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哎哟,要离开

作品:《贪心

    梁池住在城南,路不算太远,车厢里沉默异常,倒是司机先开口:“后面那辆车…跟一路了,你们是认识的吧?”
    钟静竹霍地扭头,从后面的玻璃望出去,车子打着灯并看不清楚,但她认得厉苏辽的车,他竟然跟来了,心砰砰地跳得厉害。
    “不认识,不用管它。”她用力吸一口气,司机原本还想调侃两句,见钟静竹这样的态度,也觉得自讨没趣,闭了嘴不再说话。
    钟静竹扶着梁池下车,梁池原本还思忖着用什么借口骗钟静竹上楼,她却主动开口:“我送你上去。”话虽然这么说,可眼睛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停在几步外的跑车。
    梁池的房子布置简单,一如他的风格,不像厉苏辽,看着是很简洁的装璜,其实处处都透着玄机,最后才发现每一处都精致得要命,就是赵师兄嘴上常常挂着的低调的奢华。
    钟静竹将药放进柜子里,梁池就在后面看着,记忆里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都可以照顾别人了。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等所有事情都做完了,面对两个人的静谧空间,钟静竹有点不自主地想要逃离。
    “盼盼,我没吃晚饭,现在…有点饿了。”梁池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短短的一句话拖拉了好一会。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钟静竹摸摸鼻子,她可不敢说我给你做吃的这样的大话。
    “家里有方便面,就煮面吧。”梁池想了想。钟静竹煮方便面的技术是从小练成的,梁池再清楚不过,因为她从前想吃夜宵,钟宁兰为了保持身材,从来不会吃,只有他被拉着一起分担,明明不喜欢,却要在两姐妹的注视下吃干抹净,从前他恨地要命,现在却有点想念了。
    “那行,我给你煮面,你等一会儿,很快的。”她走进厨房,到了陌生的地方,难免畏手畏脚,这里的放置与厉苏辽家的一点也不一样,她只觉得不习惯。
    拍了拍脑门,为什么总要舀来和厉苏辽家比较一番,就好像小时候到了同学家里去玩儿,时不时就会把同学家的东西和自己家的舀来比较。
    “你喜欢吃硬的,所以我没煮太久,趁热吃吧。”钟静竹将碗筷放心,手指你这耳垂,像是烫到了。
    “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喝。”梁池递给她一罐橙汁。“你在哪里买的?我找了很多超市都没有找到!”钟静竹诧异,她年少的时候最喜欢就是这个牌子的橙汁,只是这些年市面上越来越少,现在几乎是买不到了。
    “前几天去逛了逛中学,发现门口的小卖部还有的卖。”梁池笑起来,这是他们共同的回忆,而他,总想用这些回忆让钟静竹更快地接受自己。
    “太怀念了!”钟静竹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整一张脸都皱起来了,多少年了,真是记忆中的味道。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桌子上,幸好伤得不是吃饭的那只手。梁池吃东西也斯斯文文,一口一口,对面咬着吸管的钟静竹就有点瞌睡了,揉着迷离的双眼。
    “如果你很困的话,去房休息吧?”梁池建议道。“不用不用,我不困。”这话明显是口是心非,她还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洗了碗刷了锅,钟静竹将一切料理妥当,才和梁池告别。“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她目光频频往大门瞟去,梁池也不再强求。
    在她出门的一刻,梁池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盼盼,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找我。”话里有话,钟静竹原本就迟钝,又睡意朦胧,胡乱地点头。
    走出楼道的刹那,午夜的风迎面吹来,钟静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脑子也清醒了一半,花坛边上,厉苏辽的车停在那里,他本人靠着副驾驶的车门,指尖忽明忽暗的光点,应该是烟。
    一瞬间,剩下的一半睡意也褪得干干净净,钟静竹想要绕过他,可是厉苏辽很聪明,车子堵在唯一的一条路上,无论如何钟静竹总是要进过他身边的。
    低着头想要假装看不见,厉苏辽当然不可能任由她走过去,抬脚整个人挡在她面前,她刹车不及,竟然撞了上去,揉着额头,怨恨地瞪他一眼。
    “上车吧,该回家了。”厉苏辽皱了皱眉,眸子依旧是晶亮的,一点倦意都没有,在楼下站了一个小时,于他来说,真是煎熬,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钟静竹会不会下来,如果她不下来,他大约会因为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而冲上去。
    幸好钟静竹下来了,他原本决定抽完这一支烟,就要上楼了。他不太抽烟,觉得那是没有克制力的人寻找缓解的懦弱表现,可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抽烟一样而已,一地的烟头,这么多年加起来抽的还不如这一个小时多。
    钟静竹还想和他僵持一会儿,结果哈欠又找上她,厉苏辽绷着的面孔有点松动,嘴角微翘,轻轻推了推她:“回去睡觉吧。”
    尽管不情愿,钟静竹还是上了车,才刚坐稳,忍不住用鼻子嗅了嗅:“开窗开窗,抽了多少烟,这么重的味道。”厉苏辽笑起来,愿意同他说话,总是好的,连忙将顶棚也一起线掉了。
    大概是瞌睡劲过去了,回到家里,钟静竹反而不困了,同厉苏辽一人坐在沙发一头,平时两人这么坐着,多是收看同一个电视,各据一角,其实是很亲昵的距离,可是当下,气氛凝重得像是要谈判。
    “厉苏辽,你为什么要骗我?”钟静竹为人直白,找不到什么婉转的开场,加之心里也不痛快,觉得不立刻得到个答案就难受得要命,“就是想找个免费的保姆?”
    话说出口钟静竹就觉得错了,厉苏辽哪里是找个免费的保姆,简直就是他自己想做免费保姆,要不是她,厉苏辽也犯不着下厨做饭。
    “你对于我来说,不算保姆。”厉苏辽望着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满满的要涌出来似的,只是这话听在钟静竹这个木鱼脑袋的耳朵里,就像是嘲讽了…她确实是全世界最不称职的保姆。
    “那为什么?”她有点想不明白了,忽然眸子一闪,“是不是因为我把你打伤了,你想报复我?”
    思来想去,大概就这一个原因了,可是厉苏辽一点也不像这么无聊的人,他做事不喜欢浪费时间,所以连切菜的时候,都是大块的,当然也和他差劲的刀功有关系,这是旁话。
    “当然不是。”厉苏辽矢口否认,回答地很痛快,却又吸了一口气,好像不知后面该怎么说。
    “算了…”钟静竹叹了一口气,既然这么难以启齿,就不用再说了,“既然你没有什么后遗症,我也不用再住在这里。”她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进去。
    “盼盼…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厉苏辽拉住她,他平时巧舌如簧,钟静竹从来说不过他,不过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上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怎么也利索不起来。
    钟静竹能听见自己砰砰乱跳的心,那么重又那么快,一下一下的,他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下意识地问,这个时候,总忍不住刨根问底。厉苏辽动了动嘴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睡觉吧,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她轻轻一下,就挥开了厉苏辽的手,心底的大起大落让她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厉苏辽没有再拦她,只是看着她走进去,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钟静竹躺在床铺上,刚刚她心里又几分期待,期待什么?她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就是想要听到厉苏辽接下去的话,她甚至自恋地以为猜到了,想把她留在身边,因为喜欢她?
    双手捂住脸,微微发烫,厉苏辽怎么可能会喜欢她…真是厚颜无耻的妄想。原本她就不太瞧得懂厉苏辽这个人,看上去温柔无害,其实心思很重,藏得很深,旁人喜欢用腹黑来形容这样的人,可真的自己遇上了,却多少有点害怕,不知道他的微笑里有的算计。
    而当下,他又在算计什么?钟静竹这里有什么是他想要的?越想越觉得害怕,忍不住将人缩成一团,最后困倦地睡过去。
    厉苏辽也是一夜未免,到了天亮的时候,终于捋清思路,怎么和钟静竹叙说才温和而不显突兀,心满意足地睡过去,可是一觉醒来,等他的,不过是茶几上的一张便条。很简单的几个字——我走了,钟静竹。
    急忙跑进她的房间,少得可怜的衣物已经没有了,停在一旁的拉杆箱也不见了,来的时候那样轻装简行,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将纸条揉成一团,既然来了,要走,总是没那么容易的,厉苏辽笑起来,有点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