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品:《第一贵妇》 钟声响起,我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墙上的木质古老挂钟,七点整。
拉了拉淡色的丝袜,踮起脚踩进高跟鞋里。
我站起来走向全身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被盘起来的金色卷发上戴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玫瑰礼帽,低xiong的礼服在下摆开口处同样绣有蓝色玫瑰,黑色的镂空蕾丝手套只及手腕。
我用手摸了摸太不真实的脸,勾起嘴角,顿了顿,又放下来,总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我从一个平凡的小职工变成了贵族,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奢华。
右手食指勾了勾耳朵上的吊坠,像这样的耳环,估计我一辈子都买不起吧,现在,我什么都有了,珠宝,华服,美食,房子,还有男人,一切的一切,也开始让我沉沦。
我是拜金主义者么?
我是!
这一刻,我开始舍不下现在的生活,这么多年的打拼,只为求一个温饱,有谁知道,其实我真正的父母,在我进入高中那一年就失去了踪影。
那时候就想,什么事情,能比被他们所甩弃更可怕。
他们说,那些战争中的人很可怜。
他们说,那些人需要帮助。
他们说,他们必须去。
然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我天天幻想着,也许有那么一天,我回到家以后,就能看见满桌满桌的菜和坐满人的桌子,我幻想着幸福的画面和温暖的手。
可惜,被幻境堆砌出来的城墙只能阻隔自己的心,它永远都不可能留住幸福的脚印。
那些年来,我什么都做过,扫垃圾,送外卖,刷锅洗盘子,帮人作弊抄作业,按以前朋友说的就是,只要给钱,犯法的事情我都干。
本来因该发给我的慰问金被亲戚以照顾的名义领去了,就留下那么点点来给我交水电费,交完后连买箱泡面的钱都不够,瘦得连xiong都凹进去了。
当时我还傻傻的去要来着,那家人的男主人歉意的眼神中带着轻藐,说安乐啊,你父母走的时候并没有留多少钱,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在养活你,我们穷得吃不上肉都要供你读书,现在,你看,小弟也要上学了,这个……
旁边,那家女主人和她那个肥得成个西瓜的儿子,吃着烤鸭和大闸蟹,笑得满眼的嚣张。
到最后连个屁都没得到一个,一天只吃一餐,看到吃的眼睛就放光,整个跟一电筒似的。
熬到那年大学毕业了以后,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人把那家人的儿子用麻袋套着打了一顿,左腿直接打瘸,到后来好像是动了哪根神经最后导致瘫痪了还是怎么着,我也没去关注了。
现在想,人啊,总会长大,心里那片最疼痛的缺失,却永远都会留在那个yin暗的角落里,灼蚀,腐烂,到最后,你一碰,它就会天翻地覆的疼。
我永远都想不明白,那些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的人,难道比他们的女儿更加重要?
十五六岁的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造化弄人,然后被他们甩弃。
十六七岁的年纪,在我眼里,天还是蓝的,太阳还是暖的,下一刻,我就跪在地上张着嘴巴哭得歇斯底里惊天动地。
二十多岁,我欢天喜地的奔入职场,最后直接黑心肝了。
有个混太妹的朋友曾经跟我说过,安乐啊,其实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我不会说,我怕你疼啊。
我说我还有什么疼的,早他妈麻木成棒槌了。
她就看着我,狠狠的灌了一口酒说,这么多年了,你表面说恨你妈你爸,其实你心里最想的,还是他们两个,你想他们疼你,你想像你们班那只孔雀一样高傲的穿着新衣服,仰头还能纯洁的笑。
我没说话,看着她就笑,啤酒流过喉咙,混了血一般,苦涩到我想吐。
她也跟着笑,还发疯一样把酒瓶往街边一摔,砰地一声,不知道怎么的,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满脸。
她看着我说,安乐啊,你装也要有个装的样子,我说你没事老爱看那些笑得一脸得瑟的小女孩干嘛,别人还以为你同性恋了。
那时候,她喜欢把幸福叫做乱得瑟。
她说,安乐啊,那个男孩不适合你的,他太傻太纯太娇气了,再说,人家喜欢的是那只孔雀啊。
那时候,我恋上了有暖暖笑容的男孩子。
我们就蹲在银行的大门口,一人扯着两瓶喜力在灌,说从前,说未来,我说等我有钱了以后,我要穿着最贵的衣服,带着从戴安娜那当时我连饭都不会煮,他们看着那群战争中的难民可怜,那他们有没有想过,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跟他妈被甩在臭水沟里面的垃圾一样也很可怜啊。我恨啊,我恨不得挖出他们的尸骨问问,我到底是不是从他们肚皮里面蹦跶出来的,要是不是,为什么当初不干脆让我直接回归大地,改造了以后再生出来,随便哪个家庭也好啊,捡垃圾的我也认了,都比被他们甩了的好,你说,我前世是不是黄世仁啊?或者超衰的被马踢过直接撞到他们,把他们撞残了,然后今世就来赎罪的?或者……
她说,安乐啊,你再去想也想不出个玉皇大帝来,咱们应该庆幸,就是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公子们强悍很多,我们应该值得表扬,当他们窝在他妈怀里吃奶的时候,咱们已经会飞了,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哈哈哈哈哈。
那天夜里整个夜空就只有我们两巫婆似的笑声,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呜咽。
我的手扶上脸,捏了捏,现在,我不是安乐了,我是有房子有衣服有珠宝首饰的贵族小姐,可是,心里那个一直不敢去触碰的地方,还是会像缺氧一样,窒息得让人痛不欲生,我想不明白,真的,为什么被甩弃的是我,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
被烛光点亮的美丽房间,绕了金属花纹的镜子面前,亮光从头顶打下来,映在镜子里,晃花了眼睛,晃碎了一场梦。
我又拿出腮红抹了抹,勾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只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折扇一打,提起裙子,风情万种的坐上了马车。
也许,以前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安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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