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DAY ZERO 3月9号。
    “雪儿学生快起来！！”
    “……”
    “雪儿学生！！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快起来啊！！”
    “我想见到你……该死的……”
    “雪儿学生！！－0－！！”
    真是心烦，那声音听起来还真像天要塌了似的，我用力将身体拉了起来，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大婶一脸寒心地盯着我。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到现在还在睡！！！”
    没办法啊，昨晚我吱丫吱丫哭到凌晨5点……之后一直坐在窗子旁往外瞅天空什么时候回家……
    “我早上七点才睡着！！”我拿过放在一旁的小外套，晕晕乎乎地穿着。
    “哎哟，真是的……啊，对了……我现在要走了……！！”
    “啊？您要去哪儿？”
    “现在不是公休日吗？我也要去休息休息！！－0－”
    “啊……是……-_-”
    “真是的，从早上我就在这里忙来忙去，收拾房间啦、擦窗户啦……还不够乱啊……雪儿学生你不起来我怎么干活……！！还有啊，你要不要去天空房间看看！！？”
    “啊，对了！！那家伙回来了？！”我嗖地从床上跳起，蹦跶到床尾。
    “嗯，早上8点的时候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幸好当时会长正待在房间里没出来……哎哟……我真是被你们这家人给折磨怕了……早晚我得离开这里走人……”大婶看看我猴子似的，瞪了我一眼，耸耸肩膀，快步走出房间。
    “那个兔崽子害我差点丢掉了半条命……我要让他死得很惨……”我用力握紧了拳头，大步向外走去。
    “江天空！！！你这混蛋，我有话给你说！！！”
    哒哒哒哒……两个房间的距离在急剧缩短，片刻间我已经站在了那个冤家门外。
    “江天空！！！”我一声怒吼，一个大脚丫子毫不留情地踹向那扇门，也不管天空的房门是否会被我踹个粉碎……
    “喂……你……”
    我算是都豁出去了……
    *天空房间。
    这家伙最近究竟怎么了……吃错药了……总之我今天一定要和他谈个一清二楚，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
    “你还真是镇静啊！！昨天去哪里了？”
    “呃……”
    “昨天去了哪里！？！”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
    “……”
    什么啊，看看他，他，他现在对我是什么样子嘛……－0－我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紧牙，定定地盯着他看，他却只是用不咸不淡的眼神看了看我，熟练地扣着衬衣衣袖上的纽扣。
    “混蛋！！！你和世珍在一起待到天亮，到底干什么了！？！”
    “说话。”
    “什么？＃旱话？！有什么话能说上8个小时？！你和她有这么熟吗？！”
    “昨天是最后一次见面。”
    “什么？！”
    “你一定要带好电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0－……
    我还是不知道他们昨天在一起说了些什么，我用力闭上眼睛，再缓缓地睁开，天空已经静静地走到了我的身边，又准备出去了。
    “等等，江天空。”
    “……”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必须自己一个人去。”
    “你要去哪儿？！？”
    “一会我和你在电话里说吧。”
    “我是你的女朋友，对吧？”
    “……”
    “昨天是我的生日！！女朋友的生日，男朋友却跑出去了！！！跑出去和别的女人一起过夜，这像话吗？！连祝福的话都没有一句，你不觉得自己不过分吗？！现在回来了，你又要到哪里去？！解释都没有一个，你要去哪儿？！”
    “知道了反而不好，还是别知道了。”
    “如果是云影，你是不是就让她和你一起去了……？”
    我知道自己这样说很没有意思，不仅很傻，而且很没有风度，但我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天空这时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他回过身，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如海一般深沉蔚蓝的忧伤……让人心碎痛心到极点的忧伤……我宁可他是愤怒地等着我，真的，那样我会好过一百倍……他还是没有任何解释，移开视线，继续朝房门外走去……
    “对不起。”
    “……”
    “一定要马上回来，马上回来呀，一定要一个小时内回来呀。”
    “……”
    渐渐地……又逐渐远去的江天空……他穿着帅气的外套……扔下可怜兮兮的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虽然每个人都认为你还没有忘记云影……虽然表明不说，但心里都同情我只是云影的代替品……我相信你……只有我相信你……你昨天所说的‘爱的程度’，我坚信我才是你爱得比较深的那个……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喃喃的自言自语，不知什么时候起，这样的自言自语也成了我的习惯之一。
    “好，就一个小时，只许一个小时，晚一分钟我都会给你好看，使劲使劲敲你的脑袋……”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挺悲惨的，但是实在没想到，居然这么悲惨……现在已经是3点09分了……前景却依旧一片惨淡，天空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涩涩的眼睛……满心期待，不，是我确信，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就会欢欣鼓舞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强迫自己闭上那怎么也不愿闭上的双眼……
    “雪儿，雪儿……”
    “云影……？是云影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雪儿……”
    “没关系……？你在那边不冷吗？海里不冷吗？”
    “雪儿啊……雪儿……”
    云影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惨白得像纸一样……但，她那两只眼睛却显得更加的鲜明了……云影的脸渐渐靠近我，几乎就在我的鼻子前面，她眼里，隐隐有火花在跳动……最后，她周身都迸射出火花，整个人陷于炙热的熊熊火焰之中……那是……因为天空而燃烧的吗……
    “云影，天空现在在哪儿……”
    “睁开眼睛……”
    “天空现在在哪儿？”
    “睁开眼睛……！！”
    “天空到你那儿去了吗？是不是啊云影……？”
    “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斗大的汗珠一滴滴往下落，湿漉漉的头发和衬衣都粘在身上……不是梦……这不是梦……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是云影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那是云影的声音……
    “天空……江天空……”窗外不知不觉间已变得昏黑……我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全身布满密密的鸡皮疙瘩，只能无助地呼唤着天空的名字来消除恐怖。
    我无意间看到枕边的手机……
    “6点半……”
    确认自己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之后，我如秋风落叶般哆嗦着手，按下了手机的一号键……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只有电话的接通声在耳边嘶鸣……半晌都没有听到天空的声音……我轻声低咒出声，就当我最后一滴汗珠顺着额头滴下之时……
    “嗯……”
    折磨人的连接音终于结束了，电话的那头传出一声熟悉的声音……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殷切地期盼过他的声音……那声又低又短的轻哼，奇异般地安抚了我的心。
    “江天空！！”
    “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你在哪儿！”
    “都已经6点多了啊……”
    “白痴，你在哪里啊！！”
    “……”
    “我现在就过去，现在就过去找你！！你过来不方便的话我过去找你！你就在那儿别动，知道吗，天空！？嗯？！待在那里哪儿都不要去！！”
    “再等一会儿……”
    “什么！？”
    “再过一会儿……”
    “你到底在哪儿啊！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听上去分明和平常不一样。这一次，我没流冷汗，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虽然看不到天空的脸，虽然没有听见天空的笑声……我却分明能感到他脸上的笑意……如同穿透黑暗的曙光……我分明能感觉到孤寂的空气中传来他微微的笑意……
    “再过一会儿……雪儿，再等一会儿……”
    “我爱你！”
    “……”
    “江天空我爱你！真的！我是非常认真的！！”
    “我也是……”
    “天空，你就待在那儿，我来找你，好吗？我来找你，你哪儿都不要去，谁过来找你说话你都不要搭理。”
    “我也爱你。”
    可是，他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有些痛苦……为什么听上去有些悲伤！！
    “我有电话进来了……”
    “江天空！”
    “一会儿我再打给你。”
    “不要！不要！！”
    “谢谢你……告诉我你爱我……”
    “天空！！！”
    “嘟嘟嘟……”
    在我叫出他的名字之前，他就已经挂掉了电话……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电话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板上……
    我感到很不安……真的，突如其来的不安疯狂地笼罩住了我……
    “哈，干吗啊我这是……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事的……什么事都不会有，什么事都没有……我这是怎么了……和平常一样就好……和平常一样就好……”
    好了……现在先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滴答，滴答……”
    不知何时开始，窗外下起了雨……我伸手按下灯的开关，拧身看向窗外的不请之客……一根，两根，雨柱打在树叶上，刷刷作响……
    “……”
    我低叹一声，轻轻弯腰拾起躺在地上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二号电话键……
    “喂！！”
    仿佛正等着我的电话似的，信号音一下还没有响完，爷爷的声音就透过手机焦急地传了过来，安抚了我不安的心。
    “雪儿？！天空呢！！”
    “爷爷……”
    “你和天空在一起吧？现在外面下雨了……”
    “爷爷，天空没有回来，爷爷……”
    “什么？！”
    “天空三个小时前出去的，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没告诉我他在哪儿，说的话也很奇怪……爷爷，天空很奇怪……他真的很奇怪……”
    “冷静点，冷静点……雪儿，冷静点……”爷爷自己显然也无法做到冷静，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比我抖得还有厉害……
    庭院里的雨声越来越大了……我不下第二十次的又抹了抹我的眼泪。爷爷的声音终于稍微镇定了一些，开口好言安慰我，——
    “没事的，没事的……爷爷再给他打电话，什么事都没有的，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不要担心，好好地待着，知道了吗？”
    “嗯……”
    “很好，那我们10分钟后再联系。”
    “好……”
    我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爷爷已经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不会的，天空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什么事都没有，天空一定什么事都没有……我相信他，也相信云影……他们两个都不是那样的人……他既不是会离开我的人……她也不是会带天空离去的人……
    “汪汪！汪汪汪！－0－”
    “雪理”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房间，冲着窗外的雨滴大声叫了起来……我坐立不安，握着尹湛的手机在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就在愈来愈我彷徨失措的时候，尹湛的手机忽地又响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震得我心惊肉跳……
    “喂！”
    “雪儿……”爷爷的声音在那边低沉而缓慢地响起。
    “天空说什么了？！”
    “关机了……”
    “啊？”
    “手机关机……”
    “不可能的！10分钟之前还开着的！爷爷，我马上打过去试试！！”
    “我已经通知警察了。”
    “为什么要找警察！”
    “汉城近郊，京畿道一带，仁川……”
    “……”
    “最后是庆州。”
    “爷爷……”
    “也许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也有可能……你哪儿都别去，就待在家里。”
    “我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我也是……要窒息而死了……”、
    咔嚓……我们就以最后这两句没有什么意义的话结束了对话……爷爷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我更加惊恐地把依然狂叫个不停的“雪理”搂进怀里，一只手再次按下一号键……像是和“雪理”说，又像是和自己说：
    “‘雪理’，别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你的主人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他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呢，说不定，都已经快到家了……所以，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哭了……”
    失神地呢喃和着脆生生的雨声，我却只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您现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漠视耳边甜美的声音，我一遍，一遍，又一遍，然后接着再一遍……再按一遍，再按一遍……按下一号键……
    一道闪电响亮地划过长空，一号键已被我按了不下一百次……可是，却依然听不到天空的声音……只有窗外一声声炸雷对我无情地嘲笑……我是那么相信你……直到最后我都会相信你……到现在我依旧相信你……会回来……
    他爱的人不是云影，是我啊……刚才电话里他明明白白告诉我说……他爱我啊……
    我相信……按下一号键……我相信……按下一号键……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辛苦地去相信一个人……
    “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谷。”
    一楼的布谷鸟钟开始报时，一声不多，一声不少，堂堂正正地告诉大家，已经8点了……真希望是它出了故障。我一手依旧将手机凑在耳边，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话务员甜美的声音，一手抱着“雪理”， 小心翼翼走下黑洞洞的楼梯……
    猛烈的狂风在屋子周围肆虐呼啸，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好像团团围住了这所大宅，“雪理”的吠声越来越大……电话里话务员的声音却渐渐微弱……我的心，也如同这声音一样，渐渐，渐渐，往下沉……
    “我也爱你……”
    这一句话，吸引了我全副的心神，攫住了我所有的身心……我一级一级，缓缓下着，终于下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起居室，连“雪理”明亮的眼珠都看不见了……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角落里爷爷的房间……
    “江天空……曾经有人告诉我……相信一个人是错误的……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否则到头来受伤被骗的只有你自己……所以我不会轻易相信人，也很难相信人……比起解数学题……比起交朋友……都要困难好几倍……不，是好几千倍……
    但是……我相信你……即使所有的人都不可信……我也依然相信你……只相信你。你爱的人不是云影……而是我啊……我不是替代品，只是一个你爱着的幸福小女人……我坚信不移……虽然相信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我会忍受住的……无论是割裂我的心……撕裂我的肺……我都会用我所有的一切来相信你的……”
    为什么偏偏会这样呢……就在我刚刚坚定自己的思绪……就在我刚刚信誓旦旦在内心说出那些话……我从爷爷的房间里翻出那本相册，翻开它，一眼就看到了云影的照片……为什么偏偏会这样呢……
    是为了哀悼她吗……？是为了拜托她吗……？是为了乞求她吗……？爷爷才把云影的照片放到这么显眼的地方……
    “云影啊……朴云影……”
    你知道吗？你现在让我们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
    “……”
    云影穿着清新的校服，她的脸冲我甜蜜地微笑着……她的身边，还有天空……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的天空……嬉笑地扯弄着她的头发……
    “你身边的那个家伙……他现在在我的身边了……现在，他笑眯眯地站在我的身边了……”
    ……
    ……
    “我喜欢那个家伙……非常喜欢……喜欢他到不愿意把他让给任何人……即使是你……”
    ……
    ……
    窗外的雨，一滴一滴敲打在窗户上，青白色的闪电光芒也不时映上玻璃……它们都在好奇地注视着我……
    “天空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对不对……我的信任……他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的对不对……”
    我喃喃着说着……无力地看着照片中云影那微笑的脸庞……就在这时……
    “啪！”
    爷爷房间里那盏小台灯忽然熄灭了，房间重回黑暗……窗外风雨交加更加猛烈，一时天地为之色变……我手中的照片忽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乖孩子……‘雪理’呀……不要叫了……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大概是因为闪电线路出了问题……”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雪理”大概是吓坏了……冲着地上云影的照片狂叫个不停……叫得人毛骨悚然……
    “你怕黑吗？‘雪理’，等等，我去把灯弄亮……”
    先用手机的光照照明吧，然后再说……为了这只叫得几乎要晕倒的小疯狗，我打开手上的手机盖……借着微光把手伸向云影的照片……可居然……
    哭了……？云影……你……哭……了……？
    云影刚才的笑脸此刻在微光的照耀下却显得苍白，她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伤悲……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叮铃铃！？”
    手机忽然微弱地响了一声，收到一条短信。
    一定是天空……我从云影的照片上移回颤抖的视线，定定看向手机显示屏……
    “哈……得救了……”
    011－9535－8……正是天空的号码……一定是天空发过来的短信。
    “谢谢……云影，谢谢……谢谢……”
    我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气，急忙打开短信。
    “汪汪汪！！！汪汪汪汪！！！！”
    “雪理”冲着窗户外面又是一阵大叫，我没有理会它，径自看着手中的信息……而接下来……是一声比“雪理”的吠声还有撕裂人心的悲鸣……
    谎言……谎言……江天空……你答应我要回来的……你说过什么事都没有的……即使是宇宙爆炸……即使是云影复活……
    “到今天为止，没有任何疑心的利用工具。对不起，韩雪理，对你能留下的最后三个字，只有‘对不起’……”
    ……
    你说过你只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