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1

作品:《爱狱

    那天以后,苏嘉楠遵守了他的承诺,在我的生命里,他好像化成了一缕青烟。
    我也再一次被忙碌的生活淹没,晨曦微露离家,披星戴月回家,我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冥想爱人或者去祭奠爱情。
    我只能随着生活的潮水,不停的往前爬行匍匐,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给了我那么漫长的时间,让我慢慢地,慢慢地,从这场刻骨却悲哀的爱情里脱身。他以为,这是对我最好的方式。可是,于我而言,我们之间破碎的爱情,就像一块丑陋的疤痕,再也抹不去,抚不平……
    慢慢的,寒假不期而至了。
    就在放假的前一天,带我们做实验的杨教授找到了我,说他忙着做新物质,问我愿不愿意给他打下手,我欣然答应了。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锻炼,也是一种解脱。
    我开始很积极地帮着他记录数据,记录物质变化……常常忘了时间,到了半夜才知道往回赶。
    年二十八那天,杨教授没来实验室,他在电话里交代我,中午12点的时候加药品,然后等着它变成淡粉色,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听起来挺轻松的,殊不知,我一直等到晚上10点,烧杯中的药品还是原貌,一点颜色变化也没有。
    我累极了,扭着僵硬地脖子,踱到窗前。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楼下几盏路灯正隐隐约约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我尽可能的朝着远处看,舒缓眼睛的疲劳。
    就这样,一抹军绿色的身影渐渐进入了我的视线,他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儿,站在正对着我的那盏路灯下,我忽然觉得,他挺拔的身躯像极了一个人,便将身子趴在窗口,尝试着凭借昏暗的灯光,从六楼,看清的他的脸,结果却徒劳……我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还有他两指之间忽明忽暗的香烟……
    我无力的转过身,靠着冰冷的墙壁苦笑,我想我是疯了吧,那个穿着军装的人怎么会是他呢?!他不是常常西装笔挺地蹬着发亮的皮鞋,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可是,在明明知道不是他的情况下,我还是在离开窗口的那一瞬间,再次朝他瞄了一眼。
    我以为他早离开了,不料,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细看一下,他的目光似乎还追随着我……我有那么一秒因为他火热的视线而怅然若失,可是,下一秒,我便重重的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平复了好一会儿,我才想通,然后头也没回的从窗前移开,扶着胸口,走到实验台,再次投入到了无聊的等待中,无聊地等着药品的变色。
    一个小时过去了,时针指向了23点,烧杯中的药品才有了点起色,我身上的瞌睡虫,渐渐被赶跑了,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它一丝一毫的变化。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黄了,红了,浅红了……吼,终于变成了粉红色了……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停掉了水浴锅,将药品放进保温箱,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便拖着疲惫的身躯锁门离开……哎,真没想到啊,又熬到凌晨了。
    我双手抱胸,静静站在电梯门口,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
    触目尽是空空荡荡,伴随着昏暗的不像话的橘色灯光,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我有些害怕了,难免会胡思乱想,想那些恐怖的场景,越想越怕,不争气到了极点。
    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门一打开,我便急急忙忙向前迈了一步。
    谁知,我的腰身竟被一双大手紧紧箍住,身子立马吓得出了冷汗,不自觉的尖叫出来:“啊——是谁?!谁?!”
    “是我。”
    直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焦躁的心才得以平静,身子也不再挣扎,颤颤巍巍的睁开眼。
    “青果,是我,是我,我是宋东风!”
    他的眼神怜惜又愧疚,无比激动的将我抱在怀里。
    或者是惊吓,又或者其他情绪,我的眼里,竟然涌现出了密集的泪水,就如同开闸了似的放肆的往外涌,一点一滴,全都沾染在了他墨绿色的军装上。
    电梯很快到达了底楼,他熟练地将我身上的大衣裹紧,搂着我,边出电梯,边伸手将我眼角的泪水擦掉。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
    我仍在无声的哭泣,哭的停不下来,哭的莫名其妙。在这冰凉的黑夜里,居然有个男人愿意迎着寒风,默默地守护我,我为什么还要哭泣呢?
    到了门口,宋东风停下了,他抱着我,好一阵儿安慰:“都怪我,我们三个月没见了……我……我太激动了……”
    我这才吸了吸鼻头,用手肘将我们之间的距离隔开,低头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有一会儿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想问他,早来了,怎么不上楼的,光顾着站在路灯下?不料,还没张口,宋东风重又将我抱住,很绵长很绵长的跟我说:“青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略微有些挣扎,可心底老有一种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苏青果,你还在抗拒什么?难道,你还异想天开的以为,那个男人还会回来?他可是连离开的理由都懒得跟你说,你就这么非他不可吗?你的爱情,廉价也好,高贵也罢,都与那个男人没有关系了!
    念及此,我缓缓地伸出双手,颤抖着圈在他的腰间,给了他肯定地回应。
    “哔哔哔哔……”
    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地汽车鸣笛,我们不得已,放开了彼此,避到路边。
    这刺眼的灯光,打得我眼花缭乱,让我觉得羞愧不已,有种被人窥探隐私的慌乱。
    汽车离我们越来越近,里面的人仍在不停的按压喇叭,在这深夜无人的校园,太突兀,太高调。
    我的情绪慢慢由羞愧转移至气愤,就算刚刚我们挡了他的道儿,也没必要这样宣布不满吧,我们都让开了,还想怎么样?
    “吱——”这是急刹车,很难听的刹车声。
    它在我们身边停下。
    我与宋东风四目相对,还是决定靠近一点。
    宋东风抬起了手,轻轻敲了几下窗户,车里的人毫无动静,把车窗关的死死。一片宁静祥和,只有汽车后面的排气管,不停的往外喷洒着废气。
    我一把怒火上了心头,避开宋东风,压低声音,朝着他墨黑的车窗叫喊:“你给我下来!开名车就那么了不得了么?!下来!”
    不是宋东风在旁边将我抱住,我还得继续撒野,发泄。
    “什么人呢这是?!明摆着欺负人么?!”我在他怀里挣扎着,朝那名贵的车门踹了一脚,方才解恨,一步三回头的瞪着车。
    快到大门的时候,那辆车追上来了,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在拐角处来了一次很霸气的漂移,我却从他一连串的动作里看出了,气愤,恼怒。
    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很大的可能是,我太气愤,太恼怒了,以至于看什么都觉得气愤,恼怒,就连毫无生命的汽车也不放过!
    那晚,我把宋东风留在了公寓。他舟车劳顿,我勤勤恳恳,由于疲惫,我们几乎没怎么交谈就各自进房准备睡觉了。
    可就在我预备熄灯的那一瞬间,我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对方不说话,光呼吸。
    我一下就猜出了对方是谁,想都没想,直接摁掉。正准备关机,不料,对方又打了一通,我继续摁掉。可他锲而不舍,我一旦摁掉,他便继续接着打……
    我实在忍不住了,接起:“苏嘉楠,你在骚扰我你知道么?”
    他不说话,很粗很粗的喘着气,像在生气。我有那么一秒心痛了,可我还是狠下心来,将电话挂断。
    电话没再震动了,屋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响声也没有,可我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索性将外套披上,捧着热茶,走去了阳台。
    这个点儿了,小区里的人大多睡了,外面漆黑一片,除了隔壁还亮着一盏灯。
    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尤其受不了灯光的诱惑,我便索性面朝隔壁的阳台站着,轻轻抿了一口热茶,驱逐驱逐身体里的寒冷。
    隐约中,我仿似听到了一声声闷响,像是摔坏东西的声音,而且就在隔壁公寓。
    真不知道,这公寓的主人到底是受了怎样的委屈?需要这么狂怒的将东西摔得如此大声?让隔音效果如此良好的公寓瞬间成了摆设?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原来,大晚上睡不着觉的,何止我一人啊,只是不知道,那家的主人,又是因为什么在大发雷霆?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遇见了一个混蛋,然后花光了所有的春天?
    我苦苦的笑了几声,从阳台慢慢踱到客厅,翻出了我的随身听。很疲惫的蜷缩在沙发上,开始了我孤单的心路旅程,今夜注定无眠。
    张小娴曾说过:最悲哀的一种分手,不是双方轰轰烈烈地吵一场,不是大打出手,不是一方移情别恋,也不是大家不能结合,最悲哀的分手是无声无息地分手。
    我一直以为我释怀了,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苏嘉楠,我想起了他,无非是怨恨他,怨恨他给我了一场最悲哀的分手。
    他不如他说的那么爱我。
    我心里忽然有股冲动,我冲动着想跟宋东风,试一试。也许,会有所不同,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像爱苏嘉楠一样爱他,所以,即便他离开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苏嘉楠赋予我的绝情,我已然承受,那么无论什么伤,也再没有比这样更痛了吧!跟宋东风,我何不就试一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