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医生过来的时候，三人正从小花园里回来。魏立安甚至再三邀请花匠爷孙俩上屋里坐坐，不过小男孩到底怕生，最后被他爷爷给领走了，魏立安看着爷孙俩手拉着手，满脸掩饰不住的羡慕。
    赵奕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家老爷子，也是这么眼巴巴地热切希望着能看到子孙开枝散叶，自己老爷子还好，魏立安这种数着天数过日子的人确实挺让人心生同情的。唉，要是自己能和魏雅悦赶快造人成功的话，一切就不是问题了。当然，现在这个好像是最大的问题。
    赵奕斜眼看了一眼边上面无表情的魏霆，猜测这人会喜欢哪类型的，直觉地觉得他大概不会怎么喜欢女人，虽然他在除魏雅悦之外的女人面前都表现得挺像个绅士，但是赵奕鼻子里还是能嗅到一丝嘲讽。呃，赵奕属狗的……
    赵奕正胡乱猜测的时候，家里门铃响了，李医生如期而至，甚至带着一罐熬好了的汤药。
    可想而知，赵奕对着黑乎乎的中药，一张脸都绿了，他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皱着眉头望了望魏霆，意思是这玩意儿真的能喝，喝下去不会要人命。
    魏霆当然是极相信李医生的医术的，但是这次却也多多少少有点犹豫了，帮着问道：“李叔，这药是治什么的啊？”
    “顺气平胃的，放了不少滋补的药材。”李医生笑得童叟无欺。
    呃，显然是不好拒绝的，赵奕壮士扼腕般地端起药碗，凑近了一股子酸涩味儿，捏了鼻子就要往下灌。冷不防突然旁边的魏立安突然伸手一下子拂了药碗，晶莹剔透的瓷碗摔得粉碎，黑色的药汁四溅，吓了赵奕一跳。
    诧异地望向魏立安，魏立安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好意思，一时手滑。”赵奕瞬间觉得果然这人就是魏霆的亲生父亲啊，平时还没看出来，现在看来，如出一辙，就连没什么起伏的丹凤眼眼尾都是一样的微微嘲弄的幅度。
    赵奕还没得及做出反应，就听魏立安继续说道：“小奕，你和李医生再待一会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跟他说说。小霆，你和我上楼来，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魏霆应了一声，真尾随上楼了。其听话的态度，简直比刚才魏立安失心疯更令赵奕惊愕，继而转头望向旁边始神色不该端的一副谦恭温和的李医生，后者朝他笑笑说道：“没事。”接着打开了保温壶的一层盖子，朝赵奕眼前一送，“看，还有一碗。”
    Cāo！
    赵奕深深地觉得想骂街。
    楼上魏家父子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魏立安还特意嘱咐落上了锁。
    魏霆照办，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魏立安开口说话，他有预感这次谈话肯定跟李医生昨天的问话有关系，也跟自己和赵奕不清不楚的关系有关系，只是最后魏立安开口说话却是出乎他意料了。
    “小霆，你是不是一直都挺恨我抛弃了你们母子两。”
    魏霆听着没说话，看着魏立安苦笑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大概是永远不会原谅的。其实我也不太能原谅自己，因为我的一时糊涂，对你们亏欠良多，尤其是你的……母亲，这辈子我都偿还不了了。”
    “……她最后走的时候都还叫了你的名字。”魏霆总算给了点反应。
    他母亲精神上的毛病被人发现大概是在他念高中的时候，被强制送到一所疗养院，相关机构甚至也给魏霆找了寄宿家庭，但是魏霆住校的时间更长。魏霆和她感情淡漠，去看她的时间并不长，魏立安找到他让他回国的时候倒是心血来潮去看看她。他母亲先是压根就当没看见这个人，自顾自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接着突然好想反应过来这是谁一样，一边叫着“你终于来看我来了啊”一边亲亲热热地拉了魏霆坐下叨念。魏霆都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她对自己这么好脸色，耐心听了她好一阵絮絮叨叨。
    等到她第三次讲道自己和她并不存在地一些荒诞经历，比如说逃课去河边游泳什么的，魏霆也终于没了耐心，一边连连点头，一百年小声地捂嘴打了个呵欠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就看她的神色一下就变了，尖叫着推开魏霆，眼神冰凉得像浸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得人心疼。魏霆不明所以想靠近她，结果惨剧突然发生，她直接就大叫着“魏立安，我恨你！”说完跑到阳台从楼上纵身跳下，魏霆紧跟着跑过去，弯腰抓起的也不过是一片衣襟。
    那天的风很凉，阳光细碎得像小块小块的银，娇小的母亲蜷缩在阳光里，浅蓝色的病号服一点点地被鲜血染红，看上去美丽而残忍。
    魏霆的声音带了冰渣般的冷，不过魏立安却表现得不怎么介意，只是淡淡地随口说道：“是吗。”语气口吻就像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魏霆冷哼，“你两倒是般配得很。”
    魏立安沉默，然后终于开口说道：“她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魏霆瞬间猛地抬头望向他，他小时候偶尔也会生出这种念头，但是直到他开始弄懂了“私生子”的含义后倒是自以为能理解了，谁知这会儿魏立安竟然真地这么说了，魏霆顿时觉得自己心跳都满了半拍，谨慎地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魏立安长叹一口气，郑重说道：“我说她并不是你的母亲，你的生身母亲另有其人。”
    “谁？”魏霆紧紧逼问。
    “……”魏立安张嘴半天没说话，最后转身打开了保险箱，从最深处拿出个盒子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些零碎的小东西，扣底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魏立安摩挲着拿起递给魏霆。
    照片是在室内照的，灯光晦暗，像素也不是特别清晰，是一张黑白的单人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妇人的模样，姿容秀丽，低眉抚摸着自己高耸的腹部，口中似乎念念有词，神情却有一丝隐隐的倦怠。
    乍看一眼还好，细看之下，魏霆总觉得这照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正打算开口就听魏立安说道：“严格说来，他是你的另一个父亲。你的母亲是个男人。”
    ……
    魏霆瞬间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魏立安绝对是刚才被赵奕那个二货给附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