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二）
    咖啡厅内，顾青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马路上，一对身着紫瑟晴侣装的男女相拥而过，女子温柔而笑，腼腆含羞，男子俊朗阳光，侃侃而谈——一对璧人。
    “我来了！”一个身影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只见她颀长的身形，清爽的短发，略黑的皮肤上透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此人，正是柳晋惠无疑。
    “你总是这样冒失，柳大主编！”顾青蓉一笑，对于这位同事兼好朋友，她是佩服得很，或许，“拜倒”这个词更确切。
    柳晋惠坐了下来，将顾青蓉为她点的柠檬汁一饮而尽，“味道不错，就你最了解我！”
    “才不是我呢，我哪比得上子萧了解你呢？”顾青蓉打趣道。
    柳晋惠嘟嘴，眼神也变得落寞，“才没有，子萧才不会在意我呢！”这么多年了，他心里的那个人她也清楚了，只是她不明白，若茗为什么会突然就不见了，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
    “你是说，子萧还没有忘记那个女人？”顾青蓉也曾听柳晋惠说过几次。
    “你没见过她，否则你也会爱上她的！”柳晋惠笑道，对于若茗，她从来都是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所以她知道若茗的魅力，“子萧一天没找到她，都不会死心的！”
    顾青蓉落寞一笑，“那你至少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我呢，整个一绝望！”
    “别怕，赶明儿奔三的时候，咱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吧，省心又省力，多划算！”柳晋惠笑道。
    顾青蓉扑哧一声笑出来，明明是件伤感的事不是么，怎么讲得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
    “对了，下个月一号我奶奶生日，你和子萧一起过来吧！”顾青蓉说道。
    “也好，说实话，认识这么久也没去过你们家！”柳家爽快地答应。“不过子萧我不好说，不知道他肯不肯？”她的话一般都被他当耳旁风，她也已经习惯了！
    “随缘吧！”
    柳晋惠大笑起来，“你装什么深沉啊？还随缘呢，我道是山上下来的隐士仙姑呢？”
    “去你的！”顾青蓉骂道。
    一个是大大咧咧的，一个是活泼可爱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感觉，本来心情低落的顾青蓉被这么一调剂，倒也好了许多。
    柳晋惠说了着许多，又是一阵口渴，点了杯冰咖啡。对于咖啡，顾青蓉是不喜欢的，总觉得就算加了多少糖也都是苦的，然而她倒是喜欢橙汁的味道，甜里透着一点点酸味，就好像生活一般。
    “等一下去哪里？”柳晋惠问道。
    顾青蓉摇头，“不知道，也许去逛街，但又不是很想去！”她抿了一口橙汁，用彩色吸管轻轻在玻璃杯里搅拌着。
    “那咱俩一起去逛街去，为了塑造以及维持一个良好的淑女形象，本小姐我是需要那么一点外包装的，但是现在包装纸有些缺乏，一起去看看呗！”她怂恿道。
    顾青蓉笑着摇头，“也好！”很难想象，她的头脑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有趣的词儿，似乎可以将所有不顺心的事情都当成空气。
    “那还等什么？快点行动吧！”她说一不二，已经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她就舍命陪“淑女”吧！
    第四十二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三）
    不过两天的时间，顾梓淳便得到了回复，望着手中那一份厚厚的资料，他无疑是震惊的。
    原来会调查她，只是为了求一个安心。
    可是，结果却是相反的。
    照片里那张可爱的小脸微微笑着，一双大眼睛闪烁如星辰，而最像他的，是小孩的鼻子。
    猛然回想起那晚小凡说的话：“叔叔，你的鼻子和我好像哦！”
    可是他不记得，六年以来，他的头脑里没有有关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任何记忆，唯一的记忆则是蓝天大饭店的那一晚。
    对，是那一天，记忆定格的那一天。
    “我们之间没有事情发生最好，若是真的发生，那也不是因为我爱你！”
    那时，他忽略了她眼底的心伤，也忽略了她眼角无声滑落的泪水。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
    她没有说实话，他恍然大悟。
    猛地站起身来，他大步迈出了办公室，甚至连手机也忘了拿，那个孩子，竟是他的儿子，是他和她的儿子！
    刚送小凡去幼儿园，若茗便准备去酒店上班，然而路上便遇到了孟少国，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树下，他站在黑色奔驰车旁，一身休闲装打扮，褪去了一些往日的深沉，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他微笑着向她走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金色的礼盒。
    “少国？”若茗唤道。
    “若茗，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他像是在请求，可是更多地是一种期待。
    若茗心中疑惑，“什么事情？”
    他将手中的礼盒递给她，“下个月一号，我需要一个舞伴，想来想去，我始终希望，那个人是你！”
    她愣住，心中顿生的想法就是拒绝。“少国，你知道我···”
    “不要拒绝我，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请求你，所以我希望有一个圆满的回复，答应我好吗？”他希望能将她带给众人认识，更希望众人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是多么值得人去爱！
    是的，六年了，他近乎固执地守在她身边，如果没有他，她无法挺过来！
    “好，我去！”她接过了礼盒，感激地笑道。
    见她点头，孟少国终于松了口气，一号是顾***生日庆祝晚宴，那一天，一定会是一个很难忘的日子吧！
    “但是少国，我可说好，若是我让你丢脸了，可不要怪我！”对于那种酒会的应酬，她压根儿也不会！
    “你多想了！”他笑道。
    到了酒店，看着礼盒里华丽的宝蓝色礼服，腰间缀有无数银光闪闪的水钻，料子也是上好的丝绸，礼盒里面，还配了钻石耳环和项链，皆是昂贵的真品，他竟然这样细心，可若茗却心中一沉，想必那定是一场奢华至极的宴会，而渺小如她，本就是和那样的奢华格格不入的，然而少国那番话，让她根本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收好礼服，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没有遇见顾梓淳的话，她的人生，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永远都只有无可奈何吧！或许她会以一种很自豪的姿态，并肩和少国出现在宴会上面，谈笑风生，应付自如。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心中有的，都是自卑！
    记得当年，她也曾山花烂漫，也曾畅谈人生，也曾芳心暗许！
    而如今，那些少女时的美梦，不知早已散落在哪里，连影子都找不着了！
    第四十三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四）
    说兰博基尼飞快地行驶着，穿梭在僻静的高速路上，窗外，风声呼啸而过，如白驹过隙一般。顾梓淳在车内，眼睛盯着前方，将速度一加再加。六年了，他竟从来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顾梓淳眉头紧皱，那个傻女人，天底下大概不会有比她更傻的女人了！她竟然放弃了学业，放弃了家人，一个人来的这个陌生的地方。
    当车子停在门前的时候，她没有在家。
    顾梓淳下了车，看着那极为简陋的房子，心中一阵苦涩，那种感觉，也许是因为同情，还多了一些怜惜。
    “你又来做什么？”韩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语气里是一种厌恶，害得若茗那样伤心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人！
    顾梓淳皱眉，仍旧不语。他准备上车，她在哪里上班，他很清楚。
    “你等等！”韩奶奶叫住他。
    顾梓淳回头，“什么事？”
    “小凡正准备放学了，你去那儿，若茗一定是在那里的！”她叹了口气，脸色也缓和许多。
    “谢谢！”说完，他便上了车。
    在韩奶奶看来，这个男人，似乎又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她也糊涂了，不明白年轻人的事情，不过在老人家看来，孩子是需要父亲的。
    到达学校的时候，顾梓淳一眼就见到若茗带着孩子从学校里出来了。他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若茗脸上开心地笑着，一如多年前给他的感觉，却又多了一份成熟，她牵着小凡的小手，小心翼翼。
    “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说我没有爸爸？”小凡不解地问道，“我那天晚上不是见到爸爸了吗？”
    若茗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这个问题，是她不想回避的问题。她摸摸小凡的头，“小朋友乱说的，小凡怎么会没有爸爸呢？”
    “那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在一起？”小凡问道，别的小朋友说，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起的。
    “爸爸太闪光了，妈妈追不上他，所以只能仰视。现在妈妈累了，不想追了，只想和小凡在一起，这样好不好？”
    小凡应着，却还是不明白妈妈说的是什么。
    顾梓淳在身后，听着孩子的问题以及若茗无奈的回答，他只觉得难受。他伤害了一个最善良的女孩子，伤得如此之深！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他竟连一声叫唤都哽在喉咙。
    她们的六年，那是他从来都不曾参与过的过去，心中的感觉，竟是那么遗憾！
    蓝若茗，她竟让他心痛！
    顾梓淳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到B市，只觉得心似乎遗失在某个地方，找不回来了，又或者，六年之前他就已经丢了心。
    回到家里的时候，玉可已经等在那里了。
    林玉可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可爱而又优雅，一双大眼见他回来，瞬间喜笑颜开。
    “梓淳？”玉可微笑着迎上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顾梓淳皱眉，现在的他，最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林玉可的笑容有些失望，好在许雅菊出来抱不平：“这是什么话，玉可是担心你，才过来找你的！”面上虽然笑着，而心底却对儿子的不解风情甚是埋怨。
    “我打你的手机，没有人接，所以···”玉可解释道。
    “我没事，你回去吧！”顾梓淳脱了西装外套，转身上了楼。
    许雅菊气道：“这孩子，吃火药了是吗？”
    “伯母，我没事！”林玉可微笑着，眼睛却有些泛酸。
    她其实不明白，似乎从英国回来之后，他们之间，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她似乎能感觉到，握在手中的幸福在一点点地流逝，而她，再努力抓紧，也挽留不住。
    第四十四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五）
    顾宅。
    院子里早就被布置得喜庆隆重，大大的烫金“寿”字立于中央，旁边各摆放了寿桃以及各色花盘，表演台上，则是用金色的蕾丝为背景，衬着灯光，显得十分贵气，无数金灿灿的小灯挂在树上，像是明亮的星星，装点得极为漂亮！
    正准备上台表演的是大提琴，古典音乐是李香兰最喜欢的，因此特意安排了演出。
    顾青蓉穿梭在人群之中，可爱的笑容让所有的人都喜欢，奶奶更是自豪无比，恨不得将孙女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青蓉，我们来了！”远远地，柳晋惠便看到了一身米黄色短裙的顾青蓉，淡雅的颜色更是衬得她可爱纯真！
    顾青蓉一见是柳晋惠，自然很是高兴，视线移向她身边那个身着白色西服的男士，不用说，她已经知道是子萧。他戴一副眼镜，模样斯文，给人一种温润至极的感觉，难怪柳晋惠那丫头这么多年都舍不得放弃他，原来，他真的不是一个容易被放弃的人！
    “你们好！”顾青蓉笑道。
    子萧点头示意，而柳晋惠则有些羡慕，“你们家的排场可真大，比我想象的夸张多了！”
    顾青蓉一笑，“哪里，套用我爷爷的话说，已经尽量低调了！”
    子萧环顾四周，只觉得有些无聊，本不该答应柳晋惠来这个宴会的，只是，拒绝她，又于心不忍。
    院子的另一边，孟少国和若茗已经到了。孟少国一身深灰色西装，深沉而儒雅，像是满腹经纶的学士。旁边的若茗，一袭宝蓝色的高腰长裙，腰间缀满的水钻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精心的妆容让她美得令人叹息，微黄的卷发随意地挽做一个髻，简单而雅致。她从来没这么打扮过，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别紧张！”孟少国伸手，示意她挽着自己的手臂。
    若茗微微一笑，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深吸了口气，玉手轻轻挽上他的手臂，两人一起步入会场。
    “呦，是少国吧？”李香兰已经看到了他们。
    “顾奶奶，生日快乐！”孟少国笑道。
    李香兰悦心一笑，视线不觉被他身旁的女生所吸引，“这位是···”
    “她叫蓝若茗！”孟少国转头看向若茗，介绍道。
    “顾奶奶，祝您生日快乐，希望您身体健康，笑口常开！”若茗笑道，只觉得眼前这位奶奶很亲切，让她一下子想到了韩奶奶。
    “好好好，不错，金童玉女啊！”李香兰笑道。“你爸爸要是见到你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定会很高兴的！”
    若茗刚想要解释，却看见一个女孩半跑了过来。
    “奶奶，哥怎么还没来？”顾青蓉问道，宾客大部分都来了，可是哥的人影都没见着，他这个孙子当得也太没责任感了！
    然而顾青蓉话刚说完，就注意到身旁的两个身影。
    “少国哥！”顾青蓉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和身旁的那个漂亮而又脱俗的女生，很配，这种完美刺痛了她的眼睛！
    “青蓉！”孟少国笑道。
    而蓝若茗只觉得，这个可爱得像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子很像一个人，却说不出来像谁。
    李香兰笑道：“你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管他！”
    顾青蓉微笑着点头，眼睛有些发酸。
    “这位是？”若茗在少国耳旁悄悄问道。
    “她叫顾青蓉，顾***孙女儿！”孟少国答道，丝毫没觉得俩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而顾青蓉，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今晚的灯光太刺眼，让她有要掉眼泪的冲动！
    第四十五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六）
    蓝若茗随着孟少国游走在宴会上，他似乎和谁都很熟识，她发现他在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地镇定自如，谦逊有礼。
    若茗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她走到餐桌前，端起了一杯冰水，转身的瞬间，她突然觉得诧异，始料不及的诧异。
    子萧不过是想往这边来透透气，若是知道今晚的宴会是顾梓淳家的，他一定不会来，然而，他却意外地看到了若茗。
    六年不见的她，在这样璀璨的夜里，显得成熟而美丽，这样的若茗是他不曾见过的，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年前，她单纯可爱的模样。
    “若茗？”子萧的声音依旧那么富有磁性。他的脸上，是那种别后重逢的喜悦，像是多年前，他们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行走在有些陈旧的街道上，那样简单的快乐！
    她没有回应，眼睛却含着泪，她不敢看他，飞快地从身旁而过，这些都是她已经丢掉的过去，已经无力再把它拾回来。
    “若茗！”子萧不解，他心中的若茗，不会那样决绝。
    伴随着轻快的调子，会场上，男男女女翩然起舞，终于迎面走来了一对闪亮耀眼的男女，男子身着的一如既往是一身黑色的西装，冷酷神秘；女子则身着一件粉红色纺纱长裙，飘逸无比。
    若茗只顾着奔跑，终究是没发现自己闯入了光芒四射的圈子，如果她知道的话，她不会这样撞上他。
    她不知道自己撞到了谁，只一个劲的低头道歉。
    当她终于抬头的时候，慌乱的视线对上那一对千年不变的冷眸。
    顾梓淳，竟是顾梓淳···
    眼泪无声地划落，不知道是因为见到子萧的震惊，还是因为见到他的绝望。
    他的意外被冰冷的外表掩盖得完好无损，还未来得及开口，已有人将她纳入怀中。
    “若茗，你怎么了？”是孟少国。
    若茗只觉得双腿发软，似乎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她轻轻开口：“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要去医院吗？”
    孟少国如此温柔地扶着她，眼神流露出的关心，看在顾梓淳的眼里，却是那样的刺眼。他双目微眯，像是一头要发怒的狮子。
    “梓淳，那个女孩子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林玉可挽住他的胳膊，好奇地问道。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林玉可的心底突然有一种威胁感，感觉那个女孩子好像是一个掠夺者，要夺走她的幸福！
    孟少国扶着若茗走出人群，身后却跟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白色的身影之后，还有一个火红的身影。
    “若茗？”子萧继续唤道。
    若茗突然停住脚步，她终究是逃不过的，终究是这样的。
    她回头，笑了笑，“子萧！”
    一旁的孟少国，心中苦涩，他有一种预感，过了今夜，若茗就不再属于他！可是转念又觉得好笑，若茗，什么时候又属于过他？
    不知什么时候，红色的身影已走到子萧前面，那是一个身材颀长的个子，她的脸上有欣喜，有激动，“若茗？”
    六年不过庄周一梦，今夜，故人重逢，却这样措手不及。
    “小惠？”原来，柳晋惠竟也在这里，大概是和子萧一起来的吧，她猜测道。
    “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疯掉了？”一向开朗的她竟也哭了，柳晋惠抱住她，心中高兴。
    若茗的眼泪亦是断了线，透过朦胧泪眼，她像子萧投去一个微笑。
    子萧没有说话，只觉得那笑特别的动人。
    第四十六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七）
    “小惠，遇见你，真好！”若茗开口。往事像是放电影一般，不停地在眼前回放，那时的她们，还那么的单纯！
    一股凉风吹来，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淡淡的，像满树海棠凋落的余香。
    “蓝若茗，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他的声音那么好听，犹如银箸敲打在青花瓷上，然而那悦耳的声音里，分明有冰凌，有霜雹！
    “阿淳？”孟少国讶异，他竟也认识蓝若茗。
    子萧不喜欢顾梓淳，从校园时代他就不喜欢他。在他的眼里，顾梓淳是花花大少，是无所事事的轻佻公子，他的成就，不过是仗着长辈们的光环罢了！
    若茗看着他，那张令她着迷的俊容，永恒不变的冷漠与傲视。
    “或许，真的有这个必要！”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强迫自己摆出应有的尊严。
    他无视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孟少国。她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着。
    喷泉边，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天神一般俯视着她。若茗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是那么渺小，渺小得像是沙漠中一路干涸的细沙，随风飘着，无处可依。
    “孩子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开口。
    她一震，最怕他知道的事情，还是被他知道了么？“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明白！”
    “你还想骗我？六年还不够是不是？我告诉你，蓝若茗，小凡是我顾梓淳的儿子，这件事情，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他是生气，生气于她的傻，生气于她的默默承受！
    “不，小凡是我的孩子，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她辩解道。
    他冷笑，“不可能，他是我儿子！”
    看着他那样的笑，她突然抛开了所有对他的敬畏与仰视，“顾梓淳，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就算小凡是你儿子又怎么样，没有你这个父亲，我们母子也过得很好！”
    “我会把小凡接到顾家来！”他无视于她的责问。
    “不可能，我不会把小凡给你的，他是我的命，是我最宝贝的···”
    “蓝若茗，你不想和小凡分开是不是？”他正眼看她，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蓝若茗点头，“当然！”
    “你该知道我的能力，如果我要小凡，他就一定会到顾家来，但是你不和小凡分开也可以，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他突然就笑了。
    “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的实力，她不过是只任她捏在手心里的蚂蚁罢了。
    他看着她含泪的双眼，说道：“和我结婚！”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
    “别误会，这不是因为爱，只是小凡需要妈妈而已！”顾梓淳心里明明想的不是这样，可是他却无法温柔地说些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此刻的他在生气，生气于孟少国对她的亲密，生气于子萧与她的熟知！
    他的话如刀，如剑，如戟，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地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对于他，她从来都不该妄想些什么。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很灿烂，“这大概是我今晚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结婚，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非你不可吗？”
    “但是你没得选择！”他的声音压抑，显然，他比较喜欢七年前那个天真的她。
    她的笑声停住，“顾梓淳，我只求你这一回，请你不要来打扰我和小凡的世界，很多女人排着队想为你生孩子，但是我只有小凡着一个孩子，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你只有这一个选择，三天之后，我要知道答案！”他不再看她，大步地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深渊远比六年前更深不可测，顾梓淳，他太狠！
    第四十七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八）
    奔驰车里，车窗外的路灯如流萤般快速掠过，一盏盏银黄的光点连成一串，像是一条银河，仿佛隔着他与若茗的距离。孟少国看着身旁的若茗，想问，却又终究没有开口。
    而若茗则侧着头，看着窗外，只觉得所有的事物都像是被马赛克，模糊一片，又像是一部旧电影，色调黯淡而深沉。结婚，看似多么幸福而又美妙的一个词，而听在她的耳里，却感觉那么刺耳。他要的，不过是孩子，至于她，或许只是为了孩子而不得不增加的附属品，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这样悲剧的存在？或许，只是从遇见他的第一眼开始，从错误的一见钟情开始。
    当车子稳稳地停下来的时候，若茗条件反射地开门。然而这动作却被孟少国制止住。他温暖的手覆盖在她冰凉的手上，显得有些突兀！
    若茗转头看他，她知道，他终是要问的。
    “若茗，有些事情，我想···”
    “我知道，你一定想要问我，为什么会认识顾梓淳，是不是？”
    “不，我并不想知道你和阿淳的事情！”他看着她微红的双眼，“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哭的时候，会想到我的肩膀，就像去参加宴会，我第一个想到的舞伴就只是你！”他微微一笑。
    或许，只要他早一步，若茗会觉得自己可以爱上孟少国，可是，他偏偏晚了。
    “谢谢你，少国！”若茗心中是无法形容的感激。
    而他却道：“若茗，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他不喜欢她千万遍的感谢，那让他觉得见外。
    若茗不语，只是避开了他的手，“已经很晚了，我先下车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手突然觉得有些空，孟少国眼看着她下车，也只有沉默。她的心，离他那么遥远，像是隔着几光年，他抓不住也握不紧。
    大厅里，顾沛泽铁板着脸，一言不发，李香兰则忧心忡忡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顾梓淳，至于一旁的林玉可和顾青蓉，则是神情各异。
    “你···你是在开玩笑吧？”林玉可笑道，不敢相信刚才说要解除婚约的那一番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玉可，话我已经讲的很清楚了！”顾梓淳说道，对于林玉可，或许她只是他在英国那段空虚的慰藉，虽然也曾想过要和她结婚，但是如今，是再无可能了。他不爱她，他亦不适合她！
    “胡闹！”顾沛泽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浑话，玉可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是啊，阿淳，你这是做什么呢，奶奶生日，你就是这么让我高兴的？”李香兰也不能接受。
    “是不是今天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林玉可也站起身来，“一定是她，对不对？”她的预感，果真应验了！
    顾青蓉也记起，孟少国身边的那个女人，她看着哥的眼神，而哥看着她，亦是···
    “爷爷，奶奶，今天少国带来的那个女人，会是你们的孙媳妇！”顾梓淳无视于林玉可的质问，只是对两位老人说着，“我们六年前有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
    第四十八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九）
    二老闻言，只觉得不可置信。而林玉可和顾青蓉，也是一惊。
    “你说的是真的？”林玉可从喉咙挤出几个字来。
    顾梓淳转头，视线终于对上林玉可，见她梨花带雨，心中竟是有些麻木的，是啊，他一向无情，一向冷血！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你···你这个混球，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嫌我活得太长了是不是，气死我你就甘心了，啊？”顾沛泽大声骂道。
    “老顾，你先消消气！”李香兰劝道，“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说完便问道顾梓淳：“现在她们母子在哪儿？”
    “我不管她们母子的事情，阿淳，识相地话就马上和玉可结婚，玉可是个好姑娘，容不得你这样负心！”说完，顾沛泽便甩手而去。
    李香兰叹了口气，知道他是动真格的了。
    “梓淳，让我们忘记今晚的事情好不好？”林玉可握住顾梓淳的手，她可以卑微地求他，傻傻地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只因她不能够失去他，“我们可以回到在英国的那段日子，那么快乐···”
    “玉可，我们单独谈一谈吧！”顾梓淳道，很多事情，他或许早就该说清楚，只是以前没有想好，而现在则是非说不可。
    看着二人出去的背影，明明那么般配，中间却仿若隔着天涯海角。
    顾青蓉在靠椅上，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对于哥哥，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了解过他，只是她有一种预感，似乎所有的现状都将被改变，因着那个叫蓝若茗的女人。
    夜凉如水，将夏日的炎热消散殆尽，空气量有一层薄薄的凉意，林玉可突然觉得有些冷，望着眼前挺拔的黑色背影，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梓淳回过身，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眼神望着林玉可，“解除婚约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留恋！”他无法爱她，放手该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给他的，也只是一种慰藉，并不等于爱情！
    “不···不是这样的，梓淳，放弃我们之间的爱情，怎么会是一种解脱呢？”她抱住他的手臂，像是哀求，“如果你想要回那个孩子，我也可以接受他，只希望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玉可，放手吧！”这句话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对她说了，所以面对长辈们的一再催婚，他始终无动于衷。而这一句，才是他最真心的抉择。
    “不要···”她哽咽道，“梓淳，你知道吗？没有你，我一个人活不了！”只是一瞬间，泪便有如泉涌。
    他突然觉得她这话可笑。似乎在多年以前，一个女孩子也和她说过几乎同样的话。她说，梓淳，你就是我的空气，没有你，我觉得自己就会窒息！可是当她放弃他，牵住别的男人的手时，她仍然活得那么洒脱，彼时的他，方才了悟，这个世界，谁会因为谁就活不了呢？
    “梓淳，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一定可以很幸福的，我们···”
    “玉可，我的幸福，早就飞走了，现在不过是一种责任而已！”
    她不明白他的话，只是觉得她已经彻底失去他了，失去了他们之间最宝贵的东西···
    第四十九章 既见君子，我心伤悲（十）
    第二天，子萧便来看若茗了。
    当子萧看见小凡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兴奋与激动都化成了遍地的忧伤。
    若茗知道他一定会很惊讶，他的反应，已在意料之中。
    “这···就是你六年前离开的原因？”他似乎了悟。
    若茗点点头，低头对小凡说道：“小凡乖，向叔叔问好！”
    小凡眨巴着像极了她的大眼，乖巧地笑道：“叔叔你好！”
    一句话，将他的期许震得支离破碎，他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怎么样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小凡，先去找韩奶奶玩好不好，妈妈和叔叔有事要谈！”她蹲下身子，理了理小凡的衣襟。
    “嗯！”小凡懂事地应道，便三步做两步地跑出了屋子。
    “若茗，他是谁的孩子？”子萧扶了扶自己的银框眼镜。
    若茗犹记得那时的子萧喜欢戴黑框的眼镜，总觉得不适合他，果真像现在这样，整个人更显得玉树临风。
    “你戴这样的眼镜更好看，黑色不适合你！”若茗道。
    子萧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追究谁与谁的真相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你说是不是，子萧？”
    “不，若茗！”他抓住她有些粗糙的手，“不，你不知道，这六年以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找你，也没有一天不在想你，直到昨晚，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子萧，我知道你的心意！”若茗说道，“但是你知道吗？小惠才是适合你的女人，而我，或许只是你的一个过客，是不值得铭记的！”
    “不是这样的，我只知道我心中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
    “可是子萧，我不喜欢你！”她说得决绝，因为她必须这样，“一直以来，我都喜欢依靠你，像个大哥哥般地依靠你，你是我的偶像，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亲人？原来绕了一圈，他终究只是自作多情而已，她说的话那样果断，没有留下丝毫的臆想给他。
    “那谁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孟少国？亦或，顾梓淳？”
    一听到“顾梓淳”这三个字，若茗便觉得心中一阵悲伤。
    “若茗，你到底还想隐瞒我到什么时候？”他问道，心酸全都涌上心头，六年了，他像发了疯似的找了她六年了，可是，她却还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藏起来。
    若茗无奈，终究是点头，“是，孩子是顾梓淳的，那只是六年前一个错误！”美丽却又残忍的错误，到至今为止她都不愿再回想的错误。
    从昨晚的情形来看，子萧亦能猜测出一点，果真是这样的。
    不愿启齿，终究是要将埋藏在心底的伤疤再一次揭开，虽然会痛，可是该面对的，她躲不过。
    听完若茗一席话，他不敢相信，那样需要保护的若茗，竟然这样地过着。心疼的感觉蔓延全身，他已分不清楚那是爱情，还是在得知真相后的心痛。
    “若茗，为什么要让自己躲着，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顾梓淳···”
    “不，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自己太天真了，不关他的事！”若茗打断他，她微微仰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子萧，我现在很好，真的！”
    他皱眉，她的话或许只有白痴才相信吧！忍不住地，他将她拥在怀里，声音也缓和了许多，“一切都过去了，若茗！”这六年，她过得这样幸苦，而这一切的造成者，都是顾梓淳！
    过去了？不，一切还刚刚开始，若茗心中苦涩，只是说不出口。
    第五十章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一）
    刚从亚华出来，顾梓淳便见到了在门口久候的子萧。冷冽的双眸对上儒雅的子萧，令空气都增添了一抹火药味，他们彼此之间就算没有若茗，也从不会是朋友。
    “顾梓淳，我想和你谈一谈！”子萧开口，纵使俊秀的面容，也多了平日里没有的敌意。
    “我看没这个必要！”他不屑道。
    “为什么没有必要？”他亦语气不善，“若茗也许会任你摆布，任你伤害，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那般善良！”
    他皱眉，只道：“如果你只是来这里替你喜欢的女人讨公道，那么你可以走了！”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指责或是训斥他，即使他心中于若茗是真的愧疚。
    “我来，只是叫你放过他们母子，请你不要去伤害她们！”子萧放缓了语气。
    “小凡是我的儿子，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教我！”他越发不悦。
    突兀地一拳，顾梓淳竟被打到在地，嘴角顿时流血。
    “那我来教你！”孟少国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两人眼前，他眼中充满怒意，拳头紧握，俯视着地上的顾梓淳。“你以前伤害那么多女人，我不管你，也没兴趣管，可是你伤害谁都可以，就是不能伤害若茗！”
    顾梓淳用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站起身来。他反而一笑，“看来，她的魅力还不是一般的大！”
    “顾梓淳，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恶，当初若茗为了生下孩子，差点连命也没有了，你知道吗？”他永远记得那天她惨白如纸的面容，地上的血迹是那么地刺眼，让他不敢直视。“身为父亲的你，又在哪里呢？这六年，你又知若茗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顾梓淳心中一沉，脸上竟是再也笑不出了。他无法想像若茗是怎样地挣扎着，只是觉得心里又一阵刺痛，隐隐约约地，像是要把他给吞噬。
    子萧看了一眼孟少国，对他亦是有所耳闻，但仅仅知道他是国内有名的大律师，其它的便无从所知。而今天的一切，竟让他心中有一种佩服！
    “小凡，我自然会负起应有的责任，而若茗，会和我结婚！”他说得认真。
    这话听在孟少国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你还嫌伤她不够深是不是，若茗她再也经不起你的冷情···”
    “你凭什么就断定我一定会伤害她？”他打断他，“少国，还有子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纵使你们都爱她，她也不会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因为，她将是我的妻子！”
    “顾梓淳，你疯了是不是？”子萧气愤。
    “你放弃玉可，却选择和若茗结婚，莫说若茗不同意，就是同意，我也不会让你得逞！”孟少国说道，“阿淳，如果你还念兄弟之情，就罢手吧！”
    “不可能！”他态度强硬，“如果你当我是兄弟，我们的情谊还在；如果你硬是要绝交，我也无所谓！”他从来不喜欢受到任何的胁迫，即便如今是他最要好的兄弟，他决定了的事情，绝不更改，该是他的，他便绝不松手！
    孟少国看着顾梓淳如此坚毅的眼神，竟有一种错觉，顾梓淳，他真的对若茗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为什么他觉得事实并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