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

作品:《爱狱

    晚上七点,我们一行人从小餐馆里出来,班长通知的时间是7点30,距离现在还挺早,我们便慢悠悠的穿过街道,沿着水泥路,磨磨蹭蹭,我后脑勺的马尾,在干燥的空气里划拉出一个圆。
    恰逢7点半,我们进场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听的人热血沸腾,大多是爱祖国,爱人民的路线。音乐如此大声,就是靠着的两个人,说话也挺费劲的,“琳琳,你找找,看到班长没有?!”阮敏扯着嗓子叫唤,她的声儿本来就细,这回算是用着了吃奶的力气。
    我们循声望去,满操场的寻找熟人,其实,哪里有啥熟人,就算所谓的熟人也不过见过几回面而已,我翘首以盼,在人堆里看见陈淮,她挤在细缝里,探出来半张脸。
    “琳琳,敏敏。”我轻拍她俩的肩膀,手指顺着她们含水的眼眸挥出完美的弧线,落在陈准那处:“看,是陈准。”
    郝琳站在原地,伸长脖子,仔细的看了一圈,尔后,缩回脖子,对我们咧嘴儿笑道:“陈淮身边儿有三个空位,会不会是给我们留的座儿?!”
    我碰碰她微拱的手肘:“走,看看去。”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陈淮并没有多讶异,只淡淡的说,这边没人,你们可以坐。我看了看她布满冰霜的脸庞,想想还是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
    我们坐定没多久,会议便开始了,首先是领导讲话,接着还是领导讲话,我们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露出来的脚趾,举着手掌在旁边候着,对于蚊子,所有的女生,或者说,所有的人类都是同仇敌忾的,给你喝点血无可厚非,可你为什么还要整出又痒又疼又难看的大包呢?
    底下此起彼伏的掌声,还伴着小声的嘀咕:“叫你咬”!
    当然,没有蚊虫叮咬的时候,我们也会耐下性子听听领导们在讲什么?可听来听去,所有的领导讲话都是一种语气,用词也是大同小异,我们的脑子便成了一桶浆糊,早已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就像我分不清脚下低矮的草丛,上面镶缀的晶莹水滴,是几天前连绵的细雨,还是白天冷下来的热气。
    郝琳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我也有些熬不住了,眼皮直打架,好想睡觉,回头看了一眼阮敏,她正竖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高台,这丫头当真是个军人控?!我不知道是不是开会前,郝琳说的那句话奏效了,郝琳说,今晚会有个很帅的教官代表发言。她的语气明显是假装正经,阮敏单纯才会被骗。
    我扯着嘴角,淡淡一笑,看着头顶上皎洁的月光,清冷,孤独。不知道此刻,苏嘉楠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如我一般,望着月,想念着彼此,越想念,越孤独。
    “看,好帅啊,听说他是排长耶!”
    “可不是嘛,好帅啊!”
    “他刚说他叫什么?”
    “是叫宋东风,还是宋西风来着?”
    一阵窃窃私语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皱着眉头,看着前面几个女生,挤着小脑袋,可劲儿的八卦着,听这语气,台上的男子定是貌若潘安,我将背脊拗直,嗯,是个标准的帅哥,宽肩,细腰,窄臀,长腿,尤其是那身军装,禁欲感十足,不过,在我心里,比起苏嘉楠,他还是逊色一点,大概是少了那点痞气,让人忍不住雕饰的痞气,眼前的男子明显太乖,看上去有丝丝呆板,嗨,其实也不怪他,经过了严肃军纪的调/教,谁还能改不了他痞痞的个性?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回去宿舍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这首诗来,最后两句,我更是深刻,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敏敏,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郝琳将军帽从头顶拿下,放在手里把玩,仰着的脸庞,满是狡黠。恰逢今天月色很好,阮敏娇羞的小模样,我们看的真真儿的,我跟郝琳相视一笑,拿她开涮:“羞羞脸,O(∩_∩)O哈哈~”
    “你们真是……不理你们了!”阮敏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粉红,羞愤的加快脚步,俏丽的脸上还挂着未曾收下去的笑意。
    夜的香气越发浓郁了,一撮一撮弥漫在空中,漫天织成了柔软的细网,任是一草一木,都不似白天那样现实。轮廓,线条,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丝丝隐入它细致之点,空灵却梦幻,如梦如愿。
    第二天,晨曦微露,不知是不是兴奋,我们都起得好早,将昨晚刚洗的军装套上,半湿半干,有些不舒服,可忍忍还是过得去的,我这个人,是个慢性子,做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阮敏,郝琳她们早就打理好了,我还坐在桌前,忙着梳头,时不时冲着她们露出歉意的表情。
    约莫到了中午,我们班的教官来了,很年轻的小伙子,姓张,我们喊他张教官,他到的时候,我们正三三两两的团在树荫处聊天,今天的太阳比以往几天都毒,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你若军训,便是晴天。
    “集合!”张教官站在大太阳底下一声怒吼,我们慢动作的往他那里集中,许是见我们慢条斯理,毫无纪律,他黑着脸吹了一声口哨,“哔”的一声,很清脆,却难以言喻的庄严,我们见状动作稍稍快了一些。
    “动作要快,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他一边训斥着,一边往我们的方队走来,在一个高个儿男生那里停住,背着手,活脱脱一个年迈的长官:“你最慢,像个娘们儿!”
    我找准机会,跟不远处的郝琳还有阮敏使了个痛苦的神色,表示,我们这半个月算是完了。就短短两个小时,我们便被他折腾的精疲力尽,齐步走,训练了一遍又一遍,火辣辣的太阳将我们的背,手臂,脖子,烤的生疼。
    午休的时候,我们趴在床上,像极了一具尸体,一动不动,风扇的风量被开到了最大,可仍不解暑,我好怀念家里的冷气,我好怀念苏妈熬得绿豆粥……哎,我好想回家。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枕头底下将手机掏出,决定给苏嘉楠发条短信,也不管他在不在忙,骚扰一下他:“我们的教官好变态啊,让我们齐步走了半天,今天的太阳又好毒。”
    发完短信,我便将手机重新塞回原处,他忙,我知道,我根本不打算让他回,将脑袋搭在床沿,我正好看见敏敏皱着眉头捏着发酸的手臂,我坏坏一笑,对着她揶揄:“军人控!还觉得幸福么?”
    她将红唇嘟起,剜了我一眼,随后撅着屁股,一头扎进枕头里,支支吾吾的,我也听不大清,大概的意思是:“好累,我好想回家。”
    “我也是。”对面的郝琳一脸丧气,两只腿儿朝帐子顶狠狠蹬着,嘴里骂人的话一定是发自肺腑的:“天杀的学校,天杀的张强!”(张强是教官的名字。)
    “别骂了,我看啊,还是保存体力吧!”
    顺着阮敏的话,我抬头看了一眼宿舍窗外的两排梧桐,茂密的心形树叶在空中纹丝不动,玻璃窗似乎也阻止不了外面扑面的热气,我们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也许,真是太累了。
    这一觉,我们睡得极其欢畅,幸好设置了闹铃,我们这才病怏怏的从床上爬起,洗了把脸,迅速的下楼,楼梯间的人已经很多了,她们的步子都很快,我看大部分都是我们方队的,也难怪,谁也不想做最后一个,那样,张教官会想尽办法的羞辱你!
    都说严师出高徒,这话诚不可欺,诺大的操场,放眼望去,我们方队最是整齐迅速,完全秒杀了其余的方队,尽管教官还未到位,大伙一刻也不敢怠慢,我眯着眼睛,在太阳底下使劲烤着,一动都不敢动,心里想着,搞不好,张教官正埋伏在哪里,就等着我犯错误,好充盈他下午的谈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操场上的方队陆续开始了训练,张教官还没出现,队里的人开始不安分了,个个都翘首朝着大门望去。
    “看,是宋排长!”我身旁的女孩儿突然喊了一声儿,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我听清。
    “哎——真是耶!他朝着我们走过来了!”另一个女孩儿搭腔了,言语很是激动。
    “会不会上面把张教官换了?!”
    “换成他多好啊,就算被折磨死,我也甘愿!”
    “我也是。”
    “也带上我一个。”
    “……”
    队里的女孩儿开始毫无节操的示好了,跟烧开的热水一般,炸开了锅。
    “嘘,别说了,他来了。”
    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队里的女孩儿这才噤声了,红着脸,直勾勾的看着宋排长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我们走来,很奇怪,他虽然是军人,各处的线条也算是刚硬,可我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浅浅的柔弱,在阳光下清晰纹路的柔软。
    他在我们方队面前,停住,表情严肃:“从现在开始,将由我接替张教官的工作,带领同学们共同完成为期十五天的基本训练。”他背着手,锐利的眼光将我们个个都打量了一遍,他深沉的眸子,居然跟苏嘉楠的好像,有股子霸气和野心,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在原地落下,用军人惯用的豪气喊道:“大家有信心么?!”
    “有!”听得出来,我们的喊声中,女性偏多,尖尖的频率格外突兀。
    宋队长往前走了两步,紧绷的身子松了一下,语气竟也出乎意料的柔合起来,嘴角含笑的看着我们:“合作愉快!”他的手极其漂亮,行军礼的时候,伴着一股子慵懒,原来,他身上也有些流动,并不只是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