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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撞色婚姻

    35云与泥(2)
    林治平答了声“能”,猛地将她身子翻转个,睡裙掀上去,内裤扯下来。
    他动作做得麻利,陆明遥还没反应,只觉得身下一凉,猛地钝痛袭来。林治平在她还未湿润时便从身后耸然插^入。
    林治平扳起她的身子,倏忽之间将她移到盥洗台一边,湿漉漉的衣服脱落在地面上的水渍里,只余两具精^光的身体。
    陆明遥双手撑在身前的盥洗台上,承受着身后林治平一下又一下的撞击,这种自后面插^抽的快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她迷蒙着双眼,头微微后仰,**的长发黏贴着赤^裸光洁的后背,那腰肢柔美的曲线被林治平紧紧捏在掌心里。
    林治平进进出出,粗长紧贴着拗口,跟摩挲的节奏相和,一块块腹肌韵律地运动着。
    细碎的呻^吟自嘴角而出,这声声yín^欲烧得陆明遥双颊通红,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的镜子里呈现着yín^靡的画面。
    她赤^裎的**被身后的同样赤^身^裸^体的林治平紧紧抱在怀里,暗红的樱桃娇^挺着,有种痒痒的肿胀感,机械的抽^插让她觉得做^爱这件事有着莫大的荒谬感。
    林治平察觉陆明遥失神地盯着镜子,单手绕到她xiōng前,温柔地揉捏着一边的绵软,身下的动作继续着,双唇轻啜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舌尖沿着她脖颈舔下来,在后脖根儿狠狠咬了一口。
    陆明遥疼地吸了一口凉气,深吟了一声,只觉林治平扳过她脑袋来深深地吻着她温软的双唇,未及纠缠,舌尖长驱直入。
    林治平舌头的抽^插跟身下的进出一下下相和着,两个人扭曲的躯体别扭地交缠着,韵动起来像是协奏一曲宏大的交响曲。
    陆明遥完全不受自我控制地将他那膨胀的粗^长紧夹起来又放松出去,感受着那股温热膨胀得愈来愈夸张,将她那敏感的花壁揉搓得一点点堕落。
    忽而风驰电掣一般,嚣张的情^欲急速爬高,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冲向暗无天日的终点,她扬起蝤蛴一般的脖颈,长长地呻^吟一声,任身下的液体汩汩而流。
    怀里的身子软软的,像是连站立的力气也无,林治平抽出来,将陆明遥转了过来,抱她坐在盥洗台上。
    他眼睛盯着敞开的私^处,细琐的绒毛包裹着,殷殷的花瓣因他方才的冲撞微微肿胀,白色液体yín^荡地沾染在大腿根部。
    陆明遥迷惘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欲^望,有些疲惫地贴上他身子来,略带撒娇摇摇头,呢喃着,“不要了。”
    这算是她第一次对他投怀送抱,陆明遥的脑袋埋在他光^裸的的xiōng膛上,黏湿的头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刷过,搔得他心里痒痒的。
    林治平扳起她的两腿,瘦削的脚腕紧紧箍在手里,微微低头,又吻在了她那里。
    他舌头舔净了遗落的花液,收回舌尖时诱^惑地抬头觑了陆明遥一眼,看得她心脏像是搁进油里炸着,噗咕噗咕,燃烧上来的欲^望愈来愈狠地叫嚣。
    林治平舌根浸入,掏弄着那幽^深的花^穴,肆^意伸进两根手指,细拢慢捻,百番不厌,一点点挖掘着她身体内部的快感。
    陆明遥双腿盘弄在他精^壮的腰上,两手紧紧揪着他深埋在她两腿间的头发里,随着一阵阵战栗,她十指在他发丝里摩挲着,而他唇舌在她那里驰骋着。两相不厌。
    速度一点点加快,欲^望层层攀升,似要登上极点,就在陆明遥即将高^潮的那一刻,林治平猝然全身而退。
    迷蒙的水汽弥漫着,他看着媚姿毕露的陆明遥,蛊惑的双眼似是潜藏着丝丝不满。
    “不是不要了?”他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逗她。
    陆明遥觉得林治平很虚伪,明明是他挑逗起她所有的欲^望,现在又不肯继续招惹下去。
    “嗯?”林治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盘问,“还要吗?”
    她跳下盥洗台来,低头看着他紫红的狰狞,抬头看着他那英俊逼人的面庞,哑声说道,“要……”
    这声“要”话音未落,便被林治平含混地含进了嘴里。他两只手扳起她双腿来攀上自己的后腰,陆明遥乖乖地将双手环在他脑后。
    林治平一个挺身,狰狞进^入陆明遥体内,重新获得的充实感让陆明遥销^魂地呻^吟出一个音符来。
    林治平将她抛高了又落下,粗^长霎时充胀又瞬间抽出,高速的频率让他也难耐地从喉咙里吼出几个音符。
    尽^根^挺^入的质感让伏在他身上的陆明遥一点点陷入无尽的情迷之中。
    欲^望节节攀升,持续的抽^插让两个人皆是失控,头脑里无尽的黑暗中点点星火,璀璨着漫天而来。
    林治平两手渐渐放缓,让陆明遥站立在地上,噗噗的男^性液体喷^射入那娇柔的花^穴。
    抱着怀里那瘫软的身躯,他俯身凑到她耳边,诱惑地说着,“真想一直这么干下去……”
    陆明遥只觉得身子像是散了架,这句yín^秽的话还未入耳便她抛在了脑后。
    云与泥(3)
    服装发布会的事情让林治平知道陆明遥进了皇冠工作,她作何选择,他并不想干涉。倒也不是低估陆明遥,他只是觉得酒店的事情她做不来。
    最近陆明遥每周拿出四天来熟悉酒店的业务,晚上在医院帮陆礼和看着输液管,她睡得并不安稳。
    这天在学校,下课之后,她刚踱了几步,眼前一黑,晕乎乎地差点倒在地上。
    身后的叶冉扶了她一把,看她脸色很差,不安地问道,“你没事吧?”
    眼前是耀眼的白里闪烁着黑斑点,脑袋箍紧般的疼痛一阵阵袭来,陆明遥强作精神,摇了摇头。
    叶冉放开陆明遥的胳膊,只见她走了两步,摇摇晃晃地,像是又要跌倒。
    她上前两步,再次扶住了陆明遥,“行了行了,你这个样子怪吓人的,我送你去医院。”
    陆明遥心跳加速,心慌得难受,只得随她摆布。
    叶冉自然没送陆明遥去校医院,两个人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这是一家名声在外的私人医院,院长姓陈。
    挂号,就诊,化验,中年医生看了下陆明遥的脸色,又测了测心跳脉搏,等来化验结果,淡淡地答复,“没什么大问题,低血糖。上班族工作别太累,注意休息。”
    一听只是低血糖,被打发到输液室的陆明遥跟叶冉都松了口气。
    输完营养液已经临近傍晚,护士给陆明遥拔了针,一直陪着她的叶冉已经饿得不像话。
    走到电梯口按了下去的按钮,叶冉提议道,“我想吃碗面,一起吗?”
    看到她蔫巴巴地,没什么精神,陆明遥虽然不怎么饿,还是点了点头。
    “叮”地一声铃响,电梯车厢缓缓打开,叶冉抬脚走了进去,转过身来一看,陆明遥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怎么?”她一脚迈了出来,过来挽着陆明遥的胳膊,“又不舒服了吗?”
    陆明遥似乎没听见她说的话,视线仍怔怔地直视前方,有一丝的惊讶,还有些恐惧和惊惶。
    叶冉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电梯车厢里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年龄长一些,长得英气逼人,女的倚在他怀里,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似乎很是难受。
    看来人家是来就医的,陆明遥站在这里不进去,叶冉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忙说道,“对不起啊,我们等下一班。”
    叶冉话音未落,陆明遥抬脚便走进了电梯。叶冉忙跟上,回头跟那一对情侣尴尬地笑了笑。
    电梯两个按钮亮着,一层是陆明遥按的,地下一层是另外两个人按的。
    下到一楼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拉开,陆明遥正待出去,身后的男人拉了她一把,沉声说道,“在候诊厅等我。”
    陆明遥半句话也没答,只等他松了她的衣袖,才施施然地出了电梯,朝出口走去。
    叶冉紧随其后,回想方才的情状,实在摸不清,“呃……你们认识?”
    陆明遥停了停步子,头也没回地问道,“你猜刚才那女人挂的是哪一科?”
    叶冉不明白这话题是怎么转换的,木木然地摇摇头,“我猜不到。”
    陆明遥冷冷地说道,“我猜是妇产科。”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着叶冉说道,“你说刚才那男人吗?他是我老公。”
    叶冉“呃”了一会儿,妇产科,看刚才那女人的样子,应该是刚做完流产手术吧。
    陆明遥的老公陪着一个女人来做流产手术,对此,陆明遥感到很生气。她沉吟了一会儿,瞬间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拍了拍陆明遥的肩膀,“你别想当然,问清楚一点得好。”
    叶冉跟左晓清不同,对别的小情侣间的八卦一向不感兴趣,想起刚才那男人要陆明遥在候诊厅等着,她不想作为局外人看热闹,遂接着说道,“那我先走了?”
    “谢谢你今天陪我,”陆明遥客套地说着。
    叶冉哈哈一笑,“应该的应该的,你帮我那么多,好歹让我还一回人情。”
    叶冉走后,不一会儿,林治平就出现在眼前。
    “怎么回事?”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听他语气焦躁,陆明遥心下不悦,皱着眉头反问道,“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候诊厅里很安静,这边富有戏剧性的对话霎时吸引了不少视线,林治平拉着陆明遥的手腕进了电梯,顺手按了地下一层。
    他两手握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打量她的脸色,不安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陆明遥从他虎口挣扎出来,仍旧蹙着眉头,不搭理他的问话。
    林治平看她手背贴着胶带,血管微微肿起,一时心疼,柔声问道,“明遥,别让我担心。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很温柔,像是一点点抚顺着她炸了毛的心情,陆明遥虽然还有些怒火,到底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没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一点低血糖。”
    林治平揉了揉她的额发,宠溺地说,“别太辛苦了……怎么着总还有我养你。”
    不知怎么着,陆明遥方才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绪,顿时又搅动了起来。她推了他一把,冷声冷气地说道,“你是能养得起很多人,可是我不需要。”
    林治平却也晓得她为何这般语气不善,一边搂着她往车库走,一边笑着问道,“生气啦?”
    陆明遥扭了扭头,不理会他,林治平好笑地接着问,“吃醋啦?”
    听着他的话里带着几分嘲笑的味道,见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陆明遥忿忿地厉声说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吃醋,只是,你让我觉得恶心。”
    林治平愣了愣,知道她是真的被惹毛了,忙解释道,“希雅是怀孕了,不过不是我的孩子。”
    昨天钟希雅找到他说“我怀孕了”的时候,林治平当真被吓了一跳。在跟陆明遥过得顺风顺水的时候,他绝不想让以前的风流史再牵扯进来。后来钟希雅说孩子不是他的,林治平才松了口气。
    她的星途刚刚起步,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钟情的妹妹,陪她过来打胎,这个人情他还是要给的。
    林治平没想到的是,如此巧合,偏偏在做完手术即将离开时碰到了陆明遥。
    陆明遥说不清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打掉的那个孩子不管是不是林治平的,她心里总还有那么一道坎在。
    最早的时候,得知他跟钟希雅的事情,爱情伦理之类,她并不想评价。
    后来听田沁说,林治平跟钟希雅的事情,完全是他前妻钟情一手设计,陆明遥还有些同情他。
    可现在,想到他跟她做过的那些亲密无间的事情,他跟别的女人也做过,陆明遥觉得恶心。
    真的,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么严重的感情洁癖。
    林治平一直沉默着,只听陆明遥悠悠说道,“解释完了?”
    这么事不关己的语气,让林治平心里升起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
    “我累了,”陆明遥抬脚便朝出口走。
    林治平拽住她手腕,“去哪?我送你。”
    陆明遥抽出手来,还是顺了他的意,道,“我想去看我爸。”
    两个人上了车,林治平俯身帮她系安全带时,陆明遥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不知怎么地,林治平心里生出来一股苍凉。
    他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走进她的内心,可现在的陆明遥,又在清淡地笑着,客客气气地拒他于千里之外。
    林治平时常被人称yīn鸷,可他只是面上冷。陆明遥才是真正的无情,她可以轻轻松松地否定两个人苦心经营的关系,一瞬间又回到协议婚姻互不相干的阶段。
    “明遥——”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原谅我好不好。以前的事情我不能改变,可现在我爱的是你。”
    陆明遥脑袋倚在车座上,有些疲乏无力,点点头,“送我去医院,谢谢。”
    她这般狠心,林治平隐忍着内心的怒气,“小遥,希雅怀的——”
    听林治平还在辩解,陆明遥微微侧头,打断他的话,“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已经说过了。可以开车了吗?”
    林治平手指握拳,狠狠朝方向盘砸了一下,静寂的车库里响起一阵鸣笛声。
    他这个暴怒的举动把陆明遥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做什么?!”
    林治平转过脸来,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眸子,愤恨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人想抓狂?你生气你打我骂我,一直瞒在心里你不累吗?!”
    陆明遥愣了愣,打人骂人吗?她好像没生气到那种程度。
    “明遥——我求你不要否定我们的关系。”林治平哑着嗓子说道。
    他红着眼睛,方才又做出了暴力的行动,陆明遥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个……一纸婚约,也不好否定吧……”
    他说的是感情,她说的是婚约,林治平被她搞得发狂了。
    林治平倾身吻住了陆明遥的嘴巴,狠狠地蹂^躏了两下,把她挣扎的话语侵吞入口腔内。舌头撕扯着她的舌根,不留余地地猛力吸吮着。
    陆明遥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番举动来,狭隘的空间里,她推他一下,却被他钳住了胳膊。双唇被他吻得发肿,舌头被他吮得发麻。
    林治平一个转身,降下座椅去,跨坐在她身上。单手利落地解开了她的衬衣扣子,轻托xiōng罩,绵软两团暴露出来,唇舌转移阵地,迅速攻占双丘。
    陆明遥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不要——”
    林治平哪管她的挣扎,霎时撩起她的衬裙来,自顾自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挺身插^入。
    分^身尽^根进入的那一刻,陆明遥“嗯”地呻^吟了一声,不能自持地顺从着林治平的游动。
    有力的抽^插让她渐渐情迷,林治平俯在她耳边,诱惑地轻吐道,“小遥……说你爱我……”
    欲^望层层攀升,汹涌的快感袭来,陆明遥“啊嗯啊嗯”地呻^^吟着,听从着林治平的召唤,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爱……你……”
    她眯着双眼,林治平被她那副媚态烧红了双眼,一个比一个凌厉的插^入,让两个人合力攀上高^潮。
    白液射^入她体内,搅合着她的花液,林治平含着她的耳垂,“记住你说的话……这才是我们的关系……”
    后车座上电话一直响着……林治平一把捞了起来,接听了递到陆明遥耳边。
    那头的杨晓婉哽咽着说,“你爸……明遥……你爸快不行了!”
    云与泥(4)
    陆明遥赶到医院时,正见着杨晓婉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病床上蒙着白布的人影,哭得不成人样。
    这场景很熟悉,似乎很久之前,她也见过这样哭得撕心裂肺的杨晓婉。
    站在一旁的陆明远搀起杨晓婉来,怪不忍心地拍了拍陆明遥的肩膀。
    时间似乎凝固了,过了很久,陆明遥才觉出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一下下沉积,像是一盆冰水劈头而来,从头发凉到脚尖。
    陆礼和不在了。这世界上,跟她最亲近的那个人不在了。
    这些天,陆明遥一直陪着杨晓婉住。葬礼后的第三天,杨晓婉决定搬回老房子。
    林治平过来帮忙,等行李收整整齐,没什么精神的杨晓婉上楼休息,他跟着陆明遥走进了她的卧室。
    不几个月前,他们两个人来到这边。那晚,陆明遥从陆礼和那里听说自己的哥哥陆筱远发生车祸的消息,来到旧房子翻看成长相册,结果发现没有陆明遥七岁之前的照片。
    陆礼和跟杨晓婉不是陆明遥的亲生父母,那晚,两个人对这个消息心知肚明。
    而这次再回来,陆礼和已经不在了。
    事情发生后,陆明遥异常平静。她哭过,却没到歇斯底里的程度。这种克制隐忍的伤心,让林治平觉得心疼。
    这时候的陆明遥正窝在软沙发里,蜷着双腿,一页页翻看着照片。
    她喜欢看相册,跟她两次过来,她都会翻看照片,林治平不晓得她怎么会有这种嗜好。
    他心里想着,当下走到书橱旁,从顶上取了一厚册相册,草草地翻看着。
    看来,陆明遥这些年跟杨晓婉和陆礼和去过不少地方自驾游。内蒙古草原上,涠洲岛上,烟花扬州,都有几张全家福。
    林治平拿起另外一册,打开来,头一张是扎着马尾,留着齐刘海的陆明遥,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xiōng前挂着蓝色校牌,俯着身子,笑得很甜美。
    翻下去,多是高中时候的陆明遥。那时候她个子还不太高,瘦瘦弱弱,有点营养不良,脸色却带着点红润。大多时候不苟言笑,不多的几张笑颜格外温顺,很是讨人喜欢。
    林治平看着她过生日时候带着寿星帽,压得头发扁扁的,穿着粉色的泡泡袖长裙,一旁的陆筱远往她脸上抹奶油,两个人笑得酣畅淋漓,不自觉地,他嘴角也微微上扬。
    再翻下去,站在树林里的陆明遥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长裙,背着手站在微凸的山丘上,不甚自然地看着镜头,咬着下嘴唇笑了笑。
    林治平不禁愣住了。他初次见钟情时,她穿的也是这般火红的颜色。
    当然,他发愣并不只因此,还因为——陆明遥所在的那片树林就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前方。她曾经跟他隔得那么近那么近。
    林治平往下看了看照片拍摄的年份,不由地又是一愣。
    陆明遥窝在沙发上,腿都麻了,揉了揉脚心,她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将搁在沙发一角的相册搬回到书架上。
    看到林治平呆愣出神,视线随着他的目光向下,也看到了这张照片。
    “你去过旧金山?”林治平问她。
    听他这么问,陆明遥先是愣了愣,从他手里取过那本相册来,看了好一会儿,语气平淡地说,“这是在旧金山拍的吗?”
    林治平怔忪地点点头,“这后面就是伯克利,你去过?”
    陆明遥看着不远处隐约的建筑,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那里,还穿着这样的裙子,拍了这种照片。
    “可能去过吧,我高中参加过游学项目,记不太清了。”
    嘴上说得平淡,可她心里犯嘀咕。前些日子遇到冯靖宇,他提起她参加游学项目去过伯克利的事情,可她真没什么印象了。照片为证,果不其然,她忘记的事情何其多啊。不仅仅是陆筱远和钟情。
    陆明遥没留在老房子里,而是跟林治平一块回了家。
    她下了车,林治平把车开到车库,熄火之后给特助苏宁打电话。
    “帮我查一下陆明遥的出入境记录,还有b城高中的游学项目存档表,”他顿了顿,蹙眉补充道,“尤其是九年前的……”
    这晚,林治平心里翻箱倒柜想了诸多陈年往事,他也知道陆明遥没心思谈情说爱,便也没折磨她,只是抱着她缓缓入睡。
    静谧的夜里,林治平的呼吸很平缓,陆明遥睁开眼睛来,黑暗里渐渐看清他的轮廓。
    早春的时候,她跟他相亲,只见过一面,两人闪婚。
    林治平原本是一条与她人生轨迹平行的线,机缘巧合,却恰好与她相交。这样的一个人抱着她入睡,莫名其妙地,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翻了一□子,从颈后取回林治平的胳臂,这细微的举动扰着了一向睡意很浅的林治平,陆明遥担心他醒过来,幸好,他只是皱了皱眉毛,双眼安稳地闭合着。
    陆明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和衣走到外侧的阳台上,呼吸了两口凌晨清冷的空气,一点睡意也无。
    自从陆礼和走后,她已经失眠很多天了。
    这些天来,她不哭不闹,平静不只是面子上的,她心里也是一潭死水。
    抚养了她这些年的父亲死了,她当然心痛。而且,陆礼和于她而言,远远超过一个父亲。他像是她自身存在的一个证明。
    他见识过失忆之前的她,晓得她忘记的那些东西。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宁愿缄默不言,任她忘记。
    可是现在,陆礼和不在了。陆明遥觉得自己的生活少了那么个标杆。
    有些时候,有些人确实是为了别人才能活下去。现在的陆明遥就是这样。
    她对生活没什么要求。作为一个半路遗落人间懵懂无知的个体,客观上她被倾注了过多的感情体验。就像是在体验到杨晓婉对她的爱之前,她就晓得那叫母爱。在体验到林治平对她的爱之前,她就知道那叫情爱。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的体验到是另一回事。她的生活,说到底就是行尸走肉。
    之前,她可以听陆礼和的话,跟林治平结婚;可以为了替陆礼和分忧,进皇冠工作。可现在呢?她觉得自己不再被谁需要,失去了记忆的陆明遥已经失去了活着的价值和意义。
    当然,这种离奇古怪的想法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纠缠陆明遥的,在陆礼和发病之初,她便做好了准备。
    陆明遥这个人,总是想到最坏的情况。也许这样,现实里遭遇再多的坎坷,她便能能淡然处之。
    没什么的,最坏不就是什么么……这是她企图自我安慰的固定句式。
    最坏不过是陆礼和走了。现在这个最坏变成了现实。
    此刻,她又在做这个填空题。最坏不过是跟林治平离婚……
    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吗?她下巴撑着沉重的脑袋,微微倦怠。
    生活没给陆明遥遐想的机会,第二天一回到皇冠,铺天盖地的文件跟任务袭来,省得让她想东想西。她真得好好感谢陆明远。
    这天陆明遥下班,站在酒店后门的小巷子里,等着林治平过来接她。
    百无聊赖地取出手机来,还没塞上耳机,只觉被人狠狠一拽,她双脚不受控制地跟着那人走到隐蔽处。
    “啊!”光天化日遭突袭,陆明遥禁不住大声叫喊。
    一只脏兮兮的手瞒过来遮住了她嘴巴,她一双大眼黑溜溜地瞪着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对这遭遇显然有些缓不过神来。
    “小遥,是我!”面目不甚整洁的中年男人食指搁在自己唇边,示意她收声。
    陆明遥听到这人知道她的名字,又这般亲昵地喊她,当下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又松了口气。
    既然亮出了真面目,总归不是劫财劫色的了。
    男人见她恢复平静,缓缓收回手来,灰溜溜地挠了挠脑袋,不甚好意思地抬头说道,“小遥,你能借我几个钱吗?”
    借钱?陆明遥心里满是疑惑。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跟她借钱呢?
    男人摩挲着双手,笑的时候露出黄色的牙齿,有点恶心,伸出五根手指,“不多不多,就五十万。”
    “五十万?”陆明遥不禁讶异地喊出声来。
    男人见她这副表情,敛了敛容,似是不高兴,“你在陆家这些年不能没捞点油水吧!五十万那不是小菜一碟。”
    跟她要钱还这样理所当然,陆明遥琢磨了一下他的说辞“你在陆家这些年”,似是联想到什么,脑子轰地一声炸裂。
    她闪过眼前站着的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中年男人大概也没料到她会这反应,回身要拉她,只见她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
    他往前追去,差一点就要捞着陆明遥的衣服,这时候一声凌厉的刹车声传来,抬眼一看,陆明遥正站在一辆黑色卡宴前。
    林治平开车刚来到后巷,就见一个人影冲了出来,幸亏车速不快,他刹车又及时,还好没撞上人。
    抬眼一看,隔着玻璃,正对上陆明遥有些受惊的眼神,心里猛地一紧。
    “搞什么,你疯啦!”他心焦地下车,绕到她身前。见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地问道,“没磕着碰着吧?”
    话音未落,yīn暗的小巷里走出来一个人。
    中年男人看着一惊一乍的两人,憨憨地笑了笑。他这副表情,怎么看怎么猥琐。
    林治平察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男人的面相入眼,联想方才陆明遥突然跑出来的场景,立马明白过来大概是怎么回事。
    他三步并成两步走了过去,提起拳头就要打人。
    只听不远处的陆明远轻声喝道,“不要打!他是我爸!”
    意难忘(1)
    林治平刚要打来人,突然听到陆明遥喊了一声,拳头停顿在半空中,他回过头来讶异地瞧着陆明遥。
    胡文开笑嘻嘻地扯掉揪着他衣袖的那只手,憨憨呵呵两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话却是对陆明遥说的,“这……是我女婿?”
    陆明遥平缓着呼吸,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才觉得方才自己逃跑的行为很荒谬。可更离奇的是,她明明不记得这个男人,可他的一句话就让她彻底顿悟过来人的身份。
    开口便问她要钱,又说什么“你在陆家这些年”,这副龌龊的嘴脸让她有些恶心,可是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个人不可能是别人,只可能是她生身父亲。
    既然她有父亲,陆礼和跟杨晓婉为何要收养她,陆明遥却也能猜出个大概。眼前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男人待她没几分恩情,真相应该也就是这样。
    念及此,她没理会胡文开的问话,也没理会林治平的眼神,撑着车身的手掌离开,绕到副驾驶这边来。
    刚要开车门,胡文开却又跑了过来,他扯着她的手腕,半笑地妥协,“要不三十万?”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来,谄媚地笑了笑,“就三十万……”
    陆明遥无动于衷地甩开他,拉开了车门,胡文开猛地一推,砰地一声车门合上。
    这动作多少有些粗鲁,陆明遥不耐烦地抬头看他,只见眼前这男人敛了敛没脸没皮的笑容,面色悒郁道,“小遥……双城房子也没了,你忍心让我……”
    他话还没说完,陆明遥打断他,有些无关痛痒地点点头,“嗯,我忍心。”
    她说完就上了车,看着不远处的林治平发怔地望着自己,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做了个口型,“不走吗?”
    林治平踱了过来,拉开车门时,又看了胡文开一眼,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怎么回事?”发动引擎,调转车头,他不安地问陆明遥。
    陆明遥倚在车座上,头靠在车窗上,微微倦怠,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这些天,她对他一直这么不冷不热,林治平说不准他是哪里得罪了她,又或许是还在为陆礼和的离世伤神,便也没特意劝慰。
    可这会儿,她这阵不满很明显是冲他而来的。
    她这态度,让他心里很是不爽,隐忍着心里的不耐烦,他又一遍问道,“怎么回事?”
    陆明遥看他双手撑在方向盘上,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这架势似乎她不说明白,他便不开车。
    她胳膊肘倚着车窗,撑着脑袋,手掌正好挡住了视线,这个姿势她看不见窗外的男人。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治平见她说得不痛不痒,她这种姿态最是让他厌烦,抬了抬下颌,直白地问道,“他是谁?”
    陆明遥依旧遮挡着视线,垂着脑袋,没答话。
    “三十万?”林治平接着问道。
    见陆明遥还没反应,林治平继续问道,“双城?房子?”
    林治平步步紧逼,陆明遥一阵心烦,撇过头来冲他喊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她这声带着怒气的嘶喊让林治平一愣,她一向不喜欢隐瞒,看来这次是真的不知道。
    他发动车子,问道,“要我帮你查吗?”
    车子驶过皇冠酒店,陆明遥才放下撑着脑袋的那只手来,淡淡地回应道,“我不想知道。”
    “你说他是你爸……”
    听到林治平说这话,语调带点怜悯,陆明遥转过头来看他,“可我不记得他……我记得的那个……”
    她记得的那个已经离世了。
    林治平看出她有些心烦,也不再追问,只轻声说道,“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车子行驶到院子前,远远地,陆明遥就看到门前站着人:钟希雅穿着一条呢子裙,艳红的颜色衬得她脸庞越发苍白,宽大的衣摆显得身子瘦弱。她倚着栏杆,看到车子驶过来才微微站直。
    陆明遥扫了一眼林治平,他看着窗外,看到钟希雅出现也有一丝诧异。
    前些天打理父亲的丧事,最近又忙着上手酒店的业务,陆明遥差点儿就忘记了林治平陪钟希雅去医院打胎那桩事情。啊啊,怪不得近来她对着林治平打不起精神来,原来厌恶来自这里。
    他跟别的女人有瓜葛,她承认自己很难受,可是对林治平,她从来不抱过多的奢望。
    陆明遥一直都是未雨绸缪的人,关于离开林治平,心理上,物质上,她都做好了准备。
    为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做好安排,早先预计到揪心绝望痛彻心扉这些感觉,那意外来的时候,便能坦然接受了。
    陆明遥撑着额头,等车子缓缓停下,有些疲倦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从钟希雅身边路过,她冲她轻轻点头,并没有说话。
    擦肩而过,钟希雅回复她一个情绪复杂的微笑,那副神情猛地就让陆明遥想起田沁说的那些话来。
    到现在,她不得不叹服钟情确实极有心计,她把自己的妹妹推上了丈夫的床,造就了困住林治平一生的梦魇。
    以前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夸张,可现在呢?即使她爱林治平,却不能容忍两人的生活被第三个人围困。
    到底是钟希雅还是钟情想要林治平,她不在乎,她只是觉得自己足够大度,到了不能承受的那个点,她会把林治平还给她们。
    门外的钟希雅跟林治平到底说了什么,陆明遥不知道。
    林治平进门时,满脸疲惫,懒懒地解开领带,甩在一旁的沙发上,朝着浴室走去。
    陆明遥下楼吃晚饭,正巧遇到茶几上手机震动,是林治平的手机,她自然不会去接,踱去厨房倒了杯水,走出来手机还在响。
    她开了电视,喝了口水,一抬头,林治平正穿着浴袍,一只手擦着**的头发,另一只手捞起手机,按了接听键,干净利落地说道,“说。”
    “林总,前些天您让打听的出境记录已经发到您邮箱了。九年前,陆小姐确实去过旧金山,通过首尔转机。游学项目里有伯克利,但是陆小姐并没有全程参加,两天后便回国了。”
    林治平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助理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铁锤,一击一击敲在他心窝上。
    九年前睡过的那个中国女人,刻骨铭心,怎么会这么巧?……
    本应跟团游学的陆明遥为什么出现在公寓里?这个问题在头脑里现出的一刻,林治平立马找到了答案。啊啊,当时他跟陆筱远住一起,她必然是过来找她哥哥的。
    那怎么会稀里糊涂上了他的床,还任由摆弄,从不反抗?甚至第二天就悄然离别,销声匿迹。
    那些陈年往事像是至死不休的藤蔓,缠缠绕绕,林治平一向聪明,却怎么也理不开这团乱麻。
    电视里的娱乐播报说的正是钟希雅即将参演的宫廷剧,陆明遥拿起遥控器正欲换台,抬头看到林治平困愕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不知所措,只当是他公司业务出了问题,便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她询问,林治平才从耳边施施然地取下手机来,摇摇头,浑身乏力地窝进沙发里。
    对于陆明遥的解离性失忆,林治平一直没什么感觉。失忆并不妨碍她正常生活,需要记得的,她似乎都记的。已经离开人世的陆筱远和钟情,她忘记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直到这一刻,对于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感觉庆幸。幸好她不记得之前跟他上过床的纠葛,幸好他们的感情是从一纸婚约开始的。
    但是……但是……倚在沙发靠背上的林治平浅浅后仰,手背搭在额头上,食指跟拇指轻轻揉捏着眉骨,有些担忧,有些焦虑。
    让他揪心的并不是之前跟陆明遥发生过关系,他想知道他跟她之前到底有没有别的纠葛。
    到底有没有别的纠葛呢?这简直要成为一个不解之谜了。当事人之一的陆明遥不记得了,而他自己又毫无印象。
    陆明遥自然不知道林治平心里的道道,饭桌上两人都很沉默,他突然问道,“你以前说过,好像见过我?”
    陆明遥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夹了一筷子蕨菜,马马虎虎答道,“好像是吧。”
    林治平却紧抓住这个话题不放,“我记得,你说过我之前戴眼镜。”
    “啊,你在书房的时候不都戴眼镜吗?”陆明遥觉得林治平纠结这问题实属没事找事。
    林治平沉声说道,“我上完大四才做了眼部手术,之前,我确实一直戴眼镜。”
    陆明遥拿筷子的手指不由收紧,她记起来了,某个瞬间,她是觉得戴眼镜的林治平格外相熟,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她不解地抬头,正好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她直白地问道。
    “你……”林治平欲言又止,吞吐了一下,最终说道,“之前可能见过我。”
    “也许吧,”林家跟陆家每年都有全家聚餐,她见过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林治平许是也想到这一点,末了又加了句,“在美国。”
    陆明遥这才收拢了筷子,搁在碗上,抬头异常认真地盯着林治平的眸子,“就算我不失忆,我也没义务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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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难忘(2)
    陆明遥这几天一直在忙酒店的事情,将近年底,她跟着副总宋斌搞财务报告,早出晚归,上班下班虽然都由林治平接送,但两人并不怎么说话。
    这天晚上,他们在四季餐厅吃饭,11个人的包厢里,两个人坐在两端,显得空荡荡。
    房间里很安静,服务生倒椰子汁的咕隆声以及汤匙碰到瓷杯的声音,格外响亮。
    对这种诡异的气氛,陆明遥没来由地有几分紧张。
    这种冷淡的氛围持续了整整一周——不只包括语言交流的闭塞,包括身体接触。
    陆明遥感觉得到林治平最近的变化,他看她的眼神带着疼惜和怜悯,可是她有些心凉,她看不到爱。
    他已经厌倦了吗?反正对于这份婚姻,她是彻底疲乏了。
    陆礼和在的时候,她还需要演戏应付,可现在他不在了,做戏给谁看?
    至于林治平的父母怎么想,那不是她应该关心的,她也关心不过来。
    陆明遥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视线自然地移动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林治平穿着深蓝色衬衣,他五官很大气,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庄重严肃,甚至有几分yīn鸷。
    不笑的时候,陆明遥心底一凉,最近他已经很久没对她笑了。
    他痞里痞气的笑容带着一点yín^靡和放^荡,陆明遥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怀念他那标志着虎狼行动的笑脸,想到这里,她苦笑地摇了摇头。
    林治平心不在焉地喝着椰子**汤,心里还在纠结老天爷给他出的谜题,他自然不知道陆明遥这些揪心的想法。
    那天他盘问她出国游学的事情,陆明遥对他的态度有些反感,她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跟他有过那一夜。
    原本这件两个当事人都忘记的事情,如果不去刻意碰触,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可万一有哪一天陆明遥记起来是怎么回事呢?万一呢?林治平一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事情的线索他已经在心里理过很多遍。
    九年前,陆明遥还在上高一,她参加美国游学项目,到了伯克利。
    她来到旧金山的公寓找陆筱远,却错上了他的床。
    然后呢……
    下面的事情林治平想想就觉得心惊。他把她误当成喊来的女人,清晨在床柜上搁了钱,扬长而去。
    这桩无厘头的事情,怎么看怎么应该有匪夷所思的后续,怎么会不了了之呢?
    就在今天下午,他想起来很关键的问题。
    他从来不在公寓招^妓,也就是说他跟陆明遥是在旅馆相遇的,然后他们一夜情,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难道16岁的陆明遥想跟陌生人来场一夜情?而那个人碰巧就是他。
    还是说陆明遥早就认识他,想跟他来场一夜情呢?
    他被这件乱麻样的谜题搞得崩溃了,终究还是去了四合院找杨晓婉。
    女婿单独来看岳母,杨晓婉也有些讶异。自陆礼和过世,她搬到旧房子里来住,最开始陆明遥倒是陪她住过几天,不过最近也很少过来。
    林治平给她带了些营养品,只道,“明遥最近忙酒店的事情。”
    杨晓婉笑着纳下他递过来的东西,可心里还是明白的,明遥若是有心,再忙也会过来。说到底,她对陆礼和比对她这个养母要亲上百倍。而之前她又因为筱远过世的事情斥责过陆明遥,她跟她有隔膜这也是可想而知的。
    “妈,有件事情我想问您,”林治平很谦恭地开口。
    杨晓婉给他倒茶,点头笑道,“你说。”
    “明遥……她高中参加过美国游学项目吧?”
    杨晓婉倒茶的手抖了抖,却又很快和颜悦色地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那她……”林治平突然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他总不能问岳母她为什么跟他发生关系吧?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她在美国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杨晓婉也坐下来,“怎么这么问啊,治平?”没待林治平回答,她又加了一句,“是她想起来什么了?”
    林治平一怔,抬头看她,杨晓婉也觉得自己失言,她这话岂不是说明陆明遥在美国确实发生什么事了。
    她微微变了脸色,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明遥从美国回来之后精神不太好……”
    林治平见她欲言又止,便也坦诚道,“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前些天看到她去游学的照片,想起来一些事情。当时,我在伯克利见过她。”
    杨晓婉隐隐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明遥她那段时间有些抑郁,吵嚷着身体不舒服,礼和带她去了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病。看这丫头现在性子乖巧,之前一向偏执。这种事情她跟礼和说得多,至于在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问,她也没说。”
    兜了一圈,到底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林治平有些扫兴。
    可还是有些消息让他心有余悸,陆明遥说身体不舒服吗?该不会是……他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还有她性子以前很偏执?乖张偏执这些词跟陆明遥完全不搭界么。失忆之前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异常感兴趣。
    所以说人跟人相遇相爱都是要缘分的吧,陆家跟林家有过多次家宴,他一定见过陆明遥吧,却没记住她的样子。
    他会喜欢上失忆之前的陆明遥吗?林治平不敢保证。
    陆明遥吃的不多,她近来没什么食欲,只干巴巴坐着,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出神。
    包厢里安静的气氛就这么持续着,直到林治平手机的震动声打破静默。
    陆明遥转过头来,林治平拿起手机看见屏显时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犹豫就按了接听键。
    他一直没回话,陆明遥不知道这电话是谁打来的,只是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手机的手攥得紧紧的,有些懊恼愤怒,良久才吼了一句,“你敢!——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去。”
    陆明遥被他这声怒吼吓得以哆嗦,见他脸上yīn鸷的气息又蔓延开来,她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格外熟悉。
    不是什么幻想,她想起来了,这个场面她经历过。
    那是她跟林治平住的第二晚,她到书房给他送茶饼,他也接了个电话,冷森森的脸色连同说话内容,跟此时的如出一辙。
    那一晚他夜不归宿,陆明遥知道打电话的必然是个女人。而现在,她百分百确定电话那头的女人是钟希雅了。
    她正怔忪着,林治平挂了电话,转过头来说道,“我还有点事,过会儿郭助理过来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陆明遥打断说道,都这个点了,何必劳烦助理呢。
    林治平愣了愣,点点头说道,“注意安全。”
    看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陆明遥嘴角升起一丝苦笑,“注意安全?”这句叮嘱怎么这么不对劲儿。
    林治平走后不久,陆明遥也离开了四季,在马路对面站了好久,却没见着一辆空车,真是邪门。
    有点冷,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瑟缩了一小会儿,一辆白色车子缓缓驰了过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
    陆明遥正纳闷,车窗摇了下来,林舒平胳膊撑在车窗上,“送你回去?”
    没有拒绝的必要,陆明遥说了声谢谢,绕到副驾驶那边,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里很温暖,音乐放的还是林舒平一贯爱听的爵士。
    “怎么?没跟治平一起吃火锅?”林舒平说话时嘴角带着清浅的笑。
    也许是跟林治平两相对峙厌烦了冷淡,陆明遥一时也不觉得她跟林舒平之间的破事有多难堪,笑了笑答道,“刚才接了个电话,有急事。”
    “有什么比你的事情还急?”林舒平打着方向盘,依旧是调笑的语气。
    这不是他的风格,可像之前在学校休息室想跟她那个,也不是他的作风,陆明遥再也不敢说自己对谁有多了解。她只是笑着看了林舒平一眼,没再吭声。
    林舒平送她到了别墅,待她下车时探下^身来解安全带,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陆明遥却受了一惊。
    她只是觉得林舒平太体贴,像这种细枝末节,林治平似乎就没放在心上。
    察觉到自己在拿两人相比,她心里升出来一个危险讯号。
    这是怎么了?她自问自答——她开始为自己找离开林治平的理由了。
    见她发愣,林舒平乐了,“怎么?又不想走了?”
    陆明遥这才知道自己出神老久,忙推开车门,正迈出一条腿,冰冷的空气漫上来冰镇了脸上的躁红和心里的躁动,拉着车门的胳膊却被人拽住。
    陆明遥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林舒平。
    林舒平也觉自己失态,收了收手,脸上也没了方才的笑容,异常认真地说,“明遥,如果你愿意回来……”
    他话说一半,陆明遥恍然明白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你都是订了婚的人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开玩笑。”
    林舒平敛了敛容,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沉声说道,“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林舒平一语激起千层浪,陆明遥洗澡的时候还一直想着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过她懂的,即使跟林治平离了婚,她也不能选择林舒平了。这种纠葛,她承担不起。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点恨陆礼和。为什么要她搅进这盘乱棋呢?
    如果她跟林舒平结婚,两人正常恋爱过,婚后生活会容易得多吧。或者为她安排的是除林治平之外的男人,那样就不会陷入这种混乱的局面。
    她累了,她想为现在画个句号。明天重新开始。
    从浴室出来,她听到林治平车子的声音。陆明遥根本没指望今晚他会回来。
    他进卧室时,她正吹着头发。
    林治平自她手中接过风筒,关上开关搁在柜子上,双手从她背后环绕过去,把她的后腰紧紧扣进自己的怀抱里。
    这是很久以来两人第一个拥抱。
    他手指揩起她浴袍的下摆,沿着腻滑的大腿内侧向上,再向上。
    陆明遥附和着他的动作,微微仰头,吻上他的嘴巴。
    长久以来烦躁的内心安定了,在体味他抚摸的那一刻陆明遥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抉择是一瞬间做出的。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跟他做。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下章上船,很久没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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