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推开病房大门，简越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还好，还好，程骞还靠在床上，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听见开门声，程骞惊喜的回过头来，发现是简越和冉冉，充满期待的眸子又黯淡下来。
    “程骞，你们俩……”冉冉试探着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程骞看也不看她，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窗户发呆。
    窗外是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种满了树，还有许多花，经常有人照管，所以盛夏时节，开得很是繁盛。
    简越和冉冉站在门外，从半开着的门向里瞧了瞧。冉冉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担忧：“他没事儿吧？这都几点了？他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盯着墙上的挂钟，男人也是满心的烦乱，外面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程骞盯着窗外，一动不动，这姿势已经保持了几个小时。
    旁边冉冉跟着他，也是一整天没吃好没休息，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被接回温家的时候，站都站不稳。锦衣玉食的被养了这么大，底子也没能补回来。所以到这个点儿，已经是在勉强支撑。
    简越看在眼里，心疼她，也害怕好不容易养胖的小乖又消瘦，好说歹说，劝了好几次，这才让人把她给送回家去。
    自己，则是留在医院里继续陪着程骞。
    他不动，程骞也不动，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晚上11点多，程骞的身体猛然晃了一下，下一刻，已经支持不住，向床边歪倒过去。
    简越眼疾手快的冲进去扶住他的身子，发现他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看他进来，还要挣扎着推开他，自己勉强坐起来。
    简越冷下脸来呵斥：“你是不要命了？伤还没好，就这样作践自己？有什么事，这次说不清了，还有下次，你怎么就绝望到这个地步了？”
    被他这样一顿训斥，程骞苦笑一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苍白的脸上勉强挂出一个笑来，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你不懂……”他张了张嘴，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你不懂……她真的不要我了，她发现了，这次她是真的不要我了，是我错，她不要我了……”
    太长时间没有进食，连水也不曾喝一口，男人说起话来，简直语无伦次。
    “她发现了？”简越只听清了这么一句，程骞完全是在自言自语，就好像一个疯子！他凑近，想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却发现被他扶着的人再无言语。
    他昏过去了。
    简越伸手，触及他额头，滚烫滚烫。再看程骞，整个人完全是一副烧迷糊了的状态。
    他吓了一跳，连忙按下铃，等着医生过来。
    医生过来检查，得出的结论依旧是他不注意休息，失血过多，免疫力下降，一大堆术语简越听不太懂，唯一知道的是，如果程骞再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简越头疼，看着医生责怪的样子，也不敢说什么，只一味的点头答应下来。送走医生，他坐在走廊外面的长椅上，低头叹息一声。
    “怎么，无所不能的简大少，也开始叹气了？”坐下没多久，他也是一天一夜没睡，放松下来，忍不住就有些瞌睡。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调笑般的招呼，大脑里的睡意被一扫而光，简越站起来，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在眼前男人的肩头狠狠一拍：“你这家伙，可算是回来了！”
    他面前站了一个男人，五官英俊，身材高大，整张脸上，一双桃花眼尤其出彩，微微一笑，好像都在勾人。
    站在那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多没见面的温思承，冉冉的表哥。
    男人撇撇嘴：“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大舅子，你就这么对待我啊？”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还是伸手过去，用力的抱住了简越，在他背后大力的拍了拍：“我回来了。”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虽然长大之后，因为各自从事的工作不同，选择的发展方向也不同，不能常常聚在一起。但如果其中一个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不管其他两个人在哪里，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出现在他的身边。
    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温思承推门进去，看见程骞还在高烧昏迷中，且就算在昏迷，嘴里还是喃喃的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想起自己多年前的样子，心里一时也有些心酸。
    他默默的关上门，和简越一起站在了走廊上。
    C市的晚上，夜风凉凉的从露台一边吹过来，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的光照亮那一小片黑暗。简越心底烦闷，却不能在冉冉面前说，此刻她正好不在，就拿了一支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
    温思承看着他，笑笑不说话，但伸手过去，拿掉他手里刚刚点燃的烟：“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简越带了些惊讶玩味的看着他：“怎么？你不抽了？”
    他可记得，以前他们三个人里，温思承是最喜欢抽烟的，而他和程骞，只是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才会抽一支。
    温思承笑笑，丝毫不在乎简越带了些调侃的目光，反正要论脸皮，他和简越，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是啊，静欢说她不喜欢，而且对以后宝宝也不好，就没再抽了。”
    提起苏静欢，他脸上一片温柔，连平时略显轻浮的桃花眼都是满满的深情。
    “你们现在过得不错。”简越点评了一句，带了点淡淡的羡慕。
    “你不也很好？”温思承白了他一眼，“我家冉冉那么早就被你骗了，我当初追我家静欢，可没白费功夫。”
    “是啊……咱们三个，要说起来，真是我比较轻松。”简越叹了一口气，看着楼房的顶端有一颗小小的星星，很小，却特别亮，“程骞和陆绯言，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还在病房里躺着的男人，温思承也不再嬉皮笑脸：“我来之前，已经大概听你的人说过了。”
    他昨天才上的飞机，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天才到C市。
    之前，他还和苏静欢一起在F国的庄园度假，接到简越派人传来的消息，他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是真紧张。但和静欢，这是他们的蜜月之行，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惹她生气呢？
    还好她只是简单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就立刻为他收拾了行李，又催着他快点订票。她说：“蜜月没那么重要，反正等你回来，咱们还能继续。他比较危险，你就先过去吧。”
    想到这里，下了飞机，他打电话给她报平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你当年，为什么能原谅我？”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本来不想原谅你的。”提起以往，电话那头的女人也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回答，“女人最恨男人的欺骗，可是，那个时候你都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温思承大震。
    如果，只有死才能换得她的原谅，那程骞，真的还有机会吗？
    第 47 章
    两个人在病房外守了一夜，温思承刚下飞机，而简越已经两天两夜没睡，都有些撑不住。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旅馆休息，而程骞那里另外派了人守着。
    一觉醒来，手机正好响了，那边何谭打电话过来说，程总醒了。
    怕他再做出什么来，连饭都没吃，两人又赶到医院去。这次程骞没再挣扎，一方面是高烧浑身无力，一方面是饿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之所以没死，大概是输液里还有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睡了这么久，看起来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没有一开始挣扎着要出去找绯言的劲头，只是还是消沉。温思承跟着简越走进病房，示意何谭可以先回去休息，这才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有些动容，沉默许久，才沙哑着嗓音开口：“思承，你也来了？”
    温思承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点头，眼神不失关切。
    程骞自嘲的一笑：“我这样子，吓到你们了吧？”
    “你确实吓到我了。所以我才赶回来看看。”温思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程骞，你和那个女孩儿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你在这里自暴自弃，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不是误会。”想起这件事，程骞惨笑一声，当绯言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了的时候，他就明白，他们完了。
    原本她喜欢的，就是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着她的程骞，而不是上一世那个犹豫不决看不清真相的懦夫。他一直在骗她，从重生回来就是，所以她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不怕她生气，只是他怕她再也不原谅他。
    “不是误会？”温思承有些诧异，据他和简越了解，程骞对这个去年才出现的小女孩，不能说事事遵从，但千依百顺总是有的。他们还以为，程骞总算真正找到了自己心上的人，也等着喝不久之后的喜酒。
    可是，照他的意思，他竟然还做错了事？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做出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把命还给她了，这样还不行吗？这样还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男人痛苦的抱住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
    简越和温思承听得一头雾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把命还给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程骞还想着要去死么？！
    想起自己以前，那段痛苦的日子，温思承大惊失色，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拉着程骞：“程骞，你不会，你不会是想……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想想，你还有爸妈呢！程伯母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被他这一喊，程骞回过神来，看着两个好朋友流露出的担忧：“不，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可是，如果再死一次，能回到上一世他做错事之前，能让言言原谅他，又有什么不行呢？
    绯言回到公寓，连夜收拾了行李，将辞呈递交到了公司的信箱，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就回到了Z市老家。
    她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不是没有一点留恋的。只是火车离开C市的时候，她想着再也不会见到那个男人，想起他苍白的脸色和惊慌失措的眼神，心里还是传来了一丝快意！
    虽然她没了工作，虽然她以后的生活都很成问题，虽然也许还要面临着程氏高额的违约费，但她什么也不怕了！
    她到家的时候，还是天刚擦黑。夏天天黑得晚，四周还有些亮光。她拖着行李箱向家里走去，爬了没有电梯的老式楼房，打开门的时候，听见厨房传来老式抽油烟机轰鸣的声音。
    绯言妈正在做饭，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来了小偷，拿着菜刀出来一看，大门已经被关上了，穿着裙子正在门口换拖鞋的，可不是自己女儿吗！
    “言言，你怎么现在回来了？”绯言妈一愣，随即有些惊喜，“我这边正在做晚饭，你肯定还没吃吧？马上就好了！”
    那边锅上还热着粥，绯言妈换了衣裳，跑到楼下的小菜市去买了一条新鲜的河鱼，杀了要做红烧鱼。绯言拦也拦不住，就随她去了。
    她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绯言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比起过年的时候，她看起来好像又矮了一截，有几丝白发已经从她头上冒了出来，虽然被梳理的一丝不乱，绯言还是觉得相当刺眼。
    “鱼好了！你先吃鱼吧，我把剩菜再热一热，你要是饿了，就先喝粥。”绯言妈端着鱼，身上系着围裙，笑容满面，“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公司放假？还是你翘班啦？虽然程骞他是老板，你也不能……”
    “妈！”热气扑面而来，好像连眼眶都湿润了。她满腹的委屈没人可说，眼前虽然是自己的母亲，她怎么忍心把这些烦心的事告诉她，让她再添一层烦忧？
    “怎么了？”察觉出女儿的不对，绯言妈放下手里的盘子，坐下来看着她。
    绯言扑进她的怀里，好长时间才闷着声音说：“我辞职了，妈，我以后，就留在Z市陪着你，好不好？”
    绯言妈愣了一下，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她的背：“好……你先吃鱼，凉了就腥了。”
    ……
    绯言睡了一个美美的觉，这段时间折腾得自己筋疲力尽。她睡到中午十一点半才醒过来。绯言妈正在厨房里做饭，房间小，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到卧室，把她从睡梦里唤醒。
    “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啊？”她连牙都没刷，脸也没洗，穿着睡衣就跑到厨房去。
    “今天吃红烧**和蘑菇汤。素菜是凉拌笋丝。”绯言妈忙着切菜，头也没抬，已经凉拌好的菜放在那里，绯言随手拿了一根塞进嘴里。绯言妈背后好像长了眼睛，在她再一次伸出手去的时候，一筷子打在绯言的手背上：“还没刷牙洗脸你就吃东西？真是邋遢鬼！快出去出去！”
    新生活开始的第一天，看起来好像很完美。
    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绯言这样想着。
    吃午饭的时候，绯言妈才问：“你昨天怎么了？和程骞吵架了？”
    “没……算是吧。”一口饭停在喉咙间，吞不下，绯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强行在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反正我辞职了，这几天我会在Z市找份工作的。你就放心吧。”
    “我老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也搞不懂。”绯言妈叹气，“不过啊，做什么事之前，都先给自己留点余地，想想这样做值不值得。”
    “好啦……妈，你放心吧。”绯言知道她也是关心，笑了笑，把话题扯开了，“我听说对面的婉玉她……”
    八月刚过，Z市本来就不大，需求也不多，需要招聘的公司在七月之前也几乎都招到了人。在街上走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要说不沮丧，那是假的。
    她实在不想白白住在家里，本来绯言妈的退休工资就不多，要养活她们两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自己也已经这么大了，总不好还在啃老。
    路过槐安路的时候，街边的一家咖啡屋引起了她的注意。
    半个小时之后，绯言从那里出来，她的新工作就是在咖啡屋，一个月工资底薪1500，根据每个月店里的营业额还有提成，总之，在C市可能活不下去，在Z市，勉勉强强是足够养活自己的了。
    一个身穿蓝色夹克的年轻人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越走越远，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双节快乐^_^，有男朋友滴幸福甜蜜，没有男朋友滴早点找到男朋友～双节双更，10点的时候送上第二更哈……
    第 48 章
    何谭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程骞示意他进去的声音，才推门走到他床前。
    他高烧已经退了，只是腿上的伤口还没好，前几天折腾得有些感染，医生叮嘱他，一定得好好卧床休养，不能再剧烈运动。
    “那边传来消息，陆小姐在Z市槐安路的咖啡屋里找了份工作。”他说完这句话，低下头去，不敢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的表情。
    公司那边，人事部接到陆小姐的辞呈，知道她在程总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就连夜送到了他手里。
    他交给程总的时候，看见那个平日里总是冷静沉稳的男人，盯着手里的辞呈发了好久的愣，最后才若无其事的把它握成一团，低着头轻声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何谭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他跟在程总的身边，已经有七年多的时间。从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年轻人，到现在已经成家年近而立，七年的时间，他从没见过，程骞像现在这样。
    他守在门外，病房里沉默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见里头传来像以前一样冷静的声音：“何谭。”
    何谭应声，推门而入，本以为会看见一个伤心的男人，可是他看见的，只是程骞已经恢复以往淡然的模样，声音沉着冷静：“何谭，这几天公司积压下来的文件，都带过来了么？”
    何谭下意识的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来，程骞接过，头也不抬的开始翻阅。
    “绯言，客人订的蛋糕准备好了没？10号的那个订单！”
    绯言手忙脚乱，一边大喊着回答“好了”一边把手里正在打包的东西弄好。这样忙了一天下来，整个人都累瘫。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七夕快到了吧，所以店里生意比较忙。”小妹安慰她，“等一段时间就好很多了。”
    绯言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我平常太懒了，所以才会觉得累。”
    说完，她猛地回过头去，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偷偷的看着自己，可是回过头来，大街上人来人往，看谁也没有鬼鬼祟祟的模样。
    也许，真的是最近太累了？
    绯言摇摇头，去超市买了点水果，一个人回了家。走的时候，她总是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
    这样想着，她推开门，绯言妈正在屋子里做饭，她洗了水果放在果盘里，坐在沙发上吃起来。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从猫眼一看，绯言一把拉开门，惊讶的看见站在门外个子娇小的姑娘：“冉冉？！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冉冉委屈的撇撇嘴：“我跟简越吵架了……没地方去，只有来你这儿了……”
    她跟在绯言身后已经大半天，从下午到了Z市开始，打绯言的手机，发现她没开机，整个人就已经慌了。她又不想向简越服软，只得在Z市的大街上晃悠。
    也是上天照顾她，晃到最后，她真的在蛋糕店的门口瞧见了绯言，犹豫了半天，才跟了她一起回来。
    “我说怎么老感觉有人跟着我呢……”绯言松了一口气，看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进来，“你快进来吧，吃饭了没？”
    “没，我好饿啊……”眼巴巴的盯着厨房的方向，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
    “言言，谁来了？”绯言妈在厨房里喊了一声，绯言回答：“一个朋友，妈，您先做饭吧。”
    “你先吃点水果吧，饭还要一会儿才能好。”饿了一整天，虽然狼狈，冉冉到底还是顾忌这是在绯言家，没有太狼吞虎咽，她边吃边抹抹嘴边的汁水：“绯言，你怎么手机没开机？不打算回去了吗？”
    其实，上次她一怒之下离开C市，就再也没开过手机。不想联系任何人。这几天脑子里乱纷纷的，又忙着工作，最后就真的把它给忘了。
    “嗯，暂时不回去了。”绯言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给她倒了一杯水。
    冉冉有点失望，“啊”了一声：“你不知道程骞现在多难受……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你开心就好啦……”
    绯言不想多说，岔开话题：“你怎么了？怎么跟简越吵架？”看简越那样的性格，应该只是冉冉单方面生气吧……
    “哼！”提起简越，冉冉整个脸鼓成了包子，“他真是太过分了，背着我跟别人一起出去，出去也就算了，竟然被我查证出来，还说我无理取闹！”
    她边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简直像是要把简越的一口肉咬下来一样：“你说，我哪里错啦？真是的，自己做错事，难道还要我道歉吗！”
    绯言在心里喷笑起来，如果别人，她倒还可以相信，可是简越那样的人，她上辈子就怀疑他根本是不喜欢女人的，说他找别人，她还真不相信。
    “你不信？？”发现听自己抱怨的人脸上并没有特别的愤怒，反而好像在憋着笑一样，冉冉怒了，又是把他一顿批斗，直说到绯言妈端着菜出来喊饭好了才罢休。
    冉冉嘴甜，很快得到了绯言妈的喜欢，她不想回C市，干脆就赖在绯言家里不走了，还说要和她一起去店里工作。
    正好店里也还差一个名额，冉冉就和绯言一道，在店里忙起来。虽然她娇生惯养，认真起来也还是不错的。老板很满意，八月底给她们每人多了五百块钱的奖金。
    这是冉冉人生中拿到的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奖金，其实连她衣柜里一条晚礼服裙子的布也买不起。但是毫无意义两个人开心得要命，从还没下班就开始讨论要怎么花掉这笔钱。
    某种程度上来说，陆绯言和姜冉冉，是有着很相似的部分的。她们都是被程骞和简越宠坏了的女人，从来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思想，存钱，大概更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门口挂着的风铃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声，冉冉甜甜的声音响起：“欢迎光临～请问要点……哼！”
    看见来人，她立刻把笑容转化为不屑的一声“哼”，接着把头拧到了一边去。
    绯言叹气，好在也快下班了，店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就推了推她。冉冉瞪了站在那里的男人一眼，发现他脸上多了点微微的窘迫，心里到底还是不忍心，别别扭扭的跟他一起走出去。
    绯言知道，今天的晚饭，是不用准备她的份儿了。估计冉冉再住上几天，也就跟着简越回去了。
    这样也很好。
    她想着，虽然她没得到幸福，虽然她还是有很大的心结放在这里，不过能看着冉冉快快乐乐的，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怎么？舍得你的曼如啦？想起我来啦？”冉冉没好气，一顿冷嘲热讽，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男人满脑子黑线，一副有理无处诉的模样，心里就更愤怒了。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好像每次没道理的都是自己，自己都是在无理取闹！
    不得不说，冉冉你真相了。
    简越看着眼前小少女跳脚，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也早就习惯了。她可不就是这样不讲理的性格么？说来说去，这性格还不是被自己养出来的么？现在他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本想着冷她几天，可是到底还是管不住自己。好几个星期之前，他就悄悄到了Z市，不过看见她过得这么好，就没再插手。
    可是今天中午，和Z市一家公司的老板吃饭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
    这让他终于开始担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这个时候俺应该在苦逼的过元宵节，果然长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过过情人节的家伙伤不起啊……
    第 49 章
    他们这一群人里，除了温家，有些交易不能见光，其实简越和程骞，他们的父辈还是从政比较多一些。到他们这一代，主要的精力已经放在了生意方面。对政治，可以说真的没什么兴趣。
    和他们不同的是，宋家和温家一样，除了在明面上的生意，私下里也还是有许多见不得光的暗线。只是宋清清和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她个性清高得很，向来不待见自己的二哥三哥，而宋家老三宋邗铭，正是负责宋家那些暗线的人。
    宋邗铭一直留在C市老家，表面上是宋氏的副总。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可是知道得清楚。简越在Z市看见的人，正是宋邗铭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姚远。
    姚远和宋清清差不多大，是被宋家养大的孤儿。大院里女孩儿少，出色的也就是宋清清和苏曼如这几个。所以从小就有不少男孩子跟在她们身后，姚远就是其中的一个。只是他性格沉默，话也不多，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来Z市二十多天，简越一共看见了姚远三次。这样的频率让他也不由得有些诧异，毕竟他们的生活可以说没什么交集的地方。
    第一次看见姚远，简越刚刚到达Z市。他刚下火车，就发现一个戴了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面。他正在打电话，很远，听不清在说什么。
    天生的警觉让简越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幸而是在他背后，他并没有注意那么多。直到简越来到咖啡屋的门口，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那棵大树，正对着咖啡屋的大门！
    简越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大树下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许是个巧合。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起，这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会是本来在C市的姚远。
    第二次，简越看见他，是在槐安路上。他悄悄跟在冉冉的身后，看着他的冉冉拉着绯言的手一起买东西。隔着咖啡屋的玻璃窗户，简越也能感觉得出来，她玩得其实挺开心。
    然而坐在咖啡屋角落里的男人，却让他瞪大了眼。
    他想起来了，那分明是姚远！他坐在角落里，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年轻人。
    简越给程骞打了个电话，闲谈间问起姚远的境况，程骞说，听说他被宋邗铭派到F国去了。
    也就是说，他人并不在Z市。
    简越越发觉出不对来。
    他拦不住程骞，很快，程骞也到了Z市。毕竟姚远虽然不算他们的敌人，也不能算是他们的朋友。他这样频繁的出现在简越的视线里，一定有什么原因。
    第三次，就是在绯言家小区大门口，程骞和简越站在不远处抽着烟，看见姚远迎面走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悠闲抽着烟的两个男人，他们的目光这样明显，好像能看透他的小心思。
    姚远其实下意识是想掉头就走的。
    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他掉头就走，等于说明自己来意不善。跟在宋邗铭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就磨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面带微笑的跟两个人打招呼问好，神色里带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简少，程少。”也不多问，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欠了欠身。
    “姚远，你怎么在这？”简越淡淡的开口。
    “三少爷派我到这里来办点事。”态度不卑不亢，神态自若。如果不是早已经看见了他的行动，简越差点就要相信。
    “办什么事要劳动你亲自到Z市来？”程骞盯着他说。
    在这样的目光下，姚远神色带了丝为难：“这……不大方便告诉你们。相信二位能体谅我的难处。”
    把嘴里抽着的烟拔出来，扔在地上，程骞伸出脚来用力碾了碾：“会体谅你的，不过前提是你也得体谅我们。”收回脚，他把目光移开：“去吧。”
    姚远出了一身的冷汗，点头应下，急急忙忙就离开了。简越和程骞盯着他的背影，都沉默着没再说话。
    冉冉被简越接走不久，就到了下班时间，绯言一边用抹布把柜台擦了一遍，一边哼着歌，心情还算愉快。
    门口的风铃又是一阵脆响，绯言笑眯眯的抬头，一句“欢迎光临”卡在了嗓子眼。
    “有榛子蛋糕么？”来人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他低着头望着眼前扎着丸子头，一脸稚嫩学生装扮的年轻女人，目光好像能把空气烧穿。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下班了。”绯言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柜台，用力之大，恨不得把柜台的玻璃也擦出一个洞来。
    “这样吗？”程骞轻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好像带了些自嘲，“那我明天再来。”
    “等一下！”绯言皱着眉头喊，在男人略带惊喜的眼神中转身拿了蛋糕夹，取了一块榛子蛋糕，又包装好，递过去，“一块榛子蛋糕，十五块钱。”
    男人眼神有些失望，付过钱，默默地看着她拿了拖把开始拖地，又擦了所有的桌子，最后锁好店门，一个人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路跟在她身后，一直跟着。这条路他也走过很多遍，不过最初，是他来告诉一个母亲，她可怜女儿的死讯，上一次，则是他一生中最甜蜜的记忆。
    他站在绯言家的楼下，看着她上了楼，直到房间里亮起灯光，又痴痴地看了好久，这才到最近的旅馆住下来。
    她好像高了一点。
    程骞想，这大概是他的错觉。只是她确实是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虽然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可是原本被他养得有些肉肉的脸蛋都瘦成了一只手能盖住的模样。
    她还是那么倔强。一路上，她知道自己跟在她身后，可是她就那么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踩着夕阳下自己的影子，偶尔踩到了路上的碎石子，也没有回过头一次。
    他跟在她后面，用同样慢吞吞的动作，看着她在回家路上的小菜市买了还算新鲜的茄子和南瓜。他想起了上一世，她好像很喜欢在家里煮南瓜粥，甜丝丝的，就算不放糖，也能甜到人心里去。
    他好像，很久没有再吃过南瓜粥了。
    其实也不是，他吃过，这些年，饭店里也兴起了南瓜和红薯这一类的粗粮，南瓜被蒸熟了，切成片放在白玉的盘子里，撒上一层细细的白糖。尝起来也是极甜的。
    不过再甜，也比不过当年她做饭的时候，夹在他碗里的那一块。切得歪歪扭扭，他笑，她就不好意思的辩驳：“笑什么啊？能吃不就行了嘛！切成这样还不会碎呢！”
    对了，还有茄子，他为了她学会的唯一的一道菜，酿茄子。他学了好久，最后也只为她做过一次，卖相不太好，可是她还是大口大口的全都吃完了，然后笑着说很好。
    不知道她在吃这两样蔬菜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来？
    程骞苦笑一声，大概是不会的！
    关于他的记忆，全都是那些不好的灰暗的，是她生命里恨不得剔除掉的部分，她躲避还来不及！
    可是，为什么想到她有可能忘掉这些，他的心口就隐隐在疼？
    第 50 章
    Z市的槐安路上，有一家名叫“等等”的咖啡屋。装修精致，环境幽雅，很得年轻男女的喜欢。每天来往的客人都很多，周末的时候，常常还找不到座位。
    尹雅就是其中的一个人。
    不过最近半个月，她发现，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天天坐在角落的藤椅上。
    那是一个两人的位置，对面却一直是空的，男人似乎不需要上班，一整天都待在这里，也不说话，偶尔接个电话，其余的时间，都呆呆的盯着窗户玻璃。
    他面前总是摆了一壶花果茶，还有各色精致的小点心，他偶尔吃一口。每天都会买一袋子白色的糕点放在桌上。
    尹雅是土生土长的Z市人，对于放在桌子上的白色糕点，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Z市特产，槐花糕。
    槐花糕这种东西，是很久之前，在物质生活还不丰富的时候，Z市人最喜欢吃的一种糕点。那个时候由于好吃的东西不多，所以热腾腾甜蜜蜜的槐花糕，满足了大人和小孩都有的嗜甜心理。
    然而现在，许多远比槐花糕更美好的东西出现了，人们当然也不缺糖，来买槐花糕的，除了在Z市长大的一些老年人，还有特别爱吃甜的小孩，几乎就没什么人了。
    年轻人如尹雅，他们喜欢的，自然还是等等咖啡屋里卖的精致小甜点。
    这个男人，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已经连续坐在这个位置第七天了，不管她每天到的多早，这个男人总是比她更早的坐在那里。有时候店员还没做好他要的东西，他也不急，就那样坐着。
    这个年轻的男人生了一张极其英俊的脸，肤色白，但并不显出女气，反倒看起来更加俊朗。他有时候会穿着一件蓝白格子的衬衫。对奢侈品很有研究的尹雅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某品牌一年前发布的一款，据说全世界限量销售，整个Z市一件也没有。
    她陪着这个男人，从早晨一直坐到了傍晚，在这里随便要了点点心，又坐到了晚上。直到晚上10点，咖啡屋快要关门了，这男人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她才悄悄站起身来，姿态优雅的走到男人的面前。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美女的邀请，是个男人应该都不能拒绝，何况她不仅仅样子美丽，连声音也极为动听。
    没得到回答，尹雅就自动坐了下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笑容甜蜜：“我发现，你好像总是坐在这里。一个人不寂寞吗？”
    男人转过脸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被压抑的很低：“不行。”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惊讶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等到她思考出这男人是回答什么的时候，脸颊“腾”的红了起来，火辣辣的烧成一片。
    “抱歉。”她低低说了一句，极快的站起身来，拎着提包就往门外走去，也不敢向四周再看。
    推门而出的时候，到底还是不甘，她回头悄悄瞥了一眼，却发现那个男人又把头转回了玻璃墙那边，只是晚上，借着店里有些昏暗的光，她却在玻璃上看见了一幅画！
    不，不是一幅画。那只是灯光打在玻璃上，照亮的倒影。
    尹雅停下了脚步。
    她仔细的看了一眼那玻璃上映出来的画面，上面是一个穿着店员服，正在打包蛋糕的身影。
    男人盯着她，目光接近痴迷。
    “言言，你怎么还不下班？”憋了好久，程骞还是开了口，店里的人都走了，只有绯言还在这里。没人打扫，她就自动揽下了扫地拖地抹桌子的活儿。
    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她一个人在做这些事，半个多月过去了，每天也还是只有她做这些事。
    拿着拖把的女人头也不抬，继续干活。地拖完了，她又转身拿起了抹布抹桌子。
    当事人不理他，程骞憋了一肚子的气，就像是鼓鼓的气球被针扎破了一样，就这么瘪了。
    又站了一会儿，绯言总算把所有的事都忙完，这才进了里面，脱下员工服，换回自己的衣裳，慢慢走回家去。
    Z市不比C市，到晚上11点的时候，街上人已经很少。街灯虽然很明亮，却总显得有些可怕。
    程骞跟在她身后，因为是晚上，所以跟得很近。路灯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绯言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向前迈着步子，身后的影子渐渐的拉长，有好几次，她都踩在了他的影子上。
    这样有多久了呢？
    好像已经很久了。
    她回到Z市，还以为程骞从此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可是冉冉的出现却让她有一种预感，他们很快，还会再见面。
    她不相信，如果没有程骞的授意，这一世的冉冉，能够那么心无芥蒂的和自己亲近，对自己好。毕竟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对别人，都是有防备的。
    上一世，她和冉冉，可并没有那么熟悉。
    也就是说，这一世，从开始，她就在被程骞算计。买下原本租给她的房子，进入程氏，遇见冉冉，当着她的面教训苏曼如，紧接着把她调回来，阻止她和方靖宇相见……
    一步一步，当真是好算计啊！
    上一世，她就清楚，程骞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说太多情话的人，他沉默，但是心里却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唯一不清楚的，大概就是在宋清清的事情上。一改以往的果决，他变得优柔寡断。
    大约是报应？让程骞在自己死后，才终于发现真正的心思？只是上天何其不公？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却同样给了他一个！甚至还让他重生在她之前！
    凭什么上一世你错过的爱，这一世竟然妄想找回来？就像是她上一世和苏曼如以及宋清清结下的仇，其实很多她都没再清算。一世仇一世了，上一世她没能斗过，这一世，没做下那些事情的苏曼如和宋清清，她是狠不下心来做出同样无耻的举动的。
    毕竟灵魂不同了。
    所以她挣扎了很久，才终于决定和那个无辜的程骞在一起，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连这个无辜的程骞，也不是无辜的！
    他跟在自己身后，又想干什么呢？用这样的等待来挽回自己吗？
    可是他要知道，上辈子，她也曾经这样等了他，很久，很久。
    两个人各有心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小区楼下。树影横斜，绯言站住了，程骞也跟着停下。
    他有些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回过头来，这半个多月，他每天每天坐在咖啡屋里等，等她什么时候能跟他说一句话。
    他不贪心，只是想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而已。可惜，这么多天过去了，绯言对他说过的话，只是简单的报上他买的东西的价钱，还有“您的东西，请慢用。”“我们下班了。”请他离开座位。
    不是没想过要买下这间咖啡屋，只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只因为他记得，绯言曾经说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需要的更多是尊重。
    她不想被控制，那就不想吧，他愿意等在原地，给她自由的空间。
    所以，现在绯言回头，是愿意和他说句话了吗？
    程骞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灯光下，女人脸上轻轻笑了起来，对他说：“程骞，你回去吧。”
    “什么？”准备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程骞怔在那里，不想相信自己听见的声音。
    “回去吧。”绯言重复了一遍，“我一个人很好，你现在也看到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纠缠。”
    有什么能比死亡还痛苦呢？
    程骞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当安眠药开始起作用，胃液翻滚，而他却无力动弹，那样的滋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提起这个，他肯定会回答，是当初他看见绯言死去的感受，那比死亡还痛苦百倍。
    现在，同样的滋味，他又尝了一次。
    心脏因为痛楚而微微痉挛，程骞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
    声音动听，语调温柔，就像是情人在她耳边说着情话。
    绯言摇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有些怜悯。程骞受不了这样带着同情的眼神，他转过头去，不再像往常一样，目送着绯言回家。
    只是楼上的灯亮了，过了一会儿又熄灭了，他还站在原地。不曾动弹半分。
    第 51 章
    他果然没再出现了。
    第二天绯言下楼的时候，发现楼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有清理垃圾的环卫工人在挥舞着大扫把，除此之外，整条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心底却总感觉有点失落。
    想想人的感情也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他以前在的时候，绯言觉得他烦，恨不得他能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看见他的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些不好的记忆，然而这几天过去了，他没再出现在店里，她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从上次简越到这里，把冉冉打包带回C市起，她就没再和他们联系过。所以接到简越电话的时候，绯言很有些惊讶。
    “陆小姐，你好，我是简越。”开门见山的口气，果然是简越万年不变的冰块风格，绯言上辈子就有点怕他，重生一次，她果然还是有些害怕这个冷漠的男人。
    “嗯……有什么事吗？”绯言小心翼翼的问，同时心里已经在猜测，难不成冉冉又跑了？
    “程骞最近联系过你么？”简越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昨天何谭打电话，告诉他程骞在四天前就不见了，没再出现在咖啡屋里，似乎是和陆小姐发生了争执。
    “没有。”电话那头，绯言有点担心，听起来，程骞似乎没回C市？那他能去哪儿呢？
    “……没事了，多谢你。”简越说着就要挂电话，绯言连忙喊着：“等一下，程骞不见了吗？”
    “嗯。”简越点点头，想起她是看不见自己的，才嗯了一声表示默认。
    绯言支支吾吾：“那，如果找到他，麻烦跟我说一声吧。”
    简越越发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和程骞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去，但是程骞为了她两次住院，对她也绝对是百依百顺，至少他能看到，这个从小到大掌控欲都极为强烈的好友，为了她改变了多少。可是她还是拒绝，难道她就真的没有一点感动？
    但若是没有感动，为什么又在这里说要告诉她的话？
    “陆小姐。”简越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即使程骞将来知道了要生气，他也不在乎，“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就不要再给他一点点的期望。”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绯言怔愣半晌，才恶狠狠的骂了一句：“shit！”
    她要是能知道自己的心思，还用得着这么纠结吗！
    这边简越挂了电话，立刻再打了一遍程骞的手机，果不其然还是关机。
    他一边让何维不停的拨打程骞的手机，一边让人在C市和Z市的各大酒吧里寻找。
    程骞现在的样子，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温思承，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手机打不通，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和简越两个人翘了课出来找，跑遍了C市的大街小巷，最后在一家偏僻的小酒吧里找到了喝的已经烂醉如泥的他。
    三个人一起长大，简越看着他们的路走得坎坷，却无力帮忙，但不管怎样，终究还是不能看着他不管的。
    “程总找到了。”开完一个紧急会议，刚刚出会议室，何维就捧着手机走上前来。
    何维按照简越的吩咐，不停的打着程骞的电话，但听见的总是关机的声音，就在他都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程骞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何维接起来，才发现是一家酒吧的老板，他说这个客人醉了，虽然付过了钱，他觉得还是不要再这样喝下去比较好，开了他的手机，发现里面最多的未接来电就是简越的手机，他这才拨了回来。
    简越谢过他，问清了酒吧的地址，开车直奔那里。
    老板说，这个客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店员下班了，他就付了钱，算是住宿的费用。
    白天人少，他就一个人盯着空气发呆，晚上人多了，他就一个人慢慢的喝酒，可是这样待了三天三夜，喝得也不算少。
    简越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扑在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不知道是醉迷糊了还是睡着了。
    简越把他架起来，刚刚挨近他，就问道一股冲天的酒味，他皱了皱眉，已经看出程骞醉成一滩烂泥。
    走在外面，傍晚的凉风一吹，原本面带绯红的程骞忽然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舒服的表情，简越扶他站好，他却一把推开他，俯□子在路边“哇”的吐了起来。
    再美好的男人，喝醉的样子，都不会太好看，何况是烂醉如此。程骞吐完，腿一软，整个人歪倒在街边，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东西。
    “程骞！”看着男人坐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样子，简越恨不得用凉水把他泼醒，“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现在的程骞，下巴尽是新生的胡茬，乱糟糟的没有修理，因为连着好几天没有休息，两眼无神，遍布血丝，连头发也乱七八糟。衣服皱巴巴，只能勉强穿在身上。
    简越有点洁癖，更是不能忍受。看着昔日好友这样颓唐的模样，他转身接过何维买来的矿泉水，拧开了，对着他的头淋了下去。
    被冰过的水浇在头上，坐在地上的男人有点清醒过来，他抬头努力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男人，嘴里嘟囔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终于认出简越了。
    简越一双眉毛皱的紧紧的，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坐在那里的人：“程骞！你以前的骄傲呢？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
    程骞看着他，怔愣半晌，才苦笑一声：“阿越，原来是你……你来了？”四处望望，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身来，何维上前，扶他一把，程骞才接力站起来。
    他已经三天没怎么吃过饭，处于虚脱的状态，简越虽然怒骂，心里还是不忍，看着他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低下声音：“你何必这样……陆绯言到底哪里好，你就这么舍不得？”
    “是啊……言言到底哪里好呢……”男人低着头苦笑一声，笑容里含着说不出的苦涩，“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就是喜欢，你说，冉冉哪里好，你又为什么喜欢她？”
    喜欢这个词，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无非是遇见了对的那个人，就真的一头撞了进去，再也回不来。
    如果非要说出个原因，大概是上一世，他不能看清自己的心，所以这一世，既是说不出原因的欢喜，也是一种请求原谅的心思吧。
    “既然这么舍不得，你怎么就弄成现在这样了？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简越不解，他离开Z市的时候，程骞还天天去咖啡屋里报道，帮绯言做事，等着她，可是不过短短半个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说，不想再见到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程骞挣脱何维的扶持，看着远远的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就好像那天晚上的昏暗灯光， “她不喜欢，那我就不出现……我不想惹她烦，只想她能开心就够了。”
    简越沉默，到底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两个人之间的纷繁，他毕竟是个局外人，所以送程骞回了家之后，只留下了一句话：“就算你不出现，她就真的能幸福么？”
    程骞沉默，关上了门，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起来。
    那天晚上，绯言说，她不想再见到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微微抽痛。
    在酒吧的这几天，每天醉了又醒，醒了又继续醉，也就只有醉倒的时候，才能不让自己想着她。
    其实绯言最讨厌男人抽烟喝酒，所以他从来都不敢在她面前这样，每次应酬了喝完酒回家，都要用漱口水洗好几遍，而家里，更是从来不见一丝烟味。
    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是绯言最讨厌的模样了吧？
    邋遢，肮脏，酒气冲天，连衣裳也皱巴巴的没有一个正常的形状。
    程骞惨笑一声，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想起那天绯言在病床前说的那些话，对着空气，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