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回巧缘云雨稚心债真谛雪风散曲还
作品:《孽缘深怨录》 第一章
钱而波困难地睁开双眼,第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洁白的天花板。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就象所见又白又亮的天花板。房间没别人十分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是那样地明显。想晃动脑袋,从脑子里晃动点什么东西来。但脑袋仿佛被固定在脖子上,枕头犹是一付夹板。又想抬起手来,仍然办不到。才意识到全身都不能动,两个命他战栗恐怖的字眼,迅速出现在脑子里。也出现在那又白又亮的天花板上:瘫痪。便使劲地闭上双眼,两个字在脑子里。睁开双眼,两个字又在天花板上。一睁一闭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字居然在脑子和天花板上消失了。又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双眼直楞楞地望着天花板。又白又亮的天花板,看腻了又无力地闭上双眼。“而波,而波”,仿佛听有人在耳边轻声地呼唤。声音既焦急又熟悉,却是那样地遥远。想不起是谁,眼睛也似乎睁不开。呼声渐渐地远去消失,不知道怎么又睁开眼睛。映入眼底的仍然是看腻了的、又白又亮什么没有的天花板。不同的是站在床边,几个全身皆白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仿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到一只手在眼前晃动,人们似乎在说什么。似乎还夹杂着刚才感觉到,那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仍然想不起是谁,也听不懂人们在说什么。于是又闭上眼睛,一切都消失了。天花板、全身皆白的人以及他们的说话声,包括想不起是谁的熟悉声音。又在杂七杂八的说话声中,三个字竟清楚地传进耳朵里:植物人。
黄心峙猛然般的醒来,一身的大汗。恶梦中的那个情节,是多年前所写中的段落。便再也无法入睡轻轻的掀开被子,爬起来呆呆的坐着。梦中那些模糊的记忆,还是揪心的缠绕着大脑。自三十年前来到黄土高坡,就注定了他的命运。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个勤奋的学生,且担负着学生会的多种工作。进陵州大学可费了不少的周折,正值那年代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政策所劫持,纯正的血统论。他以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工作,也没上到喜爱的专业,只屈就冷门的采矿系。文革如火如荼的日子,努力奋争却不能摆脱多舛的命运。告别学校时,是怀着既眷念又痛苦的心情。从身影游弋在荒漠的黄土高原时,第一印象是荒芜的平原,打击真是太大了。在校时充沛的精力和聪明的大脑,有更多的时间修改在高中写的长篇《沉浮》。是自传体以父辈的遭遇及自己的奋争为主题,特别是求学中经历的波折与苦痛。书名取自《沁园春、长沙》: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也就写写而已。在那年代被狂热的思潮所笼罩,其它的都不会表露。犀利的文笔和睿智的思维,被同学们誉为才子。学生会指定他负责报刊和广播站,怎么也推不掉。只得胡乱写些应时文章敷衍,四年来在学校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混沌的年代里,他多时采取回避和借故外出。离开矛盾重重、你死我活的派性纷争,可挂着名的牌子也成罗列的罪。到头还是惨在众多牵连,宁可错杀也不漏过的原则下。暗中还有娘胎带来的“孽根”,接到分配去晋北高原的通知。凄凉的离别如同兄弟送弟妹到农村的情景一样,是后来接到三弟来信中所叙:“天是那样的黢黑,一行人默默的走在万籁俱寂的公路上(凌晨三点多没有公交车)。路是那样漫长,陵江水在静静地流淌,仿佛是无声的沉默和哭泣。走呀走,心想着将要去的遥远、陌生、无法预知未来、命运未卜的地方。只是一阵的恐惧,无奈的悲怆。想起历史上的流放,《水浒》中的林冲,《复活》中的玛丝洛娃,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更不能忘记通天门的码头气笛长呜时,却被撕肝裂肺的嚎啕声所淹没。饱含忧虑和伤感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木然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轮船,和那慢慢模糊的亲人身影。心也随着滚滚的大江,伴着万人的泪水东去巴山陵峡。”
回想在忻州残旧县城下火车时,曾读过柳青《创业史》中那些片段一下就浮现在眼前。作者不是以那里为题材,但描写的悲凉景象与这里如出一辙。低矮的土墙房、零乱的村落,稀疏的小树、干裂和杂草的荒坡、特别是那风起飞扬的尘土。赶马车老汉穿着青布破棉袄,满是皱褶、蜡黄的脸。阎锡山时期的窄轨锈迹斑斑躺着,与看标准车箱的眼光很不习惯。大多人的脸色灰朴朴的,笑起时露出被旱烟袋熏得黝黑,多年老陈醋浸渍的黑牙。和着劣质的牙膏、或便宜的牙粉,刷的牙十分粗糙。多数男女满口的黄腔,存积在牙埂边的垢物几乎包住了每颗牙齿。县城与乡村的区别不大,一色的老青砖墙建筑。堆满了这个既古老、又落后得象停滞在明清年代的地方。偶尔会看到个别老者剪了辨子,还是齐颈的、梳理得很顺的稀毛白发。驼着腰缓慢行进在县城的干泥土,或已磨损得光滑凸凹不平的青石板铺就路上。左摇右恍的身子,仿佛一点微风都会将他吹倒。如剧本有这样的场景,拍摄时就不用再装饰背景,连群众演员都是现成的。
“你在做啥,深更半夜的坐着?”妻子锺英凤不知啥时醒了。
“突然的睡不着,怕翻身影响你。”
“又在想以前那些事,累不累!”
“只要静静的,那些事都会浮现在眼前。”
妻子为此责备过多次。初到忻州时,县级小厂那用得上他学的知识。只好在铸造车间当模工,整天搬弄那些搅拌着机油的沙子。脸上不是敷块黑的、就是遍身的灰泥。要打磨翻砂铸件的纰疵。仅管带着厚厚的口罩,但砂轮打出来的铁沙沫总会钻得满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