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莫道君行早
    半个小时以后,王大为在搜查令上签字的时候,他真的有些感到委屈了。
    “是不是简单一点?”他冲着邹发着牢骚:“您干脆拿一大摞来好了,免得每次都要出示、宣布政策、要求签字,多麻烦,要不复印也行。”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考虑。”邹明也在笑,虽然纪委的眼底还是有些忧郁的色彩:“回来多久了?”
    “这不,屁股还没坐热呢,您就来了。”王大为说的非常自然:“您可是把我算得非常准确,刚刚打开门,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
    “你的动作还是蛮快的嘛。”邹的眼光在四处巡视着:“按照我的估计,你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家呢,到底是在特种部队干过。”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王大为背的是毛泽东的《清平乐》:“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点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知道你喜欢诗词,的确名不虚传。”邹明紧紧的盯着他:“反映挺快的。这首我也记得,是那位伟人的。”
    “人算不如天算。”他在很镇定的笑着:“走到大路上,刚好碰到一辆从鸦雀岭到晓溪塔的中巴车,也就快了点。”
    参加搜查的人员正在鱼贯而入,他惊奇的发现除了第一次在反贪局接受审问的时候,曾经给他透露消息的那个沉默的男子以外,几乎全是公安局的人,而且几乎全是刑侦支队的人。大多数他都认识,里面居然还有那个圆脸的陈琳,她可是内勤,居然也跑到这里来凑热闹。所有平时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叫他“王哥”、“大为”的警察几乎悉数都来了,一个个像从不认识他似的从他眼皮下走了进去,又分散到每个房间里进行检查。他就又一次被邹的智慧所折服,换人搜查,效果肯定不一样,况且又是一帮专门搞刑侦的高手,对于搜查和审讯肯定更是轻车熟路、小菜一碟。
    “杨汉生对你说了些什么?”邹舒舒服服的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下:“既是上下级,又是叔侄关系,好久没见,肯定有不少的话要说吧?”
    “邹,都有录音呢。”他有些啼笑皆非:“您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有些情况下,对某些事情的交代和嘱托不需要语言,那叫心领神会,你跟着杨汉生这么些年,难道还不清楚吗?听说只要他伸出手来,你就知道他想抽烟。”邹毫不气馁:“你认为他为什么想要见你?”
    “杨叔知道他问题的严重性,也有些悲观,想把杨婷婷托付给我。”王大为如实回答:“他也对我父母表示歉意,因为连累了我。”
    “他为什么偏偏将他的女儿托付给你?”邹明饶有兴趣的问道:“除了上级,还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杨叔是独子,他家现在没有别的亲戚了;婷妹的母亲生下她以后不久也去世了。”王大为回答说:“她从小就是在我家长大的,我父母是她的干爸干妈,我和我大哥都是她的干哥哥,这一点许多人都知道。”
    “作为一个工薪阶层,电力的工资虽然比其他行业拿得多一些,但也有限度,物价又高,你凭什么来养活她?”邹抬起那双因为缺少睡眠而显得疲倦的眼睛:“杨婷婷现在还在读书,你凭什么能负担得起大学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据我所知,她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平时的花销一定不会少吧?”
    “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钱多只有钱多的活法、钱少也有钱少的活法。今非昔比,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王大为解释道:“婷妹从小就是我父母养大的,本来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又是我们家的宝贝。再说您也知道,我哥在澳洲做生意,是个还算成功的商人,这些费用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王大为的回答理直气壮,挑不出毛病来,邹明有些语塞,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擦着皮鞋上的灰尘,一直擦到他满意为止。
    “这是杨汉生写的吗?”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在继续发问,这次的话题转到墙上的那对条幅上:“‘行千里路,读万卷书。’你喜欢这幅字?”
    “是的。”王大为知道这才是此次搜查的重点:“不管杨叔犯了多大的罪,您不得不承认他的字写得的确不错。”
    “我不懂字画,完全是个门外汉,不过看上去似乎有些功底的。”邹明站起身来,走近了一些,仔细地端详着墙上的那对条幅。他看了看题跋:“这好像是杨汉生送给你父亲的?怎么没带走呢?”
    “我大哥来接我父母到澳洲去的时候杨叔送给我老爸的。因为我喜欢,就留下了。”王大为实话实说:“老爸一直还惦记着呢。”
    “我不懂字画。”邹明再次强调了这一点。他用手摸摸装裱得很精致的条幅,用手指敲敲下面的那根塑料卷轴,突然转过身来,看见王大为毫无表情的面容,就有些失望:“你认为这里面会不会藏有什么秘密?”
    “您可以检查。”他依然很冷静:“这是您的职权。”
    “因为我是个门外汉,我得将这幅字带回去慢慢欣赏,大家都说杨汉生的字写得不错,不过就是草书而已,多看看也许会有所领悟。”邹明显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知你会有什么遗憾吗?”
    “那是您的职权范围,再说也是你怀疑的物品,我不敢反对,也不能反对。”王大为叹了口气,回答说:“如果最后证明没什么问题,希望能还给我。”
    “为什么?”邹兴趣盎然:“这对你很重要吗?”
    “这是杨叔送给我父亲的临别之物,杨叔也认为写的不错,我怕不好向老爸交代,我老爸可厉害了,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发起脾气来会骂得我狗血淋头的。”他在回答:“再说,这是杨叔的东西,我也挺珍惜的。”
    邹没有回答,挥挥手,两个警察站在凳子上取下了那对条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