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初见君子 霁月明明(8)

作品:《琉璃阙

    齐谡一众都各自莫名——这倒底是谁家宅院!轮得到他喊看座吗?
    不时,只见两个莫家小卒搬了一大把梨花木的坐榻置于庭院当中,又过来两名侍从上前搀扶了莫嵬,至黄梨大榻上盘膝收足地坐下了,莫嵬一面理衣裳,一面又指齐谡叫问,“丞相不坐?——那便站着好了!三言两语的事!老夫不过是腿有寒疾,霜露时节,久站不得!”
    “上将军客气……”齐谡连忙应说,心道:行凶之人挤满家宅,谁人又还坐得下!
    “老夫没想与你客气!”莫嵬直言,“丞相也不必与老夫玩这些虚伪客套!我知你所求!你也知我所谋!我们就该联手一处,共谋好事!而今太子他又回来了——这确实出乎我意料之外!那玉家小儿,确也不是好欺的!比他老子倒有一些本事!
    我府上家臣也都说了,这天下也没啥好争的!这四境早已是渐有不朝天子之势,封王若都各自为政,天子又有啥威风!倒不如做个王去称霸一方来得逍遥自在……”
    齐谡听到这里,转头瞧了陆戎一眼,陆戎也正望向自己老师,他师生二人都是会心一笑,此可谓“不谋而合”,计出一辙!——当下惟有舍东越,灭蔚族,方可逐莫家出帝都!
    “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地讲罢,剩下那大把时光也多的是享乐事好做!”莫嵬继续坐在他那黄梨榻上张牙舞爪,“事情是这样——丞相也知,我那幼子敖儿护送东宫之驾往东越观礼,却莫名无辜地被那东越佞臣所杀!而他东越蔚璃又串通上下冠了我儿好些莫须有的罪名!还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威胁我儿写下甚么自供状!
    前后共计三份,已被那个东宫太子派亲信之臣送回了帝都。我处收到一份!听闻另外两份,一份在那师源小儿的御史台!还有一份在丞相的尚书台!御史台我已去查过了,拷问了几名小吏,都说供状被师源随身携带!如此便也不足虑!那师源浪迹于东越败军之中,迟早会被我二弟擒获!而今只有丞相手中的供状……老夫今日来,便是要再仔细看看,好为我儿鸣冤申屈!”
    “这个……”齐谡确实接到过这样一份状纸,可那是附着东宫殿下的亲笔批文一同传递回京的!而状纸上莫家小儿自述的所作所为,抢民女、杀民夫、烧民宅……祸害百余口性命!此样罪刑只怕是杀他十回也不止呢!又有甚冤情可申!
    “丞相还有难处?”莫嵬说着挥了挥手,两名举着火把的小卒立时踏步向前,莫嵬又道,“实话说与你罢,昨夜我小儿托梦给我!向我索要这几份冤屈之状!我今日若不能悉数烧给他,也惟有将尔等一众烧给他,让你们自去与他言说!”
    “岂有此理!”齐家长子壮了胆量叫唤,“这里是丞相府邸!岂容尔等莽夫撒野!”
    莫嵬怒目瞄他一眼,讥笑道,“老夫想要撒野,皇庭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地!何况你区区相府!你既有胆!不妨先送你去见我小儿!”说着一挥手,那举火把的小卒一起奔齐文而来,执火把就要烧他衣裳!
    “且慢!”陆戎急忙仗剑上前拦住。
    “上将军息怒!上将军息怒!”齐谡也是一躬到底,连连赔罪,“此是小事!一份状纸而已。何劳将军大动干戈!”一纸薄纸又岂能大过他长子性命!岂能大过他一门生死!“我这便派人去为将军取来,如何?”
    “还是丞相识时务啊!难怪程门老头都斗不过你!”莫嵬挥手斥退小卒,又露猖狂笑意。
    齐谡看看身后,想着该派哪个机灵些的往尚书台去取状纸,状纸取来真若付之一炬,等日后太子归朝后再问他索要可也是个大麻烦啊!这分明是太子想借他尚书台并御史台之力搬到莫家的筹码啊!若被莫嵬销毁,则他幼子之死倒真成了冤死了,必要由东越担其罪责啊!
    他正踌躇为难,自客卿队列中站出一人,作礼言道,“小人弘谅,与尚书台录书算是熟识,愿请丞相手谕,为丞相效力。”
    齐谡看他,此是新近才招募入府的一名士子,原是分做为爱友题写新宫命名之用,倒也曾听闻其书画俱佳,文采风流,虽然算得是大才,可并非心腹门生,所以一直未堪重用……使他去办此差,将来倒是可以将一切罪责都推在他身上,只说他半路损毁,或说是他与莫家一气有意焚烧供状……
    想到这,齐谡点头应许,“那便辛苦你一回。倒也无须我手令,只说是本相欲重查此案,提卷宗一阅。你速去速回。”
    “这个……可有信物?”弘谅问说,“小人非官非吏,尚书台旁人若是为难……”
    “戎儿,将你令牌先借他一用。”齐谡说道,又嘱告弘谅,“你执我府上令牌前往,归来亦将令牌一并归还。切记。”
    “小人得令!”弘谅接了令牌去了。
    莫嵬一旁看着很是心满意足,又昂首阔谈,“我小儿的事算是了了!再来说说我大儿的事罢!”
    齐谡皱眉,这还没完没了呢!却又不得不赔笑言说,“将军大儿如何?”
    莫嵬忽然掩袖抹泪,哭得倒也真切,“可怜我那嫡长子啊!天子本有意赐婚,使帝熙下嫁我儿!偏那东越蔚璃,护境不利,竟使帝熙走失于越境边关!大好的姻缘被她蔚璃就这样毁了!这倒也罢!老夫可以恕她愚蠢!恕她兵将无能!可是就在前几日,我儿外出往山林狩猎,不意撞上那东越蔚璃,竟被那泼辣女子以毒箭射伤双眼,医治不及,竟呜呼于郊野啊!可怜我的嫡长子啊!”说着又嚎啕大哭。
    齐谡讶异——莫家长子往何处狩猎?这么巧合还能撞上东越蔚璃!他虽知莫家派兵拦截东宫,难道竟使自己长子去伏杀蔚璃?莫嵬心底暗暗猜测,便也明白了事情的七八分。想那蔚璃是怎样角色!他莫家长子又是甚么货色!怎会是蔚璃对手!还果然是兵卫之门,浅薄见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