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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臣服》 36
郑杨彬回国之后,和郑成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晚上,郑成就回到任地去了,他这几天在京城,也是请的探亲假。毕竟在这个敏感时期,最好不要行差踏错。郑家这边的事情,基本都交到了郑杨彬手里。
郑琳今天早上送了宋薇坐上出国的飞机,然后就守在郑老爷子那边,以防不测。郑家主宅工作的佣人也都被辞退了。一时之间倒有些颓然之相。
整个郑家主宅,顿时空荡荡的,走起路来都有轻微的回响。
郑杨彬穿着拖鞋绕着客厅走了一圈,手里拿着电话,“行,我知道了,先不要动作,稳住,先稳住。就按你说的这样安排下去吧。”
说完挂了又拨给自己的行政秘书,问了几句,秘书那边语气夹杂着焦躁急切。郑杨彬仍然很冷静,“计划不变,还是按照之前的,不论亏损多少都要尽量撤出来。割肉不要紧,但不要被揪住尾巴。”
挂了电话,郑杨彬两只手撑在沙发背上头低垂着静默了一会。然后不自觉的用力揪住沙发表皮,继而慢慢放松。快速站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着。
手机猛然响了起来,郑杨彬抬起来一看,又放了下去。打过来这位还挺执着的,手机一个劲响个不挺。郑杨彬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终于还是拿起来。
声音有点低沉,“现在什么情况?”
那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立刻不好起来,目光暗暗沉沉直教人心里发憷,同时却像个委屈的孩子,一下下咬着下唇。那边汇报的人语气平淡的叙述着,他不自觉在脑子里想象当时的情况。胸口起伏了一下,还没等电话里说完,郑杨彬就“砰”的一声把手机摔到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手指不受控制的痉挛。立住,忽的蹲了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攥在一起。喉喽里发出几声嘶叫,就像困兽的哀鸣。
得知沈妄受的委屈,郑杨彬觉得自己心脏都纠结在一起了。双手用尽力气揪着头发,浑身的肌肉都崩的紧紧的,然后下一瞬,骤然放松,整个人软在地上。
郑杨彬大口喘着气。眼里射出yīn冷的光。胸腔里翻滚着汹涌的怒气和恨意,郑宁彬,必要你付出代价!
“总算等到你了,”沈妄看着面前精明能干的青年,笑容冰冷又虚弱。
展航反握住沈妄的手,然后拉开门出去了一下,站在门口就拿起手机打电话。旁边的警察觉得情况不太对劲,没一会儿,刑侦大队的队长吴启胜就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
这时展航刚好放下手机,吴启胜伸手过来,客气的说,“展大律师,你好啊。”
展航笑容还算彬彬有礼,伸出手和吴启胜握了一下,“吴队长你好。”
吴启胜和展航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背景也硬。所以今天拿着文件找上门来要求见沈妄,他没法推脱,只能答应了。虽然上面的意思是……
打完招呼一转头,就看见沈妄满脸是血,手里拿了个毛巾压在头上都压不住。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蠢货,蠢货,人被打了,不先给人包扎,竟然让人这样见律师?这都是什么鸟事,这下子不好收拾了。
果然,就听展航语气果断的说,“吴队长,我现在要求给我的犯人办理取保候审。”
“展律师,”吴启胜面色严肃,“这个不符合我们的规定。况且犯人在看守所里打架斗殴,另外两名犯人都被打成重伤,已经严重违反了纪律,这件事我们得……”
展航点点头,打断吴启胜的话,“吴队长,说到规章纪律,起诉你们违反司法程序,滥用职权,渎职,对我的委托人滥用私刑的诉状我已经准备好了。”
吴启胜语气强硬,“展律师,我也可以告你诽谤。”
展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了四下的打印纸递了过去,“这个是复印件,吴队长先看看,真正的录音材料庭审的时候才会见到。”
吴启胜接过来展开了,里面赫然是局长张毅和他的通话、短信记录,通话时间,内容,一目了然清清楚楚。在张毅给他强调要怎样对付沈妄,一定要从他那里挖出一些“证据”的地方,被划了横线。自己当时听了,为了以防万一还又重复确认了一遍。
“吴队长,既然你能在我的委托人罪名无法成立的时候就拿到‘逮捕令’,那想必一纸保外就医算不了什么。”展航从吴启胜手里抽走了复印纸,“这个留在您这里,我还真有些不放心。”说着仔细折好了,放到西服里面的口袋里。
吴启胜心里快速决断着,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外面就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的委托人伤的很重,你应该不希望诉状里面再添一条无视公民生命安全吧?”展航干脆利落的反问了一句,转身就扶起沈妄,从门口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头儿,拦不拦?”刑侦队的警察在一边问。
吴启胜摆了下手,盯着展航扶着沈妄的背影,没说话。
展航架着沈妄上了救护车,医生过来立刻进行伤口处理。他坐在沈妄身边,话里带着点歉意,“这么晚才赶到,那些家伙不太好搞定。”
“没事,我也料到了。”沈妄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挺疲倦的。
“伤得重不重?”展航也不多说了,转头问医生。他们都是多年的搭档,那天收到沈妄邮件的,他一点都没有犹豫,立刻买了机票,从国外赶了回来,按着计划开始着手准备。本来依他的能力,不会让沈妄在里面呆到现在,只是这次,有人暗地里给他使绊子,才耽搁了这么久。
“软组织受伤,可能有轻微脑震荡。”医生掀了一下沈妄眼皮说道。
“可能会脑出血吗?”
“不好说,”医生转头看了展航一眼,“这个要经过检查才知道,就算有,也是很轻微的。头部血管很多,流了这么多血,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一般都没有太大危险。”
“也就是有脑出血的可能了?”展航没理会后面的话,反而抓住这一句。
“是的。”
展航面泛喜色的拍了拍沈妄肩膀,“这就好,这就好。”
医生在一边,颇有些不能理解。
沈妄抬了下眼皮,他知道展航的意思,如果有脑出血,就十有□能被判定成重伤。
如果是重伤,展航就有信心将打架斗殴变成正当防卫。他也不用再回那个鬼地方。
沈妄靠在车壁上,头晕晕乎乎,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医生说的脑震荡了还是失血过多。眼前渐渐一片模糊。
展航伸手从沈妄腋下穿过去,把沈妄小心翼翼在护理床上放平了。从一边拿过卫生棉,蘸着酒精,慢慢给他把脸上有些可怖的血污一点点擦掉。可能是牵动伤口了,昏迷中沈妄也不由自主皱了眉头,展航手下越发轻柔。
忽然看到沈妄露出的手腕上让手铐勒出的瘀痕,转头,“医生,他身上可能别的地方还有伤,到了医院麻烦做个全身检查。”
展航靠在病房门外的墙壁上,手里夹着一根烟,没点着。只是在两只手指之间转动把玩着。
刚刚医生给沈妄进行了全身检查,除了头上的伤口,比较严重的就是右臂有些轻微骨裂。
沈妄还在昏迷着,医生说一方面是失血过多,另一方面就是他这两天都没有进食,体能跟不上。两相结合,就引起了发热,低烧,还有一些炎症。
相比于站在外面,他其实更倾向于坐在里面。只不过在看着沈妄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儿,他怎么都没法静下心来思考。
他俩大学时就认识了,说起来比郑杨彬还要早一些,沈妄开始创业的时候,他就是沈妄公司的法律顾问。只是国内司法环境实在太乱了,他呆了几年觉得满身才华无用武之地,干脆选择了出国进修,后来就一直呆在国外。
虽然每年只联系那么几次,不过两人的感情一点都没变淡。当初他就觉得,知己俩字就是给他和沈妄两个人造的。所以这次沈妄请他帮忙,他立刻就放下了那边的工作赶了回来。况且,他也有私心。
一使劲儿,手里的烟被折成两段,展航把两截烟扔进垃圾箱,拍掉手上的烟灰。
37.
“行了,我说你别走来走去了成吗?我看着头疼。”沈妄半靠在床上,挺无奈的瞅着展鹏在病房里打圈。
“猪,你就是猪,明知道文件不对劲,你还签字?”
沈妄干脆不看了,坐那闭目养神,刚他才醒来没多久,展航就冲进来了,劈头盖脸问他和UCB投资企划案的问题。沈妄脑子还晕着呢,坐那儿想了好半天才回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秘书处组长王琳出差那几天,助理杨杰是有拿过这么一份文件来让自己签字。那一阵子公司正在忙转型改组,资产转移的事务,所以尽管当时没经过王琳审核,他还是签字了。还特地嘱咐杨杰等王琳回来了,一定要那过去补个签字,存个档。
沈妄挺无辜的,“我也不知道文件不对劲啊,我还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展航指着他鼻子,本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怎么才几年,你的警惕心全都没有了呢?人家想害你都不用过脑子。”
沈妄本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还带着点故友相逢的轻松。听到这一句,神色渐冷,语气有点漠然,“这不都是我傻么?”
展航被梗了一下,一口气不上不下接不上话。
见他表情难看那样子,沈妄才笑了下,“况且,不是还有你呢嘛?”
“哼,也就这个时候才能想起我。”展航脸色才好了起来,说的一副倍不乐意的样子,嘴角却隐隐带笑。转而神色一正,“谁在背后整你,心里有数没?”
“有数,怎么会没数?”沈妄眼里闪过一道冷锐的光芒,“人家都把我折腾到这个地步了,我要连对我下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不是真的傻了吗?”
白色的床单凌乱的卷曲在一起,床上沉睡的男人冷硬的眉目纠结在一起,□而健美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凌乱粗重。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下来……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
郑宁彬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神情带着点茫然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眼神才渐渐恢复清明。一把掀开被子,□的双脚踩在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壁灯亮了起来,玻璃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郑宁彬把金黄色的液体一口气灌进嘴里,火辣辣的灼热从口腔滑过喉喽,然后点燃了整个身体。郑宁彬一边把空酒杯压在额头上,一边伸手从床头柜里掏出一沓照片。上面都是同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或敛目沉思,或颔首微笑,或沉凝冷淡。
沈妄沈妄郑宁彬手上一用力,薄脆的酒杯竟然被捏碎了,碎片落了一地。他弯下腰找出一块最锋利的,手指捏紧,在照片上轻轻比划了两下,然后顺着痕迹,狠狠用力割了下去。沈妄!沈妄!郑宁彬咬着牙,眼神凶狠,直到手里的照片面目全非。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手指缝里渗出一丝丝红色,郑宁彬随手把那块玻璃扔出去,盯着手中支离破碎的照片,舔了舔手指。紊乱的情绪才渐渐平静的下来,然后着迷般的抬起手,轻轻吻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郑宁彬醒了过来,觉得手指刺痛,低头一看,手指上有几道划伤,手里握着的照片上都沾染了点点褐色。神情顿时翻涌变换,带着深深的厌恶。
沈妄……郑宁彬慢慢握紧右手,也该动手了。从几年前开始,他就开始零零碎碎的梦到同一个人,郑宁彬确定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从没见过他,最频繁的那几天,他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他找各种方法,从催眠到药物治疗,都没用。知道半年前,在一间酒吧里,“巧遇”到那个人。
郑宁彬闭上眼睛,他受不了这个失控的自己了,抬手拿起电话,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不是吗?
早点结束这个梦境吧。
展航的动作很快,效果也很显著。吴启胜那边很快就传来消息,通过了沈妄保外就医的决定,不过由于沈妄情节严重,所以只能在指定治疗的医院活动,会安排专人密切监视他的动向。伤势一但好转就必须回转看守所。
“看来你要多病上一阵子才能好了。”展航站在窗边说着,挺起来倒挺像是开玩笑,脸色却依然很冷静严肃。
沈妄想笑又没敢笑。签下的那份文件惹的麻烦大了,这几天他被拘捕的消息一传出去,股票又狠狠跌了几个点。之前他发觉有些问题的表单也浮出水面,由于沈氏已经被勒令停业,现在他身上已经背上了几千万的债务。
这次就算洗脱了他的刑事责任,还债也够他吃一壶的。从贵公子沦落为身负巨额债务的穷光蛋?沈妄想想都觉得牙疼,难道是这一辈子过的太顺,老天看不过眼了,要他翻局重来?
他还好,也只是想起来的时候有点发愁。一直以来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都没多少真实。也就之前……那么短短几天,他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抓在手中了。没曾想,到头来,还是一个人远远的看着身边人的喜怒哀乐,却无法感同身受。
展航就不一样了,之前接到沈妄的邮件,看了里面的东西,他本来信心满满,早已认定这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然而现在沈氏的账务问题却让他动摇了。即使他能帮助沈妄洗脱刑事罪名又能怎样呢?
看着沈妄没事儿人一样靠在床上,都不带上火的,好像就自己一个人在一边干着急似的。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一阵子,先拖着,”展航站在床边,“我手上的材料不够全面,只能保证你现在在这里好好养伤。下来我还要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沈妄本来坐那研究手里的那个木瓜呢,这下摇了摇头,“不成,我是拖得起,沈氏却拖不起了。”
“还是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吧。”
“你这会儿说的轻松,”展航拿过他手里的木瓜,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先别不要考虑沈氏了,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
沈妄又笑了,“有你呢,我不担心。现在你回来了,鱼与熊掌还是可以兼得的。”
“你……还真是心大。”展航挺认真的瞅沈妄,心里想,你还真是相信我,不过确实没错,不管怎么说,都有我在呢。
两人快速的商定好下来的计划,展航就立刻着手实施了。沈妄慢慢从床上下到地上,病房挺大的,他四处转悠了一圈,终于站到了窗户边。拉开窗子低头看下去,五楼,也挺高的。不是说爬的越高,摔的就越疼吗?
楼下是一大块草坪,隐隐传来一些人声笑语。他一下子就头晕得很,脚下踉跄,身体一歪,挂在了窗沿上。楼下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不过沈妄心里有数,再近也没有用,毕竟是两个世界。假的,虚妄的,遥不可及的。
肺叶被压迫着,喘不上气。但是他手脚发软,根本爬不起来。楼下的人声忽远忽近,像是在诱惑他伸手去够一样。沈妄颤抖着抓住床沿,试图站起身。血液一瞬间涌上大脑,眼前花成一片。
然后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将他团团包围,那些在他以为他早已忘记的事情,原来一件件一桩桩,从来都历历在目。
下一刻,身体彻底没了力气。
“沈妄,是我,”关慕的声音一如既往,干净沉着。
沈妄应了一声,虽然他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仍然像平常那样问,“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要我来接你吗?”
“成,要是方便你就过来一趟吧,我在金水路这里。”
沈妄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开着车到了关慕说的那个地方。
下车看过去,是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怀疑。他就没打电话,直接推门进去。门口的侍应生把他拦住了,沈妄客气的笑了下,心里回过味儿,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儿幼稚,就站在门口给关慕打电话。
他俩在一起满打满算也有两年了,磕磕绊绊,平平淡淡,都有。但是俩人处着都觉得挺合适的。沈妄有时候还想,要是没有什么,就这么处一辈子也挺好。
沈妄其实挺实在的,年轻该玩的时候,他家逢巨变。一门心思艰苦打拼,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时间去想那些。后来事业小成,他看得越多久越觉得女人不靠谱。当然男人更不靠谱,看他爸就知道了。所以遇着关慕,他珍惜得很。
既然珍惜,就不要胡乱怀疑。沈妄给自己说,然后走到车边上,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关慕语气里难得有些微的暴躁。沈妄说他到了,在门口。关慕说就出来了。
沈妄等了一会儿,就见关慕快步推门出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家吧?”沈妄发动汽车,微一转头,问。
关慕没说话,稍稍沉吟了一下,“先去城东公园一趟吧。”
沈妄有点奇怪,不过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就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城东森林公园在郊区,也是才修建好的,黄昏天色渐暗,几乎没几个人。公园又大,车可以直接从林荫道开进去。到了一处,关慕叫把车停了,两人下来。关慕点起一支烟放在嘴边。
“怎么了?”沈妄靠过去,轻轻地问。
忽然后面传来几声马达的声音,一辆兰博基尼潇洒利落的一个转弯,停了下来。沈妄转头看过去,差点叫口水给呛到,这……这下来的这人不是那个谁啊?郑家大少,郑杨彬。人家可是京城富贵圈子里数一数二的贵公子啊,地位之高之煊赫,他这种人从来都只能远观,连个照面都没正式打过啊。
怎么今天,在这儿给遇上了呢?
38.
直升飞机轰鸣着缓缓降落,一个气度相当好的中年男人一边走下飞机,一边系着真丝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
“李伯,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了?”齐宝生卸下头盔,脱下手套一起递了过去。
穿着黑色制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老管家接了过来,“老爷最近身体不错,您放心。”
齐宝生点了点头,走到等待着的车面前坐了上去。车子绕过大半个小岛,在一座古朴的庄园前停了下来,大门口站了四个手里端着枪,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兵,见到车辆开进来,齐刷刷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庄园周围还分散着许多的巡逻队伍。还有更多的人隐藏在暗处。
齐宝生的座驾直接长驱直入,顺着宽阔的车道直接开到了主楼前。齐宝生下了车,又理了理衣服,才大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没人,齐宝生直接走到大厅后面挑高的露台上。
“来了啊?”齐老爷子也没抬头,就按着手上的棋谱,缓缓落下一子。外面的阳光扑在地面上,摆着的几盆玉簪花剔透如冰,晶莹如玉。旁边还有几盆没开的绿茶花。
“父亲。”齐宝生微微鞠了个躬。
“唔,坐吧。”齐老爷子点了点头,仍旧盯着棋谱,想了想,又落下一子。
齐宝生轻轻拉开圆形的木墩子,坐在了棋盘对面。香榧的棋盘上金色丝线纵横交错,在右上角簇拥着鸦碧两色的玉石棋子。显然是一篇残谱。
齐老爷子一身白色棉布的长袖长裤,十分简洁,拈着棋子,沉吟着。不时落下一子。
齐宝生就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一言不发,看了看着,忽然轻轻一笑,继而又眉头深锁。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齐旭才合上了手中的古籍。放在棋盘中央,拿棋盒压住了,扶着膝盖站起来。齐宝生这才惊醒似的,赶忙过去扶住。
“这局棋,看得怎么样啊?”齐旭摇摇手,没让扶着,自己背着手走到了院子里。
齐宝生恭敬的跟在身后,想了想,才说“父亲棋力又精进了,我看了小半天,也连带悟出了一些道理。”见齐旭点了下头,继续说着,“虽然棋盘上只有黑白两色的棋子,但是在执子之人的眼里,每个棋子的身份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在破局的同时也在做局。正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齐旭听完,面上带了几丝满意之色,“不破不立,先破后立。不错。我们家里现在也该动一动了。然然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齐宝生笑了,“他这几天迷上了钓鱼,在湖边一呆就是一整天,拉都拉不回去。”
齐然是齐宝生的儿子,今年才不到七岁。齐宝生是齐旭老来之子,况且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对他自小寄予厚望,自然是严厉有加。如今对齐然却宝贝得很。听齐宝生这么一说,就很高兴,“那你下次带他过来,我这里也可以钓鱼。”
齐宝生连忙应是。
两人又转了一会儿,齐旭终于说道了正事,问道,“人你看了,觉得怎么样?”
齐宝生没有犹豫,显然答案早已想好,“沈妄是个可塑之才。”
齐旭摇头,“光是可塑之才可还不够啊。”
“沈妄他,我一时还有些看不透。”齐宝生沉吟了一下,“我和他还没有正式接触过,但从他行事来看,不乏果敢。沈氏这几年的动作,也能看出他很有野心。前一段时间和郑家似乎有些纠葛,如今可以说是自身难保。却有些过分冷静,不知是有后招还是他根本对这些都不在乎。我感觉他这人,对好些事情都淡漠得很。不好把握啊。”
齐旭摩挲着叶子的手指一顿,“找个机会,把他带来给我看看。”
继而又是负手一叹,“这孩子在外面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难为他了。”
齐宝生没说话,这事情,不是他能够插嘴的。
“沈妄、沈妄!”
沈妄有点儿迷茫的睁开眼睛,展航神色不愉的脸在视域里慢慢重合在一起。他咳了好几声,声音有点嘶哑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知道要不是护士发现的早,你就要交代在那儿了,半个身子都歪在窗台上,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轻生呢。”说完,紧紧盯着沈妄。
“啊?别逗了,怎么可能?”沈妄有点哭笑不得,见展航还是一脸严肃,只得道,“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你发烧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展航没答话,拿了冰袋给换上,又仔细的打量了他半晌,才开口,“我还以为你心里都没装事儿,什么都想得开呢。怎么宁可压在心里也也不和我说一说?”
沈妄愣了一下,“不就是发烧了吗?看守所里你也知道,yīn凉yīn凉的。后来又冲了个冷水澡,就有点感冒了。”那两天一夜确实挺折磨人的。
“你的体质一向不错,可这回却昏迷了整整两天了。”展航话里有着探究,“医生也说了,你是忧思过重。沈妄,你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忧思过重啊?”
沈妄右手摸上去,把冰袋扔到一边,有点儿苦笑,忧思过重,可能还真是吧。他还以为自己不在乎呢,一点都不在乎?呵……
好久都没做梦了,猛然一下子,他还有点缓不过来,不知今夕何夕。他重生之后,开始几年忙着发展事业,常常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后来一切慢慢走上正轨,也爬的越来越高,却开始一夜一夜的失眠。常常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所以和郑杨彬在一块那么些天,他是真心觉着舒服。害的他都差点当真了……他可是不是傻么,差点都以为,一切都是真的了。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的,又给梦见了上辈子临死之前的场景,好像在讽刺似的提醒他,这个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差点让他信以为真的郑大公子……也是假的。
沈妄心底深处忽然翻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无力之后,尽是哀凉。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挺哲学的念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妄?”展航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你向来理智得很,从来都不见你恍惚成这样。是不是,有了什么儿女情长的……?”
沈妄正在那儿暗自伤神呢,猛不丁被这么一问,倒是给吓了一跳。他那么些感情纠葛怎么教自家的展大律师都给知道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你问了,我给你说个事儿,”沈妄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这个要表达的内容实在是没法委婉,“我和一男人上床了……”
“是不是郑杨彬?”就听展航咬牙切齿的问。
沈妄没料到人一下就给说中了,挺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的啊?”
完了就听展航低声骂了句什么,抬头就反问他,“什么时候的事?”那语气神态跟审犯人似的,可是做司法工作的一严肃就成这样?
不过,沈妄嘴角一歪,“你惊讶的方向好像不大对劲啊?”
就听展大律师倍坦荡的说,“不就是睡个男人嘛,这种事国外多了去了。况且你这气质对男人挺有吸引力的,我以前不是还说教咱俩试一试吗?感情你都没当真啊?”
沈妄顿时给口水呛着了。当时展航准备出国了,走前就问他要不要和他试一试,沈妄虽然察觉到展航有点这方面的意思,还当他开玩笑呢,根本没放心上。况且他那会子正处于事业起步,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捉摸男人?
“原来你不是不能接受男人?!”展航看起来特别不高兴的样子,“早知道我早几年就下手了,还轮得到他?”
说完又正经起来,他是知道沈妄的,日子过得清心寡欲,这回搞不好真的对郑杨彬上了心,那么他就更要把话说清楚了,“我查到的东西给你说说,你回国那天被逮捕确实是郑杨彬一手操办的。前段时间虽然爆出沈氏洗钱问题,但是一直抓不到证据。这下却直接逮捕了都,你想肯定是有人后面动手脚了。之前你公司被黑,虽然我还找不到头绪,但是这么一看,很有可能也是郑杨彬在后面折腾你。我说,你这是得多得罪人家啊?”
沈妄点头,“还有别的什么吗?”
“还有个事情我觉得挺奇怪的,”展航继续说,“你进去的当天,就有两拨人给局子里打了招呼,一边说好好关照你。一边说对你不要客气。警局这边也挺难做的,只好按着来头比较大的那个说的办。所以么,你看你现在躺到这里了。”
“成,我知道了。”沈妄颔首,“顺便说一下,涉黑洗钱那些,是郑家另外一位公子干的好事。还有公司里表单的问题,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另一位,郑宁彬?”展航不解,“怎么确定的?”
沈妄这还没说话呢。
就有护士敲门,探进身,“沈先生,有一位郑先生来看看你,你看是不是让他进来?”
39.
护士探身进来,“沈先生,有一位郑先生来看你,要不要让他进来?”
展航和沈妄对视一眼,沈妄点了点头,展航对护士说,“请他进来吧。”
果然,过了一会,郑宁彬玉树临风,推门而入。就说郑家那位大公子这时候哪里有闲暇来看望病号?沈妄自个给自个笑了下。
“郑先生,你好!”展航客客气气伸出手过去,“我是沈妄的律师展航。”
郑宁彬虚着手快速握了下,就走到沈妄旁边,居高临下,“沈先生身体怎么样了?”
沈妄咳了两声没说话,展航就赶紧倒了一杯温开水端过来,拍着沈妄后背多体贴的给喂下去了,一边上还给人解释,“阿妄发烧四十多度,刚刚才醒的。”
郑宁彬就有点关心的样子:“这事情也是奇怪了,我之前听说了沈先生的事情。就专门拜托警局里的朋友特意关照了一下。没想到昨天才知道沈妄在里面受伤了,这事情……”
沈妄喝着水,没看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倒是展航巴巴儿的应了一声,挺认真问,“原来郑先生特意关照过了?看来若不是有这么一层,沈妄现在受的苦可比这个多得多了。”
郑宁彬还是看着沈妄不放,“我和沈先生很有缘分,一见如故,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当然不会去害沈妄,但是别人就未必了。”
“别人?”展航听到郑宁彬说他和沈妄是知己,心里就膈应得很,已经不乐意到天上了,脸上却仍然是一副受教的样子,“郑先生说的是哪一位?我和沈妄这一阵真是毫无头绪啊!”
“沈妄?你心里难道没数吗?”郑宁彬话里面有点循循善诱的味儿。
沈妄在手里转动着玻璃杯,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似的。
郑宁彬侧着身子坐在沈妄床边儿上,语气柔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这事情也就是这么回事了,我之前也提醒过你,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放在心上?”
半边脸从沈妄这个角度看过去,还真是像郑杨彬啊。尤其是那眉峰的棱角,下巴的曲线。
呵,沈妄心里笑啊笑的,而且,连带着骗人的时候,都一样是温情款款。看来郑家里两位公子在这方面都是技能满点!这不就是那什么?骗死人不偿命么。
就听郑宁彬继续说道,“沈妄,我和你说的,你还是放放心上,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好?你想想,我那个弟弟向来手段狠辣,就是对自己亲生母亲,也没手下留情。何况,是一个外人呢?”
沈妄手中转动的杯子停了下来。抬眼看过去,声音真有点哑,“郑先生,我和杨彬,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我还不了解他?就像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杨彬也一样,你说的这些,我真听不懂了。”
郑宁彬眼神一黯,“沈妄,你觉得你真的了解他么?那么这么些年,他可有给你提过我这个亲生哥哥还有他当年是怎么对他妈用的手段?”
沈妄沉默了,面上带着点犹豫和怀疑,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卧槽!郑宁彬原来是郑大公子的亲生哥哥?怪不得俩人长的这么像啊!郑大少果然你没和我说实话,去你丫的,什么远房表亲?什么郑家旁系?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啊!以为我智商低啊怎么着?
这事情真是奇怪,沈妄心里思索着,郑成身上,这么些年可是一点儿绯闻都没有传出来啊,他以前还以为是郑家公关工作做得好,现在看来,另有隐情啊这。
郑家这水,果然是深得很。
“沈妄啊,你觉得呢?”郑宁彬看着沈妄的眉眼,问。
“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知道。”沈妄默然,“郑先生,你既然和杨彬是亲生兄弟,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在大陆反而和旁系子弟一样被流放到海外?”郑宁彬知道沈妄心里在疑惑什么,不带邪气的笑起来,有点儿自嘲的味道,“郑家这个位子,能者居之,郑成既然已经得到了家主的位子,能留着我这个心腹大患已经足够仁义了,毕竟,我可是他二哥的亲生儿子。若有朝一日郑杨彬出了什么意外,接手郑家的,就只能是我了。”
沈妄愕然。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郑成好歹还有点良心,我妈要死要活的爱他这么些年,本身也是大家小姐,却为了他嫁给了当年的郑家二公子。他若是对我下狠手,那就真的是无情无义了。”郑宁彬说着说着也不笑了,语气渐渐森寒,“郑成有点良心郑杨彬可不管这些啊,同母异父的亲生哥哥怎么了?他该下手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要不是我自己还有些手段,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沈妄心下凉意弥漫。
“你和郑杨彬同母异父?郑成的夫人不是吴娴吗?吴家的大小姐。”当年被津津乐道许久的一场政治联姻,昭示着两大家族的正式合作。从那个时候开始,郑家慢慢的站到了现在这个队伍里。
“吴娴是我母亲,是吴家的大小姐,但是她确实是我父亲法律上的妻子。至于究竟怎么成了郑成的夫人……”郑宁彬冷笑,“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但对郑家来说,确也不难。”
沈妄瞳孔一缩,郑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些隐情,这事情,如果在这个端口暴露出来,可就是天大的丑闻了。
郑宁彬慢慢按在沈妄手背上,“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想让你快点看清楚郑杨彬的真实面目,否则我怕你执迷不悟下去,一定会害了自己。你知道郑杨彬是怎么对付他亲生母亲的?在郑杨彬初步接手郑家的时候,就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然后借着郑成的名义把我妈骗了回来,然后转头就送进了精神疗养院。我妈这么些年了,痴恋郑成都把自己逼疯了,也就盼着见郑成一面,没想到连着这一面都见不着。你说他有多狠?”
“不过,沈妄,我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一起做买卖。”郑宁彬握紧沈妄的右手,神情真挚,“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自小吃了不少苦,知道知恩图报,人家对我一分好,我就要还人家十分。更不会欺你骗你。”
就听沈妄轻笑一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神情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卓然,“郑先生,你这可就是小看我沈妄了。”
“你这话让我现在听起来,反倒像是一个笑话。”
郑宁彬神色一僵。
沈妄朝展航招招手,“你不是之前还问我为什么呢,我这会儿刚好可以告诉你。”
偏头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平静得很,“郑先生,你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什么了?”
“送了玫瑰花试探我不成,之后在赵佑那里,你可是告诉我,没有料到我直接叫人拿去扔了。”
“你说,‘本来我挺有把握的,不管你是什么反应,惊讶诧异,马上打电话给郑杨彬,或者是别的什么。我都能推测出一些。’这句话你还记得吗?”(见第十七章)
郑宁彬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句话他的确说过,沈妄竟然记的一字不差。
沈妄嘴角笑容不减,“还真是承蒙郑先生指点,我才知道公司里那么早就被埋下了钉子。而且还不止一个?‘不管我是什么反应,惊讶诧异,马上打电话给郑杨彬,或者是别的什么。’?郑先生真是好大的口气!我也是这样才意识到,郑先生果真是有好手段。原来我的一点儿事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你这让我不起疑心也难。”
“后来么,在射击俱乐部,郑先生又‘好心’的提醒我,小心身边秘书啊什么的。看来郑先生对我公司的情况真是了如指掌啊。不过说一句实话,郑先生你看起来可不像有这个好心的人。那段时期我不敢说心里没有怀疑过王琳,但是等你推她出来时,我反而不怀疑了。”
“郑先生?”沈妄真心有些疑惑,“我和你无冤无仇的,这回却被你这样对付。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郑先生你,可不可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好让我有个改正的机会。”
郑宁彬紧紧抿着嘴唇,忽而嗤笑一声,“沈妄,我都有些佩服你了。说到底,你现在还是不愿意和我合作吗”
沈妄反问,“郑先生把我折腾到这个地步,你觉得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沈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说不定就要面对牢狱之灾,还怎么谈合作?况且你一声不吭把人整成这样,谁还愿意和你谈合作?
“这有什么?”郑宁彬说,“只要你点个头。”
“点个头倒是挺容易的,”沈妄说的话带着股子轻松劲儿,“可是别的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我现在不求别的什么,只是想知道——”
沈妄乌沉沉的眼眸盯住郑宁彬,“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郑先生您呢?”
郑宁彬站起来,温和的嘴脸一下子就不见了,低头看下去,“沈妄,你真要问这个?我之前也说了,只要你点点头,这事情就不算什么。”
郑宁彬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我给你伸手了,接不接就是你的事。如果要两全其美,这事情就从此揭过了,至于郑宁彬为什么构陷沈妄,自然是当做没发生一样。然而沈妄现在执意要问出个理由。也就是说没有合作的意思了。
况且了,沈妄轻笑着,郑宁彬,他也不是个没有脾气的。
郑宁彬绕着病房走到沈妄床的这一边,床比较大,这下子两人的距离就更近了,仍然低头俯视沈妄,“你要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反正要是再这么放在心里,我估计就要和我妈一样把自己给逼疯了。”
40.
吧台处响起清脆的几声玻璃的撞击声,俊美的青年随意披着一件浴袍,赤着脚,端起两杯柏图斯,慢慢走向卧室。柏图斯,波尔多最昂贵的酒——这人倒是好品味。
鸦色发丝软软的伸进脖子里,背部蜜色紧实的肌肤性感诱人。郑杨彬赤、裸着身体趴在大床上,腰下盖着薄被。
“杨彬,来一杯?”青年把酒杯放在床边的方形玻璃桌子上,凑过身去。郑杨彬脸朝着另外一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青年看着郑大公子的背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昨晚上的激情。身体不由得热了起来,喉喽里溢出一丝□。半个身子靠过去,右手悄悄探进被子里……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容就扭曲了。
“杨彬!杨彬!疼……郑少,我错了,我错了。”青年跪在床上,一只手腕被郑杨彬卡在手里,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折过去。他不敢挣扎,一个劲儿痛呼哀求。
郑大公子终于松了手,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只吐出一个字,“滚!”
俊美的青年衣衫散落大开,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脸上是强自抑制的痛苦之色,嘴巴开开合合,不住的吸气。那样子,真让人忍不住心软。“郑少,我昨晚儿晚上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这位明明对他的身体很满意,压着他来来回回做了好多遍,怎么才一大早就翻脸不认人了?楚韩完好的那只手指紧紧揪着身上的浴袍,看起来分外委屈。
郑杨彬脸上没有表情,端起一边的酒杯,压在唇上,好像马上就要喝下去了,暗暗沉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还要我说第二遍?”
楚韩微微瑟缩了一下,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什么,没等他开口,一蓬冰凉的液体就扑面而来,然后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楚韩眯着眼抹了一把脸,就见郑杨彬接着把手上的空杯子扔了过来,赶紧一躲。玻璃杯擦着耳朵飞过去,撞在镜子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楚韩一口气哽在胸口,昨儿个晚上□的死去活来,天一亮就被又泼酒又扔东西。他一咬牙,捡起衣服就出去了。
郑杨彬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略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就像蝴蝶的翅膀。然后终于停栖下来。抬起手背盖在眼睛上,整个房子里寂静无声。过了一会,郑杨彬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支起身体,胳膊有点颤抖伸过去,扒拉开床头的抽屉。在里面胡乱的翻找着,终于在最里面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倒出五六粒药丸,一口闷进嘴里。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下去。
他大口的喘吸着,蜜色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过了半天,才渐渐平缓下来。身上出了一层汗,难受得很。郑杨彬扶着墙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看了下时间,就换衣服出了门。
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郑杨彬紧紧抿着有些苍白的嘴唇。直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他向右一转方向盘。这时,眼前忽的一花,一辆汽车从侧面窜了出来,发出刺耳的车鸣。郑杨彬手指下意识的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的同时向一边一扭。两辆车以毫厘之差交错而过。
车又飞出去一段路,很快就到了海石医院的门口,郑杨彬把车缓缓开进停车场,手,颤抖着松开。郑杨彬把头埋在在方向盘上,大口地喘着气。差一点……差一点儿……
郑杨彬眼神越发暗暗沉沉,郑家不过是有些败落之相,这些宵小就要无法无天了吗?
郑大公子整整衣服下了车,脸上平静极了。
到了郑老爷子的特别护理病房外面,郑琳坐在沙发上,正盯着手里的相册看。
郑杨彬走过去,发现是当年郑琳和宋志明的结婚照。他扬眉,坐在一边,叫了一声,“姑姑。”
郑琳抬起头,“杨彬,你来了。”说着,合上了相册。
郑杨彬却伸出一只手压住了,“怎么把这个拿过来了?”
郑琳一哂,“随便看看而已,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要不是今天翻出这个,我都要忘了。”
“是过了好些年了,”郑杨彬面色柔和,“你看薇薇都这么大了,不过她现在在国外,还是教人不放心。”
提起女儿宋薇,郑琳也叹了口气,“是啊,只是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杨彬,你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虽然都在预料之内,但,形势不好,而且父亲那边压力也很大。”
“爸说得对,总要经历一些风雨,挺过去了就是枯木逢春,挺不过去,郑家也早晚要衰亡。”提起郑老爷子,郑琳眼圈发红,强笑了一下,“爸爸今天还醒了一会呢,本来说要见见你,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肯定是想你了,就要给你打电话呢,不过爸没让我打,说你这会不能把时间用在儿女情长上面。”
郑杨彬沉默了一会儿,“爷爷说的是,我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郑琳眼珠一颤,就要滚下泪来。这么些天,郑老爷子情况并不见好,时昏时醒。她也只在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能穿着灭菌服进去见上一会儿。老爷子醒过来无一例外,都要艰难的给她嘱托一些事情,她说了多少遍,家里的事情不要他操心,老爷子就是不听。固执极了。每每看到自己父亲断断续续说上几句就要休息好久的样子,郑琳好几次都忍不住了。现在听了侄子这么说,心里更是酸楚不堪。
郑杨彬并没有安慰她,反而把手里的相册递了过去,“姑姑,现在确实容不下儿女情长。”
郑琳心中骤然明悟,郑杨彬是在劝她,宋志明这会儿必须放下了。
她接过来,随手扔到一边,“杨彬,姑姑心里有数,你以为如今这样的局面,除了郑家,我心里装得下别的吗?”
“今天,宋志明来了一趟。”
“他来做什么?”
“他给我送了这本相册,”郑琳淡笑,“我已经跟准备他协议离婚了,他估计是还想挽留一下吧。”
“宋志明有几分真心我不知道,但是宋家……在这个档口,可一定是想分一杯羹的。”郑杨彬看着玻璃墙那一边昏迷着的郑老爷子。
郑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杨彬,我知道自己姓什么。”
“反倒是你,哎——”她长叹出一口气,“沈妄……”
郑杨彬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仍旧直直盯着监护室里。
郑琳握住郑杨彬的手腕,“杨彬,你爸给我说,对沈妄,那是你的意思?”
郑杨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郑琳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我也没办法,我以前从不知道,沈妄背后还有齐家。”郑杨彬低声说,“父亲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没有想到。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动荡,我……谁都不能轻易相信,姑姑,你懂吗?”
郑琳捂着嘴,点点头,抽泣了一下。
“齐家是什么?如果这次齐家真的插手进来……姑姑,我可不能冒这个险,”郑杨彬声音越发低沉,“郑宁彬的事情,怪只怪斩草不除根。他对沈妄下手,我也早有预料。只是我想着,沈妄那小子哪里有那么好糊弄,郑宁彬在他那可讨不了便宜。”
“只是,没想着,没想着……我也不舍得让他吃苦。”
眼泪哗啦啦从手背上滚下去,郑琳捂着嘴,强力压制着。
“杨彬……”
“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郑杨彬苦笑了一下,“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我这样对他,怕是已经伤到他心了。”想起苏黎世的那家巧克力店,郑杨彬忍不住眼眶发涩。顿了顿,才开口,“没法子,沈妄好得很,只是我俩,可能真的没缘分吧。”
“只是,我舍不得他,真舍不得……”
沈妄坐在病床上,有点不能理解,一边展航也皱着眉头。
郑宁彬这个真是莫名其妙,你听他说了什么?
“沈妄,我老是梦见你,我控制不了自己。”
郑宁彬要对付他的理由,真心太荒谬了。
从三年前开始,郑宁彬就不断的重复一个相同的梦境。开始是零零碎碎的碎片,后来渐渐拼合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略带几分沉郁的俊美青年,回头的一瞬间胸口绽放出一蓬血花。脸上骤然的惊恐过后,就是冰冷的僵硬。然后郑宁彬自己抬起手,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手枪。且,枪管发热。
一次又一次,他在梦里无情的枪杀了那个青年。
最开始的时候,郑宁彬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不就是一个梦吗?他真正做过的,比这过份的都有的是,只是他不喜欢亲自动手罢了。
可是没想到,随着梦境的重复。他开始忍不住去调查梦里的那个人,是否在现实生活里真正存在。可是由于梦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青年的脸上总是蒙着一层血色,他也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消息和下落。
然而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每次梦到,他都努力去看清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并且开始期待在梦里见到那个人。就像,入了魔。
或者说,他心里,早已住进了心魔。
渐渐的,青年的面庞越来越清晰,而这个梦境也越来越频繁。他却越来越无法忍受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开枪,射击,然后那个人倒在血泊里。
于是,他开始尝试着控制手臂,放下那把枪,放下它。但是一次也没有成功过,梦境越来越清晰,结果却全都一样。
郑宁彬神思开始紊乱,他根本无法控制的想起那个青年,他极度渴望知道这个人的一切。他相信这个人真的在现实里存在着,或者已经死了。想到第二种可能,郑宁彬心里一紧。
他的异状终于被父亲郑兼察觉,请来了心理医生,可是毫无效果。郑兼最后决定允许他回到国内。他以为,郑宁彬在这边为情所伤,换个环境有点事做,总会好一些。
可是他却在这个地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心魔。
这个叫沈妄的男子,现在还好好的,毫发无伤。就像在等待自己伤害他一样。
郑宁彬嘴角勾起一丝异样的微笑。
即使理智告诉他千百遍,利用沈妄,扳倒郑杨彬才是真正应该做的。
他还是,无法自控,无法自拔。
不过,这些,他可不会告诉面前的这个人。只要让他知道,自己一遍遍梦见他,就足够了。郑宁彬看着沈妄不怎么相信的神色。微笑起来,“沈妄,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说不定,我们还是一对儿呢。”
41.
展航瞪了一眼郑宁彬,然后莫名其妙的眼光和沈妄的对上。就拿眼神问他,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呐?怎么越看越觉得不正常呢?
沈妄表情平静的有些异样,语气波澜不惊,“是么?我可高攀不起。郑先生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他现在时间宝贵,浪费在郑家公子身上,真是不值得。
话里逐客的意思很明显,郑宁彬不为所动,却也不语重心长,循循善诱了,就直截了当的说,“沈妄,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这个局面,你最好看看清楚。”
局面?看看清楚?啧……郑宁彬倒是说得理直气壮啊!沈妄端起一边的水杯,一口一口往嘴里抿着。
郑宁彬狭长的双眼闪烁了一下,倒是有耐心得很,不急不怒,就坐那儿等沈妄开口。
沈妄放下手里的杯子,一字一顿,“郑先生,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郑宁彬盯了沈妄一会儿,“沈妄,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现在你来找我,想拉我入伙,可不就是在求我吗?”
沈妄向边上一招手,展航就巴巴儿的赶过来,帮着他下了床,站在地上。
“郑先生你说是不是?”
“哈--”郑宁彬轻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屑,“沈妄,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对了,你的律师不就是这位吗?听说也是很有名气的,难道他没告诉你庭审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还是说,在国外呆得久了,对国内情况已经不了解了?看来这位展大律师实在是不靠谱,还是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吧。”
“这个就不劳郑先生操心了,”展航对这人早就不爽了,见到了沈妄的态度,也不再装做文质彬彬,衣冠一去,禽兽样儿全现了出来,语调轻浮,“这个案子还没见分晓呢,我也顺便劝你话不要说的太满。”
“哦?”郑宁彬不yīn不阳的反问了句,目光落在沈妄脸上,“沈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郑先生话还真多?”沈妄一边解着睡衣的扣子,一边拉开浴室的门,看也不多看一眼,“不管有什么事,我自然会自己担着。郑先生,不送了!”
郑宁彬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翻涌,忽然又平静下来,从容的理了理衣服,拉了病房的门走了出去。嘴角挂着讥诮的笑。
沈妄,我自然会让你后悔。
浴室里传来水声。
“沈妄……这事情,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展航靠在浴室门口,说,“光坐以待毙可不行啊。”
沈妄的声音在水声里偏偏分外清晰,他嗓音低沉,“成。”
之后几天,展航立刻着手调查郑宁彬。如今情况对他们很不利,控方手里证据确凿。他们压根没法推翻,展航的想法是,擒贼先擒王。既然是郑宁彬对沈妄下手,那么只要拿住他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松口就是了。沈妄伤本来就不重,但是现在依然在病房里养着伤。
这会儿正坐在床上一目十行的浏览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叫人调查助理杨杰的所有资料。杨杰三年前就进了沈氏,直到半年前才被沈妄调到身边做助理。本来是看着他做事有条不紊,有心培养,没想到……给养虎成患了。毕竟是公司里的老人了,知道的还真不少。沈妄心底微叹,可惜啊可惜,毕竟跟在他身边还不久……
沈妄闭了一下眼,关闭了窗口,又打开一份文档,看着里面小护士笑意盈盈的照片。在家属那一栏里,有着孟强两个字。
想了想,还是给展航挂了电话,叫他帮自己从看守所里弄一个人出来,跟目前自己的案子没关系。展航挺暴躁的,就说沈妄你怎么这么大爷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给他找事儿?不过还是应了。沈妄挂了电话就笑了,展航这小子从来都是嘴硬心软,这么些年都还没变啊。
窗外大雨瓢泼而下,大颗大颗的水珠子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拉着长长的尾巴,像是无数个蝌蚪争先恐后冲到玻璃最底下。窗外的灯光和霓虹被扭曲成一片模糊的水彩。“喀拉--”一声,一道亮白刺眼的闪电撕裂了天幕。雨势似乎更大了。
沈妄正抱着胳膊站在窗户边上,病房的门就“嘭--”一声给推开了。展航满身是水的进来,“妈的,郑宁彬还真脑子有毛病……”一边说着,一边脱了湿嗒嗒的外套,从浴室里抽了一条毛巾擦着脸,“我找到的东西可以让他手里的资产缩水十分之一,整整十分之一啊,人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啊。这得多有魄力?或者和你有多大仇啊?”
“谁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一位?我们下一步怎么走?”沈妄走过去。
展航擦着头发的手一顿,他把毛巾拉了下来,双眼炯炯,直视沈妄,“后天就要开庭了,得按我的方案来了,拖得一阵是一阵。办法总会有的。”
沈妄摇了摇头,“不行!”
“不行也得行!”展航把毛巾扔到一边,“现在保下你才是最重要的。沈妄,早晚我们要教他还回来。”
“展航,机不可失。”沈妄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窗台。
展航知道他的脾气,放缓了语气,只希望能说服他,“除非咱们能推翻那份文件,摆平账目问题,不然,你是想再进去享受享受?”
沈妄看着窗外的大雨,一时没说话。他倒不是在想展航说的什么“享受享受”。而是另有思量,如今的局面到底是进是退?他并非没有底牌,只是如今除了郑家,他总觉得还有一股势力在对自己虎视眈眈……
“所以说啊,忍一时风平浪静。”展航在背后劝道,语气里带上了点担心,“况且,明天是什么情况我还不能十分肯定。虽然该打的招呼我都打过了……”
忽然一边亮着的电脑发出“叮咚”一声,沈妄扫了一眼,有封新邮件。--from,cordes。
明日下午三点,邀您小聚。
落款是一个齐字。
黑色的奥迪低调的在京城某个花木葱郁的庭院门口停下。门口一直等待着的人立刻上前,恭敬的打开车门。
沈妄起身,顺手扣上了西服的一颗扣子。抬头看过去,典型的山水园林建筑,古朴别致的庭院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一品堂”三个字,笔力遒劲,却隐隐带着一股飘逸。沈妄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湖边的石桌上,。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
两杯清茶刚刚烹好,水汽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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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黑袍的法官夹着文件依次而入。
所有人全体起立,直到书记员向审判长报告一切准备就绪,宣布坐下。
审判长站起身,“京市人民法院对京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沈妄被控涉黑洗钱一案,现予不公开开庭审理。现由法警提押本案被告人到庭。”
沈妄被两个人挟持着走到被告席,拉开凳子坐下。衣冠楚楚,宠辱不惊。
一边审判长在进行例行的信息核实。他一边听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全场,明明是不公开审理,他却在一个工作人员的身边看到了郑宁彬。郑宁彬显然也在看他,这时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 呵,这还真是……
沈妄却压根没放在心上,神色愈加从容不迫。
目光从郑宁彬身上越了过去,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只是心里些微说不上来的滋味压也压不住。
他轻轻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回到庭审上。刚好到了当事人陈述的环节,他便按照展航交代的开口。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刚刚走进“一品园”。
湖边的石桌上,两杯清茶刚刚烹好,水汽袅袅升起。已经有一位风度气质十分之好的中年男人在等着他了。
“齐先生,久仰大名。”沈妄看见齐宝生,心里并不怎么惊讶,在看到上一封邮件的内容时,他就隐隐猜到和齐家有关。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齐宝生?他还以为,会是齐老爷子什么的人呢。不过也对,他一个小人物,即使和人家有点沾亲带故,也不能劳驾得动那尊大佛啊。
否则,他还真要有几分惶恐了。
齐宝生也站起来,伸出手握了一下,并没有拿出平日里的姿态。
沈妄跟着坐下了,齐宝生没说话,他也不主动开口。
就见齐家这位手握实权的公子问沈妄,“最近你那些事情怎么样了?”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丝亲和。
“哪个人都会有些麻烦的,跟那些大风大浪比起来,算不了什么。”沈妄拿不准对方的意思,就保守的说。
齐宝生一笑,看着沈妄,“别这么拘谨,这一处,是家里在京城的宅子,一边只有自家人才进得来。”
这可是明晃晃的暗示了。沈妄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也就干脆顺着说,“齐先生这句话我没怎么听明白。”
“你父亲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齐宝生端起杯子,越发显得气度雍容。
“没多少,我也是看了那封邮件才敢猜测他可能和齐家有点关系,不过想想也奇怪,他要真的和齐家沾亲带故,我们家也不应该过的那么潦倒?”沈妄似是疑惑的反问了句。
“真正按辈分算起来,我还得叫齐玉生一声‘大哥’。”齐宝生开口,语气里没半点不屑,话里却是这样说的,“不过他这辈子可能都等不到这一句了,因为他不配。”
沈妄看了眼水面上的几只水鸟。若真正说起来,齐玉生那个人,除了一张脸,还真没有什么能让人看得上眼的,说他不配倒是句实在话。
“所以说,他这个大哥也只是名义上的。”齐宝生吹了下茶沫儿,喝了一口,“这里面的事情不怎么好听,兜明白了说,我这一辈儿的私生子并不是齐玉生一个人。凡是有点才华的,家里自然会大力扶持,虽然不能有什么名分,总也不会亏待了。只是他最不成气候,说句难听的,烂泥扶不上墙,齐家自然不会要这种人。”
“哦?”沈妄笑意缓缓加深,怪不得名义上齐老爷子膝下只有齐宝生一个儿子,“那齐书记您呢”开头儿俩人见面时,沈妄叫的是“齐先生”,这会儿变成了齐书记,意味很是明显。
“有些人生下来身份就已经注定了。”齐宝生这句话偏偏说的平平淡淡,没半点自得。其实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宝生宝生,真是宝贝得很。啧,还真是不一样!
“那今天你叫我来,我又是个什么身份呢?”沈妄笑意不减。
“沈妄,我看你也很久了,手段不错,能力也有,不然只靠着郑家给的一点儿方便,你怎么会走到今天?”齐宝生语气悠然,“商界新贵,青年才俊,这都是你的身份。不过齐家却可以让你更上一层楼。”
“听起来,不错……况且我现在身上又有些麻烦,这倒是个好时机。”沈妄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谁都会有些麻烦,算不了什么。沈妄这话你说的不错。”齐宝生话里有几分笃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沈妄,你说呢?”
“齐家的风,哪里是那么好借的?”沈妄就笑,“我倒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齐先生看得上眼。”
齐宝生一摆手,“沈妄你在商场上好手段,齐家能量不小。这一块却不怎么插得上手,如今风想要变了,正是少一个掌舵人。”
也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沈妄面上依然带笑,眼神却波涛诡谲。终于缓缓开口。“按着商场上的话说,齐先生这是在和我谈生意?”
齐宝生笑着摇了摇头。
呵,确实不是做生意,沈妄指尖敲击着桌面。两边压根不对等的情况,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即使被利用的一方连带着能收获不少好处,这种关系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沈妄终于收敛了笑意,他可从来都不是甘愿被人利用的人,即使利用他的人是齐家,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他却不屑。
“齐先生,我是生意人,也只喜欢和别人做生意,好卖、好买。”
齐宝生眉毛一挑,确实没想到沈妄会拒绝。风度却也不减,只是沉吟了一下,“沈妄,明天就是庭审了,你可是准备好了?”
瞧瞧,同样是威逼,怎么人家齐家的人就能说得这么好听呢?
沈妄听了,却只是清淡的吐出四个字,“多谢关心。”
庭审正进行到关键的法庭辩论环节,沈妄回过神来。
就见展航站起身,手掌按在胸口,然后滑到衣扣整整齐齐的腰腹,微一鞠躬,“我方提议,控方第七号物证无效,且存在伪造证据嫌疑。”
整个法庭,寂静无声。
沈妄唇畔飞起一抹笑意,带着绝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