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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骊歌

    夏夜看看黎歌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白净,修长,因为天天弹琴,所以没有留长指甲,只是修剪的很整齐,带着一种花瓣般晶莹的粉红色泽,但又不是很纤弱,关节之间很有力度,有点象黎歌这个人,猛一看柔弱的叫人怜爱,其实是个柔韧坚强的女人,想到这里,夏夜心里有点暖融融的,yin沉的脸终于见了点阳光,他对颜诺笑笑:“是启颜集团的总经理?”
    “是。”颜诺颔首微笑,“太极酒吧不错,我每次回国都会去坐坐。”
    气氛终于有些缓和下来,黎歌暗暗松了口气,“你们先聊着,我去化装。”
    黎歌转身往卫生间走,身后那两对灼人的视线,快把她的背上烧上几个大洞,她躲进卫生间,一边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一边担心着外面的两个男人。
    “颜先生昨晚也和黎歌在一起吗?”夏夜又恢复了那副人见人爱的样子,脸上也堆满笑容,眼里是捉摸不定的寒光。
    “是的,”颜诺也笑,笑的无辜又无害,“黎歌就是这样,喜欢喝米酒,可沾一点就醉,没办法,我只好陪她在沉默那里睡了一晚。”
    夏夜只觉得牙根都痒了,却还是笑眯眯的,“哦?你也在啊!那你一定看出来了,黎歌和沉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说这话的时候,夏夜发现自己的心也颤巍巍的疼。
    “天造地设?他们,好像只是朋友吧?”颜诺也跟着笑,却想起了今早黎歌在沉默唇上留下的那一吻,清亮的眼眸立刻灰暗了一下。
    颜诺眼中的黯然虽然只有那么一瞬,却还是被精明的夏夜捕捉到了,他现在有些明白了,看来,昨天黎歌和颜诺到沉默家去玩,因为喝醉了所以在沉默家住了一晚,早上起来后黎歌要把自己扮回原来的样子,所以颜诺就送她回来了,那么这个颜诺,不足为惧,倒是沉默……他捏了捏拳头,心里一叹:劲敌啊!
    转念又想,赢了又怎样?自己已经答应齐颀,不去碰他的女人,不去碰兄弟的女人……
    平生第一次,夏夜有种想把自己舌头割掉的冲动,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跟齐颀说了这么一句,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夏夜心里懊恼的要命,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说起沉默,我也有日子没见过他了,他还是那么漂亮?”
    颜诺微怔了一下,有些淡漠的笑笑:“我自认阅人无数,却不得不承认,沉默,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夏夜点点头,突然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洛神赋?”颜诺剑眉轻扬,“你用洛神之姿来形容沉默之色,倒也贴切。”
    “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可惜啊……”夏夜欲言又止,面带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颜诺自嘲的淡淡一笑,“可我们都输给他了,不是吗?”
    夏夜心头一凛:“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颜诺仍旧慢悠悠的,“从我所见到的可以断定,她选了他。”
    “你见到什么了?”夏夜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今早,黎歌回来之前,出门时吻了沉默。”不知为什么,颜诺居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吻了沉默?!”夏夜的嘴角抽搐几下,笑的极为勉强,“出门时的吻,那是告别吻,是一种礼节,有什么好奇怪的。”
    颜诺冷笑,“你认为,我的智商不足以分清礼节和爱情的区别吗?”
    “你准备怎么办?”夏夜突然一扫脸上的颓色,眼里是看到猎物才有的光芒。
    “能怎么办?难道叫我横刀夺爱吗?”颜诺有些苦涩的笑起来,此刻,他和夏夜同病相怜,两人居然之间有了份叫人难解的惺惺相惜。
    两人一时无语,这时,黎歌已经装扮成一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样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见两人相对无言,黎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看看颜诺,“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啊。”颜诺温和的笑着站起来,“对了,中午黎歌亲自下厨请我吃饭,夏夜,你也一起来吧?”
    黎歌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又不想让夏夜觉得尴尬,于是还是恬静的笑笑:“夏夜,一起来吧,多个人吃饭热闹些。”
    “还是不了吧,”夏夜有点自嘲的一笑,“和颜诺吃饭捎带上我,你们恐怕也吃不痛快。
    “夏夜,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歌有些语无伦次,她委屈的咬着嘴唇,眼圈红了起来,尽管是张平凡的脸,却还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好了,我开玩笑的,”夏夜摸摸她的脑袋,满是怜爱的看着她,“中午我还有事,改天好吗?”
    黎歌抬眼看看他,仍旧一副泪水氤氲的模样,轻轻点头。
    颜诺也拍拍她的背,体贴的说:“傻丫头,你忘记夏夜是个最喜欢开玩笑的人了吗?”
    黎歌摇头轻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着,她开了门,回头对两个男人微笑:“走吧!”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夏夜回了太极酒吧,颜诺载着黎歌向学校驶去。
    忙了一上午,黎歌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提前到西点屋去等颜诺,没多久,颜诺也来了,两人上了车,刚走出没多远,黎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有些奇怪,居然是沉默打来的,沉默一向都是和她发短信息的,怎么会打电话呢?
    来不及多想,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个有些沙哑的男人的声音:“是黎歌吗?”
    “我是。哪位?”
    “我是沉默隔壁店的,他胃疼的厉害,你赶紧过来吧!”
    没等黎歌说话,那边挂了电话,颜诺看黎歌脸色不对,“怎么了?”
    黎歌抱歉的笑笑,眼里一片凝重:“对不起颜诺,沉默生病了,我想先去看看他,改天我再补请,好吗?”
    “病了?”颜诺心念一动,但嘴上还是安慰她:“别着急,我们现在马上过去。”说着,他手脚麻利的把车子掉头,向花鸟市场开去。
    到了莫呼洛迦,黎歌急匆匆的推开门,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店里,他一见黎歌就迎上来:“小姐,要点什么?”
    黎歌一听他说话,马上知道他就是打电话的人,急忙问:“沉默呢?他怎么样了?”
    “在后面休息呢,我是隔壁老刘,帮他看一下店,你去看看他吧。”
    黎歌冲他感激的笑笑,“谢谢你。”
    她走进店铺后面的格子间,沉默靠在一张躺椅上,脸色苍白,一头冷汗,黎歌一阵心酸:“沉默……你怎么样了?”
    沉默虚弱的冲她摇头笑笑,在手机上揿了几个字:“我没事,刘大惊小怪。”
    黎歌拿出手帕,心疼的擦去他额上的冷汗,“还说没事,我带你去医院。”
    沉默拉住她,还是摇头,用手机回答她:“真的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怎么行!”黎歌有些着急,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必须得去医院!”
    沉默被她一吼,瘦削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一双翦翦清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如轻翕的蝶翅,淡淡的水光浮在眼中,黎歌的心顿时被这片水光刺的生疼,“对……对不起……我……”对着这样一双眼睛,黎歌愧疚又心疼,话也说不出口。
    沉默垂下长长的睫毛,一点水珠沾在睫毛上,象晶莹剔透的钻石,他拿起手机,默默的揿下一句:“我只想喝点热水,可以吗?”
    然后,他又用那种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着黎歌,象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黎歌在这样的目光下,终于妥协,“我去给你倒。”
    她刚一转身,却被沉默抓住,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柔弱无依的看着她,于是黎歌只好转向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颜诺:“帮我倒杯热水,好吗?”
    “好啊。”颜诺深深看了沉默一眼,转身出去了。
    颜诺很快接好了热水送进格间,递到黎歌手上,黎歌把沉默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小心的把水放在沉默苍白柔嫩的唇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他,沉默乖顺的喝下去,眼里,有一点委屈无助,更多的,是无限的依恋,黎歌偶尔对上他的眼睛,就对他温柔宽慰的笑笑,等水喝完了,黎歌把杯子放下,又将沉默的长发轻轻理好,沉默顺势握住黎歌的手,一脸温存的看着她。
    颜诺看着这天人般绝佳的一对,心中一片苍凉,只觉得自己实在多余,便静悄悄的退了出去,临出门时,似是心有不甘,他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沉默感受到颜诺的目光,便抬头看着他,同时,轻轻将黎歌拉进自己怀中,用自己的xiong膛挡住了黎歌的目光,于是黎歌没有看到沉默对向颜诺时的微笑,那一笑,艳如花,妖如蛇,冷如冰,利如刀,勾魂夺魄……
    颜诺惊异于这样妖冶的笑容,却也不甘示弱,弧度优雅的唇角轻轻牵出冷笑,淡漠,yin戾,却有着不输于沉默的绚目,沉默,绝对不是个徒有外表的漂亮哑巴,他的心机,比起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自己,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沉了,天天不着家,躲在画室里谁都不见,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也是一脸憔悴,神色抑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宇骋突然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他要去齐颀的画室弄个明白,冥冥中有种感觉告诉他,一切的答案,都在齐颀的画室里
    叶宇骋驱车来到那座颇具俄罗斯风情的建筑,铁艺雕花大门是半开的,齐颀的车就停在里面,叶宇骋索性把车也开进去,和齐颀的车停在一起。
    他不是第一次来齐颀的画室了,但因为黎歌,齐颀和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亲近,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他推开沉重的橡木门,轻轻走进去,一切都是老样子,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叶宇骋忽然听到一阵轻微而压抑的声音,那是……啜泣声?
    循着声音,他找到二楼的第一个房间,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上一件白色的唐装,不过似乎是破掉之后又重新补过的,自己的宝贝外甥齐颀趴在床上,脑袋闷在枕头里,那低微无助的啜泣声,就是齐颀发出的
    叶宇骋无力的叹了口气,一只脚刚迈进门里,却又呆住了,大床对面的墙上,是一副巨型的油画,画上是个侧身跪坐的半裸女子,青丝如瀑,披泻而下遮住了xiong前背后的春光,唯有ru上一支凄艳的桃花,与洁白的肌肤,墨黑的长发,身上撕裂的唐装,掩映出一种让人心碎的美丽,那双清妙的眸中,凝满了了无生机的痛苦与绝望,即使只是赏画之人,也被这样的凄绝无望震撼出难以自控的巨痛……
    这个女人,是黎歌……
    再看看床上那件缝补的乱七八糟的唐装,叶宇骋终于明白齐颀为什么会如此忧郁,如此神伤,因为他亵渎了自己心中最美好的梦……
    叶宇骋再次看向那副油画,再次被黎歌的绝望哀痛感染,他深深吸气,再看看床上仍在啜泣的齐颀,终于,他下定决心,无论有多么不舍,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绝不能让她再影响家人的生活!
    固然齐颀做的不对,固然这个女人不是用钱可以打发的,但,无论怎样,必须让她远离自己的生活!
    “舅舅?”齐颀终于发现了叶宇骋,他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来?”
    叶宇骋淡淡的反问他,“怎么,我不能来?”
    他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瞟向墙上的油画,齐颀顿时一脸冰寒:“你有事吗?”
    叶宇骋笑了笑:“我是来找答案的,现在,答案已经找到了。”
    “无聊!”齐颀怒视他,“你不要管我的事!”
    叶宇骋微微冷笑:“我不管你谁管你?她吗?”叶宇骋指了指油画中的女人。
    “不许你去招惹她!”齐颀疾言厉色,“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心念转了几转,叶宇骋清冷的笑笑:“也好,就让你自己解决,毕竟,你已经长大了。”
    齐颀没再说话,叶宇骋转身出了门,离开画室。
    与此同时,夏夜坐在太极酒吧的经理室,手里拿着一杯红酒,陷入沉思。
    宽大奢华的经理桌上,放着薄薄的几张纸,因为多次的翻阅和挲摸,边角上已经有些卷起。
    夏夜的对面,坐着一个精壮的年轻男子,强韧,锐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充满危险的性感,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的眼圈,而后,轻轻微笑:“看了多少次了,还没个够吗?”
    夏夜自嘲一笑:“如果我有办法,就不会只是这样看着了。”
    “这可不象你啊!”如豹般狂野优雅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什么时候咱们的拳王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还是……关心则乱?”
    夏夜俊眉一挑:“小雷,你倒是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嘛……”雷洛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笑道:“这还不简单,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护着呗!”
    夏夜摇头嗤笑:“这就是你的法子?”
    雷洛邪佞一笑:“这法子看似粗糙,可是最为直接有效,你说呢?”
    夏夜翻了翻漂亮的桃花眼,“是不是所有的特种兵都象你这样,喜欢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去打击敌人呢?”
    “如果不这样做,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又怎么会有命跟你斗嘴呢?”雷洛仍旧笑眯眯的,却掩不住一身精悍摄人的气势。
    夏夜也笑了,很欣慰的笑,他这一生中,除了齐颀这个小朋友,只有前特种兵雷洛和自己是过命的交情,而雷洛作为将门虎子,特种兵转业后成立赏金猎人公司,无论在军界政界都有强大的背景,与黑色势力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在黎歌车祸住院时,他委托雷洛打听黎歌的身世背景,雷洛也不负所托,不久之后便将黎歌的所有资料交到夏夜手上,夏夜看过这份资料后,对黎歌一见钟情之余,又多了份心疼和怜惜,想去问黎歌,又怕揭了她的伤疤让她更难过,不问她就把自己憋的天天在办公室里对着这几张资料发呆,遇到黎歌和颜诺的那天早晨,其实是他煎熬的一夜没睡,最后决定去看看黎歌好让自己平静下来,结果不但遇到颜诺这个假想敌,还得知黎歌选择了沉默这个坏消息,于是这阵子,他更是寝食难安,心神不宁,最后只得找雷洛来排遣烦忧。
    雷洛把桌上那几页资料拿起来又仔细看了看,翻到黎歌的照片时忍不住说:“虽然是个大美人,可终究是个麻烦,毕竟她哥和那俩双胞胎不是善类,我收到消息,现在他们三个已经联合起来,收购了北方几家大财团,最近又准备向南方扩张,如果他们的势力渗透到这边来,那么你的这个大美人可就藏不住了。”
    夏夜不以为然的轻轻浅笑:“藏不住,就跟他们斗一斗,总不能把她再送回这几个禽兽身边吧?”
    雷洛若有所思的看着照片上的黎歌,那是张中学生的标准照,黎歌穿着校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脸稚气,却还是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忧郁,楚楚可怜,叫人心疼,他突然打了个响指,笑道:“我最近在巴哈马群岛那边,买下一处私人岛屿,不如你带她到那里去吧!那里四周都是海,风景又很不错,你就和她在那个世外桃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过几年再生几个孩子,多好啊……”
    他说的兴高采烈,夏夜听的心驰神往,口中喃喃低语:“的确很好啊……”
    当雷洛说到男孩生出来象夏夜,女孩生出来像黎歌时,夏夜终于回过神来了,这些蓝图无论多么美妙,有一点却是他最头疼的,“可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啊……再说,我答应齐颀,不和他抢……”
    “这有什么!你知不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质爱上劫匪,就算她现在不喜欢你,在那个孤岛上,只有你们两个人,她喜欢上你是早晚的事!至于齐颀嘛,他还是个中学生,他哪里懂什么感情!一时图新鲜罢了,你不用搭理他!”雷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狂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