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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爱人不说爱》 楔子
期末考的这个礼拜,偌大的校园里鲜少人行走。
把教授的e-mail搞丢的季希筵,为了交期末报告,只好亲自爬上山,到教授办公的大楼缴作业,但爬到半山腰就瘫在路边的她,决定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好好休息。
微风徐徐吹来,季希筵眯起眼睛,舒服得想睡觉,只是没想到……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
「你这个负心汉!」愤怒而尖锐的咆哮声在一旁的蜿蜒小径回荡,季希筵极力隐忍心底的好奇,硬是坐在亭子里动也不动,省得被事件的男女主角发现还有个旁听着。
僵硬的清寂在空间里散布,过了片刻,终于听到女子啜泣与混乱的跑步声。
咦,负心汉呢?怎么没讲话?
躲在亭子里的季希筳终于挡不住好奇心,悄悄移动身子,伸长脖子,打算穿越矮树丛看个究竟。
没想到她一探出头,恰巧就跟站在小径上的昂扬身影对个正着。
是他?!她认得他,他是企研所的帅哥助教骆从圣。
两人四目,牢牢相望。
向来谈笑风生的俊脸上有明显的五指红痕,说明了刚刚被女人摔巴掌的男人就是他。
欵,好尴尬……这下该怎么办?她怎么会看到助教被女人修理的画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骆从圣认得这个学妹,推推金边眼镜,不改平日斯文的形象地问起。
看他神情不改的态度,仿佛……刚刚被打的人不是他。
「我、我交报告。」当事人不困窘,季希筵反而害臊起来,结结巴巴地,一边亮出手上装订整齐的纸张。
「哦,教授已经出国,办公室也锁起来了。」骆从圣好心地告诉学妹。
「那……」她的期末作业怎么办?季希筵瞠目结舌。
「教授发的行事历上有他的e-mail,他以为大家都会用寄的。」骆从圣用温润好听的嗓音缓慢解释。
「我……电脑中毒,行事历也搞丢了……」季希筵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那你交给我好了,我帮你拿给教授。」骆从圣微笑,做个顺水人情。
「谢谢学长。」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季希筵由衷感激他愿意帮忙。
「不用谢。那我刚刚……」骆从圣有点迟疑地表示。
「哈哈!我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季希筵眨眨眼,笑得非常甜美,「我是专程来交期末报告的。」
「你真是个好学生。」骆从圣也开心地接过季希筵手中的报告。
「谢谢助教。」季希筵故做可爱地拍拍手,称赞完骆从圣后随即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看她迅速走脱的姿态,仿佛身后有大野狼——
「学妹,走慢点。我记住你了!」男人温文尔雅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让她全身起**皮疙瘩。
靠!记个什么屁?摆明是威胁她!
要是她敢散布他被女人摔巴掌的事,她的成绩就会有危险……混蛋男人!谁这么大嘴巴啊?她只不过是不小心待在那里而已,谁要知道他的私事?她又会去跟谁说他的私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哼!
第一章
桃园国际机场大厅。
刚考完期末考的季希筵虽面容疲倦,娇美脸蛋却掩饰不住喜悦,甩着一头长直发,穿着高领毛衣,搭米白休闲裤,外头罩着长大衣,拖着行李箱,在机场大厅走来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去欧洲大开眼界。
过完圣诞节,中欧还在雪季,旅行社开出来的团费非常低廉,她把握难得的机会,在网上放风声,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可以相互照顾的旅伴,就要展开梦寐以求的欧洲之旅了。
只是……跟她约好的学妹呢?
她左右张望,就是看不到旅伴出现在眼帘,终于捺不住性子,拿出口袋的手机开始找人——
奇怪,电话通了没人接?这个号码到底对不对?
再换另外一组号码,也是响到天荒地老,待她以为要转入语音信箱时,终于有人接起。
「喂?」懒散迷糊的声音响起。
「云知晴,唐歆人呢?」季希筵尽量压低嗓音,用平常的口气询问。
「你打国际电话到纽约,问我唐歆人在哪?」她错愕反问。
拜托,她现在跟阿那答在纽约幸福得要命,干嘛打电话问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季小姐钱真多啊!
「她是你介绍给我的旅伴!我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出国了,她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不找你找谁?」季希筵气急败坏地指责,一副要是唐歆敢放她鸽子,她就要飞去纽约杀了云知晴的模样。
「唉呀,别这么凶嘛,她一定会到的啦!她以前也是校园八卦报的记者,很尊敬我们,绝对不会放你鸽子,你再等等啦……」云知晴赶紧把八百年前的交情搬出来安抚季希筵。
「不要废话!你上次给我的手机号码到底对不对?」她打国际电话给云知晴不是要跟她聊天的,而是要确认唐歆的联络方式。
「对啦!她就只有那个号码而已……虽然平常都没在用。」云知晴一阵干笑。又穷又没钱的小狗仔有手机可以用就要偷笑了……
说起这个唐歆,她现在也在数字周刊当校园记者。
为什么会这么巧?那是因为唐歆家里穷需要钱,她跟八卦周刊辞去校园记者一职时,便私下跟主管推荐了唐歆,后来唐歆有她指点,轻易便考入杂志社,当起了校园记者。
若非如此,一穷二白的她哪有钱出国玩!
「我知道了。再见!」季希筵懒得跟云知晴多说废话,赶忙结束通话。
没两秒,说人人到。
「学姊!」唐歆穿着羽绒衣出现在机场大厅的另一端,拖着行李箱跟她猛挥手。
「你总算来了。」看到唐歆出现,季希筵总算松口气。
「我刚刚在路上有看到学姊的来电,可我就快到了,想说快点来跟你会合就好,所以没接手机。我替你省钱耶!」唐歆用甜蜜而可爱的嗓音跟季希筵说明没接电话的原因。
「厚!」她不知道打电话找不到人会着急吗?死白目!逻辑跟正常人不一样!
季希筵猛翻白眼,痛苦地接受了唐歆既可爱又无辜的解释。
害她还打国际电话给云知晴,确认她的手机号码对不对……这样她不是花更多钱?
算了,早耳闻过她天兵的行径,纯种白目一枚。
是她自己太渴望有旅伴,没把她脱线的白痴行径考虑进去,是她的错。呜呜……
骆鸿贤轻敲厕所的门,提醒待在里头不出来的兄长,旅行团集合的时间快到了,动作请加快。
「老哥,你到底要在里头窝多久?」
「我才睡三个小时,你行行好,帮我带团,好吧?」差点在男厕里睡翻天的骆从圣用虚弱的语气跟弟弟打商量。
昨天他在办公室里改考卷改到半夜三点,睡没几个小时,还要带团飞欧洲——这是怎样?他爸把他当超人操吗?
「这哪行?行程表上领队打的是你的名宇,我只是旅客!」欧洲他没走过几回,千万不要临时叫他带啊!
「拜托!跟着我这种没睡饱的领队,客人会迷路的。」骆从圣要死不活地表示。
「那你得跟爸讲,是他要你带的。」就算他肯,爸也不会同意。
飞鹰旅行社是飞鹰集团下最大的子公司,董事长骆钧翔训练两个儿子接班,就是从他们学生时代起,就要他们在公司里打杂。直到现在,死不肯出校园的大儿子读到硕上班,兼任系上助教,仍逃脱不了寒暑假带团的命运。
而小儿子骆鸿贤的运气就好一点,只要跟在哥哥后头依样画葫芦就行了。
这点总让骆从圣很闷。为何他要早点从老妈的肚子里跑出来?身为兄长,明明没兴趣的事,还是得做……
「这个鸟季节,中欧那鬼地方封山的封山,结冰的结冰,有什么风景好看?真不知那些人脑袋装什么……」无法逃掉该负的责任,骆从圣揉揉眼皮,嘴里不断碎碎念。
「话不是这样讲,对生长在台湾的人而言,下雪也是风景嘛!」骆鸿贤用不以为然的口气跟常跑欧洲的兄长表示。
「或许啦。」他并不反对弟弟的话,反倒调侃道,「所以我说你比我适合当领队。你比我对旅游有热诚……你真的不考虑现在就接下我的牌子吗?」
「嘿!我领队执照还没考过啦。」骆鸿贤非常哀怨。不过现在距他大学毕业的时间还有一年,他会努力的。
「你故意不考过的,对不对?」骆从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哥,你继续玩我没关系,反正时间到你还是得出来。」骆鸿贤提醒他伟大的哥哥。
「歹命。」长叹一口气,骆从圣乖乖从厕所里出来。
骆鸿贤看到穿着深色西装,打着枣红色领带,戴着金框眼镜的兄长一派斯文沉着的形象,脸上展露放心的笑容。
「嘴上说不要,但还是打扮得人模人样嘛。」这个口是心非的大哥!
「在你没答应帮我带团前,我还是专业的领队。」洗洗手,风度翩翩的男人瞄了没手足之情的弟弟一眼。
虽然领队平常活动量很大,但在机场接机时,飞鹰旅行社规定所有领队都得穿西装,以示专业服务的形象。
他是董事长的儿子,再怎么不甘愿,也不会做扯公司后腿的事。
骆鸿贤不庄重地对兄长吹了声口哨。
「干嘛?」甩甩手上的水渍,从镜子里看弟弟脸上调侃的表情,骆从圣知道他要说的肯定没好话。
「我可以预料回来后,你手机的语音信箱又要塞爆了。」
「那让你来!我的西装给你穿,领带让你打,手机给你用……」骆从圣一手伸到胸口,做出解领带的姿势。
「别!你知道我火候还不够。」骆鸿贤做出讨饶的手势。
他对旅游有兴趣、有野心,但在十项全能的兄长面前,他现在可没自信可以取代他,所以还是让他跟在身旁,学习怎么带团吧。
「哼!没用的东西。」骆从圣先前佣懒虚弱的声音消失,换成冷淡平稳的口气。
穿着棒球外套,一身大学生打扮的骆鸿贤,用倾慕的眼神凝视着兄长。
他有一天也要跟兄长一样,做个十项全能的专业领队!
站在飞鹰旅行社的旗帜前,骆从圣慢条斯理地拉出塞在西装里的识别牌,再将领队的旗子拿出,抬起头,缓缓对四散的人群摇晃。
「飞鹰旅行社,纯奥八天逍遥游,请同行的贵宾过来集合。」只见他左手拿着一叠护照,右手缓缓挥动旗子,没两下就把散落在人群中的客人一个个招来了。
原先躲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五、六个女性上班族看到他是领队,脸上的表情像中了特奖般,叽哩呱啦地冲来。
骆从圣应付女客向来游刃有余,他对她们微笑,从容回应她们**毛蒜皮的问题。
夫妻情侣档也慢慢走来,观察领队的反应给予评价。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响着,站在骆从圣身旁的骆鸿贤帮他拿旗子,让他可以接手机,引导还没找到集合地点的客人。
骆从圣一手拿手机,一手拿护照,被五六个粉领族包围,但他依旧不慌不忙,清晰地告诉迟到的旅客应该怎么找他,游目四移,寻找迟到的旅客——
他不敢置信地眯起眼,眺望五十公尺远的柜台边,有个大女孩……
原本要走过去的季希筵也傻眼了,她怔怔站在原地,凝视不远处从容优雅的身影。
领队竟然会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和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你才奇怪,这里是女厕,干嘛来这里?」季希筵一从狭窄的飞机厕所出来,就听到骆从圣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参加这个旅行团?」骆从圣不止一点头疼。
这个学妹跟他真有缘,都挑他最不想让人看到的时候大剌剌地冒出来,让他不知该如何对待。
她猛翻白眼,「这应该是我的疑问吧?我们寒假出门玩很恰当,你跑来当领队才让人觉得奇怪。」还油嘴滑舌,跟一堆女人打情骂俏……难怪被女朋友摔巴掌。季希筵瞄了形象向来优质的男人一眼。
「没什么大不了的,寒暑假都会帮亲戚的忙。」骆从圣适时摆出迷人的微笑。
他不想让自己的家族事业变成系上学生闲聊八卦的话题,所以他还是跟季希筵稍稍解释一下。
「学长真是厉害。」原来是这样啊。季希筵的口气稍稍缓和。
他忙完学校的事,还要帮亲戚的忙?嗯,她曾耳闻骆从圣博学多闻,或许可经由这次旅行来证实。
「没什么,习惯就会了。」他并没有得意的神情。
事实上,他从小就被父亲训练当接班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多少都知晓。学习掌理集团让他不胜其烦,更不用说跟家族的堂表兄弟争权,这也是他一直赖在校园,不想正式进入集团工作的主因。
他独立惯了,这些让他烦躁的事,他不习惯与别人分享……
男人优雅地拨开额前的发丝,唇边挂着淡漠而自得的微勾,以最自然的姿态粉饰太平。
不管习惯不习惯、讨厌不讨厌,全都是他的人生,还能怎样呢?努力做好分内的事就是了。
看到这样的男人,季希筵突然可以了解他在系上高人气的由来。
「真的很厉害。」她由衷赞美。
「你再夸奖下去,我尾巴要翘起来了。」骆从圣微笑,并且纠正,「还有,别叫我学长,当我是普通的领队就可以了。」他不想让其他团员知道他还有其他身分,这样感觉不专业。
咦?这男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还真多。
季希筵耸耸肩,笑嘻嘻地表示,「没问题!到奥地利请我喝一杯咖啡当封口费就可以了。」
「那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学妹这么上道?骆从圣一口允诺。
「那就一言为定啰。」
「一言为定。」
「学姊,你看!雪耶!雪耶……」
「我知道!真的好幸运喔,竟然看到雪……」
飞机降落在维也纳机场,唐歆跟季希筵从机窗望出去,两个人就像中乐透头奖般兴奋,不敢相信自己竟会置身在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城市。
「衣服穿多一点,外头很冷。」骆鸿贤走过两个年轻女孩身旁,听到她们兴奋的对话,不禁提醒。
他知道台湾人第一次在平地看到这么多雪的激动。
「谢谢。」对大男孩笑了笑,季希筵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我们的对话很蠢吧?可是真的很兴奋呢!」
「对啊对啊,我第一次看到雪哩。」唐歆也娇娇地对骆鸿贤傻笑。
「我知道。第一次都是这样的。」骆鸿贤对两个年轻的女孩微笑,非常赞成她们的话。
「我有带帽子、雨伞……高领毛衣也带了好几件……」唐歆急着献宝。
「那就好……」
由于他们年龄相近,没一会儿,就混熟了。
等到骆从圣在前头带队、将众人安顿,才发现弟弟竟不知何时跟两个学妹混在一块儿。
「你只穿风衣跟一件毛衣,绝对不够……等会儿你可以去机场的厕所换衣服。」骆鸿贤用过来人的口气对两个大女孩提出建议。「我可以在外头帮你们顾行李。」
「那就多谢啦!你真是好人。」季希筵对骆鸿贤微笑,谢谢他的照顾。
「没什么。大家互相帮忙嘛。」大男孩摆摆手,这样率直的道谢让他的俊脸一阵潮红。
站在一旁回覆团员问题的骆从圣,看到季希筵的笑容,突然觉得非常刺眼。
似乎在前不久,这样甜美的笑容他也看过。
在他接过她的报告时、在她知道他还身兼领队的工作时,她也曾经用这样灿烂的笑脸看他。
只是现在对象换成了他弟弟,如此而已……
「学——领队!」感觉有一道视线注视自己,季希筵拾起头,看向骆从圣站立的方向,跟他挥挥手。
不过率直的她差点又把称呼叫错了。
「都准备好了吗?」骆从圣用一贯优雅的姿态走向三人,询问他们是否已将自己打点妥当。
「我好了!她们俩应该还没。」骆鸿贤指向两个兴奋的大女孩。
「那闲话少说两句,快让她们去预备吧。」骆从圣淡淡跟弟弟交代,自然隔开弟弟跟季希筵的距离,又跟季希筵交代,「该带的东西记得先从大行李箱拿出来,下午带你们逛市区。」
「耶!」季希筵兴奋得要命,不管男人说啥都乖乖听。
「你也是。」骆从圣轻拍拿着数位相机东拍西拍的唐歆,要她先打点自己。
「好。」唐歆乖乖收起数位相机。
「你帮她们看行李,我去看看别人怎么样了。」骆从圣对弟弟抛下指示,便转身探询其他团员的状况。
「快去准备吧!」骆鸿贤催促两个大女孩。
「知道了。」季希筵跟唐歆兴奋得很,纷纷拉开背包,为下午的行程做准备。
第二章
雪,不断从天上落下。
「呼!外头好冷。」凝视窗外纷飞的雪花,季希筵喃喃自语。
「不是说喜欢下雪吗?」坐在一旁整理资料的骆从圣听到季希筵的话,嘴角扬起奚落的笑。
「是喜欢,但连着两天下午都泡在下雪的城市里,我的浪漫细胞已被冰冻了。」季希筵呆愣愣看着自天而降的雪花。电影里美得不可思议的场景进入现实生活,除了第一眼的惊叹外,大概都是用满肚子脏话问候。
他们先前走在萨尔斯堡的旧城区,就冷到头皮发麻。那时还没下雪呢……
怎么会冷成这样?
唐歆跟大伙儿去逛街,就剩下怕冷的她跟骆从圣待在中国餐馆里,想到等会儿还是要跟其他在市区闲晃的人会合,她就手脚发抖。
还好她只是来玩,并不是在这里长住,否则她肯定会发疯!
「这几个月都是这样的,去年的雪还从十月一直下到今年三月,长达半年,我只希望今年不要这样。」餐馆老板娘听到两人的对话,捧着一壶热茶来凑一脚。
「真的吗?那不冷死了?」季希筵下意识地缩缩身体。
「这里的冬天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再来杯茶吧?」好客的老板娘替两人的茶杯注满热水才走。
「注意事项上有写要带保暖的衣物。」看到季希筵缩成那样,骆从圣不禁笑着说起。
「我有带,也穿了。但这跟怕冷是两回事。」她指指自己的高领毛衣,里头还有穿卫生衣呢。
「早说了中欧这个时候狗不拉屎、鸟不生蛋,我就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想来。」骆从圣很实际地把桌面上的茶杯递给季希筵,要她想办法取暖,适应这样的气候。
「团费便宜咩!穷学生,没钱跟豪华团。」她瞪大眼,看着不知民间疾苦的助教。
他不是单纯的研究生,物质条件肯定比不会赚钱的大学生好多了,当然冬天不会想要到欧洲来;但她不一样,只要能出国,什么时候都好。
更何况她第一次到欧洲就遇见雪,运气算不错了,只是她身体不适应而已。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休息得差不多了。」骆从圣扬扬眉,对于已成事实的事不再讨论。
「那就走吧。」季希筵一口气把杯中的热茶喝光才起身。
骆从圣背起背包,跟着身形纤细的学妹一起走下楼梯,一打开门,寒冷的空气就灌了进来。
季希筵二话不说,整个人马上缩到男人身后。
「有这么冷吗?不要缩了!」骆从圣一手勾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躲在后头。
「小气!让我躲一下会怎样?」季希筵噘起嘴瞪着他。
「你越缩会越冷。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好好体会一下走在雪里的感觉,回台湾就感觉不到了。」想要浪漫的气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听说茵斯布鲁克的雪已经停了。」
「真的吗?」季希筵的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骗你做什么?」骆从圣嘴角含笑,似乎在嘲笑喜欢下雪的季希筵,在大雪纷飞的城市里却如此委靡。
「好吧,那我就勇敢一点。」她乖乖挺起胸膛走路,但,还是好冷喔……
「唉。」看到这种情景,骆从圣只好撑起伞,让小女人躲在自己身旁。
「呼呼,好棒。」她顺理成章躲在男人身旁,享受他的照顾。
「棒个头。」他淡淡奚落。
但是,看到她忍受寒冷的可怜兮兮表情,他又于心不忍……算了,还是帮帮她好了。谁教他是好心人嘛!
「学姊,你好好喔,一整个下午都跟领队帅哥在一起……」
季希筵洗完澡,身上穿着睡衣、头上包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就听到趴在床上休息的唐歆喃喃自语。
「好什么?我是冷到受不了,才会窝在中国餐馆不想走的。」事实上她很想逛街,但市街太过寒冷,整个人像走在冰库里,加上雪花纷飞,她既没戴帽又没撑伞,才会跟骆从圣一起行动。
在集合地点,她已经接收到几位女性又羡又妒的目光,不过身为罪魁祸首的男人没半点知觉就是了。
「那还是很好啊,真希望我能跟你一样虚弱……」她就可以跟「那个人」一起逛萨尔兹堡了……唐歆双手合十,两眼紧闭,做出跟上天祷告的姿态,活似言情里的女主角对天地祈愿的模样。
现在是怎样?演到哪里了?
季希筵走到她面前,发现她已沉溺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等一下!」她提高声调,伸出右手,在唐歆那张无辜的脸庞前虚晃一招。
「怎样?」正在大作白日梦的唐歆被季希筵俐落的手势吸引,终于回过神来,眨眨大眼。
季希筵轻咳一声,铿锵有力地对唐歆斥喝,「我不是男人!你用这招对我没用。声音给我恢复正常,不要撒娇!」
「厚!学姊,你怎么这样……」唐歆噘起小嘴,很不满意地抗议。
「我原本就这样。」季希筵故做粗鲁地甩甩毛巾,转身坐在化妆台前擦头发。
「学姊,你真的不喜欢领队喔?」唐歆眼巴巴地看着季希筵。
「嘿嘿,你说哪种喜欢?」季希筵一阵干笑,对学妹没头没尾的问话不给予正面答覆。
「厚,当然是男生跟女生之间的那一种……」
「别、别、别!」季希筵一手举起,阻挡唐歆再来的问题,「你饭多吃一点,白日梦少作。骆大领队有多少女人喜欢,你那两颗眼睛看不出来吗?我干嘛加上去凑整数啊?」去增加他身为帅哥的虚荣感吗?果然是笨蛋学妹!
「是喔……这样很可惜呢……」唐歆坐在床上,一手捂住小嘴,迷迷茫茫想着,如果今天是她身体不舒服,躲在帅哥领队身旁,跟他一同在雪中漫步,不知该有多好……
为什么学姊一点也不感动呢?一定是因为她看太少罗曼史的关系。
「可惜什么?」人家也不会看上她们这种路边小花啦……季希筵差点把压在心里的想法全数吐出。
脑海里冒出他在系上被同学、学妹包围的气势……现在即便换了场景,他们来到国外,他的高人气依旧没有改变,她就觉得这种男人实在太棘手。
会想要拥有他的女人都是笨蛋!
「学姊!学姊!」唐歆摇了摇想得正入神的季希筵。
「又怎么啦?」季希筵瞄了身边的小笨蛋一眼。为什么身旁少了云知晴,就会补上唐歆呢?
这两个人白痴的程度差不多啊!难道她这辈子只能跟白痴交朋友?
唉,真是悲惨。
「有人在敲门耶!」唐歆指了指门板。
「那就去开门啊!」季希筵真有揍她的冲动。
「对哦。」喜欢撒娇的唐歆马上起身,迅速跑到门边,打开门缝——
「我来巡房的。不让我进去吗?」低沉的笑声扬起,骆从圣优雅醇厚的嗓音从外边传来。
啊!真是说人人到。
「学姊,领队来巡房。」唐歆喜孜孜地把帅哥领队迎进房里。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季希筵瞄男人一眼,没说话。
她也不想理唐歆,反正纠正她傻气的动作只是让人知道她很蠢,现在闲杂人等还在,没必要。
所以她只是呆坐在原位,用毛巾擦湿头发。
「你们对行程有什么问题吗?」扬起招牌的优雅笑容,骆从圣低声询问。
看到刚洗完澡的季希筵那光滑的肌肤,嗅着淡淡的洗发精和沐浴乳香味,睡衣虽宽松,却还是隐约勾勒出衣下的好身材……随意一瞄,他就可以目测出她的腰围。
只可惜让他的心蠢蠢欲动的小妮子一点也不买他的帐,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兴奋,反应很冷淡。
「领队,我今天跟大家逛街好无聊,我明天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啊?」唐歆赖在骆从圣身旁。
「明天没有让大家自由逛街的行程喔!」他拨拨额前刘海,露出歉意的笑容。
「真的吗?好可惜喔。」唐歆噘起小嘴,摆出甜美可人的娇态。
「希筵有问题吗?」骆从圣无动于衷,转过头问起坐在一旁闷闷擦头发的小女人。
「没有!」季希筵摇摇头。
她平常懒得运动,这两天跟着骆从圣在旅游景点走来走去,脚酸得要命,只想赶快睡觉。
「那你们就快休息吧,明天早上九点morning call。」看到这样的小女人,骆从圣俊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是体贴地催促两人快点休息,储备体力应付明天的行程。
「那你也早点休息喔!」唐歆口气娇软地叮咛。
「嗯。」骆从圣点点头,遗憾着为什么这样娇软的提醒不是从另外一个女人嘴里说出?唉……
继续去巡房吧,真是苦命!
唐款呆呆站在门边目送骆从圣的背影。
「唐小姐,你在门口待够久了。」季希筵淡淡的提醒,要唐歆克制一点,口水不要从嘴角流出。
「厚!学姊好讨厌。」唐歆看够了才关上门,转头对季希筵吐舌头。
「小花痴。」凉凉送她三个字。
「讨厌讨厌讨厌……」大家都有看帅哥的权利嘛,干嘛这样说她?唐歆噘起小嘴,不依地跑去捶打爱取笑她的学姊。
游览车来到维也纳森林,一行人全下了车。
「还好这里没下雪。」季希筵松了一口气。
「雪下到昨天才停。」不知哪时起就站在她身旁的骆从圣指了指一旁的积雪。
「没关系,我来没下雪就好了……」脚好痛……她怕没站稳会滑倒……
团员们各自散开,在维也纳森林的贝多芬散步道里各自拿起自己的数位相机,拼命拍摄优美的景致。
「要先进舒伯特写曲的咖啡馆吃东西吗?」骆从圣看季希筵不拍照,便体贴地在她耳边询问。
「当然好。」季希筵拚命点头。她现在根本不想走路,只想找地方休息。
「那我去跟鸿贤说一下,再带你过去。」骆从圣决定把团员交给弟弟处理,自己跟季希筵先走。反正整个团的人都知道鸿贤是跟着他出来实习的,找不到他,找鸿贤也一样。
「欵……」这样不好吧?
季希筵还来不及说话,骆从圣就把事情交代好,回到她身边对她微笑,「我们走吧。」
「你是领队,不管其他团员,先带我过去,这样好吗?」走在路上,她开口问。
「还好。你脚不舒服不是吗?」骆从圣从容微笑,拉着季希筵就走,根本不把领队的职责当一回事。
「你知道?」她又没说。
「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又没瞎。一路上,只要有走路的行程,她就慢吞吞跟在最后头,观察半天,他只能假设她的脚不舒服。
「我的牛皮靴……是新的。」迟疑半天,她还是告诉了他。
「为什么穿新鞋?」他记得旅行社所发的行前事项里有提到,出门旅行要穿旧鞋。
「因为这样才能配成一套。」季希筵瞪着男人,很坚定地告诉他。
「一套?」他不懂。
季希筵指了指自己身上卡其色的长裤、深褐色的披风,跟浅褐色的牛皮靴,颜色配得很刚好。
「小姐,拜托你……」知道季希筵为了这原因而把自己弄得一跛一跛,他真的是无言以对。
「我只是有女人一般的毛病而已。」爱漂亮!
季希筵笑嘻嘻指着自己,坦率承认自己爱美不怕死的坏毛病,却让人意外地感觉很舒服。
瞬间,奇妙的感觉,让骆从圣小愣一下。
停顿一下,他才开口,「需要我扶你吗?」
「不用。我又不是残障人士,扶什么?只是脚趾头有点痛而已。」季希筵挥挥手。她才没那么不中用哩。
「最好是这样。」骆从圣微笑,脚步却蓄意放慢了。
两人缓慢地在维也纳森林里漫步,还好小路上没什么积雪,微风徐徐吹来,感觉很好。
「我没有那么多嘴,你不用担心我把出国遇到你的事告诉大家。」两人慢慢走着,季希筵突然说起。
男人给的特别待遇让她感觉浑身不对劲,被其他团员发现也不大好……
「你认为我特别照顾你,是怕你回去说我八卦?」男人温和地微笑。
「不是这样吗?」她至少知道他两个秘密。
「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特别殷勤照顾你?」骆从圣突然搂住季希筵的肩膀,对她绽放非常亲切的笑容。
哦,女主角换她演了吗?
「学长!我在学校每天都有乖乖上课的。」提高尾音,她一根食指就挑开了男人蓄意靠近的嘴唇。
只要是企管系的学生,谁不知道骆从圣这个学长的大名?又有谁不知道他不仅学问好、家世背景优,连女人缘都旺到不行?
「所以?」骆从圣不敢相信是因为自己条件太好,所以被三振出局。
她不会这么残忍吧?!
「一回到学校,同学、学妹、学姊就会让你忙不过来了,哪还有空看到我?我还每天都有照镜子哩。」真的很遗憾,没有变美的迹象。
「你……」没想到偶然发现一个让他觉得有趣的学妹,竟然会明白地拒绝他?
真是让他身为美男子的自信心受创啊!
「咖啡店是不是到了啊?」季希筵顾左右而言他,不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继续暧昧下去。
「嗯。如果有看到舒伯特的塑像,那就是到了。」骆从圣让她顺利地转移话题。
反正他一定有办法拿到他中意的东西,不管「它」是属于谁的。
「那我们快去吧!」她的脚快痛死了。呜呜……
「嗯。」刚被拒绝的男人好像没听懂先前小女人话中的含意,还是风度翩翩,一把撑住她的肩,坚持要扶她进去。
季希筵拿他没辙,又甩不开他的手劲,只好让他搀扶进去,让他替她点咖啡,点心,服侍得好好的,她只能坐在座位上喝着他点的维也纳咖啡,不断接收陆续进来的女性团员嫉妒的目光。
唉!真的很闷……
「呜……」脚好痛……
季希筵的脚已经痛到随意坐在等候捷运的长椅上,无法维持平时优美缓慢的走路步伐了。
「看你下次敢不敢穿新鞋出来旅行!」骆从圣拿了两张票,跟她一起等捷运。
「你不用跟我一块回饭店,你可以跟他们继续逛维也纳市区,我自己回去休息就成了。」看男人大方坐在自己身旁,她不禁傻眼。
「只剩下半天时间,有什么好逛的?更何况公司领队人手不够时我常支援,这里都逛到不要逛了。我还是带你回去好了,省得你坐过头。」骆从圣微笑,不把季希筵的拒绝当一回事。
「可是……」她不想要有特权啊!
「没什么可是,照顾生病的团员也是领队的职责嘛!」骆从圣一口挡回去。
「我没有生病,只是脚痛而已。」她强调。
「我知道,而且是越来越痛,不是吗?」便宜的旅行团不是自费活动多,就是自由行动的时间多。
他这一路是领队兼导游,边带团边讲解当地人文历史,但如果他不讲解也无所谓,反正那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旅程的最后一天是自由行程,他跟出来是因为无聊,其实他也可以整天待在旅馆睡大觉。这算他个人的休息时间,并不算失职。
「好吧。」反正争不过他,他爱照顾就照顾好了。她脚痛得要命,其实也没力气再跟他争下去。
「你手上的袋子我也帮你拿好了。」他好人做到底,帮她提先前购物的袋子。
「多谢了。」季希筵含泪把袋子交给他。让她累得东倒西歪的元凶,其实就在她的手上。
他略微瞄一眼袋里的东西,啼笑皆非。
「干嘛死要提这两瓶冰酒呢?」脚都已经痛成这样了。
「奥地利的特产嘛!又刚好在特价,非买不可!我可以带回去请大家喝。」她刚刚跟几个团员在超市架前东算西算,发觉真的很划算,才决定带两瓶的。
「你喝过?」看她坚持成这样,想必很好喝。
「没有。」她平常滴酒不沾,怎么可能喝过?
「那……」不知道好不好喝,还坚持要买?骆从圣对季希筵的坚持有点无言以对。
「到时跟同学一起喝,就会喝到啦!」当地人都买这个喝,想必不会难喝。
「算了!到了饭店,我请你喝。」不知道好不好喝,还坚持要带?傻瓜才这样。
「欵……」让他破费,这样好吗?
「不是我买的,是酒庄送我的。」他没好气地瞄小女人一眼。「我只要带旅客到酒庄,老板都会送我两瓶。」
「这样喔?当领队的福利还不错嘛。」真羡慕。
「辛苦的时候你没看到啦!」骆从圣挥挥手,不觉得有什么好。「我那里还有巧克力,你也帮忙吃点吧?」
带客人买莫札特巧克力,老板也送给他两盒。
他跟鸿贤都不喜欢吃零食,家里的冰箱还有好几盒巧克力没吃,他一想到行李箱里的巧克力就头痛。
「这哪叫帮忙?我一定全部吃完。」讲到巧克力,没有女孩子不爱吃的。
「那好,一切拜托你了。」骆从圣松口气,像解决了心头大患一般。
「哪有这么严重?」看到男人这样的表情,季希筵不禁笑了。
或许他真的很讨厌吃甜食吧!那他一路帮她还真的帮对了,她会帮他处理掉那些他不爱的食物。
这就叫……互蒙其利吗?
感觉上,好像她占便宜的地方多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