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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老婆威武

    第46章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自家婆婆这番话要是能淡定下来,那她一定是超人。以韩宝琦的性格,要是早一个月前,她肯定破门而入,很可能还会大打出手。但今天,她竟然选择无声无息地离开。
    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你骂她有用吗?韩宝琦知道没用的。自婚后日渐加深的相处,她就知道这个婆婆不喜欢自己。以前只道是不喜欢她的出身,觉得唐禹森太优秀,她配不上,现在再加上不肯生儿子这一条,所以连离婚都提了。
    别人可以随便轻贱你,但你绝不可轻贱自己。唐禹森即使是天王老子,也只是个男人。她虽说不上完美,但作为妻子妈妈或者媳妇,已经算可圈可点了。这样的女人你还不满足,那你去找个更好的吧,谁离了谁会死?韩宝琦嘴角微勾,脸上带着淡淡的冷嘲。从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她的背脊挺得前所未有的笔直。
    回到客厅,她听到唐朝父说了一句话:“明天一早你回来接我!”
    看来这对父子终于达到某种共识,而这共识里,可以不需要她的参与。唐禹森,最终又一次屈服。韩宝琦这一刻居然没有生气,或许是,心死了。
    唐嫣跟家乐不知跑到哪玩去了,只隐约听到笑声。韩宝琦拿走自己的背包,一声不响地走出唐家的大门。似是怕唐禹森会追出来,她在街口打了辆摩的。
    回到城里,她去了一家咖啡店。拿出手机翻开电话簿,想找个人陪伴一下。手指拔到饶丽娜那一栏,才发现她走了以后连一条信息都没发回来。这妞真潇洒,韩宝琦笑了笑,指尖往下拉,点开田幂的名字。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到挂线后忽地收到她发来的短息,说正在看电影,问找她干什么。
    恋爱中的女人,还是不要打扰了。韩宝琦招来侍应,乱七八糟的点了大堆吃。合起餐牌交给那位小伙子,手机这时响了。
    从唐朝家离开到现在,少说有大半个小时。一个大活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竟然隔了那么久才发现,亏她走的时候还怕他追出来拦住,韩宝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没有接听,而是直接关机。侍应送来一碟蛋糕,她拿起小勺子,挖下一块又一块,不断往嘴里塞。肚子有没有饿她不管,她只想让自己别闲下来。
    那个下午,她吃下了许多,肚子撑到不行。晚上走出咖啡店,站在路边,一阵清风吹来,明明很热的天气,她却打了个颤,喉咙一痒,哇啦哇啦吐了满地。
    回到家已经接近十点,客厅留着壁灯,走近卧室,听到房间里唐禹森用低低沉沉的嗓音讲故事,偶尔唐嫣的童音会搭上两句,他又耐心地解释,竟然一室和谐。
    木然地走进去,小朋友看见她立即从床上跳起身往她扑:“妈妈你去了哪儿?”
    韩宝琦接住这个柔软的身体,往圆圆的小脸蛋上亲了亲,笑:“田幂阿姨叫我去喝咖啡。”在孩子面前,她学会戴上完美的面具。
    “啊!你怎么都不带我去?”
    “因为小孩子不能喝咖啡!”韩宝琦把唐嫣放回床上,转身走到衣柜前拿衣服。
    唐嫣努努嘴:“我们不是说好去G市逛街?你怎么自己跑去跟田幂阿姨约会?”
    所以说小孩子骗不得。韩宝琦手上动作微顿,随后很快又恢复自然,把衣服拉出来,这才淡淡地回答:“因为爸爸没空嘛,他跟爷爷有事谈。”
    不管这个解释唐嫣接不接受,韩宝琦已经不想多谈。走出房间进浴室,关门,脱衣服,开水龙头。水柱从头顶下,挤沐浴露,搓身,所有动作进行得非常机器化,到擦干身体穿衣服时,她发现刚才拿的竟然是一件毛衣。
    真的傻了,她苦笑。
    洗完澡回房间,吊灯已灭。小朋友显然还在等她,一上`床就依偎过来,嘟着嘴主动凑过来与她玩亲亲,并轻声道了晚安。韩宝琦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她的屁股,小家伙踊动了□体,缩在她的臂膀里,寻了个舒适的睡姿,乖乖地闭上眼。
    真是个招人疼的小心肝,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命。韩宝琦体内的母爱几乎满泻,脑海里的念头闪过,眼眶就热了。要真走到那一步,我的小宝贝怎么办?她仰起头,朝黑暗的天花板眨了眨眼,企图把涌出来的湿意眨回去。
    室内沉静,过了片刻,床垫动了动。唐禹森往她身边挪过来,轻声问:“睡了吗?”其实明知她还没睡,这不过是句开场白罢了。“我明天……”
    “我想睡了。”韩宝琦简单地说了四个字,然后转身背着他。
    唐禹森知道她不高兴。约了田幂这种借口只能骗孩子,中午肯定是太抑郁了才一走了之。很想叫她别烦,去检查只是权宜之计,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家里那两老无论怎么闹腾,万事有他顶着,她别管就好。可惜就她这反应,根本是连听都不想听,唐禹森喟叹一声,纵然心里积聚了千言万语,也被她轻轻一句变得无用武之地。
    第二天唐禹森起得很早,韩宝琦躺在床上听到他在门外讲电话,说他准备走了,早餐回家再吃。
    他果然还是要去省妇幼保健院,在明知道她不同意的情况下,这次还捎上他的父亲。结果对他们真的那么重要?即使检查出没问题,没有她,他一个男人能生孩子吗?又或者,他们决定找别人生?
    通话声结束,脚步声又响起来,一步一步往房间靠近。韩宝琦合上眼,感觉到他来到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又走开。他拿起车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拖鞋趿向地面的“啪达”声一路飘远,大概在换鞋,静止了一阵,接着是开门声。最后“呯”的响了下,全世界归于平静。
    僵硬地躺在床上,韩宝琦觉得每吸入一口气xiōng口都抽着痛一下。刚才她几乎想跳起来跟他大闹一场,阻止他出门,可是最终她没这样做。吵闹又怎样?以往还吵得少吗?今天留住他,明天他爸妈一闹,他依然会妥协。
    好辛苦,不过想按自己意愿活着,为何那样难?韩宝琦猛地坐起身,从没觉得生存如此艰难。不就一场婚姻,她不要还不行?
    为了想寻求更多的支持,她马上起床梳洗,换好衣服又叫醒唐嫣:“乖乖,妈妈带你回婆婆家。”
    唐嫣揉揉惺忪的双眼:“为什么要回婆婆家?”今天又不是周五。
    “你不想婆婆公公了吗?”韩宝琦剥掉她的睡衣,又迅速给她套上一条背心裙子。“快去洗脸。”爸爸最疼她,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女儿被这样压逼,一定会给她提意见,说不定会把唐禹森臭骂一顿,甚至会支持她的决定。“快!快!”
    为了尽快回娘家,韩宝琦连早餐也没吃,抓了包饼干便拖着女儿就走。
    坐巴士回到娘家村口,母女二人下车步行进去。因为是上班时候,路上很静。经过一个鱼塘,到达停车场,有个人从巷口拐出来,是住在附近一个隔了几层关系的婶娘。韩宝琦让唐嫣叫了人,脚下没停继续走,谁知婶娘又把她叫住,并碎着步走到她跟前小声说:“宝琦啊,有空的话多劝劝你姐。”
    韩宝琦皱起眉头:“咋了?”
    “哎呀,你姐不是离婚了吗?我有个亲戚是做生意的,有车有房子,好几年前老婆生病去了,有个女儿,才四十多,配你姐刚好。可是你姐连见面都不愿意!”
    不会吧?姐姐才刚离婚,周围不相干的人就打她主意了?韩宝琦默。
    “像你姐呀,三十六了,又带着个嘉嘉那样的孩子,人家都不介意……”
    “我姐怎样了?”这话一听就让人反感,韩宝琦随即板起脸:“她长得漂亮经济又独立,她没车没房吗?还要你Cāo心?”
    “诶诶诶?怎么说话了你?唉,真是好心被雷劈!”婶娘冷哼一声,扭着屁股走远了。
    有病!韩宝琦暗暗骂了一句,气冲冲地踏进家门。韩老太在厨房里摘菜,见女儿回来便跑了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刚气完语气有些冲,回娘家还要有原因?
    “又跟禹森吵架了?”韩老太质问。
    为何每次不和他一起回来就是吵架?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韩宝琦也烦透了:“吵架又怎样了?现在夫妻不可以吵架呀?”
    “哎呀你……你今天吃了炮仗?”韩老太也不是个和善的主,举起手指着她就是一顿骂:“你这种臭脾气,大概就只有禹森受得你!你还跟他吵架,吵跑了别回来哭!嫣嫣来,婆婆给你好吃的。”
    韩宝琦就知道,在老太心目中,女婿比女儿重要。她忍着郁闷跑上楼,在韩爸的房间门口停住。看进去老爸在练书法,她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才踱步进房。
    “怎么一回来就跟你妈吵?”韩爸笔锋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才没有。”韩宝琦讪讪地在床边坐下。
    韩爸把写过的废报纸拿走,换了另一张。刚要落笔,记起身边坐着个人,便把毛笔放下,拿起桌上一条抹布擦了擦手:“真跟禹森置气了?”
    韩宝琦撇撇嘴,还没开口鼻子就泛酸。她吸吸鼻子,忍住没哭,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潦落:“他家要我们生个儿子。”
    “生儿子?为什么?”韩爸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他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我们去做试管婴儿……”
    “荒谬!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迂腐?”作为只有两个女儿的韩爸,表示对这种想法很不解。
    如果老爸是自己公公多好。韩宝琦别过脸擦了把眼泪。
    看见女儿伤心,韩爸也很难过,可是一个大男人,他不晓得如何安慰:“别想太多,你不愿意,他还能怎样?”
    “爸,如果我……”
    “老头子!你吃药了没?”楼下韩老太宏亮的叫声传上来,打断了韩宝琦的说话。
    “吃了!”韩爸应道。
    韩宝琦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干嘛又吃药?”
    “这几天觉得脑袋总是胀胀闷闷的。”韩爸拍了拍头,韩宝琦扶住他的手。
    “看医生了吗?”
    “看了。前几天中午打电话给禹森,他回来载我去医院的,他没跟你说?”
    韩爸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女儿,韩宝琦懵懵的说不出话。她爸病了,她竟然不知道。这种感觉,好罪大恶极!
    “没事,他可能怕你担心!”
    老爸还要为她找借口,她想撞墙死了算!
    从老爸房间出来,韩宝琦心里乱糟糟的。本来想跟他说离婚的事,最后却开不了口。下楼到客厅,韩老太正在给唐嫣剥葡萄,看来刚才的火气在对着孙女时已经完全熄灭,她果然是充话费送的。韩宝琦悻悻地走过去,在婆孙对面坐下。想起刚才进屋前的一幕,她无精打采地问:“婶娘干嘛突然给姐姐做媒?”
    韩老太把剥了皮的葡萄肉放在盘子里,抽了块面纸擦手,淡然地道:“其实是我让她帮忙留意的。”
    韩宝琦的嘴顿时张成“O”型,非常不可思议:“妈,姐才刚离婚!”
    “你以为我不知道?”韩老太瞪了女儿一眼,但很快表情就蔫下来:“你姐才三十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度就没人没伴的活下去?”
    “那也不用这么快……”
    “我这不是非要她现在……只是先拜托了人家,有好的就帮忙留意一下,谁知道你婶娘动作那么快。听说条件是不错的,可惜你姐不肯。”
    “是我都不肯!”四十多岁,就是老男人一个!
    “胡说什么呀你!”女儿不过喃喃驳了句,韩老太又扯火了:“我跟你说啊,你没事不要老是跟禹森吵,夫妻间可以小打小闹,但吵多了感情就会淡。你姐这样子,我跟你爸都心力交瘁了,现在我只想你不要出什么差错,好好的跟禹森过完下半辈子。”对大女儿的遭遇,韩老太真的怕了。
    所以说有问题真不能跟父母谈,韩宝琦这次回娘家寻求协助,还真的白跑了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知怎的腰痛得很,我摊在电脑椅上,背后垫了两个厚枕头靠着才舒服些。终于写完这章了,累。
    第47章
    韩宝琦一整天都没找过唐禹森,直到下午快六点的时候,他才打电话回来报备,说反正要载唐父回家,顺便在老家吃晚饭。
    一家子大概又有要事商量了。对着厨房料理台上买的菜,她冷笑。
    其实对于他的行踪,她已经不太去关心。手脚长在他身上,他去哪儿是她能限制的么?就像他非要去检查,她也没有说不的权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闻不问。
    几天以后,他又去了趟医院拿检查结果,说没问题。
    这些话自然又是在唐家的饭桌上听到的,唐父跟唐禹森讨论这个话题时语气淡淡,说完全体缄默。唐父的目光稍稍在韩宝琦身上掠过,却没停留。韩宝琦捕捉到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一下子就明白他想说的话,无非就是叫她去做个检查,不过大概怕她发难拒绝而没开口罢了。
    韩母就直接得多,拿一双怨恨的眼睛瞪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不可。
    这一切一切,韩宝琦视若无睹。她依然大口大口的扒饭,好像过了这顿没下顿似的,吃得那个香。就连她都觉得自己凉薄,面对几座大山,为何能如此冷情。
    可是倘若自己不放开,又能怎样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不经不觉迎来唐禹森的新历生日。韩唐两家都是地道的农村人,历来习惯在农历庆生,所以新历生日自然不看重,但朋友之间却以新历为准,抓着个机会就要大搞一场。早在上周打球的时候,杨力就起哄要他生日的时候请吃饭唱卡啦OK。换作平常这不是问题,但近来事多唐禹森哪有玩的心情,当时就没答应。谁知晚上吃过饭,杨力和另外几个球友的电话轮流轰炸,说已经订好房间,蛋糕都准备好了,非要他这个寿星出现不可。唐禹森熬不过他们闹,只好死死气答应。
    此时差不多晚上九点,唐嫣吃过饭没看电视,聚精会神地坐在客厅画画。
    最近小朋友灵感如尿崩,一套套的连环画如雨春笋般完成。不但图画内容与某些细节部分表现得活灵活现,还有配套的文字。只是小孩子哪会写字,所以只好由她口述,让妈妈代笔。
    孩子有这种创作天分自然值得鼓励,但当你整天被拉扯着要帮忙写字,而耽误了做正经事那就另当别论。答应了给客厅找的灯饰一直没找全,工程木工基本收尾,油漆完成就要进入软装阶段。林林种种的琐碎事得跟进,韩宝琦这些天打开电脑就是在某宝淘东西,一家店一家店的从头翻到尾,看得想吐。偏偏身边还有个小鬼吵吵嚷嚷,严重影响工作进度,她还不能生气,好多时咬紧牙关应了她的要求,还怕态度稍微恶劣会影响她的积极性。
    如是这般几天下来,她快要崩溃。所以今晚扔下碗筷后,她立马冲进浴室洗了澡,出来后奔回房间扑上`床,决定早点休息。先睡一觉,半夜再起床做事效率应该好得多。
    人已累极,可是合上两眼,却怎么样也睡不着。白天繁忙的时候可以忽略自己的情绪不计,当人静下来,思潮又开始起伏。
    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对着浴室镜里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自我催眠一番。别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你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你。只要你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她依旧笑眯眯地对着唐嫣讲笑话,工地里与工人的交谈还是那么和谐友善,生活中该干啥的一件不陋。
    表面看着她与往常无异,但每当夜阑人静,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之际,所有抑郁情绪汹涌而至。
    她能想像,再长此下去,唐家人会恨她入骨,可能有天唐禹森抵受不了压力与她离婚,又甚至他会像姐夫那样,偷偷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儿子。她因为这个想法而流泪,所以每当唐禹森夜深不归她就会惶惶不安,或者有来电走开接听时,会怀疑是别的女人打来。
    她作过详细考虑,与其这样被嫌弃,不如自己先提离婚。她有工作,有收入,可以独个带着唐嫣过活。她连离婚后先在哪里租房子,每个月的花费大概要多少都算好了,可是每当唐嫣用失望的语气问她为啥爸爸今天又不回来吃饭,或者看到年迈的双亲笑呵呵地把唐禹森当菩萨般奉着,韩宝琦就难过得想哭。
    从小到大,她绝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惯于直来直往,有脾气发作完就没事,但现在,她感觉自己就像戴了个脸具,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是千疮万孔,近乎麻痹。
    这种日子何时才到尽头?她现在看到唐禹森都觉得厌烦,更别提有多久没跟他有亲密行为。
    就这样想着想着,意识有点飘离。能睡着就好,证明她还不算太糟。正当她快要进入梦境之际,有人扯她的手。“妈妈,帮我写字!”
    韩宝琦几乎整个人弹跳起身,张开眼看着唐嫣那张圆圆的脸,涣散的意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妈妈,帮我写字!”唐嫣摇摇她又重复刚才的话,并把画册与水彩笔塞到她手上。
    韩宝琦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恹恹的道:“叫爸爸帮忙写吧。”
    “爸爸说他没空,要出去!”
    出去?他让她休息一晚行不?韩宝琦挥挥手,有气无力地吩咐:“跟爸爸说,妈妈不舒服,叫他别去。”她是真的觉得不妥,头痛,浑身发软。不求他照顾自己什么,但求他能看着女儿就好。
    唐嫣撅撅嘴,跑了出去。没一会她回来,后面跟着唐禹森。“哪里不舒服?觉得怎么样?”
    唐禹森伸手探向她的额,韩宝琦头一转,冷着脸避开:“死不了!”唐禹森拧起眉头,无声地把手收回。
    “爸爸,帮我写字。”唐嫣扯了扯唐禹森的衣服,把画册递到他跟前。
    唐禹森接过小册子,轻声道:“不要写,爸爸先给你洗澡好不好?”
    “先写!”小朋友总是很固执。
    “听话好不好?我说先洗澡就先洗澡!不然以后都不给你买出奇蛋!”
    拿她深爱的出奇蛋威胁,唐嫣扁起嘴,不情不愿地被她老子推向浴室。
    韩宝琦听着外面父女俩絮絮的交谈声,舒了口气,捞过一个抱枕又阖上眼。半梦半醒间,感觉一只凉凉的手贴上额头,张开眼,面前是唐禹森那张放大的俊脸。
    “没有发烧。”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继续睡,嫣嫣还在外面画画,我交待她别来骚扰你,画完自己回房间睡觉。”
    韩宝琦往后退开,坐起身。这才发现他头发湿滤滤的显然洗过澡,但身上穿戴整齐,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杨力他们闹着让我出去,说给我庆生。本来想叫你一起去,但是你不舒服就算了。”他拿起床头柜的手表戴上,转身往门口走去。
    眼看着他一只脚已踏出门口,韩宝琦才木然开口:“别去不行吗?”
    唐禹森倏地止住脚步,回头好脾气地解释:“我去去就回,很快。”他打算去坐坐,应酬一下就回来,预计前后不出一小时。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接通,边走边说。不料身后一个枕头飞过来,重重地砸在他的后xiōng勺上。
    “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会重视!”
    冷冷的字句在身后响起,唐禹森脸色一沉,默默地把电话里的通话结束,关机,慢吞吞地转身,用淡漠的口吻说道:“你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去就是了。”
    他弯身把地上的枕头拾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把枕头放回原位。脱掉手表,连手机和车匙一并放回床头柜上。随后脱掉T恤和休闲裤扔到窗台,上`床掀被躺下。
    由此至终,他没再看她一眼。他用冷漠的姿态,回应了她的愤怒。应该是他低头伏小的求原谅,为何竟然最后是他甩她脸色?韩宝琦盯着他赤`裸的背部,眼睛像涂了辣椒水,火辣火辣的。积聚多日的怨气和委屈,这刻排山倒海似的涌上来。她跳下床冲出房间,看到客厅的灯光脚步一转进了浴室。她没开灯,坐在马桶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为什么会这样?她那么努力的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泪水如泉涌般冒出来,她捂着嘴巴,本来只想静静的抽泣一下,不料黑暗加深了悲伤的气氛,难以承受的酸涩令她号啕大哭出声。
    “唐禹森,我是个人,我也会累,会想休息。你偶尔照顾一下女儿,让我轻松一下可以吗?”她一边哭,一边对着对面墙壁上使用后又忘记翻上去的毛巾架大喊:“家里的事,你从来不管,我有事让你做,总是拖三拖四。孩子生病,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说要工作,依然夜归,依然要去应酬。唐禹森,再好的花朵,没有水滋润灌溉也会凋谢。我只是个女人,不是女超人!”
    很多事情,她希望他能自觉发现问题,但他没有。偶尔她发难,他会改,但过几天又故态复萌。一个不合格的老公,一堆嫌弃自己的家人,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
    “妈妈……”浴室门口,唐嫣怯怯地站着。在她眼中,妈妈从来是坚强的。但现在听到那撕声裂肺的声音,小小年纪的她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唐嫣很害怕,她不由得流了眼泪,跨步进去抱住韩宝琦的手臂,笨拙地用自己的小手去擦给妈妈脸上滚烫的眼泪。
    连女儿也晓得给她安慰,他一个大男人死哪儿去了?这个时候,你不该抱着我,软声的哄哄我吗?
    她从没觉得自己活得如此卑微。这么长久以来的苦撑,在这一刹那失去了支点。人活着是为什么?为了快乐。她感觉自己许久没真正开心地大笑,他给她的,只有悲伤,面对所有压力,她一而再的忍让,再忍让。与其这样,倒不如作个了断。
    门口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身影,韩宝琦缓缓转过头,哽咽着对他开口:“唐禹森,离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多写点,不过七赶着要出门。今晚去喝满月酒,同学生了对龙凤胎,都不敢跟家里提,压力啊。
    第48章
    “唐禹森,离婚吧。”
    不是没有被生活琐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唐嫣还没上幼儿园的那会儿屁事更多,但以前心中有爱,对未来也是充满盼头,所以即使再累她也挺过去。可是这次不同,生儿子的压力、唐禹森不明朗的态度让她完全看不到希望,她就像溺水挣扎,唐禹森只在岸上嚷嚷叫她别怕,却不动手把她拯救上岸。她每呼喊一次救命,就吃一口水。心底的软弱被一次次的失望灰心无限放大,纵使对他有多少信心,最终也被腐蚀磨损。
    “这种日子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她丧失了大吼的力气,只能闭着眼喃喃自语,心脏痛得没了知觉,四周的空气稀薄,连呼吸也困难。耳边是唐嫣的哭声,她也管不上。她连自己也救不了,如何去拯救别人。
    结婚七年,唐禹森从没见韩宝琦如此不顾形象的伤心哭泣。韩大胆的性格开朗,待人接物虽然不够细腻,但拥有他所欠缺的一股蛮劲。许多人觉得奇怪,为何优秀如他会选择一个行为粗鲁又不温柔体贴的女子,而且认识的头天,就被她一个拳头打成国宝。
    但或许就因为那一拳,神推鬼使的令他萌生出爱意。骄傲的男人口味都有些特殊,身边见多了爱慕的目光,突然有人不卖自己帐跌落了多少人的眼镜。她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从不委屈自己。这对于一直受仁义道德教育的他造成多大的冲击,原来人活着可以这般潇洒。这么些年来,他其实多羡慕她,他希望她能永远保留那颗赤子之心,一直就这般恣意快乐活下去。但现在眼前的她,已然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朝气。
    是他的错吗?
    唐禹森突然觉得非常恐惧,他宁愿她吼他骂他,也比现在这样绝望的哭泣来得痛快。他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边蹲下,抽了一段纸巾给她擦眼泪。他们只是普通人,电视剧里男主角的深情对白他不会说,他不知该该做些什么才会让她好过些,就怕做什么都错,只能用他认为最温柔但明显已经颤抖的语调道:“小宝……别这样,别这样好吗?”
    显然他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一晚,韩宝琦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流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泪水干涸,她也累了,推开他,湿了毛巾洗脸,也给小朋友擦了把,然后牵着她回房间睡觉。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完全没醒过,到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尤如做了场梦,只有涩痛的双眼证明她确实哭过。
    屋里很静,落针可闻,父女俩显然不在家。今天周几?是周末……所以他带孩子出去了?
    她呆呆地瞪着天花板,脑内空白一片。是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紧随着响起急速的脚步声,小朋友人没出现嗓音先到:“妈妈,妈妈,快起床!”很快那副小身板从门口蹿进来,冲到床边笑嘻嘻地对她喊:“妈妈,我和爸爸买了你喜欢吃的猪肝粥,还有油条!你别赖床了,快起来!”
    气谁也不能气孩子。韩宝琦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牵强地笑了笑。
    “起来!妈妈起来!”唐嫣双手拉着韩宝琦的臂往床外拖。本来还想躺会儿,这刻韩宝琦不得不起身。“妈妈快去刷牙洗脸!”小管家婆推她去浴室,还体贴地帮忙拿牙刷和漱口盅,然后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昨晚该被吓坏了吧?韩宝琦鼻子酸了酸,借着刷牙避开没让小家伙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
    梳洗完毕,小朋友继续拉着她到饭厅。坐下,粥推到跟前。“上心烫哦。”唐嫣往食盒里吹了吹,再递上勺子。
    真体贴。韩宝琦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抬头往外一看,阳台里唐禹森正在晾衣服。
    天下红雨了,以往叫他做家务都是充耳不闻,今天竟然主动把衣服洗了,原来过往说不会Cāo作洗衣机全是谎话。
    默默地收回目光,不知为何,她没有感动。
    “妈妈,爸爸说今天去G市逛街。”唐嫣趴在餐桌上,用下巴抵着双手,像条小狗似的傻呵呵的冲她直笑。
    上两周没去成,小孩子一直念着。下周一就开学,暑假不知不觉就结束,除了去过一趟短途游,这个假期小朋友一直被关在家。就连之前计划过的学游泳,也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了。
    “妈妈,好不好?嗯?”唐嫣还在征询她的意见,晾完衣服的唐禹森也回来了。他在女儿身边坐下,把唐嫣抱起放在大腿上,笑意盈盈地说:“如果不想去逛街,要不到别的地方玩玩,不如去海滩游泳?在外面住一个晚上,明天再回来。”
    他的笑容和熙得如外面金色的阳光,笑意直达眼角,眯起了小小的弧度,样子看着那么真诚,仿佛昨晚的吵架根本不存在。连出游的主意也提了,真是少有的求和姿态。
    是因为昨晚她提了离婚,所以他怕了?韩宝琦放下勺子,粥也不想吃了,推开椅子起身想回房间。
    “妈妈!”唐嫣扑过来,惶惶地抱住她的大腿。
    “你想留在家也行!”他倏地站起来,声音变得急速和僵硬。
    父女俩的声音令刚才轻松的气氛又紧张起来,韩宝琦垂着头,本来不想说话,但看到唐嫣仰起的脸上带着焦虑和哭意,心底一软。“去G市吧,顺便给嫣嫣买几套新衣服开学。”以往她会提前在网上买好,这个暑假却啥都忘记了。
    “那就去G市。”唐禹森松了口气,“你先吃完早餐,我去把衣服叠好。”收回来的衣服堆在沙发上,他说完跑过去拿走进了孩子房。
    原来他也可以有这么贤惠的一面,可是能维持之久?她已经厌倦不断的吵架,和好。昨晚提的离婚,也并非一时冲动,但明显他只当意气之话,而且希望通过主动示好把这一笔带过。
    这一天他们跑了趟G市,而且按计划先去了中大,并在里面的食堂吃了顿简单的午饭。唐禹森对女儿讲了许多以前在这里读书的事情,唐嫣听得兴致勃勃,还扬言以后也要在这里读大学,尽管她连大学是什么东西都不懂。
    韩宝琦除了偶尔提醒女儿一两句,比以往都要沉默。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就不开口。
    下午转移地点,去了北京路。以前来,东西很贵,他们舍不得买,现在买得起,却没了当年那种单纯的小心思。半天下来,收获就是在专门店给唐嫣挑的两套打折童衫。
    累到不行,韩宝琦想回家了,谁知经过一家手表店,唐禹森把她拉进去。
    “小宝,你要给我送什么生日礼物?”竟然厚颜无耻的求起礼物来。
    韩宝琦木着脸,摇了摇头:“没有。”
    唐禹森也不生气,径自朝店内的展示柜走去。小唐嫣尾随在后,嚷着也要看,唐禹森索性抱起她。逛了一圈,他们终于在一个角落停下来,大概是看中了。
    韩宝琦移步到门口,转过头望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吵闹不堪,她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被隔离于人群以外。
    “宝琦!”
    “妈妈!”
    两个人轮着叫她,韩宝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轻叹一声,移步走到他们身边。
    唐禹森拿起一块商务型的男款手表,问:“好看吗?”
    他要买什么样式的手表,何曾问过她意见?韩宝琦抿紧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倒是一旁的销售员滔滔不约地介绍了一番。
    “这个手表有情侣款。”唐禹森拿起另一块,献宝似地递到她跟前:“我看款式也挺不错,要不一起买了吧。”
    女款比男款的个头小了一半,款式属于斯文型,绝对不是韩宝琦的菜。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老公他当得有够失败。而且一个平时连亲子装都不肯穿的男人,竟然提议买情侣款手表,韩宝琦想仰天大笑。
    唐禹森,你也有急的一天。
    看她没反对,唐禹森便当她同意了。让销售员把手表包好,他拿出银行卡,“唰”一声过机,就这样刷掉六千多。
    从手表店出来,唐嫣吵着也想要块手表,唐禹森抱着她小声地哄,说等她学会看时钟就送她一块。
    韩宝琦跟在后面,脸上yīn晴不定。她很想告诉他,这块手表她一点都不稀罕,拿回家也只是扔在角落,永远不会戴。也想说,原来这样花钱她可以一点也不心痛,还挺心凉。
    脑里闪过许多恶毒的说话,每句都足够逞一时口舌之快,但当看到唐嫣甜甜地亲上他的脸,当他回头笑着喊她的名字,最终一句也没说出口。
    你真的要离婚吗?她闭了闭眼,没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如果没发生什么大问题,一对夫妻要走到离婚那一步真的很难,特别是有孩子的家庭。而且在唐禹森来看,他不可能会答应离婚。(那些说唐禹森因为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儿子离婚的姑娘哟,为何把唐先生想得那么坏?)
    有人曾怀疑唐禹森是否爱宝琦,大概是七从婚后开始写,所以比较难理解?可是从之前好些情节中应该可以看出唐禹森对韩宝琦是比较纵容的,既然纵容,那肯定是爱了。在现实生活中,男人极少会把爱挂在嘴边,即使热恋时也不说,更何况婚后。
    婚,是肯定要离的,七也不怕剧透,而且现在拖着的情节不会太久,大概再两三章吧。你们想虐唐禹森,都得等婚后。不失去过,是不会轻易珍惜的。威武的小宝要回来了,到时你们可别怪她过分张扬哦!
    第49章
    周日的例行公事依然是回唐家。说是例行公事,是因为韩宝琦对那个地方已经完全没了家的感觉,又或者说,她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感觉。
    从G市回来,她的脑袋始终晕乎乎的。即使唐禹森体贴地包揽了所有服侍小朋友的工作,即使她狠狠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她还是像踩在云端,感觉人失去了重心。唐禹森说回唐家,她也没意见,但每行一步,却如行尸走肉。
    车驶出小区,先去了附近一家水果店。唐禹森进去买了个唐母喜欢的榴梿,还有两大串新鲜的提子。以往韩宝琦偶尔也会干这种孝敬老人的工作,如今她没了那份心思,倒由唐禹森代劳了。
    下了车,唐禹森少有的没有快步走在前面,而是绕到她身边,一只手揽住她的胳膊,显得前所未有的亲密。韩宝琦想,他这是在垂死挣扎。即使表面表现得如何恩爱,其实内里已经隔了万水千山。
    进屋就嗅到一股浓浓的姜醋味,不知谁家又生了小孩,满满的都是压力。唐禹森脚步一窒,扭头看向她,表情怪异,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回避。韩宝琦勾起嘴角一阵哂笑,轻轻挣脱搭在肩膀上的手,神色自若地走了进去。
    谁怕谁?她都作好心理准备了!
    客厅里那张摇椅上不见唐父的身影,唐宁一家三口也不在,厨房里可见唐母在忙碌。唐禹森把水果拿到饭厅放在餐桌上,走到厨房门口叫妈。
    唐母闷吭应了声,并没回头。
    被不待见,唐禹森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随口又问:“爸呢?”
    “在房间。”唐母倏地转身,手里拎着块擦布,冷冷地瞪着儿子:“你爸不舒服!”
    唐禹森一愣:“有没有去看医生?”
    “他不肯去!”
    “我去看看!”
    唐禹森说完急步朝房间走去,唐母追出来,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于转角处才停下脚步,转身瞥见餐桌上放着的水果,目光寻到坐在客厅陪唐嫣玩遥控车的韩宝琦,眼底闪过几分狠色。都是那个女人,家里因为她搞得一团糟,她却若无其事的来来去去。唐母握紧手里的擦布,手腕上青筋显现,冷着声喊:“嫣嫣,回来都不用叫奶奶?”
    唐嫣玩得专注,未理会唐母的叫唤。倒是韩宝琦推了推她,轻声提醒:“叫奶奶。”小朋友这才敷衍的叫了声奶奶。
    对媳妇的不满和厌恶,一下子因为唐嫣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而升级。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大人没规矩,连带小孩也毫无礼貌。唐母xiōng口的火气噌噌地升起:“一点规矩都没有!”她把擦布甩在餐桌上,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夺走唐嫣手里的遥控器:“这是家乐的,不给你玩!”
    东西被拿走,唐嫣急着要去抢,唐母快手快脚把车子一并收起,放到电视柜的顶端。小朋友够不着,哭丧着脸过来拉妈妈的手。韩宝琦知晓唐母有心借着孩子发作她,咬紧牙关没发难,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东西不是你,人家不给你玩也没办法。”
    小朋友扁着嘴,泪珠在眼眶内凝聚,很是委屈:“可是我想玩。”
    “以后再给你买好不?现在先不玩,妈妈去给你洗些提子吃?”
    唐嫣咬了咬嘴唇,最终忍住没哭出来,点点头,随韩宝琦走开。去到餐桌前,韩宝琦解开装着提子的胶袋,刚想掰下一小串,胶袋猛地被人拉了去。
    “没礼貌的小朋友不许吃我的东西!”
    韩宝琦闭了闭眼,暗暗深呼吸,张开眼时脸上恢复平静,抬头看向唐母:“这是我们买回来的!”
    “是花禹森的钱!”唐母瞪着眼,分明是要跟媳妇扛上。
    韩宝琦冷笑一声:“不是只有你儿子才会赚钱,如果我说是花我的钱买的呢?”
    “那你把它们全部带走,我不稀罕!”唐母头脑发热,不知哪来的蛮劲,把桌上的榴梿和提子全推到地上去。
    “简直不可理喻!嫣嫣,我们走!”既然人家不欢迎,她断不会厚着脸皮留下,韩宝琦拉起懵懵的唐嫣大步走向门口。
    这段日子以来,唐母对这个不听话的媳妇也忍得够久,如今见她毫不服软,还真扯着孙女要走,怒火直冲上头顶,追在后面寸步不让地大吼:“你滚!你这个有毛病的女人,有种给我快快滚出这个门口,滚了以后不许再踏进我们唐家半步!”
    韩宝琦本来懒得跟她吵,现在被人说有毛病,她也冒火,忍不住跟唐母飚上:“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没见过有人想要儿子想到这么癫狂,开口闭嘴就叫人去做试管婴儿!我好好一个人,干嘛要去做那些?你不去做?你不叫你女儿去做?”
    “你……你……”在唐母的记忆里,起码有十年以上没有人这样指着她骂。敢对她冷言冷语的人,已经在十多年前死翘翘了。因为丈夫的强势,媳妇年代的她在婆婆面前连脸都不敢红一下。到她当了婆婆,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拥有了某种权利。所以当韩宝琦敢对着丈夫指手划脚,又敢反抗家长的命令不去检查时,唐母的怒火早就压抑不住。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谁给了你力量?“你竟敢咒我有毛病?你这个死女人!”
    唐母勃然大怒,一口气顶到喉咙几乎缓不过来,她冲到门口,脑里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挥了出去,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掴在韩宝琦的脸上。
    “啪”一声响,连韩宝琦也惊呆了。“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自长大以后,连韩老太那么彪悍的人都舍不得损害孩子半条汗毛,这个老虔婆居然打她。几乎没作任何考虑,韩宝琦的拳头已经送了出去。
    唐母的左眼硬生生吃了一拳,眼下火辣辣的痛,顿时揭斯底理的大喊:“作孽啊!媳妇打婆婆啊!打死人啊!”她像个泼妇似的边叫边扑上去扯韩宝琦的头发,韩宝琦当然不让她得逞,举起手去挡,一时两个人扭打起来。
    唐嫣在旁边尖叫,房间里唐禹森早闻声冲出来,从背部抱住韩宝琦好让她停手。韩宝琦猛地被钳制,冷不妨又挨了唐母一个螳螂爪,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放手!放开我!”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气得七窍生烟,挣扎着大吼,但唐禹森却死也不肯放松。
    “你是不是疯了?在女儿面前跟长辈打架?”唐禹森哑声低吼。
    韩宝琦想到对女儿的负面影响,即时倒吸了口冷气,一肚子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唐母却像有了靠山,高声尖叫:“这个死女人,竟敢打婆婆!儿子,跟她离婚!离婚!”
    “妈!”唐禹森头一转,红着眼喝止唐母的声音。
    可是唐母却不知收敛,指着他下达命令:“你叫妈也没用!我要你马上跟她离婚!”
    手不能动,韩宝琦踢着脚咆哮:“离就离,不离是孙子!”
    “你闭嘴!”唐禹森把韩宝琦往门板上一甩,用身体压住她,气急败坏地冲她大吼:“你敢再喊离婚?你敢?”
    “我敢!我为什么不敢?唐禹森,你真以为自己是神?现在是你妈容不下我,因为我不肯给你生儿子,她就不要我这个媳妇。你想要做孝子,也要看别人领不领情!”
    “那你想我怎样?跟家人决裂,然后与你双宿双栖吗?”说到这,已听到隆重的鼻音。
    韩宝琦凄然一笑,这个时候她不想哭,那样会显得软弱,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的涌出来:“没有,我从没奢求过。唐禹森,你看看今天,就知道很多事情很难两全其美。与其你夹在中间难做人,发展到最后,结局是我们两看相厌,不如我放你自由。”
    “小宝,一定要走到这步吗?一定要吗?”她的脸上不但有血色的红印,被抓伤的地方还渗着血,浑着眼泪,变得非常骇人,同时也令他心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唐禹森伸手想给她抹眼泪,但韩宝琦却快速别过脸避开。她对着外面白花花的阳光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自语:“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
    听到这句话,压在身上的身体蓦地一僵,渐渐无力地软了下去。韩宝琦毫不费劲便把他推开。
    要走吗?走了以后真的一拍两散了。可是这有啥好留恋的?她摇摇头,抬起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外走。
    “韩宝琦,你真要离婚?”唐禹森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软的不行,就用硬的。“你这样提出离婚,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就连嫣嫣的抚养权,你也别妄想得到!”
    韩宝琦稍微顿了顿脚步,心脏已经痛得麻木,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除了悲伤,他还能给她什么?前面就是光明,她已经不想回头。若为自由故,什么都可抛。
    “随便你。”她淡淡说完,慢慢地走出了大门,直至消失于空气中。
    她真走了。在他拿唐嫣威胁,她还是那么决绝地走了。唐禹森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整个人完全呆掉。
    “妈妈……妈妈……”终于反应过来的唐嫣哭喊着要追出去,被唐母拦腰抱住。
    “走了好!这女人走了好!”
    “你闭嘴!这个家要散了,你很高兴?”唐母在幸灾乐祸,冷不防被不知何时走出来的唐父吼了句,顿时蔫蔫地噤声。
    唐禹森木讷地走回客厅坐下,根本不知怎就变成这种局面。他用双手疯狂地扯着头发,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茫然地问:“生儿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看了不少婆媳大战的新闻,其中不乏动刀动枪的,所以七设计这个情节应该不算太夸张吧?
    我知道这里又会引起非议,认为宝琦太不顾一切,有些姑娘甚至觉得宝琦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自找的。她应该怎样怎样,如何如何……
    七只想说,道理人人懂,但当身在其中时,谁又能做到面面俱到?
    这大概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第50章
    头上的阳光粗`暴的洒下来,并没有因为某些人受了难而有所怜惜,韩宝琦觉得她的头发都快要着火了,人更是快要虚脱。被打的半边脸从开始的疼痛到现在已经没了知觉,她不敢踫,但知道肯定肿了,走在路上,踫到的人都盯着她看,那回头率是百分百。
    从唐家出来,她走得很慢。并非要等谁追上来,而是她不知该往哪儿去。今天出门为了图方便,连背包都没带,身上除了手机只有一个零钱袋。里面只有三十多块,打车钱都不够。
    奇怪在即将要离婚的这当口,她没哭得唏哩呱啦,反而计较起这点小事。
    村口就在前方,正好有辆巴士缓缓驶过。她拔腿冲过去,正好赶上。这辆车会经过城里的小区,她本不想回去,可是连资本都没有,谈何跑路。
    她挑了驾驶座后面的座位坐下,巴士稳稳地开出。街景在眼前不断移换,韩宝琦突然就想起唐嫣。每次坐巴士,小朋友总是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她说喜欢看这大片的玻璃窗,喜欢看外面变换的画面,就像看一台特别大的电视。
    妈妈跑了,她会不会伤心?刚才那一幕,肯定把她吓坏了吧?
    眼泪在这一刻涌了出来,离婚了,孩子怎么办?唐禹森说不会给她小朋友的抚养权,而她也答应了。只要想到将会跟孩子分开,韩宝琦从心脏到喉咙都跟着疼起来,人更是不可抑制的号啕大哭。
    眼泪伴着鼻涕巴啦巴啦的往下流,没有纸巾,只能用手擦。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前面的司机先生透过倒后镜瞥了她一眼,大概以为遇到疯子,眸底有戒备。车上也有别的乘客,虽然不多,但她不想理会。形象算什么?她快要变成失婚女人,就连女儿也没了,她很难过,借个地方发泄一下不行吗?
    韩宝琦就这样一路哭至回到城里,下了车,眼泪才收住。走进小区,上楼,摸了摸口兜,终于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钥匙。
    这是天要亡她!
    要打电话给唐禹森吗?不要!韩宝琦抓住不锈钢防盗门的把手,一时陷入困局。
    旁边的门口响起“咔嚓”一声,有人推门出来,是隔壁的老奶奶。对方见她一愣,讷讷地道:“唐太太,你被人打劫……”
    老***话还没说完,韩宝琦已经一支箭似的转身跑下楼。她奔出小区,蹿进旁边的三岔路,像离水的鱼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逃,或许是不愿解释自己的狼狈。原来她可以在巴士上不顾形象的大哭,却不愿在认识的人面前露出半分软弱。她怕,怕自己这副鬼模样会经由他人之口传到唐禹森耳中。怕他看轻她,以为没了他,她就活不下去。
    干涩的眼眶因这个想法而匀出一丝湿润,怎么就走到这步了?唐嫣放暑假前,他们一家三口还嘻嘻哈哈。短短两个月不到,这个家就散了。她以为自己很洒脱,其实一点也不。之前思量过的东西,到真正实现起来那么难。想到要离开熟悉的人,离开住了七年的小区,要一个人独自生活,她就惶恐不安。
    韩宝琦在路边的台阶坐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此刻再次翻腾起来,使她抱着膝盖哽咽哭泣。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经过她的身边,走了一段路又退回来。一个硬绷绷的东西踫了踫她的肩,开始韩宝琦没理会,后来那东西把她戳痛,才气呼呼地把头抬起,朝着身前颀长的身影大吼:“干什么?”
    站在她身前的是久未露面的池唐,他刚从超市回来,买了满袋的罐头食品。见有个女人坐在路边埋头大哭,以为哪来的疯女人,并不以为意。可是那声音也太熟悉了,他不由得截返,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看到韩宝琦鼓起的半边脸,他挑了挑眉:“你被人揍?”那母老虎能打败一个彪形大汉,现在居然变成一个猪头,对手肯定不简单,他突然就来了兴致。
    “不用你管!”她已经无家可归了,只能躲在无人角落里发泄,他来凑什么热闹?韩宝琦把脸埋进双膝间,继续抽抽泣泣。
    向来不管闲事的池唐没走,反而在她身边就地坐下。耳边是惨惨凄凄的呜咽声,他皱起眉头,花了几分钟才确定他不喜欢这种声音。发生什么事?难道是家暴?被她家男人揍了?脑里闪过那个男人正直的脸孔,看来只是虚有其表,他的眼里不禁闪过一抹yīn暗。生平第一次,他为了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产生不悦。
    “诶,别哭!”他不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没半点温度,甚至带着几分嘲讽:“你这样很难看!”
    “我又没叫你看!”她自顾自的哭得尽兴,难看也是她的事,与他何干?
    “丢人!别跟人说你认识我!”他揪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提。
    韩宝琦冷不防被扯起身,双腿麻木得一软,差点又扑回地上。
    “走!”他二话不说拽着她往前走,韩宝琦哭得头晕眼花,一下子没了方向,只能跄踉着跟上他的脚步。
    池唐把她领回家,往沙发上一扔,丢下一句“要哭在这里哭”,便走了去。
    换了地方,韩宝琦反而哭不出来。她摊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动不动。
    池唐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储物柜,又去了趟浴室洗手,出来见她软趴趴的倒在沙发上,坐没坐相,本来想说两句,但鉴于她的样子太不堪,最终忍住没开口。他回房打开笔电,把早上做好的一款蛋糕所拍的照片存进硬盘里,编辑了一个文档,记录做法。打了一会儿字,他支起耳朵细听,没发现外面有动静。走了吗?有些不放心,想出去看看,又觉得这么关切她不妥。
    这时候他才静下心思量,到底为嘛把人带回来?她被家暴也不关他事,不过她这样怪可怜的。对!没错!原来他也有善心,怎么说大家相识一场,就是可怜她!
    这样想他的心安乐了许多,手敲着键盘,继续专心打字。他拥有一个美食博客,从不吝啬每道美食的制作方法,因此拥有大批的粉丝。
    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把做法理顺,j□j配图,按下发送。伸了个懒腰,隐约听到电话的叫声。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出去,越接近客厅铃声越响亮。沙发上的人继续挺尸,对来电充耳不闻。
    池唐走近一看,发现她闭着双眼,大概睡着了,于是拿起茶几上的小布袋拉开链子。手机果然在,里面还有三十块。真穷!他暗自腹腓,翻转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叫唐先生,不用猜也知道是她老公。怕是故意不听的,他擅作主张的按了下手机侧边的小按钮,消了音。
    把东西放回茶几上,正要走开,不料却听到她yīn沉沉地说:“帮我关机。”
    池唐撇撇嘴,默默地拿起手机关掉。本来以为她还有话要说,或许会解释一下为何会被打,或是受了什么委屈。谁知站了一阵,她仍然没吭一声。池唐拧起眉头,最后坚持没问,走到厨房准备晚餐。
    食物的香味伴随着容器踫撞的声音飘满室内,韩宝琦嗅着那味道,肚子“咕噜咕噜”的大叫。维持着同一姿势太久,手脚已经麻痹。虽然觉得在一个男人家里这么随意太不像话,但她就是不想动。谁叫他把她捡回来,就这样吧,破罐子破摔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呜呜”的抽油烟机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喂,吃饭!”冷冷的男嗓音在头顶落下,韩宝琦依旧闭着眼,半点反应也没有。脚步声移走,却很快回来,一个装着食物的盘子“呯”声扔到茶几上,就像施舍乞丐。
    施予者又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那边的料理台自顾自的开吃,晚餐完成,他洗好碗碟,回房间坐了一会,又到浴室洗了澡,出来客厅发现茶几上的盘子已经清空。
    还知道饿了要吃饭。池唐懒得说她,收走盘子。客厅里多了个人,今晚他没心情做蛋糕。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听了会儿音乐,上厕所时又偷偷瞄了眼沙发处,她的姿势终于换成蜷缩状,眼睛依然紧闭。池唐看了看座钟,晚上十点了,于是悄然关了吊灯,只留下天花板一组LED灯,便回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跟以往无数个清晨般,四周静悄悄的。他躺了一会才记起屋里还有人,连忙起身冲出客厅。以为她走了,结果人还在,而且已经坐了起来,抱着双膝,眼睁睁的盯着地面某一点。他稍稍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清了清喉咙:“喂,你还好吧?”
    她没回答,仿佛地上有黄金似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喂!”池唐推了她一把,她像个木偶娃娃一样整个人往沙发上载去,依旧双手抱膝,连姿势也没换。
    神经病!看你能忍多久!他蹲下来瞪着她,这下她却闭上眼。
    经过一夜,她的样子还是挺惨不目睹,半边脸依然肿得像猪头,抓伤的血痕也很刺目。女人丑已经够糟糕,丑还不爱惜自己真令人闹心。他起身到浴室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拿棉枝蘸了双氧水给她清洁伤口。这女人也够犟,竟然半声也没叫出来。看来夫妻矛盾闹得挺严重的,他叹气。
    收好药箱,他去做早餐。领教过她的倔强,做好后还是拿盘子装好扔在茶几上。他梳洗完回来,果不意外地发现盘子又空了。
    她就这样在沙发上扎了窝,睡了吃,吃了睡。
    又一晚过去,池唐从房间出来,看见她照旧蛰伏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还是两天前那套,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头的游民,很明显没洗脸洗澡。想跟她对谈又是不理不睬,一个人怎就这般自暴自弃?这令他大为恼火,指着她气得直跳脚:“你要再这样下去给我滚!”
    韩宝琦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表情挺平静,却挺有骨气自沙发上爬起来,拿了手机和零钱袋走人。
    这女人身上只有三十块,就这样走了指不定会出事!谁叫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现在又赶她走太没人性。池唐的善心再次大发,伸手粗鲁地把她拉回来,推回沙发:“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摊在沙发上的韩宝琦不知咋地哭了出来,已经停止两天的眼泪,这刻爬了满脸。池唐抓着头发,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饱了撑得紧,才会没事招惹了砣麻烦。
    之后,韩宝琦在沙发上又窝了两天,终于在周五早上六点离开驻扎点,拿出他家的清洁工具,把客厅、厨房、浴室、卧房、前后阳台彻底清洁了遍。随后她跟他借了钱,到商场买了衣服,回来走进浴室把自己从头洗到脚趾尾。换出来的衣服她扔进垃圾筒,所有的悲伤随着那身肮脏衣服彻底扔掉。
    她拿出被弃置多日的电话,开机。“咕咕咕”的都是信息提示音,整整有九十多个来电未接。她回拨过去,对方很快就接听。
    “小宝,你在哪儿?”
    韩宝琦捊了捊半湿的头发,字正腔圆地道:“唐禹森,下午抽空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池唐被关很久了,离婚以后会多放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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