关乡宦道:“这是极好的事,有什么行不得,添一个女孩子,先生能费多少心,束侑任你,我去说,再没有不依的。”因见黄历挂在壁上,取下来翻开看,道:“好,明日就是入学的日子,你赶得及么?”yīn老儿道:“没有什么不及的,只用买本女儿经,纸墨笔砚是小铺中有的,明日便好了。”那关乡宦坐了一会去了。响午时,关家一个小厮来说道:“我家老爷对先生说了,叫我来说,你家姑娘只管请去。”yīn老儿笑道:“烦你去多谢老爷。”那小厮去了。yīn老儿忙去买了一本女儿经,对了一钱银做见面茶,拿出纸墨笔砚,叫婆子拿个拜匣盛了,就把桌椅先送了过去。
次早,把女儿收拾停当,亲送到关家来,拜了先生与众学生都相见了。又烦馆童带上去见关乡宦夫妇,那关奶奶倒爱这孩子,与了几枝绒花,一条湖绉汗巾。然后出来念书,众学生见这女子妖妖娆娆,雪白的嫩脸,鲜红的嘴唇,黑发披肩,好生俏丽,这一个向着那个努个嘴,那个望着这个挤眼,各各含笑。他这先生三六九要去会文,又时常要去料理家务,一月只好半月在馆。
次日,先生不在,四个大学生同到一处商议道:“这样一块好肥肉放在嘴跟前,要不尝她一尝,不可惜么?”一个道:“她小呢,恐怕不知道情趣,一时喊叫起来怎处?”一个道:“慢慢的说法引诱她,可不是硬开弓的,须是如此如此,或者可以引得动她。”一个又道:“他三个小的须瞒不得,怕他们告诉人就不好了。”一个道:“叫他们来,我们同他商议。”遂把三个小学生也叫了来,道:“yīn家这女儿你们可爱么?”一个笑道:“怎么不爱,我方才见她弯着腰在地下抬笔帽呢,一个滚圆的屁股,衣服凹过去一条沟,好不有趣的呢。”一个大学生道:“我们算计要弄她一弄,想看看她是个什么样子,但你们小呢,还不会干,我们大家凑些钱与你三个,你不要对人说,等你们大些,少不得给你们尝尝。”关二道:“她方才到后院里去溺尿,我悄悄跟了去,想看看她的屁股,谁知她拿裙子遮得严严的,一些也看不见。她起来了,我去看看她的尿把地下冲了个窝儿,好不有趣,我不要钱也要看看,弄得弄不得不要管我,不然我就告诉先生。”那两个小的也道:“我同他一样,也是要看看的。”那一个大学生道:“既如此说,也罢了,须是如此去做。”众人商议定了,各回位坐下,一会儿这个去买些糖来请她,一会儿那个去买些果子来让她,到底是女孩儿家,害羞不吃,这个道:“我们同学念书,就是亲兄妹一样,怕什么?”那个道:“休说兄妹,连夫妻还没有这样亲热呢。”她也知瞅人一眼笑笑,人兜她说话她也不答。过了几日,熟了,也就说说笑笑,再三让她东西也就吃些。
一日,先生又出门,众学生玩了一会,看见院子里两个**打架,一个指着笑道:“这**打架,屁股对屁股一下子,那有什么趣,难道也快活么?”一个道:“它这样不快活,你看那母**把浑身的毛松了,那一抖,大约也像人两口子弄酥了的样子。”一个说:“到底是有那物的好,你看那鸭子,它有物,弄得那母鸭子快活得鸭鸭的乱叫。”一个道:“什么相干,你看驴子那样个大物,弄得那草驴把嘴巴答巴答的响么。”又一个道:“倒不知人弄着可叫不叫。”一个道:“怎么不叫,我家隔壁的裘老大,一个金刚也似的大汉,娶了一个老婆。”指着道:“也只好有yīn姑娘这样大,那一日我听见隔壁哼哼,我当时有人害病,在板缝里一张,原来是裘老大把他老婆按在床沿子上弄呢,是那老婆哼。我张见他的屌那么又粗又大长,疑他老婆是害疼哼,谁知看了一会,他老婆叫道:‘快活我了,哥,你再狠些。’裘老大像捣碓似的又狠狠的弄了一会,那老婆嘴里混哼乱叫,那个快活的样子哪里看得。我也没有打手铳,就把脉掉了。”一个笑道:“我不信这话,像yīn姑娘这样大,只好同我们这样大的人弄,哪里禁得那大物,一下子不弄坏了?”一个道:“什么相干,女人生了这个来给人弄,那怕什么大,越大她越弄得快活呢。”众人哈哈的大笑,那女子也侧着耳杂听他们说,脸红着,也不住的笑。一个道:“说了这一会,好不难过,要是yīn姑娘在这里,我们大家打个手铳,赛个远近。”又一个道:“yīn姑娘她后来嫁人,还见的是大的呢?稀罕我们的多大一点子,怕什么。”一个道:“不是这话,她的舍不得给我们看,我们的为什么给她看。”一个道:“也罢,我们到屋里去找罢。”遂大家笑着一轰到屋里去,把门俺上。
这女子虽年小,心胜伶俐,听这些人说得村yín如此,她就情窦大开了,也觉得津津有味,但不好问得,见他们说去打手铳,不知怎个打法,心中想看看这物件是怎个形状,遂悄悄到窗子眼里去张,见他几个人脸向着门外,用手勒那东西呢。这四个大学生里面,有一个的竟有四寸多长,那三个都只有三寸的光景,那三个小的只得指头大。她看得好不动火,想道:“可惜人多了,要是一两个,我就同他试试看是怎样。他们说快活得很,不知是怎样快活法儿?”也将一双手缩进袖子去,伸入裤裆中,将小牝摸摸,又拿指头探探,不知是怎样局面。只见那几个勒了一会,这个冒出点浆来,那一个冒出点清水来了。忽然悟道;“我听见人说城,想就是这东西了,**蛋黄同上那一点子不是他么?”想出了神,眼定定的望着这屋内。这些小子他们虽然在屋里打手铳,原想诱她去看,手里打着,眼睛却射在窗子外边,影影的见她在那里张,忽一齐跑出来,见了她,笑道:“yīn姑娘偷看我们的呢。”嘻嘻哈哈的大笑,那女子羞得脸绯红,笑嘻嘻跑上位坐着去了。众人道:“我们吃午饭去,快些来,来迟了的罚五个钱。”那女子先去了,众人商议道:“看这丫头也已动心了,怎么个弄法?”关大道:“人多,若齐上手,她必定不肯。等我若哄上了,你们一个个陆续上,就不怕她不依了,你们吃饭迟些来,我等她来调戏她,她肯不肯看大家的造化。”众人笑嘻嘻答应去了。
关大忙忙吃了饭,先来学中,那女子紧邻也来得快,这关大安心要哄诱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将阳物拿出,用手摸着,眼睛向外看着窗子,只见一个女子的影儿,知是她来了,遂口中叫道:“我的好yīn姑娘,弄得我好快活,好心肝,好宝贝,好嫩Bī。”那女子正要进门,听得他说,打个洞一张,见他嘴里叫着,用手勒那物。忍不住嘻嘻一笑,关大忙跑出来,一把抱住道:“姐姐,妳救救我一救罢,趁没有人在这里。”那女子也不狠拒,被他抱到房中先生的床上,就扯她裤子。那女子道:“我怕疼。”关大道:“不怕的。哪个女子不同人弄,要疼谁还肯呢。”女子也动心久了,任他脱去。他乍见这条细缝,不知从何处弄起,低下头用指头摒门,看明了穴道。那女子闭了眼睛只是笑,他用上许多唾沫,然后对上了,向内一塞。女子道:“哎呀!疼得很呢。”关大道:“头一次乍弄,有些疼,妳忍一忍儿就好了,弄过这一次,下回就只有快活的了,我听见人说头一回刀割,二回枪戳,三回快活,妳疼过这一回就好了。”那女子只皱着眉,也就不啧声。弄了一会,关大觉得内中一嗡,嗡得无比受用,顷刻完帐。那女子用手一摸,看了看,说道:“被你弄出血来了。”关大掏出块汗巾,替她拭了猩红点点。
那女子拿过来塞在裤带上,正穿完了衣裤,众学生一齐跑进来,道:“你两个干的好事,一样的人,为什么偏一个向一个,除非都给我们尝尝,不然等先生来禀了,大家弄不成。”那女子羞得彻耳通红,背着脸坐在床上。关大道:“你们不要着急,事好商量。”众人道:“有什么商量的,大家弄弄就完了,不然,我们去告诉yīn老爷,你两个弄不成。”关大道:“你们出去,我同yīn姑娘计较。”众人出去了,关大搂着她道:“这怎处,妳除非同他们大家弄弄才好,不然这一闹开了,怎么了得?”女子道:“都是你引的头。”关大道:“生米已成熟饭,抱怨也没用,妳同他们弄弄罢,一来压口风二来才得长久。”这女子一来恐怕闹得先生父母知道,二来初次乍弄,也不觉得十分苦楚,后来或有乐处,也恋恋不舍,遂道:“我的还疼呢。”关大道:“妳若肯了,哪里定在今日,明日何妨?”女子道:“人多得很,哪里行得。”关大道:“岂有一齐同来的理。轮流着,或一个或两个,凭妳心里就是了。”那女子低了头不做声,关大道:“你们来。”众人进来道:“怎么说?”关大道:“yīn姑娘肯了,但你们不许乱来,从明日起,一日一个轮流着,或是一争吵,yīn姑娘不肯,我就不管了。”笑道:“你们还不谢赏呢。”众人齐笑着跪下叩头道:“谢姑娘赏了。”关大拉她转过脸来,笑着道:“妳受他们的。”她也红着脸低着头笑。那女子年小,到底羞愧,向关大道:“我回家去着。”下床来就走。
关大见她害羞,也不留她,嘱咐道:“明日等妳呢。”她也不答,回到家中,她娘问道:“今日如何老早回来了。”她没得对,说道:“我身上有些不自在。”那娘见她头发乱了,问道:“妳头怎的了?”她拿镜子一照,是方才在枕上揉的。说道:“我在先生床上睡了一会就散了。”她娘也不疑她,她这一夜又喜又愧,到次早已梳洗了要去,忽又愧心一荫道:“这么些人,我怎么好同他们弄,况且今日不知疼不疼,要只是这样疼起来,有什么趣?他们都说快活,不知是真是假。”又将个指头将小牝挖控,与前原封大不相同,塞些进去也不知不觉,笑道:“疼是大约不疼了。”到底不好意思,还推不好,不肯去上学,她娘也不强她,早饭后先生又出门去了。
众学生道:“她今日不来,有些古怪,要是麦了不肯来,只便宜了关老大。”关大道:“都是你们这些冒失鬼,捱两日等她熟滑了,又得了些趣,再大家上就好了,才头一次就想都要到手,她一个小女孩子不害羞么?这一弄塌了,大家没戏唱。”一个道:“都不消埋怨,她要不来,她老官就取桌椅来了,多半是害羞,等我去说先生叫她,看她可来。”众人道:“有理有理。”他遂到yīn家来叫,那女子想道,先生既在学里,就不怕他们了,遂往学房里来。一进门,见众人在地下玩跳,不见先生,抽身就要回去。众人上前拦住,道:“我们昨日头都叩过,赏也谢了,妳如何翻悔得?”她红着脸笑着,到位上坐下,关大走近前附着耳上道:“昨日已说明白了,赖不得,妳同他们弄弄,堵堵他们的嘴,后来肯不肯就凭妳了。”
那女子此时也不些情愿,但不好答得,只低了头,关大捏了她一下,道:“妳依我好呢。”遂向众人道:“我再三求yīn姑娘,她依了,但你们怎么个轮法,今日该谁?”这个道:“是我,是我。”那道:“让我。”争个不住,关大道:“你们这么闹就成不得了,依我一句话,我做长草儿,你们抽,长的在先,短的在后,不许再争,若再吵闹,我就不管了。”众人道:‘依你、依你。”关大做了草叫他们抽,那个小的抽了一根长的,关二是第二个,物子大的是第三,别的都抽定了,众人道:“还到屋里床上去。”那女子坐着不肯动,关大上前抱起她来,道:“都是成日会的熟人,怕什么羞。”将她抱到里间床上,女子说道:“不好,昨日回去娘娘问我头发怎么散了,我说谎哄过了,今日头发再一乱,回去怎么答应?”关大道:“那不是先生的梳镜么,再梳梳就是了。”又道:“我先替妳脱了裤子,那小人儿不会弄。”那女子笑着,关大替她脱了放她睡好,将她牝户看了看,又拿指头探探,笑道:“与昨日大不相同,包管妳不疼了。”那女子只是笑,两人又亲嘴砸舌,玩戏了一会。出来叫那个的道:“你去。”见女子仰卧着,忙爬上床来,把裤子褪了,那小**子才有小拇指大,爬上肚子,向腿缝中戳了几下,说道:“我不会,换他们来罢。”就下来出去,道:“还给我几个钱罢,我不会弄那东西。”一个道:“你都弄了还要钱。”他急了,道:“你去问问,看我弄了没有。”关二拿了五文钱给他,道:“给你罢,等我去。”遂进来上床,就爬上身,他却伶俐在行,用手摸着了孔窍然后捏着阳物送入,觉得甚是有趣,不住道:“快活,快活。”不几下就冒点清水完了,那女子不但不疼,反被他激得痒酥酥的难过,想道:“这不济,到底是大些的好。”那关二爬起出来,那大学生道:“你这样快,该我了。”走进房,见那女坐起要穿裤子,他上前接住道:“且不要穿了,他们不济,妳要不弃嫌,我同妳试试。”那女子正未尽兴,就住了手不穿。知她心肯,将她放倒,取出肉具,那女子昨日张见过他,是头一个大物。说道:“你的大,比不得他们,不要冒失。”他笑道:“这还要妳说。”把guī头上抹了些唾沫,将她两条小腿架起,往里轻轻一送,她那小牝才被关二弄湿透了的,一滑就进去一半,问她道:“可疼么?”女子道:“影影的有些。”他道:“不妨事。”又几送到根,女子道:“胀疼呢。”
他一抽一拽了一会,见那女子屁股扭呀扭的,知道有了些好光景,向她道:“妳要觉得里头有些痒痒的,妳拿手把我腰抱着,我好用力。”又抽了几十下,见那女子两眼水汪汪,渐渐畅了,伸手将他抱住。知是火候到了,一阵乱抽,只见那女子面上通红,打了一个寒瞟,知她丢了,又狠抽几下,也就大泄。那女子将嫩股向上就了两就。他伏在身上笑问道:“可快活?”那女子微笑点头,他抱着亲了个嘴,要舌头,那女子扭头笑着不肯,他道:“妳不伸过来,我也不放妳起来。”那女子只得伸出些,被他紧紧含住了咂,哪里肯放。那女子将他一拧,他才吐出,道:“好甜舌头。”又笑问道:“那小的怎么样来?”她笑道:“在腿缝里戳了两下就跑掉了。”两人笑了一阵,才下肚子来穿裤子,那女子也起来穿了,到桌子跟前拿镜子照着拢头。抿完了,众人都进来望着她笑,她低着头也笑,那大学生对着小学生道:“yīn姑娘恼你呢,说你把她的腿都戳肿了。”众人哈哈大笑,那小的羞得脸通红跑出去了,关大道:“饭时了,姑娘吃饭去罢。”那女子就走出来,关大送她,她道:“先生不在,我不来罢。”关大道:“家里坐着也闷,不如来,大家说玩话热闹,弄是说定明日,今日弄不弄由妳。”又问道:“方才弄得好么?”那女子含羞不语,关大笑道:“我同妳还怕什么羞。”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到家吃了饭,心里想不来,却有些像放不下什么一般,由不得那两只脚又走了来。
刚坐下,只见那两个不曾弄的到近前低声道:“我们虽派定该是明日,但都是一样的朋友,他们都占了先,把我两个熬着,姑娘也心忍么,况那大的也不该是今日的,姑娘方才也肯依了他,为什么在我们身上又薄些,我们也不敢强,凭姑娘的情罢?”因叫那个道:“妳来,我们大家跪着求,看姑娘怎么吩咐?”那女子此时也不觉得羞了,又先得了些甜头,想道:“这事也没有什么苦处,那个算不得数,只他两个也不害什么怕,那顶大的都弄过了,何况于此,索性也弄弄,看着是怎么样,况且那几个弄过的倒罢了,这三个不曾弄,相对着倒不好意思,大家弄了熟了倒好。”见他三个跪着,也不答应,立起身竟往屋里走,这三个知她肯了,满心欢喜。轮着的这一个笑嘻嘻跟着进来了,见她坐在床沿上,一把抱了上床,脱了裙裤二人就弄起来。
阳物虽不甚小,只二三十抽就完了事。那女子将有些好意思,见他已不动,甚不乐意,推他道:“你这个样儿也想干这事。”那个羞得忙忙下床。那一个来道:“你这样不济,等我来服事姑娘。”遂上床来就弄。这一个甚是在行,工夫也久,竟将女子弄丢了两次,然后才泄,还伏在他身上舍不得拔出。只见那个在床前站着道:“好新鲜东西,大家尝尝新罢了,你一个人竟独自受用起来了。”那个笑着拔出下来,道:“让你。”他爬上来,牝户一摸,见湿湿的,笑道:“哎呀姑娘,他弄出妳的尿来了。”那女子笑笑,拿帕子揩了揩,那个弄了进去,yīn户里面被两人的阳精塞满,但觉粘粘滑滑,总不得个边岸。那女子也毫不知觉,他乱戳了几下,爬起道:“我当是怎样有趣,还不如打手铳受用,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如要几个钱便宜些。”女子也起来拭净了,又梳了梳头,天色将晚,大家散去。这女子得趣之后,大清早就到学堂来,只巴先生出去,那两个小的不算数,就是关二到底年小不堪大用。这四个大的,一日内定要轮过。
过了两年,交十四岁,yīn老儿道:“女儿大了,叫她不去罢。”他不肯道:“既读一场,索性念得多识几个字,我便大了,怕人敢把我怎么的。”定要去,她父母拗他不过,只得由她。这两年来,那几个大的都长成大汉,阳物都发了些,两那三个小的,自经破身之后,那小**子也都改头换面渐渐大些。他们一遇着先生不在,任她的意思,要张就张,要李就李,一日四五次取乐,她有一种绝技,又无人传授,是她自己悟出来的,那yīn中一锁一收,好不利害,遇着欢喜哪一个,凭他多弄一会,要不乐意,只见锁就请下马,这几个又爱她又怕她。奉承恐后,她这个快活如主母一般,岂肯撇了回去,又痛弄了一年。到了十五岁长成一个大婆娘,不但父母阻拦自己也觉得不好再去,只得在家。
她一连热闹了三年,乍乍的冷清清独自在家高坐,不胜苦恼,却说不出口。她生性聪明,虽同人混弄了几千次,三年来也还识了许多字,再说这起恶少伙同奸骗了这女子,先因有利于已,故互相嘱咐秘密其事,以图久远。所以三年之久,竟未泄露,今日见她不来了,知道已无所望,常于谈笑之间向人道出yīn家姑娘之美行。而久之传得前后右左街坊无一不知,闻其名者,以为如此年小便yín秽到此,掩耳趋避。所以捱到十九岁尚无人议亲,yīn老儿也颇有所闻,悄悄告诉婆子,那婆子怨骂了老儿数日,道:“我当日不肯,是你定要叫去,弄出这样好名来,将来如何嫁人?”此后那婆子留心,恐怕女儿在家又弄出笑话来,行监坐守,时刻相伴,夜间叫老儿在铺子里睡,她便同女儿睡。那女子不但被娘监住,况且浅房窄屋,便有情人也无地可做,无可奈何,日间惟有长吁短叹,夜间则槌床捣枕。那娘明知她的心事是想女婿,不好说得,十分听不过,数说几句,那女子只当耳边风,不曾听见。
再说那赢阳自受创之后,那挣钱的脸虽仍旧贯,但那挣钱的粪门是没用了。他因肠头长拖,(补遗:不得不像妇女行经似的用一根带子夹裆里兜着,)走路两腿楂着,腰又有些弯,如何还做得正旦,只好在班中装小军打杂,或打打锣鼓,间或分得几分银,尚不足家中日食。十七岁上,他娘又死,向来所积已见几将馨,三年孝满,要想取个妻子看家。他因自己标致,一心要娶美妇,常想道:“我这样个面孔,弄个丑婆娘来,如何相对,万不可冒失,除非自己看中再讲。”
偶然一回到yīn老儿铺中来买些东西,只看见一个标致女子,掀看半边布廉同yīn老儿讲话,见了他,忙把帘子放下,却还拿雪白的手摄着掀开一缝,两双俊眼钉钉望着他。赢阳嘴中虽对yīn老儿说话,两眼不住睃着廉内,yīn老儿把东西查了付与他,他不好再站住,只得出来,还不住回头望。那女子也露出脸来,目不转睛的望,看去远了,问她父亲道:“这是个什么人,爹爹怎认得?”yīn老儿道:“街上的娃娃,怎么不认得,他在西头住,唱戏旦的赢大官。”那女子就想道:“好个清秀男子,比当日那起学生强多了,我若嫁得他,夜里搂着睡觉,便不怎么也是快活。”那赢阳一头走着,一头想道:“常听见yīn家有个好女儿,也不过说是看得过罢了,谁知这样标致,只恐怕不是。”又想道:“她家并无多人,不是她是谁,她方才不转晴的看我,也有爱我的意思,我得恁个老婆也罢了。”又转念道:“不好,我听得人说她十二三岁就同六七个学生们混弄,是个破罐子了,要她做什么?”又回想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大约是有人恼yīn老儿的,脏埋他的女儿,破是破的,怕什么,人家还有娶婊子的呢,我烦个人说说看。”
到家,过了两月,请了街上yīn老儿的一个厚朋友到酒馆中饮了两壶,烦他到yīn家去求亲。那人扰了他的酒,只得去说,到铺中向yīn老儿说了赢阳求亲的话,这老儿把女儿养到十九岁,从没有人来说亲。今忽听这话,心中也喜,暗道:“可惜是个戏旦。”随道:“你请坐,我同老妻商量商量。”
去到里边向婆子说知,又道:“论人物倒也罢了,同女儿配得过,但我家虽穷,把女儿嫁个戏旦,恐人笑话。”那婆子见儿女长得大,又从没人提,日夜见她恨天恨地,知她是想嫁人,况且自己已有年纪了,养她到哪一日,说道:“女儿大了,果然人品好,许了他罢,如今时年,戏子还有做官的呢。”那老儿道:“不要急,事从缓来。”
那女子在内听得老子向娘说赢家来求亲,喜得不得,见老子说他是戏子不肯,心中发急,就要发话,听得娘劝的话甚是入耳,以为老子必允了,谁知还是活络话,不由得心里的话从口里攻出来,道:“每当没人来说,又抱怨养老女儿在家了,既有人来说,又嫌好道歹的,戏子怎么的,难道戏子人家是不吃饭的么,我们昆山有一半戏子呢。难道都是没有老婆凤眼,我知道安心要养我做老女儿了。”呜呜的就哭起来。婆子道:“你听么,她既情愿,就允了罢?”那老兄瞪了一瞪,心里道:“我活了一把年纪,从不见这等老脸女儿。”叹了一声道:“看这样子,当日人的传言大约也有几分真,罢,料道也没有人要,将错就错,与了他去。”
遂出来道:“才与老妻商议了,既是老兄金面来说,许了他罢,都是过日子人家,我也没得赔送,他家也不必费事,儿大女大,将就完成了罢。”那来人道:“两家体贴,这便更好了。”回了赢阳的信,喜之异常,他要图好看,将家中所有私囊尽行取出,把关氏与他的簪子并珍珠镶了对冠簪坠子,换了几件首饰,做了两套衣服,虽不甚丰,样样都有,择日送了过来。那女子见了那好珠子金簪,心中暗喜道:“嫌他戏子呢,只怕不是戏子还未必跟得上他家呢。”到了吉期,头一日yīn老儿也还有些妆奁送去,次晚娶了来,两人见面,互相动爱,夜间成亲,这赢阳的厥物也还成文,工夫也还支持得住。
yīn氏嫁来时,以为外貌虽佳,内才未必甚妙,只求及得上那个学生就心满意足了,孰意更有胜焉,真出望外,她久已不知道羞字是怎样解说,今得了这表里如一的个丈夫,喜得心花俱开。这一个同赢阳千般恩爱,万种温存,赢阳原是拿定娶破罐子的,他的yáng具魁伟,那yīn氏当日也不过经的是轻风薄浪,又不曾生育,故四五年来身上又胖了些,她此内也甚丰满,赢阳只觉其紧美,不觉其宽深,见她偶然锁上几下,更觉有趣,又见她旖旎温柔,足足爱到百分,
次日起来,有许多同行中人来贺喜,又收了许多分子,请了好几日酒。yīn氏在家时,因yīn老儿做人孤介,从没亲友往来,今见他家如此热闹,更自欢喜,夜间倍加恩爱。赢阳一连数日日间辛苦,夜间斲丧,旧病发起来了,腰疼得弯着,大肠中不住流血,动不得了,yīn氏好生心疼,殷勤服事。问起得病之源,赢阳细说前事,他感激闵氏,不消说得把聂变豹足足咒了四五日。赢阳过了十多日才好了些,他这病,当日因无妻室,故不什举发,今娶了妻子,且又是少而美,美而yín的,可忍得住,十日半月三二日定要高兴一番。高兴之后,次次定要睡倒。一日,yīn氏因爱他得很,违着心苦劝他,他哪里舍得,定要常常钻研,不上个把月,把一个美小官弄成个黄皮寡瘦,又睡到将及一月,才起得来。此时方知道本草上不曾载的这种发物如此利害,才稍减了些。我因此在本草上后添了一段,使后人见之好知避忌:
妇人yīn物一名曰牝,通称曰穴。北人名曰巴子,闽人呼曰唧歪,川人谓之批,形如淡菜,有肥瘦大小毛光不等。虽微小有异,其形总一。性威有微毒,少服令人阳不亢,常服则多嗽,多服则体弱成虚怯症不治,家产者良,衍中产者虽比家产较美,然多毒,误服有毒者,生杨梅下疮诸恶疮,野产者味极佳,有大毒,恐有杀身之祸。病人不宜服,一切病后尤忌,服之必发,名曰色腹。醉饱后服之,伤五脏,生怪病,每服后忌一切冷物,恐成yīn症,反凉水。
这种物件,自古及今以至万国九州,无人不把他当做家常菜饭,见了我这话,大约没有一个不笑其迂者,但要明白内中的道理,自然有益而无损。壁如人参,偶然服些,自有补益,若把它当做饭吃将起来,可有不伤命者,岂是人参之过?乃取参人之过耳,此犹是药饵。即如绝精的白米饭,喷香的细点心,以至珍馍海味,何尝不美,一日或三次两次,每日八分馆,自然养人。若因其好吃可口,无日无夜,时时刻刻往肚中强咽,定然要撑出病来。如酒多了害酒,茶过了害茶,饮食尚还如此,何况妇人的这件东西,世间事总不可过,同一理耳。
且说赢阳自娶了yīn氏来家,舍不得撇下她出门,又常有病,连戏班中都不去了,在家无事,见yīn氏识字,更加欢喜,教她念脚本,她念三五遍就会,又教她腔口,也只教几遍便熟。赢阳吹笛子合她得一板不走,喜得赢阳抓耳挠腮。yīn氏也因无事,觉得唱曲甚是有趣,将丈夫旦脚风流的戏学会了许多。赢阳向她道:“我虽是正旦,那小旦贴旦的曲子找都会,就是男脚色我也会,我同妳一个个的串了玩。”遂把小旦贴旦的曲子也教会了她好些,又将关目科白都传授了,两人同串,有不是处,赢阳一指拨,她就明白,她到底是女人的身段风流,语音娇媚,不假造作,更自有一种可爱。赢阳觉有珠玉在前,自视以为不及,有几句赞那yīn氏道:
额里包头,霏霏黑雾。面擦铅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引商刻羽。启口处,香满入前,黛然修眉,含笑徉娇。上场时,翠迎人面,真可压倒乔扮卵系,实要妒杀时兴兔子。
他夫妻快乐多半年,赢阳娶她时也就囊罄了,又因害病服药,坐食山崩,这些时yīn氏的首饰衣服也陆续当了许多,渐渐不继起来。yīn氏心疼丈夫,倒也贤慧,当她东西,一丝不惜,于甘淡薄,并无怨辞。赢阳一日向她说道:“这日子看看过不得了,说不得我还住戏班里去混,多寡挣些回来添补。”yīn氏道:“我难道不知道,只是你多病,如何去得,总是还有些须东西,且当着过罢。”赢阳道:“不是常法,只有出没有进,当完了怎么样处?还是去的是。”yīn氏见说得有理,不好再阻他,从此又到班中。南边的戏多是夜坐,常常夜间不归,yīn氏独自好不孤凄。
一日,赢阳出去两夜未归,yīn氏到门口来望他,只见一个少年,也只好二十年纪,是个贵介行藏,风流潇洒,甚是华丽。心中道:“我只说我家丈夫算标致的了,谁知男子中还有这样人物。”心作此想,那眼睛由不得就到那人脸上去了,那少年猛见一个美妇频频顾盼,他眼光也盯在yīn氏脸上。yīn氏忽然想起在门口,恐有人看见不雅,将身子缩进些,禁不得那人十步九回头的望,由不得身子又探了出去。那人去远了,她才进来,坐不多时,坐不稳,觉得那人还在街上一般,那两只脚不知不觉又走了出去。说也甚奇,她才到门口,恰好那人也走到面前,yīn氏心中暗道:“我觉得像他来了。无心出来看看,谁知果然来了。”不觉哑然一笑,她这一笑,倒也非有勾色引,是笑自己的痴情,那少年以为她是情笑,也笑着回头回脑的望,一步做两三步,慢慢走去。
yīn氏又回房坐了一会,赢阳回来了,愁着眉只是叹气,yīn氏道:“你怎的了?”赢阳道:“辛苦了一两夜,挣了钱数银子,想拿回来买些柴米,今日一个朋友家有喜事,合班邀我出份子,我娶妳时又接过他的礼,脸面钱不得不出,怕妳盼到,只得回来和妳说声,晚间还要去,明日又有戏,不得回来,家中柴米仅无,一个铜钱也没有,怎么处?”yīn氏道:“呆子,你急急就有得钱来么,份子是该出的,没有柴米罢,我饿一顿什么要紧。”赢阳笑道:“第二顿呢,我后日才得回来,妳难道就饿两日不成。”yīn氏道:“不论拿些什么,且押几十文钱来买点柴米着。”遂将头上一枝银耳挖拔了递与他,赢阳接着,叹了口气,去了一会,买了二升米两束柴回来,道:“押了八十文铜钱,除买柴米,这是剩的留着妳买小菜。”yīn氏接过收了,赢阳道:“我去了,妳关门罢,明日不必望我了。”
明氏关了门上床,寻思道:我家丈夫病病痛痛的,日夜辛苦挣来的钱还不够盘缠,倘累倒了,怎么处?那真正就要饿死了,看他时时焦愁,又可怜见的,实在也没法,胡思乱想,忽然觉得那少年又像站在面前一般,她笑道:“有了,我看那人定是个富贵人家子弟。”他那个样子倒也有心在我,我若勾上了他,倒还不愁穿吃,况且未必就把我弄坏了些儿,但丈夫恐怕唤怪。又想:他如今也穷极了,又劳苦得很,若有碗现成饭吃,他也落得闲!我看他自己多病动不得,见我青春年少,孤眠独宿,他也有些过不得意,我就走走邪路,谅也还不怪我。我要瞒着他做,就是我没良心了,竟同他商议,看他如何说?他若肯依,岂不是一举两得。又暗笑道:“我疑心妄想是这打算,那人心里不知如何呢?且看机缘再讲,想着就睡着了。
到天明起来,梳洗罢,吃了饭,信步到门口看看。只见那人又来了,望着她出了神,袖子中一把扇子掉落地上。yīn氏见他呆着脸望,掉了扇子都不知道,又不好说得,不由得笑着用手往地上指,那人一面回头忙拾起扇子,左右望望无人,便走近前深深一挥,多谢娘娘指与我,不然掉去可惜了。yīn氏忙将身子闪在门后,回了一福,那人嘻着脸问道:“府上贵姓?”
看官且住,天地间可有无原故的一妇人一男子忽然作揖扳谈起来。有个缘故,这妇人是有他的心了,故不觉望着他笑,又指扇子,明明是开门揖盗。那人姓金名矿,他父亲是科甲出身,现任知县,家中有万金之富,专一吹风弄月,何所不知。见这女人两次三番望他留情,知她心中已判了肯字,他昨日见了两次,后来访问人,知是赢旦的妻子,听说她家近来着实艰难,故今日带了些银子,安心来想乘机而入,以利动她,恰有此机缘,可还有不近身的?若是妇人正颜厉色,他就胆包了身,可放无忌惮至此。
yīn氏答道:“寒家姓赢。”那人道:“我们县中此姓甚少,有一个赢大官是戏中银友,可是一家么?”yīn氏道:“那就是我家丈夫。”那人道:“我贱姓金,知县就是我家父,赢大官常在我家唱戏,是认得的,何不请他出来会会。”yīn氏道:“有生意去了。”那人道:“府上还有什人。”yīn氏道:“就是我一个,那人意思还要说什么,yīn氏问道:“门口恐人看见不雅,大爷请回罢。”金矿听得她家没人,放大了胆,便道:“得遇娘娘千载难逢的事,如何就去外边不雅,里面说话儿罢。”
就跨进门来,yīn氏抽身往后走,他回身将门闩上,随后跟了进来,yīn氏假作怒容道:“我们虽是小户人家,有个内外,大爷进来做什么?”他上前一把抱住道:“我那前世的娘,这两日把我的魂都被妳勾掉了,来成就了好事罢。”yīn氏故意发恼道:“青天白日强奸起良家妇女来,不看你是个贵公子,我喝起来,就了不得,还不放手。”金矿见她辞历而意不峻,双膝跪下,道:“妳若不可怜见我,我定然要思想死了,倘蒙娘娘见爱,我不敢轻慢了妳,妳一家衣食盘费我都供得起。”yīn氏一来爱了他,见他这句话正撞在心已坎上,便道:“我见你这样多情,我依了你,你后来不可负心。”金矿见她肯了,忙说誓道:“我若负了妳,天诛地灭。”
yīn氏伸手来扶他,他就着那一扶,双手连腰抱住,到屋里床上,先替yīn氏脱了裤子,看了看,摸了摸,喷喷赞道:“好个宝贝。”又替她解上衣,yīn氏道:“大白日里,穿着罢。”他道:“妳家又没人来,穿着衣服雷雷堆堆的,那有什趣。”yīn氏只得任他脱光,他然后自己也脱了。yīn氏见他阳物粗不过一围,倒有七寸来长,送了进去。他夸道:“好东西。”向yīn氏道:“我也见些妇人,没有见妳这又紧又干的美物。”yīn氏笑笑,也不答应。原来金矿极会应战,他这yáng具长而活泛无比,在妇人yīn中东一钻西一戳,无微不到,凡妇女遇到他,真有无穷之乐。yīn氏见他干法在行,心中暗喜道:“我所遇算他第一了。”他与赢阳久阔了,不多时便丢了一度。那金矿要逞本事,不歇气又有千余,yīn氏久旷的人,见他阳物坚硬,干法又强,要图快活,不肯锁他,一任他弄,连丢三次,意思要歇歇再来之意,说道:“且歇歇着。”金矿卖嘴道:“还不曾玩了一半工夫,妳就想歇,等妳告饶的时候,我才歇呢。”yīn氏笑道:“当真么?”他道:“怎么不真。”yīn氏笑道:“我是不告饶的,你不要告饶?”金矿笑道:“妳要我告饶,除非把妳的这东西加些钢来。”yīn氏又笑道:“话要应口。”嘴里说着,两双手将他两股扳紧。
金矿觉那guī头不似先任意了,且又板紧了,不得抽动,戳到这边,一夹一夹的,像人拿嘴含着咂的一般,戳到那边,亦是如此快活难当,不到一盏茶时,一泄如注,他一把抱住yīn氏道:“亲亲,妳原来有恁个宝贝,我何福遇你,此后与妳开交不得了。”yīn氏笑道:“你还敢来?”他道:“妳放松了,我还可以来个连拳。”yīn氏放手,道:“你来。”果然那金矿少年精壮,虽然泄过,阳物还是铁硬,他又如前那样乱戳猛破,yīn氏一把搂住,又是一阵锁,不由得又泄了。yīn氏笑道:“说嘴的郎中没好药,可还敢不敢?”金矿亲着嘴,道:“心肝,我知道妳的本事了,我告饶罢。”yīn氏搂住不放,道:“我也要你丢三次才罢。”金旷道:“要说再来,我也还未得,后面回了长着呢,我有话同妳商量。”yīn氏见说,放了手,他道:“妳家的今晚可回来?”yīn氏道:“不来了。”他道:“这更好,我今日在这里过夜罢?”yīn氏道:“你是贵人,我家没有好床铺你困。”他笑搂住道:“天下还寻得出妳这个好褥子来么。”又道:“我且家去,叫小厮们送些酒菜来,我们晚上好谈谈。”遂起来,两个拭抹了,各人穿衣,他在胸中掏出个包儿来,道:“这是十两银子,妳且留着盘缠。”yīn氏接了,暗喜道:“倒是个肯出手的。”他道:“我去了就来。”yīn氏送到大门内,看他去了,把门虚掩,进来坐下,暗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得过这样个在行的人儿,已是遂心,况又多情,若得他时常照看,便是造化。”又想着笑道:“他的本事,要不是我,别的妇人实在要告饶呢。”知道今晚要来过夜,烧了些水,将牝户洗得干干净净,床铺拂拭拂拭,取出个新枕头来,刚收拾完听得外边门响,正要去瞧,已进来了两个小子,抬着食盒,上面放着一罐惠泉酒,又一个小子背一个大包袱。他进来笑道:“都放下。”揭开盖,是十二个果碟,六大碗菜,一对通宵大烛,都掇出来放在桌上。吩咐道:“两个抬了食盒回去,这一个留在这里伺候。”那两个小子去了,叫这一个去关门。他笑对yīn氏道:“这是合卺的筵席,忙了,不要嫌不堪。”指着烛道:“这是花烛,不用花罢。”把那包袱打开,是一床嘉锦被,一味闪缎褥子,四疋色绸,指一个红一个绿的道:“这两个妳做小衫子裤子穿。”yīn氏道:“多谢你的美情,留着做上盖罢。”他笑指着yīn户同rǔ头,道:“我怕布磨坏了这两件宝贝,才拿来妳穿的,要上盖,我还不会再做与妳么。”yīn氏笑着抖开被褥去铺,他一眼看见枕头,笑道:“好好,我要拿个来的,不好拿得,好拿草来再装费事,谁知妳先备下了。”因接着亲了个嘴道:“人说夫妻有同心,一点弗错。”又笑道:“枕头原该是女家备的。”他道:“还忘了一件。”除下巾头,上拔下了一根金豆瓣簪儿,一根金如意,替她戴在头上,笑道:“人家是先插戴后成亲,我同妳是成过亲才插戴的。”yīn氏笑道:“太过费了,我怎么当得起。”他捧yīn氏的脸道:“亲亲,我同妳还要说客套话么。”yīn氏也感激他了不得,也将他一抱抱住,忙伸舌头到他口中,互相咂了一会。金矿叫那小子来道:“你去热菜煮饭来我们吃。”yīn氏道:“等我去,他哪里会。”金矿不肯,yīn氏道:“他小孩子家哪里摸得者,我去照看。”金矿也随同着到厨房相帮,舀水添柴,拿这样递那样,yīn氏道:“你是贵人,不敢劳你,请坐着去。”他道:“妳在这里,我哪忍心去坐?”,yīn氏暗喜道:倒是个多情的人,但得长久就好了。收拾完,二人携手同到房中坐下,小子斟上酒来,授肴上桌,不必细说,到晚,掌上双烛,yīn氏见他情厚,一心要笼络他,歌喉婉转,唱了一双曲子侑酒,金矿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叫:“活宝!活宝!”嘱道:“妳必须想法,要得长久相与才好。”坐饮了一会,金矿情兴复浓,叫撤了要睡,yīn氏叫那小子在西间厨房里睡,二人脱衣上床,这一夜云情雨意,不消说得。
次早起来,梳洗了,他问yīn氏道:“我这去几时可来?”yīn氏道:“你的厚情,我巴不得时刻相聚谈,但这件事瞒不得我丈夫。”遂将丈夫有病,受不得辛苦,故舍身养活他的话说了,又道:“不想有缘遇着你这多情多义的人,你午后着这小人儿来讨信。”金矿见她说舍身养夫,惨然道:“妳原来有这番好心,难得难得,同妳丈夫说明白,我情愿养活妳夫妻二人到老。”就带着小子去了,已饭时,赢阳回来,yīn氏迎着道:“今日来家早。”赢阳叹了口气,又笑道:“命该饿死了。”yīn氏道:“什么缘故?”赢阳道:“今日分得钱数银子,又扣了一个分资去了,我连辛苦了几日,又有些腰疼,有几回去不得,明日定下了又不得不去,这不该死么?”yīn氏道:“且不要焦,你坐着再商议。”赢阳一到房中看见床上的被褥,大惊:“这是妳的?”yīn氏笑着把绸子银子簪子都与他看,赢阳道:“这奇了,是哪里的?”yīn氏笑道:“你每常唱一夜戏,只挣得几分银子,我只串了一个戏,得了这些东西。”赢阳变色道,哦:“是了,妳见我家日子过不得了,敢串的是崔氏逼嫁么?”yīn氏笑道:“你好呆,我同你是何等恩爱夫妻,怎说这话,我串通的是旷野奇逢。”赢阳见妻子不是要弃他的话,也疑她三分是走邪路,又想道:“她要做坏事,如何肯向我说。”又正正经经的问道:“不要说玩话,端的是什么缘故?”yīn氏一把拉着他的手,纷纷堕泪,就把如何见他多病,枉受辛苦,挣钱又不多,不足用度,恐一时累倒,两口都要饿死,故舍身救他。又把如何得遇金公子,昨日来得一夜,给了若许东西,还许养活他两口子的话说了,又道:“你今后也不必进班去了,养养身子里。哥哥,我实心为你,你不要疑我是偷汉,说这好看的话欺你,我若是图已快乐,你多在外,少在家,我岂不会瞒着你做,又肯告诉你么?”赢阳先也怫然,听她说到这里,点头沉思道:“果然,她若瞒着我偷汉,哪里去查帐,自己实在也动不得,无吃少穿,其然没法。”便道:“妳既一片好心,任妳罢,他还说来么?”yīn氏道:“他午间着小子来时讨信。”赢阳道:“事已至此,说不得了,他若要来,我出去让他,妳对他说,但是来时,先着人来说一声,不然两下相遇,到底不好意思。”yīn氏去热了昨晚剩的酒肴来与他吃了,临去,yīn氏嘱道:“哥你明日早些归来,今日就辞辞他们班中的朋友罢。”赢阳应诺去了。
午后,金家小子来讨信,yīn氏叫请了金矿来,把丈夫的话向他说了,金矿心喜非常,又宿了一夜,次日回去,送了几疋尺头来给她做衣服,又送几担白米,许多柴炭之类,yīn氏收了。也将前日的碗碟器皿付他拿去,此后金矿常常来往,不必繁叙,过了数月,yīn氏竟得了孕,二人便加亲厚,半年有余,yīn氏陆续得过他百余金,还有许多衣服首饰,街坊上的人渐渐知觉,有多事的人就编出谣言歌语来唱道:
yīn家姐儿忒子个骚,嫁子个男儿又挑子个槽。金家公子来同他子个困,把赢小官变子个大龟老。
数日之间,大街小巷都唱起来,向日同yīn氏相厚的那些学生听见了,气不仇,聚在一处商议道:“yīn家女儿同我们相厚了几年,嫁了赢家,那也罢了,既然养汉,放着我们旧情人不相与,倒去相与别处的新人,如何气得她过,我们大家拿她一拿,就不怎么的,且断了她这条路,才出得这口气。’那关二也长成一条大汉,内中惟有他便不服气,便在赢阳左右人家放谣言,又约了几个地棍不住来踩着,两下就隔绝了。赢阳也知道街谈巷论,同yīn氏道:“这个光景,我们此处住不得了,我闲养了大半年,觉得病比当日倒好些,我又不老,还可以入班子,南京大去处,我夫妻同往那里去,妳正在青年,又会许多曲子,要遇着个好大老官,不怕不弄他一大块银子到腰。”说了笑起来,那yīn氏也笑了笑。忽又惨然道:“金大爷这一番好情,今日撇了他去,心里觉难过些。”赢阳道:“外边些光棍踩得紧,他也来不得了,瞒了他就是我们没良心,收拾桌菜,我去明公正气请了他来谢他,并辞辞他罢。”yīn氏无奈只得依允,赢阳把房子先卖了,添着金矿历来所赠,除半年来所费之外,还将百金,算了算,尽够途费,并到彼可以安家,把家伙什物全寄在丈人家。yīn老儿风闻得他令爱所行,也不好相留,赢阳诸事完了,那回家中收拾下酒菜,他亲自去请金矿。
金矿有一个多月不会yīn氏,正在想念,今日见丈夫他来请,坐了轿跟了几个家人来,赢阳让了过去。金矿因他丈夫在前,不好深叙说了几句闲话,送上酒来,他夫妻二人满斟一杯敬上,金矿接了他二人一齐跪下,金矿忙道:“请起来,我领就是了。”赢阳道:“小人夫妇蒙大爷向来思典照看,但近日街坊上口声不好,此处住不得了,要往南京去,今备一杯水酒,一来叩谢大爷,二来辞别,求大爷上过一杯。”金矿听见她要去,竟痴了,两眼望着yīn氏。只见yīn氏泪如雨滴,并无一言。金矿忍不住也掉下泪来,滴在杯中,忙把眼睛拭拭,一口干了道:“你夫妻请起来。”他二人叩了个头爬起,金矿让他夫妻两傍坐下,问道:“路费有了么?”yīn氏道:“向蒙你给,还有些,昨日房子又卖了二三十两。”又问道:“你们几时起身。”赢阳道:“船已雇了,准在后日早行。”金矿道:“我到家就叫人送些路费来,你买小菜吃。”他夫妇道:“蒙大爷的恩多了,也不敢叨尝。”又让他吃酒,他道:“此时心已碎了,一滴也下不去,你倒撤了开,说说话罢。”赢阳见他不用.摄到那边屋内,陪他家人吃,明腾个空儿让他两人作别。yīn氏见丈夫去了,忙把门掩上,一把拉着金矿,低声哭道:“你不要怨我薄情对你,我就在此,你也来不得了,我们且去几年,或有相逢日子,你不要恼恨我。”金矿抱她在怀,也哭道:“只恨这些奴才坏了我二人的好事,我怎肯怨妳,别了你多日,我一肚子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了。”二人携着到床上饯了饯别,多悲乐少,不能尽兴而止。起来依依不舍,只得要别,金矿凄惶上轿而去,yīn氏掩门而人,这正是:
流泪眼视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金矿次早着小厮送了十两路费,两只金华火腿,十尾松门白鱼,并两瓶酱小菜来,又送yīn氏八两,夫妻二人千恩万谢的收了。他夫妻二人又同到丈母家来辞别,大家痛别一场,回家打点行囊,次早上船而去。一路无话,到了南京店中住下,要寻个有势要的乡宦,投在门下做靠主。问得阮大钺酷喜女旦的这件道地行货,遂送了一分苏州土仪,拜在门下走动。
就在他家左近租了两间房子住下,过了三四个月,yīn氏生了这个女儿,因她洁白如玉,故此小名皎皎。闹过了年余,资囊坐食将罂,赢阳只得入了一个苏州班内做戏,南京城中戏班更多,生意更有限,挣不出钱来,夫妻商议,yīn氏竟入班做了一个杂旦。她不唱正本,只做些杂活,因她姿色既好,唱得更好,又风流又骚浪,还有一种惊人的技艺,专会替这些公子们或财主大老官箍ròu棒槌,因她这种绝技着实动人,人赠了她一个雅号,叫做满床飞。
赢阳也不做戏了,只带领皎皎或班中相帮打杂。阮大钺酷爱yīn氏,白扰了她胯下那件美物也不计其次,一文缠头之资也舍不得相赠,自己过意不去,他虽品行不端,却有些才名,又相与的人多,替她四处推扬。逢人说项,所以不几年就挣二千余金,她做了戏子中一个暴发户财主,有些体面,就不肯做这两桩旧买卖了,置了百余金一所小房,小小一间,大门进来,前院正房三间,一间堂屋,东一间收拾做客座,西一间做卧室,后院中一间厨房,收拾得十分洁净。他学做清客,琵琶弦子,笙萧管笛挂了满壁,墙上贴了许多苏书,桌上摆设些苏铸香炉宜与壶,建窑瓶插些花,宣磁盘放几个香橼佛手木瓜之类,虽是不甚值钱的玩器,倒也热热闹闹,半雅半俗。
她做戏的人,吃惯了这家茶饭,却不会做别的生意,恐坐食山崩,想了一个妙策,请向来同她相契厚的这些公子财主们,内中有好赌者来家中赌博,她在旁拈头。那yīn氏会整理得上好肴撰,绝精苏碟,款待来客,甚是丰盛,时常她也在旁插趣。那些嫖过她的人,背了她丈夫的眼,也还亲嘴摸胸中的顽耍人还有很亲的,就是那要紧去处也许抚摩抚摩,但只输嘴不输身,故此引得这些人眼中火出,不住时常来往,颇不寂寞。年获之钱,除日用之外,尚有余剩,因家中无人买办物事,央了隔壁姓龙的人家一个儿子名叫龙扬,来家中使用,认做干儿,每常也帮贴他些须衣服盘费之类。那小厮的父母贫穷爱小,得付出些周济也落得叫儿子相帮,这猴子不但希图替他家买办可以落钱,且日日可以肥嘴吃,连夜间就在厨房里打个铺睡,竟常在他家不回。
混了几年,她这女儿皎皎不觉年已十五,打扮得花枝一般,两道水眉描长长的,一双金莲裹得小小的,粉森森一个白脸,红通通一个嘴唇,好不俏丽。戏子人家女儿何所不知,况她幼小时,母亲时常同人肉麻,间或落在她眼里。如今大了,渐渐知觉,她父母的床铺在前边,她另铺一张小床做丁字样在床后,她父母的床在外,迎着南窗的亮,她在黑处又隔不远,且又都是夏布帐,她父母虽看不见她,她却看得明明白白。徐疾动止,抽拽簸颠,一目了然,且高兴中那一种声息。她父母恐女儿听见,自然要忍住,孰不知到忘情之际,男子喉中之喘,妇人鼻内之哼,不知不觉就露出来了,自己反不觉得却被这妮子听了个满耳,看了个满眼。到了下边那澎湃乒乓之声,那时连忍也忍不得的。皎皎听了,虽不知何故有此声音,她自己听得难忍,那不曾开辟的牝中,也有些清水流出,她也就悟到了几分。猜想,这样聪明的女子,又十五岁了,情窦大开,可有个不动心的。她在夜间或一时听得很难过,也拿个指头在小牝中抠抠挖挖,并不觉有什妙处。她暗想了一个主意,相机而行。
她父母因有了几个钱,要图脸面,倒也拘管得甚严。十二岁时,yīn氏便不许她见人,但有人到她家来顽前钱,都在东屋,叫她倒关着房门在西屋里,人虽知她有个女儿,却不得见面,皎皎因不得见人,不过时常在窗洞中往外张张而已。要往后边去,她屋后还有一小门可通连堂屋,都不消走得,皎皎她久已看上了这龙家小子,要想同他权且暂为夫妇,以免怨女旷夫之急,只因不得其便,有其心而无其地,时常对着那小子瞟眉撂眼,犯嘴撩牙,做出那些假笑真颦的浪态。那小子十三四岁时就被人骗做龙阳,如今十七八岁,何事不知。他也想算计这女子,因恐她爹娘知道,打脱这肥主顾,不但蛤蜊肉不曾尝得,反把这现在的残场剩水,**鸭脚,鱼头肉屑,都不得吃了,岂不可惜。二来年幼,到底胆小,不敢下手,恐设或变卦叫喊起来怎处。
无巧不成话,一日,她家中无人来赌,她父亲出门去了,她母亲闲着无事,在房中睡午觉,皎皎偶到后院中来走走,也未必出于无心,见那小子背着脸小解,她明明知道,一心要看看这金刚钻的形状,佯做不知。忙走上前用手搭着他肩头,笑着道:“龙家哥你做什么呢?”那小子回头一看,见是她,因尿尚未完,只得一把攥住,笑嘻嘻把嘴挨着她嫩面上,道:“妳猜猜看。”皎皎笑道:“你拿着什么东西,与我看看罢了,猜的是什么?”这小子是灵透心的,见她撑岸来就船,可就还有推辞的理,放了手,将两个指头捏着向她道:“请看是这么个活宝贝。”他因尿未撒完胀得挺硬,一跳一跳的又冒了一股尿。皎皎笑嘻嘻的道:“好个岑东西,光头光脑,又紫又黑得难看。”这小子道:“我的岑,妳的必定好看,我既与妳看了,妳的也与我看看。”拉住了他,伸手就扯她的裤子,皎皎假做不肯,道:“我叫喊呢,看我娘娘来看见。”只是口说,却也手不推,脚不走。那小子知道她父亲不在家,母亲睡觉,哪里听她,拉开了裤腰,一伸手下去,摸着了又光又嫩的东西,鼓蓬蓬的,上面一条细缝儿,低头一看,不觉魂消,有一个《黄莺儿》赞它道:
两片肉莲蓬,小花心吐缝中,光光乍乍形如蚌。奇珍易逢,名花易逢,羡她此窍诚难梦。鼓蓬蓬,想尝异味,须得入其中。
他情急了,搂着亲了两个嘴,道:“亲亲,妳不嫌弃,我们到厨房中我的铺上试试看去?”皎皎道:“不好,恐一时娘娘醒来怎处。倒在夜间,我将后门虚掩着等你,等爹娘睡着了,我开门放你进来。”两人约定,又亲嘴咂舌,肉麻了一会,方才走开。
到夜间,皎皎果然悄悄的把他引进房来,上床弄起。一则龙阳此物甚微,二则皎皎虽未经弄过,却时常抠抠挖挖,也非原封的了。虽微觉有些疼痛,恐父母惊醒,只得隐忍,事完了,又悄悄出去。二人得了这甜头,遇着就偷,却提心吊胆,再不能畅快。他二人暗地商量道:“我们夜里做这件事,就像做贼一般,心是拎着的,一点趣也没有,设或被爹妈知道,弄得就不好了。此后等在有人在家要钱,爹爹抬头服事是时刻不离,娘娘在厨下收拾酒饭,你悄悄到房中来,方可放心取乐。”约明了,但是夜间有人来赌,就把小子约了进房,开了门,方得放心大弄。她母亲若敲门,她故意迟延,假做睡醒的模样,半响才来开门,那小子已悄悄开了前门去了好一会。偷得次数也多,不必细说。
又过一年余,赢阳见女子大了,央媒要寻女婿,他因有几个臭钱,就忘了是戏子出身,且不止于戏子,便出了个大题目,说道:“我如今相与来往的都是财主公子,有体面的人,白衣人如何做得亲家,须要宦家门第,或诗礼人家,又要家当过得,可来说合。”你想这正经人家子孙可肯与他做女婿。小户人家来求,他又做身分不肯,因因循循,又过了年把,皎皎已十八岁了。
她母亲忽然见她胸高、腹大吃了一惊,关上房门,拉到床上,解开胸膛一摸,将围腰扯开,只见两枚滚圆的大乳突的跳将出来,倒吓了yīn氏一跳。再用手一捋,乳汁直冒,又伸手将肚子一摸,已鼓蓬蓬的坠了下去,将近要生外孙了,急得那yīn氏将她拧了几把,问她缘由,她倒反使性子哭道:“妳问我,我知道吗?”yīn氏怒道:“没廉耻的小骚奴,妳还强嘴,妳不知道你肚子里的私盐包是哪里的?”追逼得没奈何,她才细细供出。
yīn氏方知女儿腹中是龙家小子的种,气了一个发昏,料瞒不得,只得告诉丈夫。那赢阳第一是怕张扬出丑,二来恐传了出去女儿不好嫁人,忍了一口气,寻了个事故,将龙扬好好辞了他去。急急买了两剂打胎药与女儿吃下,谁知这野种比家种分外下得坚固,轻易不肯下来。没奈何,等到月份满足肚子疼了一两阵,狐的一声,养了一个白胖儿子。人家正经妻子坐产好不烦难,惟有这样娃娃生得好不顺溜,那yīn氏忙忙把小孩子撂在净桶中盖上,同丈夫到后院暗暗埋了。推说女儿有病,卧了一月,方才起来。
这回赢阳见女儿做出恁场把戏,再迟不得了,又叫将煤人来说,但是略斯文些,有碗饭吃的人家,也就罢了,也不争一丝财礼,事成厚谢,恰好邬合也央媒人寻亲事,媒人就提起他来,赢阳素常在大老们家走动,也见过他人,人物也还干净,年纪又不多,连胡影还没有,一说便允。媒人向邬合说了,邬合一个做帮闲的人,比戏子也高贵不多,哪管这些,见不争财礼,且有赔事,欢喜非常,将就行财下聘,择日娶了来家。
他家住在一条死巷内,甚是清静,左右不过三五家,那邻舍都是小买卖人。他家有间独院,二间房子,一间隔做两截,前半做客位,后半做厨房,有一个小门,后边一个小院做毛厕,那一间做了卧房。做帮闲的人连衣帽都要用香薰透了的,何况房中不干净,虽没什富丽,床帐却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赢阳因有心病,赔女儿也还丰丽,床帐箱柜,样样俱有,且又是个独女儿,内囊中衣服首饰也都有些。邬合喜出望外,娶了赢氏进门。丈人是外乡人,无什亲戚,他自己也没什亲友,淡然而已。
这赢氏正同龙小官打得火热,忽然被母亲识破分开了,如小孩子断了奶,好不难过。没奈何,淹心的的苦咽在心里。今听得嫁人,这场喜欢不小,只望那一晚到了他家,安排一场泼战。又听得媒人说新郎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自然比龙家小子二十来岁的分外雄壮在行,且另试新物,以广见识,以畅心胸。
不想到了夜间,那新郎官至诚得很,只把上盖衣服替他宽了,放他睡下。等他解带子脱裤,少不得要假做些新娘腔调,谁知新郎竟不动手,也自脱衣而睡,心中迟疑是今日辛苦了,必定稍俟养精蓄锐,大动干戈。心下虑着,恐不能支敌,为新郎所笑,竟有三分畏怯。等到半夜,孰意这新郎是读尽魏史的,学羊祜陆凯守边之法,各保疆界,不但不来交锋,且并不来答话。只急得眼耳口鼻中欲火直冒,几乎有个焚了祆庙的样子,下面清水长流,恐怕把新裤湿得斑斑点点,不好意思,死命夹紧,那知这个作怪的眼子越夹得紧,越唧出来的更多,竟像黄河倒了坝,轻易再堵他不住,一夜到明,目未交睫,新来乍到,又不好问得。次夜仍复如此,是不知黑洞洞葫芦中卖的什么药,猜详不出,过了数日,顾不得羞了,盘问起来,只落一声长叹,两泪交流,你道是何缘故?原来这邬合是个天阉,没有阳物的,有调黄莺儿赠他道:
这物太稀奇,体虽雄却是雌,腰中并没有风流具,肾囊太巍,玉jīng太微,怨爹娘少下些地儿,费慢惊是天阉是号,上下两枚脐。
就如太监一般,他本来不打算娶妻,所以独处到三十来岁。因他数年来做这帮闲买卖,不费本钱,只用屈身利口奉承得大老官欢喜,不但有吃有穿,银子还成大块挣了下来。蒙他有了这小小家业,终日在外无人照管,既无亲人可托,要约个人来做伴又不放心,他要寻个妻子,初意如搭伴修行一样,若人家有嫁不出的石女儿更妙,倘寻得着,这就是天赐姻缘了。万不能有这般巧事,就是年龄大些的寡妇也罢。她是尝过滋味的人,或不在此道上做工夫,便是四五十岁的情愿要,不过借个夫妻名色,原不求生儿育女,只烦她看家而已。或是穷家小户女儿,她在家无穿少吃,娶了她来,拚着费几个钱给她好的穿好的吃。她尚未经历其中滋味,即如在家老女儿一样,或可相安。起初原不过是这几个主意,都对媒人说过的。不想媒人只图两家成事,好二姓索谢,哪管男女死活,就总成了他这个奇货,是个久在行,连娃娃的都养过的后婚女儿。他先也只说一个戏子的女儿,不过是将就人物,谁知是这样个花朵般俊庞。他一见时,心中也有些老大懊悔,暗暗跺脚:将来这一顶簇新时款的绿头巾,此头恐不能免,却没有多送回去的道理,又不好先呈履历。今儿赢氏问他,这可是瞒得过去的,报颜假笑,只得合盘托出,满心以为她是个女孩家,还未必在事上做工夫。岂知这赢氏就如一个善啖的大肚汉,饿了许久,今日以为来吃饱饭的,不想倒从新绝起她的饮食来,你道苦恼不苦恼。她听了这话,不便高声,暗暗哭了两三日。
那邬合自知不是,他是奉承人的惯家,百般温存,十分爱惜。赢氏虽然下口没得鳝鱼吃,上口却每日有肥**腊肉,美酒佳肴的受用。况且吊桶已落在井中,无可奈何,又见邬合趋奉得十分到家,不但连马桶替她去倒。她苏州人最爱干净,每晚定要洗洗下身才上床,邬合一到日黑,就去掇一脚盆水来,只等她一褪了裤子蹲下连忙就替她洗净,用块旧手帕轻轻措试,犹恐重了擦得他疼。间或天冷,赢氏夜间要小解,他怕净桶冰了,他忙先下去坐在上面,等温暖了,才扶赢氏下床,又怕她热身子冒了风,把背心替她拍拍,等尿完了,方扶上床。至于日间扫地铺床,烧饭煮茶,像活菩萨一般供养,除非有事出外方罢。赢氏见他这样周到相怜,倒也换出一点好心。过了几日,性气瘫了,也好好起来,恩恩爱爱过日子,把个邬合喜得屁滚尿流。别人看着他是一对好夫妻,谁知竟是两个干兄妹。
且按下一边,却说那赢阳自从女儿嫁出,两口子捏了一把汗,他的着数都已排定,若是女婿试出女儿是个破罐子,有什口角,拼着与他两百银子讨小买和。不想女儿嫁出,女婿文雅温柔得很,竟无一言半语。他夫妻不胜欢喜,两口子暗地猜不出,yīn氏说:“想是女婿的阳物大得过当,不觉女儿是已经风雨的。”赢阳说:“各人的毛病各人知道,大约是女儿伶俐善于遮饰得好,故此不曾露出马脚来,再不然,女婿虽然年老,于此道中或者不曾历练,被她瞒过了。”总想不到这位挂佳婿虽是男子,下边是替女儿一样的毫无阳气,竟不曾试得。
再说这龙家小子自从在赢家出来之后,也知是皎皎露了破绽撵他出来,敢怒而不敢言。先还疑心妄想,他女儿肚中现怀着我的种,就盘问出来,怕有丑声,或者就嫁与他也不可知,每日呆着望信,打点好做他家的娇客。不想隔了些时,竟嫁与邬家去了,一腔闷气如何出得,真叫做老羞变怒。这小子十三四岁时曾跟着游混公念过书,游混公自宦官家出来,开了个散学馆,那个无品的人。他爱这小子生得干净,背不得书也不打,写不得字也不骂,他倒暗暗地与他钱买果子吃。把他吃厚了,就把他一个囫囫囵囵的后庭,替他开出一条大路。后来有几个大学生知道了,告诉他父母打闹一场,将儿子叫回,游混公的馆也就自此散了。这名一出,谁家的父母肯把孩子送来从他。这小子自下了学就在赢家帮了这几年,不曾去看得这位大花子先生,他在赢家时,每日有得好的吃,又有钱落,七八年来受用惯了。今回到家中,顿顿一碗糙米饭,熬青受谈起来,心中如滚油烧的一般难过,要想修修旧业,因想:“虽有几个孤老,总没有先生当日这一番相爱。”因此到游混公家访故,游混公鳏居久了,正用得着他,是故人故物,更加亲厚。这小子常到他家以股换食,这叫做以其所不爱易其所爱。
这日,偶然在路上遇着了游混公,撒娇撒痴,拉着问他要酒肉吃,游混公正同他相厚,推却不得,同他到了一个卖肝板肠的铺子里,又粗又肥的肠子炒了大碗,要了两壶烧酒,痛饮了一番。费了游混公青铜百文,这游混公怎肯容他白扰了轻轻的放他去,带他到一个荒园中一间毛厮房,将他后庭着实盘弄了一番,才放他回来。这小子上下都饱足了,欣欣得意而归。
刚到赢家门口,有几个街坊上的闲人站在那里说白话,众人见他醉醺醺走来,问道:“龙小官,今日在哪里吃得这样春色满面。”他倚酒三分醉,答道:“今日人请我吃酒消气,故此多了几杯。”内中一个笑道:“骚胡子膀胱气,你有什么气消得?”他道:“一个老婆被人占了去,还不气么。”众人都只当他说笑话。又一个合他笑着顽道:“你的老婆在丈母娘腿肚子里转筋,还不知养了没有,如何就被人占去了?”众人都笑了,他又道:“我的老婆连孩子都养了,还说了不曾。”又一个道:“你的孩子呢?”他道:“我的孩子被丈人丈母弄死了。”又一个笑道:“你丈人姓什么?在哪里住?为何弄死你的儿子?把你老婆怎样了?”他就指着赢家的门道:“这不是我的丈人家,他嫌我的穷,故把我老婆嫁与邬家去了。”内中一个老成些的人喝道:“小孩子家吃了两杯酒,嘴中胡说乱道的。”他道:“老爹,我酒在肚里,事在心里,怎么胡说,一个酒吃在人肚里,难道吃在狗肚里不成?你老人家不知道我们的这些弯儿帐,他从小认找做干儿子,就是要我做女婿的,亲口把女儿许过我,他女儿知道同我终就要做夫妻,就预先合我好了这三四年。今年有七八个月肚子,见我家穷倒把我撵了出来,把女儿另嫁了人家,众位老爷如果要不信,问那忘八可敢出来说话,我有本事到他后院里挖出小孩子来,若没有真脏实据,把我舌头割下来。再不然,我把他女儿浑身的上下是怎个样儿,Bī是怎样的?我说了,叫他当着人把女儿剥光了,看我有一句说的不对,凭着把我怎么处治。这没良心的女儿的Bī,差不多被我肏枯了,从新反悔起来,众位老爹请想,叫我气不气?”众人见他说得鉴鉴可据,倒不好意思,大家含笑散去,这小子也回去了。众人说话的时候,那赢阳正开门出来,要往别处去,听得有人大吆小喝的高谈,他且不开门,站住了听,原来是龙家小子述他女儿的美行。气了一个直挺,本要出来打他,恐怕小子越发胡言乱语,更不好意思,要经官动府,又一牵连着女儿,忍着气回到房中,细细告与yīn氏。夫妻商量道:“这个丑名一张,此处如何还住得,有什脸面儿见人,不如作速搬回家乡,我们有些家私,尽可过日子了,儿女不成器的东西,撇了她罢,倘或偷**的猫儿性不改,在人家再做这些丑事出来,更没颜面了,趁早去的是。”商量已定,把房子并器皿家伙全卖了,雇了船,临行时方来辞阮大钺。
到了他家门首,看门人传了进去,出来叫他人见。赢阳见大厅上结着花,肆延设席,鼓乐梨园许多人在那里。阮大钺正在支派家人收拾。赢阳上前叩头。禀道:“门下离乡久了,如今要回家去,特来叩辞老爷。门下荷蒙天恩护庇十数年,今来叩谢,后来稍有长进,再图报大恩罢。”阮大钺向日白受用了yīn氏的美牝多次,历来四时八节,又常受他些孝敬,今听得他要回乡,要赏他路费,少了拿不出,多了又舍不得,若一毛不拔,又觉过意不去,踌躇了一回,猛然想起,说道:“你回去我一点东西没得赏你,你向日求我说那姓聂的话,我常常在心,遇不着一个好可托之人,我今日请新按院铁老爷,他是个铁面无私,敢做敢为的汉子,又是我同年,你在这里伺候着,说话中得便,我托他看,他若肯替你报了这个仇,也不枉你在我门下一场,他依不依,这看你的造化了。”赢阳忙又跪下叩头,道:“门下蒙恩多了,要再蒙老爷替门下报了仇,门下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尽也。”阮大钺道:“你起来,这铁老爷他衙门事多,不得来,我再三去请,他却不过,才允了,大约也就到,你等着。”
原来这铁按院,他又名镇恶,乃建文忠臣铁铉之后。燕王大杀靖难诸臣时,铁公有一妾,腹中怀孕,他夫人托这妾的父母带她远逃。后来把铁公二女发了教坊,查拿他家属甚紧,他父女逃到陕西延安府住下,后生了一子女,铁镇恶就是他嫡派子孙。他生性忠直,大有祖风,不避权贵,真是个铁面御史。姓铁,他那性情也就是一块生铁,他素鄙阮大钺为人,故辞席不赴,因他再三敦请,却不过年谊,只得来走走。来到阮家,阮大钦冠带出迎,赢阳远远看他乌纱豸服,一脸杀气,令人望而起畏。到厅礼毕坐下,阮大钺道:“多承老年台不弃,弟叨光多矣。”铁按院道:“弟非敢过辞,实因敝衙门事繁,承老年台厚意殷殷,不得不拔冗赴召。”看见戏子桌席,说道:“弟先告罪,实不能久坐,梨园可以不必,也不消在此坐。移一席到书房中,我二人促膝谈一谈阔宗倒妙。”阮大钺道:“一壶鲁酒,原不足敬老年台的,久不相晤,奉屈少叙,以尽弟之鄙敬耳。”铁按院道:“不敢,承老年台如此过爱,弟心领就是了,你我年家至契,何必拘此客套,弟之鄙性,薄奢华而敦俭素,老年台所洞悉者,在书房中知已谈心,还可多坐一会。若必欲在此,弟先告过三杯之后即告别了。”
阮大钺知他是个拗性的人,只得道:“既承尊论,敢不如命,既然如此就请到书房中宽坐罢。”让到书房中,请他宽去官服,然后安坐,二人饮酒,闲谈了一会,阮大钺道:“老年台按临南直,这些黎庶告得蒙覆载之恩了。”铁按院道:“弟虽不敢自谓欲泽民为尧舜之民,然一片惧恶之心,欲为民除害,虽梦寐不忘,即权贵之家,弟亦不惧,拚此一官以救百姓,舍此一身以报朝延,上不愧祖宗,下不负所学,此弟之素志。弟辞朝之时,把功名二字已付于度外了,但恐耳目不广,或有漏网吞舟者,则负弟之初心耳。”阮大钺乘机道:“这是实言,如大奸大恶,他上下皆有线索,互相蒙蔽代为隐瞒,一时如何查访得出。即如苏州府昆山县巨恶聂变豹,创杀人命为儿戏,夺人妻子,占人田产,无恶不作,且大肆yín毒。一县之民为所鱼肉几尽,历过多少代巡,他尚安然无恙,即此一端,便可概见了。”铁按院道:“老年台何以知之甚详?”阮大钺道:“受害之人屈指难数。”因指着赢阳,道:“此人即其一也。”铁按院道:“此是贵纪纲么?”阮大钺道:“不是,他夫妇受害,几至丧身,避难到此,犹恐他追求,投在弟门下为之护庇,今十数年了,他思乡念切,欲返故园,适间来辞,弟因老年台谈及好恶,弟偶然想起他来耳。”铁按院问赢阳道:“你受过他什么害,他作恶如何,你不可妄为加减其辞,若果情真,本院自有公道。”
赢阳忙走过,叩了头,跪禀道:“蒙老爷下问,小的敢有一字涉虚就是欺天了。小的名叫赢阳,祖籍昆山,小的有一个表姐闵氏,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自幼曾许过人家。聂变豹他家这些恶仆,专一在外替主人探听得美男俊女,肥产良田,就去报知主人,以图功赏,就将小的表姐报他知道。他着人来说要了做妾,小的母舅不肯,又不敢得罪他,婉回已许过人家了,不然敢不遵命。他遣了二三十个恶奴,公然抢去,小的母舅约同亲告到县中,他反假写小的母舅卖女文书,买出硬保,说小的母舅串同光棍诬告图骗,反受重责枷号。至于小的受害,事属鄙秽,不敢上禀,恐污老爷金耳。”铁按院摇头道:“不妨只管说。”他又叩了一个头哭起来道:‘“小的今日得在老爷台下诉冤也是再生了。小的少年时生得略似人形,他不知如何知道,忽然一日,他家看了一个人来对小的说,你家姐姐约你去说话,恐你不信,这是你姐姐头上的簪子为据。此时小的又不知道表姐的死活存亡,听得有信来叫,欢喜不尽,哪里还思前想后。二来少年孟浪,就跟了他去,领进内室,叫小的等着,他说去叫小的表姐来。等了片刻,聂变豹带领多人将小的拿住,搜出簪子,说小的是贼,剥光捆缚在一间屋中。小的表姐闻得奔了来哭救,悄向小的说,这恶人想男色,昨日他家人说你标致,故设此计骗你来,你若不从就不能生出此门了,你忍受他一场yín毒,或天可怜见,逃得性命,我姐弟二人将来此仇或可有报复之日,倘你不幸而死,我报仇无日,依此来因我而死,我决不偷生负你。”铁按院笑道:“这件事南人皆以为常,为何你说得如此利害,这就是挟仇的诳语了。”赢阳又叩头道:“小的敢有一字欺无,罪该万死,他有名叫做聂驴子,这些娼妓不幸遇他尚还啼哭不禁,少年女子为他所yín者,十存四五,还俱带疾,何况男人。小的那时不能自主,尚图一线之生,只得依允。他好狠,将小的绑在凳上yín媾,将小的肠头带出尺余,至今尚拖数寸。老爷不信,求差人验着,彼时小的已经死了,巧的姐姐救了半夜始得复生。小的醒后,姐姐哭说小的死了的时候,他叫家人拉出去撂,是小的姐姐再三求告,才留得性命,次早买嘱他两个家人送了小的回家。”铁按院问道:“你表姐在他家作何项下,就可以自主救得了?”赢阳道:“小的表姐悄告小的说,初到他家时,聂变豹恨小的母舅抗拒,将小的表姐yín毒,也意欲主意死地,侥幸不死,又幸亏有几分姿色,他还有丝毫怜惜,命人扶养数月才好,后来竟得他专房之宠。他拆我父子,分我夫妇,且我父翁皆被他陷受官刑,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养此身,忍辱报仇耳。”铁按院点头道:“果如你说,这闵氏也还算个好妇人。”
赢阳又道:“小的表姐又嘱小的道:‘你逃出命去,万不可想要告理,不要进府县,虽抚按衙门也是无用,倘有不妥,我姐弟二人命都不保,皆做负屈之鬼了,你可到南京去,或遇有铁面无私的上台哭告,或可除恨。’小的含忍多年,今得见青天老爷金颜,是小的姐弟之万幸了。”按院想了一想,问道:“这是你多大的事、’答道:”那时小的才十五岁。”又问道:“如今呢?”答道:“小的今年三十八岁了。”又问道:“你到这里几年了?”答道:“小的到此十八年。”又问道:“你那几年在哪里?”答道:“小的逃得性命归家,病倒一年有余。小的并无兄弟姐妹,只有一寡母,又因家寒,心既疼儿又加纺积劳苦,及到小的病好,小的老母又病倒了,卧病数月故了。此时小的家无一文,力不能葬小,小的不忍远离苦挣数载葬了。”又问道:“你既如此贫穷,你妻子如何娶,又如何来?”赢阳见他驳问得利害,心下倒吃起惊来,又答道:“小的自幼父亲在日,定下yīn家女儿,后来小的丈人见小的力不能娶,那时小的二十岁,他女儿十九岁了,小的丈人也只两口一女,家道也甚寒薄,无可奈何,赘了小的人去的。”按院点了点头,他又禀道:“小的幼时曾附搭在金知县家馆中念书,他的儿子同小的着实契厚,他怜小的冤苦,赠了几两路费,才到了这里,投在阮老爷门下,蒙思护庇,直至今日。”按院微笑道:“你也读过书,怪道你话语中也还明白。”又问:“你会做何事业?”答道:“小的因无资本,自幼学得些吹唱,在大人们门下做帮闲。”按院笑道:“这是你苏州人的长技。”又道:“他还有何过恶,把你知道的说上来。”禀道:“小的离家年幼,不知其,不敢妄对,大约合县之内,无不欲食其肉,就是招告,人俱他的积威,宁负屈也不敢伸理;要是先拿役放告,若无多人伸冤,小的领诳言之罪,愿死台下。”按院又问道:“难道地方上就没一个好官,容他如此放肆么?”禀道:“小的每遇乡人间故乡之事,听得说当日有两位刑厅老爷,访问得他的罪恶,也要拿他,但他是皇亲的瓜葛,但是来的钦差太监,那皇亲谆托护庇,他上下大小各衙门书吏又俱情熟,事求举行就有人报知,太监在抚按上边就挽回过了,有此手段,故横行无忌。”按院怒道:“俟本院再访,只你姐弟二人的事,要果情实,这奴才就该一死了,何况于他,把你名字开来。”
赢阳叩了个头,起来写了跪呈上。按院接着,上写赢阳昆山县民,表姐闵氏,遂递与他家人,道:“等到苏州禀我。”家人答应接过,又向赢阳道:“本院方才驳问你者,你若有虚情就答应不来了,屡问屡答如流,其冤苦或者似实,你几时回去?”赢阳跪禀道:“小的两三日内就行。”按院道:“你到家不可露出风声,打听本院按临苏州,你到衙门里来投状就是了。”赢阳叩头道:“小的谨遵。”按院吩咐道:“起去罢。”赢阳道:“叩谢老爷大恩。”叩了四个头起来,按院也就告辞,阮大钺款留不住,衣冠送出,上轿而去。
回到厅上,赢阳叩谢了回家。阮大钺将酒席差人送了一桌与yīn氏作别,赢阳把前话向yīn氏说了,夫妻好生欢喜,要起身,这一日来辞女儿女婿,邬合不在家,对女儿说了要回苏州的话,赢氏吃了一惊,流泪道:“我嫁了不上一个月,爹娘为什么好端端起这意思,撇了我去?”她老子不好说得,只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妳替娘老子添的光彩,妳撵了我们去,倒说我们撇妳?”赢氏不解其意,问母亲这话缘故,yīn氏遂将龙家小子在街坊上怎样放屁辣骚说妳的话,可碜死了,令人听不上耳,将丑名哄扬得邻舍全知,如何还住得。所以要回去的话,说了一遍,赢氏面赤低头无言可答,只痛哭了一场。赢阳留了五十两银子与她两口子,也哭了一会去了。
赢氏坐在房中心悲惨了一回,又想起龙家小子,切齿恨道:“我一朵鲜花被你采去,和你相好了三四年怀了肚子,为你出乖露丑,你倒如此花败我,就不顾我一点脸面,又把我父子都弄得分散了,无情无义,我有日相遇,把他的肉咬下了一块来吃了,才出得我的恨。”且说邬合归来,赢氏拿银子给他看,说父母要搬回故乡。邬合赶了去送,方知已去久了。回来问赢氏丈人搬去之故,她如何好说自己偷汉出丑的话,只说父母想念家乡,因此回去了。
再说这赢氏自到邬家,虽无房欲遂心,却衣食件件如意,那邬合又十分疼爱她,有好东西,钻头觅弄来奉承,要是出去帮闲,必定将家中肉菜果品各样买些。知道赢氏能饮一杯好酒,也成大罐抬放在家里才去,赢氏倒也安心乐意,不想久而久之,她饱暖又思起人肉来了。因邬合在外的日子多,他家中从没有个亲友往来,只有个送水的王老儿,绰号王酒鬼,有七十岁了,在巷尽头住,只他每日早间送担水头到她家里,除外别无一人。她是常到门口站半日不见一个人过,如此多次。
一日,王老儿送水来,赢氏问他道:“我们这条巷通那里的,怎不见有人走。”王酒鬼道:“这是条死巷,哪里有人走,街坊又不多几家,都是外边做生意的,每日早去晚归,如何得有人来往。”这赢氏听了,心中一把火被冷水一浇,先还妄想,或者遇巧相与个把趣人儿解馋,谁知连看的人都没有。这个老儿又是过了时用不得的了。只得死心塌地,夜间同邬合也脸儿厮贴,口儿相亲,搂抱着亲亲热热的睡着。只是下边少安上了那一点儿,也竟是一对恩爱夫妻,日间但是邬合不在家,她便插了门坐在屋里,困了睡一觉,闷来饮几杯。即如长斋吃久了也就不大想荤腥吃,那邬合十回九次来家,见赢氏闭户而坐,心中暗喜,以为这样贞静女子可以牌坊都建得起的,哪里还疑心她。是以更加恩爱。就知道女子如穷汉,手中无钱食肉,苦捱淡薄而已。
光yīn燃指,不觉就是二年有余。他家这条巷口,有一个土地庙,向日原有个老和尚看守香火,因这巷内人家少,没得养赡,别处去了。空了许久,忽然来了一个和尚叫做了缘,生得浓眉暴眼,力壮身强,有三十多年纪。要来此庙中修行,来拜众人。众人就说:“我们这巷内只有四五家人住,都是小本经纪,供给不起,只好各家每日出一碗盏饭灯油,布施一些没有。所以前时的师傅住不住方去了,怎好留你?”了缘道:“阿弥阳佛,出家人原是苦行修行,捱饿也不妨,何况有饭吃,这就是列位的慈悲了。”众人说:“你既愿看守香火,是极好的,我们有个不依的么,你只管来住。”了缘听说,遂来住下,前后打扫洁净。
这座庙是个大门进去一个院子,三间小房,供着本坊土地,还有个土地奶奶。后面一道墙,又一个小门,也是一个小院,两间西厢房,一间做卧房,一间做厨房。这和尚原来是江洋大盗,事犯收监,越狱出来。他向来所蓄的财物约有千金,埋藏在地,逃出时起了出来,藏在身边,剃了头发,做了和尚,护住身子,逃走在外。因想南京繁盛之地,四方人烟凑杂,可以混迹,故云游到京城来,又怕热闹处不便安身,被人识破。寻了多日,刚刚寻着这僻静巷内这座小庙,得意之甚,每日只往各家去收饭,回来便在庙中高坐,从不出门。众人都说他是一位有德行为的高僧,他原来挂名出家,如何断得荤酒,手中有的是金银,只是不肯自己买来受用。这个王酒鬼每日来替他送水时,常坐了闲话,了缘知他好饮,拿钱烦他去买来,二人共酌,又常把脚步钱与他,这老儿喜得没人脚处。
一日,王老儿送了水来,闲话中,他道:“我蒙老师传这样厚情,恨我没钱,要有钱,买些什么来孝敬你,出家人的东西不是常常白扰得的。”了缘笑着道:“你要请我是杀**还是宰鹅?”王老儿也笑道:“你出家人也用起荤来了?”了缘道:“狗肉我也吃,你不听得人说,心好不用斋么。”王老儿只当他说玩话,笑答道:“等我有钱着,买狗肉来请师傅。”了缘笑道:“只要你肯买,我出钱买来同享,如何?”遂向房中取了三百文钱递与他,道:“不要买生的,或熟**鹅鸭或熟牛羊狗肉,不拘什么,买来都可。”那老儿嘴笑得咧着,眼白瞪着,撅着几根白胡子,看着他道:“师傅可是当真的么?”了缘道:“不当真难道是假。”那老儿每日挑水挣几个钱,沽饮之余买米还不够,成年不见荤面,今听见买肉来与他同享,那馋虫已爬到喉咙上来了,咽了两口唾,拿着钱往外走。了缘又叫了他回来,他倒猴急起来,道:“不是哄你,你明明的拿着,人看见了不好意思。”取了个筐子递与他,道:“买了放在这里面,上边不论什么菠菜白菜,卖些盖得严严的,不可与人看见要紧。”那老儿笑着一面走,道:“不劳吩咐,我知道了。”去了不多一会,且是来得快,笑嘻嘻的拎着筐子来了,买了大块热牛肉,两只熏**来。了缘又取了二百文钱,一个大瓦罐与他,道:“我切着菜,你可去把上好干烧酒不拘多少,只打满了来,没有人看见便罢,有人见了若问,只说是你买的。”他听得打酒,更跑得快,顷刻而回,他二人关起大门来,大斟大嚼,直吃到天晚。那老儿酒醉肉饱,千恩万谢起身要回。了缘道:“我还有话说,你每日早间往人家送水不得闲,到午后你闲了,到我处来,替我买东西,我还请你。”又与他一百文钱,道:“这与你买双鞋穿,你千万酒后不要对人说,若人知道,我住不住,你就没得吃了。”那老儿喜出望外,连忙答道:“我的头毛都白了,难道还不知好歹,师傅这样好情待我,就杀了我,也是不告诉人的,作别而去。
此后习以为常,每日就来替他打酒买肉,二人受用。这王酒鬼生平也没有过这样好日子,快活不过。再说了缘,每日往这几家收盏饭,从不曾到邬合家中来,他也从未见这赢氏,赢氏也并不曾看见他,这是何缘故?邬合因多在外少在家,只一个少年妇女在家中,恐怕不便,先对他说过,我家无人,不必来收饭,每月送他五升米,到日来取,做定了规矩。先来过两次,皆值邬合在家,街上去买了米就送与他去了。那日又到日子,邬合偶忘了这日,夜间天气甚热,蚊子又多,这赢氏一夜没睡,次早天凉,方朦胧睡着。邬合要出门去,叫妇人道:“我要出去,妳起来关门。”赢氏困得很,说道:“我要睡睡,关了门,停会老王送水来又要开,我不耐烦,你带上去罢。”那邬合也就依她,把门带上去了。恰好这了缘是收月米的日子,他也知邬合常不在家,故清早来寻他,走到门口,见门还关着,只他还未起来,等了一会,不见开门,用手一推,原来是虚掩着的。他叫道:“邬大爷可在家?”叫了两声,不见答应,走进来伸头住客坐内一张,不见有人,到卧房窗眼中往里一看,只见一个妇人精赤条条,上下无一遮盖,仰着睡在床上,一身雪白净肉,一双小脚穿着大红睡鞋,因怕苍蝇,用芭蕉将脸盖着,虽隔着一顶冰纱帐子,看得明明白白,真可爱也。真如:
竹丝席上,横堆着一段羊脂白玉,
冰纱帐里,烟笼着一簇芍药娇花。
他打头顶心上一麻,直酥到脚底。这个贼秃四顾无人,此时性命都不要了,哪里忍得住。悄悄将房门推开脱了衣服,揭开帐子,轻轻爬上床来。再一细看,这妇人因怕热将两条腿张得大开,一条腿还搁在竹夫人上边,那件宝贝虽然生产过,因两年多不曾弄,长得饱饱满满。她身子比当日又发胖了些,此物越发滚圆,竟像放光的一般,只露一条细缝,微微张开,紫巍巍一个小花心吐出,上面又光又滑,并无毫毛。那贼秃yín兴大发,那个小和尚直竖竖在腰中混挑起来,足有七寸余长,盅口粗细。他也不敢造次,吐了一口唾沫,抹在头上,又擦些在她yīn户门首,低头看准往那缝里一顶,早把个小和尚的脑袋钻进红门里去了,那妇人梦中惊醒,把扇子揭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和尚。惊问道:“你是那里来的,这么大胆?”那贼秃将她抱得紧紧的,道:“女菩萨,小僧是来化缘的。”一面说着,下边乱抽。那妇人久旷的了,忽然尝新,已美不可言。又从未经过这样驴大的行货,觉得内中满满塞住,无微不到,下下皆中痒筋,话也说不出来,任他横冲直闯。这贼秃身体强壮,力气粗雄,极力冲突,把个赢氏弄得面红耳赤,骨软筋酥,受用不过。但恐乐极悲生,命因奸丧,要知二人后事如何,须将下回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