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作成

作品:《霓虹散落

    周周从答应山下春香之后的第四个小时开始反悔,看了眼活动地点,在从来没有去过的六本木就更反悔了。从反悔的第一刻开始给自己找理由和借口,“其实学日语不一定要交流吧。”、“其实我也没有非常缺朋友吧”、“其实山下春香只是随意的邀约了一下吧,不去她应该也不会生气吧。”、”这个活动看起来也没那么正规,网站似乎也有点简陋。”。活动当天一觉醒来是看天气有没有下雨,再看看活动网站上的活动有没有取消。
    其实活动取消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消息,这样她既不用得罪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退缩和自闭而心里难安,还可以自我安慰,“我已经迈出一步了,只是时运不济,没有机会。”但是活动没有取消,活动没有取消,连天气都很晴朗。
    从家门出去的那一刻,周周的心情还是变好了的,毕竟四月的风还是很温柔的,不算太热,却也暖暖和和的,再配上哪里的树叶都绿油油的,满街有叫不出名字的缤纷花朵,整个世界像被刷了一遍调色油的老油画,忽然就焕发出了生机的光彩。
    活动地点是一个教室,周周来的时候人已经坐的挺满的了,山下春香伸手招呼她,指了指身边空着的位置,周周赶紧走过去坐下,心里暖暖的。
    周周和山下春香其实只见过一面,说到底还是勉强称得上朋友的关系。再加上她看人不太记脸,再看到山下春香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换了发型,留了一个很闷的日式刘海,所以有一种和一起不太一样的感觉。
    活动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轮流自我介绍,说说自己是哪来的,哪个学校的,爱好是什么。周周对这一套已经驾轻就熟了,全靠语言学校开学第一周每个老师都要求他们自我介绍一遍。不过自我介绍还是挺有用的,至少周周了解到,这里的学生来自东京各个大学,二十多个人里和她一样是语言学校的留学生的只有叁两人。其中日本人有七八个,剩下的十几个都是中国人。
    主持人给每组发了卡片,接下来就是自由讨论的环节。比起每个人都轮流发言,周周更不喜欢自由讨论的环节,因为这个环节她不太自然,总想着怎么见缝插针的接话。
    就比如像现在这样,大家讨论自己平时喜欢去哪,不是什么有难度的话题。似乎每个组里都有这么几个角色,一个特别喜欢问问题,一个话说起来没有完,一个冷不丁插上几句话,还有一个一直在旁边点头,但是在始终不说话。
    周周就是在旁边点头的那一个,她把想说的话在肚子里面打好草稿,但就是找不出空隙发出去,似乎等她想开口的那一刻,就有人抢先把话题拐跑了,于是她只能点头说些“嗯嗯”之类的语气词,然后跟着他们的话题干笑几声。
    “周周平时喜欢什么东西呢?”山下春香突然问她。
    这个问题挺突然的,看得出山下春香想要照顾她的意图很明显。喜欢什么东西?周周的脑子运转起来,一时却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明明很简单,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开放越简单的问题对她来说反而很难答。
    “在中国一般不会问别人喜欢什么东西。”同组的中国男生说道,“直接问‘喜欢什么’就可以了。”男生似乎真的是来学日语的,总是要提一些和日语相关的话题,也十分不介意纠正日本人的中文语法错误,顺便再问几个日语相关的问题。
    “喜欢什么?”山下春香重复了一遍,“喜欢什么用中国话怎么说。”
    “喜欢什么。”男生用中文重复了一句。
    山下春香跟着学了一遍,她的音调不太对,日本人似乎分不清e和o,听起来像在说“稀罕甚末。”,周周觉得福原爱会说东北话和日语发音本身也是有点关系的,有点想笑但是却忍住了。
    话题一下就偏了,模仿和学习似乎是人类的本性,同组的叁个日本人都开始重复“稀罕甚末。”,而且重复了好几遍,很认真的样子。
    “周周,稀罕甚么?”山下春香问她。
    “我喜欢猫。”周周回答道,随便想的,主要是猫是常见词语。
    “啊,我也喜欢猫。”山下春香惊喜地叫道,“很可爱。”
    周周觉得山下春香惊喜的样子也很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你有养过猫吗?”山下春香又问。
    周周摇了摇头,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找出两张哐当的照片给山下春香看。
    是徐煜城发给她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他们的聊天框当日记本用,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和她讲几句,时不时给她转几条搞笑段子和视频,偶尔发发猫的照片,还有表情包,甚至连他自己的作业从手机转到电脑上的时候都要走一遍他们的聊天框。弄得聊天框跟他的在做的手账本一样花里胡哨。
    周周一开始还耐心回复,后来烦了干脆无聊的时候一起回,或者看到感兴趣的再回。
    她翻猫的照片的时候拉了好久聊天框,山下春香看到了把头凑过来问她,“是男朋友吗?”
    “是的。”周周回道,有点不好意思。
    “好可爱。”山下春香继续说,不知道她是在夸猫还是在夸徐煜城。
    周周的脸有点红,想谦虚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说,说“没有,没有”会不会太假太不自然了。
    同组别的日本人都把好奇目光投过来看她,周周又赶紧打开哐当的照片递给他们看。忽然成了组里的焦点,这种感觉说不上有多高兴,但也没有很不适应。好像也没有什么,当不当焦点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