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作品:《一条被抛弃的龙

    原本以为不会再疼了,可现在想起来,还是难受,像有把刀深深插|进去,再徐徐拔|出,刺得血肉模糊。
    龙祁穿上衣裳,又悄悄去看了眼睡着的小猪,帮她盖好被子,身上每一根血管仿佛皆在隐隐作疼。
    她要是不喜欢的话,他可以躲起来,默默在暗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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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龙祁离开时,朱采香正在往豆浆里加糖,闻言,只稍稍皱皱眉,没有多加评论。
    锦和还颇为惋惜,“此次来云德小镇,都没能与龙兄细细探讨人生哲理,委实蹉跎。”
    珞莹一巴掌打在他的浆糊脑袋上,“想探讨人生哲理,你到这儿来做什么?赶快回书院去,真是吃饱了没事做。”
    朱采香咬了一口包子,默默垂下眼睑。
    走了……其实也挺好的。
    不用跟他朝夕相对,也不用每天看他努力学着讨好自己的模样。
    她也怕自己,又重新陷回去。
    他们在镇上玩了三日后,便准备返回书院。
    临行前夜,谷灵去了绾绾那儿,珞莹和朱采香坐在枫叶林间聊到后半夜,才各自回屋睡下。
    朱采香一贯睡得沉,平日里,哪怕五雷轰顶都置若罔闻,更何况是在房内被点了迷香的情况下,连被人带走都浑然不觉。
    再次醒来已是隔天,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周围贴满了黄色、白色的符纸,上面还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花纹,像极了青坊镇穷道士用来骗钱的玩意儿。
    朱采香歪着脑袋,一头青丝散在身边,小手不停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边揉,头发还会轻轻晃荡,像四月垂下的嫩柳。
    耳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声,一群道士鱼贯而入,“太上老君法器在此,大胆猪妖,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随后是长长一串,她听也听不懂的咒语,六七个道士围着她做些奇怪的动作,像围着篝火跳大神舞一般,头上还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然而,朱采香刚站起身,那几个道士就吓得往后趔趄几步,握在手上的剑都“咣当”一下掉落,随后颤巍巍地捡起指向她,“猪妖,莫要轻举妄动,否则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朱采香虽然是仙麓书院的学渣,但应付几个凡间的十八流道士还是绰绰有余,她念了个口诀,将笼子大门上的锁劈开,径直走了出去。
    跟前的道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裤子都湿了。
    朱采香困惑地摸摸自己的脸,小巧的五官跟往常一样,没有露出猪鼻子、猪耳朵,他怎么害怕成这样?
    “抱歉,我要回去了。”朱采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急着离开。
    她刚朝前走了一步,却发现一个黑袍白须者站在她面前,剑眉星目,手执一个大毛笔似的东西,用力一甩,空中立刻飞扬起毫毛。
    老道清清嗓,厉声道,“猪妖,你为祸一方,吃人掠财,造就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老道我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朱采香想跟他解释。
    可那白毛老道根本不听,他手里的大毛笔凌空画出了一个金色的法阵,像正午的太阳般刺眼,她的纯天然猪眼都快被闪瞎了。
    朱采香慌忙捂住眼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形成自然的防御模式。
    当金光退去后,地上出现了一只粉嫩的小猪,还没有人脑袋大,可浑身上下尽是肉,几乎快圆成一个圆球。
    一众道士立刻将她围成一团,惊叹得像第一次见到猪,“师傅,不愧是贵妃娘娘看上的猪,虽然年岁尚小,但当真是肥。”
    说着,还用手指戳戳朱采香的肚子。
    小胖猪的身体没站稳,肚子上的五花肉剧烈地一颤颤,两只黑色的眼睛里瞬间浮现出泪花,委屈且茫然地望向四周。
    她要被捉去吃了吗?
    想到这,小胖猪就害怕地颤抖起来。
    “可是这蹄子也太小了吧,还不够塞牙缝的。”另一个道士抓过朱采香的两只前蹄仔细掂掂,“一口一个都没感觉。”
    小胖猪的四腿战战,都快站不稳了,她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的。
    小道士问,“师傅,我们要不要将它养大点,到时候再给贵妃娘娘送去?”
    老道看向这个瑟瑟发抖的肉团子,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贵妃娘娘并不在意这些。”说着,就让他的徒弟将胖嘟嘟的小肉猪抱起来,“我们现在就到京上去,有了她,加官进爵都指日可待。”
    小胖猪愤欲绝,“呜呜”声不绝,泪水顺着大眼睛往下落,不停挣扎着想要跳下去,但被紧紧抱住,连用小蹄子踹他都不行。
    “这猪妖好不老实,不如用绳子捆起来,免得路上让她跑了。”小道士狠狠揪了一下小猪的耳朵,“都要被做成吃的,还不认命。”
    朱采香从小就受不了疼,眼里的泪水宛若夏季的暴雨,不停往下掉,都快把他的袖子哭湿了。
    “好,宏儿,你替为师取绳子过来。”老道捋捋胡须,“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猪,就该好好惩治,让她明白,猪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砰——”的一声。
    大门被踹开了,一早醒来发现朱采香不见的龙祁紧紧盯着面前被人按住四只蹄子,掐抱在怀里的小香猪。
    龙祁怒目而视,恨不得从嘴里喷一口火,将这些人烧成灰烬,近乎是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放开我的猪!”
    刹那间,道士们被一道强大的力量震开,狼狈地摔倒在地,喉头腥甜,地毯上登时多了几道鲜红的血痕。
    没人抱着,小胖猪的身体一瞬间凌空了,她惊慌失措地划动四只蹄子,嘴里胡乱叫,带着小奶音。
    龙祁迫不及待地将失而复得的小猪搂进怀里,“朱采香,没事了。”
    第15章 沦为猪奴
    熙熙攘攘的街上,人流来往。
    卖菜的大娘侧过头,对旁边面色红润的小姑娘悄声道,“这年头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这小伙子长得格外俊朗,没想到,却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是啊。”卖苹果的小妹原本还为那张俊脸脸红心跳,可发现他深情地看着怀里熟睡的猪时,好印象猛地下跌几分,心里很不是滋味,“怕是没吃药便出来溜达了。”
    “家里人也不管管。”
    察觉到周遭目光的龙祁默默抱紧朱采香,内心中警铃大作。
    这一个个的,怎么有意无意,都在偷看他怀里的猪?
    他用手指戳戳小胖猪肉嘟嘟的身体,触感温软,不知梦见了什么,还无意识蹭他的袖子,整条龙的目光都变得柔软。
    定是因为朱采香太可爱,才让这些心怀歹念之人生出了觊觎之心,个个都想偷偷抱回去,圈养起来。
    龙祁脱下自己的外套,戒备地将小胖猪整个遮起来,只留一个粉粉地猪鼻子在外面呼吸,这才放心些。
    他抱着朱采香走进了客栈,伙计一眼就从鼻子识出这怀里的是什么,歉意道,“这位客官,本店不允许家猪入内,请您把它放在外面,或者寄养在后厨,由专门的师傅帮忙看护。”
    龙祁听了,连朱采香的鼻子都遮起来了,都送去后厨了,他还抱得回来吗?!
    桌上被放下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他昏聩的老眼都照亮了。
    “快,安排上房一间。”掌柜的脸色都变了,连忙拿出一个篮子,还垫上柔软的锦缎,谄媚地递过来,“公子,给您的宠物猪睡。”
    鼓鼓的小山丘动了两下。
    小胖猪醒了,粉粉的鼻子不舒服地蹭开衣服,露出黑珍珠似的眼睛,用前蹄揉揉,充满了困意。
    “你把她弄醒了!”龙祁心疼,万恶的人类,小猪都还没睡饱,怎么就把她吵起来了。
    掌柜仿佛看着一只招财进宝的大金猪,格外有企图地摸摸朱采香的脑袋,“我的小猪宝贝,快点继续睡啊。”
    还不等他酝酿好感情,温柔地唱起摇篮曲,就被龙祁一巴掌打掉手。
    “什么你的小猪宝贝?!”小龙王怒目而视,“手放哪里,摸什么摸!?”
    小胖猪迷惑地打量周围,被不想让别人看见猪的龙祁抱着,像流民逃难一样走上楼,刚进房门,朱采香就挣扎着要下去。
    龙祁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她放在地上。
    他以前就很想看朱采香的原形,但每次只要说到这个话题,朱采香就抿着嘴唇,死活不肯,好像自己把她架上火堆一般。
    龙祁的内心深处甚至一闪而过将她打回原形瞧瞧的想法,但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
    现实中,小香猪的原形比他的想象中还要可爱,像淡粉色面团捏出来的,四只小蹄子虽然短小,但跑起来格外快。
    龙祁跟着小胖猪往房间里走。
    其实,他也可以把朱采香变回去。
    可他第一次见到小萌猪,有点不舍得这么软嫩的大团子。反正明天下午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左右只有一晚。
    朱采香一路小腿快跑到浴室,两只前蹄扒在木质桶壁上,蹦跶了两下后又重新跌落回去,像小球一弹弹,对着高高的浴桶犯起愁。
    龙祁走到她旁边,“要洗澡?”
    小胖猪不太好意思,眼睛里湿湿润润,但还是点点头。
    毕竟,她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猪,不能接受自己脏脏臭臭的模样。
    龙祁用盛着温水的木盆放在桌上,还往里面撒了红色的玫瑰花瓣。
    朱采香扒着木桶顶端,踮起两只后蹄往里边看,等水好了之后,就用目光示意龙祁出去。
    小龙王很想留下来伺候,被无情拒绝后,只能转身走出浴室,可刚关上门,就用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小洞,透过它,能看见朱采香胖乎乎的小身体顺着木桶边缘艰难地爬了上去。
    那是一个很长的慢动作,完成后,她气喘吁吁地侧躺在顶端,结果桶太滑,“咕咚”滚进了温水里。
    落水的小猪胡乱踢着四只小蹄子,嘴里也在乱叫。
    就在龙祁准备冲进去时,朱采香神奇发现,她好像……浮了起来。
    猪类从小就不擅长游泳,对河水多是望而退却,采香也不例外,她新奇地在水面上游了一圈后,才认真地开始清洗。
    躲在门外偷窥的小龙王面红耳赤,站起身,别过头,真是,他怎么可以做这样的猥|琐下流,绝非正人君子的行为。
    可没过多久,龙祁又走回去,将眼睛凑近了小孔,只见红色的玫瑰花间浮着□□粉的一只猪,从他的角度,还能看见卷在一起的猪尾巴。
    待朱采香洗漱完毕后,她用两只前蹄抓住木盆,刚想学鲤鱼打挺跳出来,结果没控制好身体,连猪带盆滚了下去。
    龙祁立刻推开门冲了进来。
    小胖猪摔得五体投地,他连忙扯过旁边的大软巾将她包起来,还揉揉摔疼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抱到另一处桌子上。
    小龙王仔细地帮她从头擦到背,后还有小尾巴,温柔得快要溺出来,以前听龙忠,凡间不少人皆是猫奴,每日忙碌讨好,百般逢迎,只为能替它们铲屎。
    “左边的猪蹄。”
    朱采香不是很乐意让他帮自己擦身,但自己弄又太慢了,只好伸出前蹄,让他从上到下小心擦了一遍。
    “右边的。”已经快沦为猪奴的龙祁做得格外心甘情愿,猫哪有猪可爱。他甚至想把朱采香扔进水里再滚一圈,随后抱出来擦。
    遥想当年,龙祁还格外傲娇地跟别人说,跟朱采香成亲后,每天要她帮自己洗手、洗脚、擦头发、暖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