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作品:《流年(GL)

    乔依可一直等到人快走光了,也没有等到纪顺美出来,眼见着下人们已经开始打扫院子,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纪太太道了别,起身离开。
    若按平常行事作风,人走到一半多一点的时候,乔依可便会起身告辞的,可这次为了纪顺美,她破例的等了又等,仍然没有等到。
    带了淡淡的惆怅,乔依可回到了家。推门进去,佼儿正和罐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罐头见乔依可回来,下意识的紧了紧搂在佼儿肩上的手臂。
    乔依可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要是平常,她只会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但今天却觉得那一紧,似紧在她的心上,让她无端的有些气闷,透不过气。
    佼儿站起来看她,“依可,你回来了。”
    乔依可朝佼儿点点头,没有说话,便进了自已的房间。
    关上房门,特意扣上了门锁。门锁的声响会告诉门外的小俩口,她这个大灯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去的。
    顺便,也锁出一个角落,留给自已。
    眼前晃动着纪顺美如新月般宁静动人的脸,她是那样传统的女子,如果有一天,知道乔依可喜欢女人,并且,是喜欢女人中的自已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该会把乔依可当成怪兽,吓得逃开吧?乔依可自嘲的笑笑,也没有换衣服,平躺到床上,胡思乱想着心事。
    这些年来,乔依可只是勇往直前的向前冲,去争取自已想要得到的,很少像今天这样,停下来去面对自已,想一想心事。
    很少,会顾及到另外一个人的感受。
    能顾及到的,必是,动了心用了情的,很在意也放不下的。
    纪顺美与以前那些女孩儿完全不同。
    要怎么样才能再次见到她呢?乔依可放下心事,还是继续往前冲的脚步。
    她要得到纪顺美,她也不知道自已是爱上她的温婉,还是看中她的娇美,她只知道,纪顺美与以前所有的女孩儿都不同,她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得到自已喜欢的女人。
    今天的早餐是黄澄澄的玉米粥配素四样的素馅包子,昨晚耿潇年说吃的油腻了些,纪顺美特意早起,准备了这样清淡的食物。
    男人只不过花些,女人只不过沉默些,除了这两点,他们似乎在自已老公老婆的位置上,还算称职。
    像临时拼凑起的搭伙过日子的组合,时间长了,倒也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了。
    “潇年,我跟你说件事。”纪顺美见耿潇年心情不错,突然忍不住想跟他说说话。
    这几天,她实在太憋闷了。
    “说,什么事。”耿潇年边吃饭边回应着纪顺美。
    “顺悦她,有男朋友了。”纪顺美轻声说。
    “顺悦?顺悦还是小孩子呀,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都上大学一年级了,也不算小了。”顺美回答。耿潇年贵人多忙碌,记不住小姨子的年龄再正常不过了。
    “哦,这么大了,咱们结婚的时候,她才这么大点。”说着,耿潇年比划了一下。
    “不过,顺美,十八岁,也到了交朋友的年龄了,女孩子老得快,趁着年青,谈个男朋友也对。”
    纪顺美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你耿潇年花,就不要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想得那花事满园,,十八岁就老得快了?真是狗屁不通。
    纪顺美想着,也没敢说出,她的叛逆也仅止于想想而已。
    “可是,潇年,男方的家世不算太好,我担心父亲会不同意。”纪顺美说出了自已的顾虑。
    “不同意?你爸就是掉钱眼里了,当然会不同意。”耿潇年毫不客气的指责了岳父,说的虽是实话,纪顺美听了终究不顺耳。
    “我爸怎么掉钱眼里了,我爸也不过是希望女儿嫁得好。”纪顺美言不由衷的反驳,她当然知道,耿潇年说的没错。
    “行了,顺美,你爸什么心思,你比我清楚。前几天你侄儿满月礼,你爸爸拉我去见永泰企业的张老板,还不就是因为看上人家的女儿,想让顺礼跟她联姻吗?”
    “顺礼说,他也喜欢张家小姐,不全是联姻。”纪顺美回答。
    “喜欢?”耿潇年冷笑,“不知道是喜欢人,还是喜欢钱。”
    纪顺美也放下筷子,有些恼火,不说话。
    耿潇年继续吃饭,看了看纪顺美的脸色,然后说:“生气了?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告诉我顺悦的事儿,是不是有求于我?”
    纪顺美脸一红,她又被看穿了,这种夫唱妇随的和谐背后,还不是存在着她有求于他的假相?
    “潇年,我是想,你有机会劝劝我父亲,顺悦的事儿,让她自已做主吧。”
    耿潇年没说话,继续把早餐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一边起身往衣帽间走,一边跟纪顺美说:“顺美,一个姐夫去干涉小姨子的恋爱自由,你这想的也太离谱了。顺悦的事儿,还得靠她自已,你告诉她,好自为之,看着办吧。”
    纪顺美坐在椅子上,发着呆。她也知道,这事求耿潇年,是有点病急乱投医,耿潇年一个外姓男人,怎么能去管她们纪家女人的事儿呢。
    顺悦不同于顺美,个性强烈,敢作敢为。顺美一想到不久之后的某一天,父亲暴发的震怒,顺悦誓死的反抗,便觉得天眩地转,好像世界末日要到来一样。
    究竟是父亲强过顺悦,还是顺悦强过父亲,顺美都没有把握下结论,顺美只知道,如果真的到强强相撞的那一刻,这个家,必然会分崩离析的。
    要么,顺悦离家,要么,顺悦放弃,无论哪一种,对妹妹顺悦来说,都不会是希望得到的结果。顺美不希望妹妹受到伤害,可想说服妹妹去放弃自已的幸福,她又没有任何说得过去的理由。
    要怪,只能怪,她们都生在纪家,从一出生起,纪家的女儿,便只能认命。
    吃过早饭,阿姨也来了,开始收拾碗筷做家务。
    纪顺美没事情做,就回到卧室,想找一本书看。
    虽然平淡的生活里看不到爱情的影子,这一生可能也得不到所谓的真爱,但纪顺美还是很喜欢看爱情小说,喜欢看主人公的分分合合,离离散散,喜欢曲折的剧情之后出现一个柳暗花明的大团圆结局,喜欢每每合上书的一刹那,长吁一口气,因为有情人的终成眷属而感到快乐。
    只有在书里,在别人的故事里,感同身受,纪顺美才可以毫无顾忌的享受一次爱情的滋味。
    从梳妆台上拿起前几天看到一半的书,百无聊赖的倚到床上,准备继续看完。
    刚刚翻开,一张小小的名片掉了出来,纪顺美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乔依可。”
    眼前浮现出一张美丽自信的脸,仿佛又听到那个清脆的声音在说:“红酒虽诱人,可并不能这样牛饮。”
    纪顺美不禁莞尔一笑,乔依可,她当然还记得,那天晚上她们对饮畅聊的很愉快。结婚五年,纪顺美没什么朋友可交往,过去的同学也甚少联络,有时候白天里呆坐一天,都感到语言功能在退化,所以跟乔依可的投缘让她印象很深刻。
    看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纪顺美有种冲动,想要拨过去,可又一想,拨过去说什么呢?她不太想参加健美课程,若只是找乔依可聊天,她们只是萍水相逢,会不会显得太热络唐突了些?
    思来想去,纪顺美惆怅的收起名片,抑制住了刚才的冲动。或许,人家早就把她忘记了,她这样一个无趣的人。
    结婚前,纪顺美只觉得自已是内向少言了些,但并不算无趣,结婚后,耿潇年隔三差五的提醒,总算让纪顺美深信,自已是个无趣的,不讨得别人喜欢的女人。
    乔依可说:“我是凭本事吃饭的普通人。”那她纪顺美呢,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依附耿潇年的寄生虫吧。
    久居深宅,虽阳光只一步之遥,然而推开门,看着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家庭主妇纪顺美,还是觉得很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