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尖

作品:《衣冠禽兽(暂定名)

    陈串串
    感情的事儿出问题容易伤元气。别人她不知道,但陈串串对自己清楚,虽然表面上看着还好,心里还是有地方不能碰,碰了疼。
    日子却要照样过。小说里那种拎个背包走天涯多年之后再相见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情节,她不能,也不想。
    学校不算大可也不小,有心躲一个人还是有办法的。陈串串这学期一改之前非有要事否则不回家的风格,除了必须上的专业课,其它时间基本都宅在家里,她老妈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估计也向她老爹透了口风,所以虽然她行为怪异倒也没有人多问。
    收之桑榆的是,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真正静下心来看书,原本准备修改修改就拿去发表的旧论文,愣是被她自己完全推翻另起炉灶写了一篇,完了拿给萧老师看,居然被大加赞赏。
    周英乐得不行:“看样子你是真打算在走向‘烈士’的道路上奋进到底了。不过拜托你悠着点儿,你这样显得我格外不上进。”
    陈串串也笑:“你本来就不上进。”
    周英问:“说正经的,你留校的事儿怎么样了?”
    陈串串收了笑:“还早,难说。”
    “万一不行怎么办?”
    “先不想那些,把眼下的事儿做好了再说。”
    她的确有事儿,挺尴尬的。萧老师觉着她的文章好,主动给推荐到了省社科院,说是让人帮忙给发表。那边的主编看了文章也觉着不错,不过还需要修改,约谈她。她去了,谈完了自己论文的事儿,那主编又拿出个册子推给她。
    “这个是你同学的,那个韩国留学生。他这个论题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不过他挺执着,也挺认真,一直修改了往这儿送,精神可嘉,但我们真的没办法,你带去给他吧。”
    这种事儿让她做,啧。
    到了料理店,大印在,不过很忙,跟她打了招呼领到地方坐下就走开了。也好,给她时间想想怎么开口。
    不经意瞟到桌子上放的一本书,陈串串伸手刚想拿过来瞅瞅,觉着封面很熟,仔细看了两眼,手收回来。
    “什么事?”大印忙得告一段落,走过来问她。
    选来选去还是觉得开门见山最好,陈串串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社科院那边让我带给你的。”
    谁知大印竟是宠辱不惊的样子,把东西拿过去,只一句“好,谢谢”,倒把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印宗焕把论文放好后重又走过来坐下:“你的文章那边收下了?”
    陈串串点头:“萧老师跟你说的?”
    “嗯,萧老师最近经常夸你。”
    陈串串笑笑。
    “你又不肯信教。”
    陈串串很费解,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印宗焕知道她不懂,于是解释:“突然这样发奋读书,不是好事,可惜你又不信教,不然你会发现排解的方式不止读书这一种。”想了想,手摸向桌上的《圣经》:“或者读书也行,看看这个。”
    陈串串笑而不语。
    “这里信基督教的人不多,我刚来的时候想找本好一点的中文版的圣经都找不到,前些天在树人看到这本,很不错。”
    可那是非卖品,现在居然会在大印手里,有些不可思议。陈串串还是不说话。
    “本来是不卖的。”印宗焕看出她在硬撑,笑了笑说:“托你的福。”
    陈串串并不接他的话茬儿,笑着站起身来:“社科院说你的文笔不错,思想深度也够,就是选题不太好,你看看怎么再改改吧。”
    “串串,我说真的。”印宗焕也跟着起身:“没想让你一定信教,这种事情不能勉强。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健康的,如果排斥信教,你起码可以找些其它轻松点的事情来做,就算——”他低头略想了想:“就算到隔壁的陶艺店随便捏点泥巴也是好的。”
    那家店都快没了还玩什么?而且,老孟要知道他的宝贝店被说成是玩泥巴的地方,恐怕会疯。
    陈串串往外走:“我有事做,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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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衡
    跟老孟打了这么多次交道都是为公事,说起来还是最近他才开始在老孟的店里玩泥巴。
    张衡正跟机器上的陶土搏斗,老孟走过来拍他肩膀:“过来,跟你说个事儿。”
    他没防备,身体一挺,手离了陶土机器却还在转,本来就快塌掉的陶土飞起来,甩到对面墙上,啪地一声,他原来还赞赏那面墙装修风格独特,现在明白完全是无心插柳的结果。
    张衡关停了机器站起来,问老孟:“什么事儿?”
    老孟指指旁边的水龙头:“洗了手过来谈。”说完了自己先向柜台走。
    张衡照着他说的做了,然后走到柜台边等他开口。
    “我这店要出手,你有没有兴趣?”老孟点了支烟,慢吞吞地说。
    “生意不好?”张衡看了看四周,他最近算是来得比较勤,每回看着人确实不多。
    老孟却摇头:“我不缺这点儿钱。家不在这儿,现在想回去。”
    张衡点头表示理解,但马上又说:“我不行。”
    老孟从烟雾里瞅他:“缺钱?”
    这是一方面原因。张衡又点头:“而且这行我实在不熟。”
    “那好。”老孟也不勉强,伸手摁灭了烟:“你接着玩儿。”
    张衡却没离开,想了想:“那你有没有——”
    “哦,对了,”老孟没等他说完,想起了什么,从柜台下摸出张纸,长指甲在上面点了点然后推给他:“你再需要什么就照这上面的地址去找,我熟人,他的东西也好。”
    张衡笑:“行,那我信得着。”看见老孟混不在意地挥手,他笑得更大:“我正想问这个,你倒是想得周全。”
    老孟不居功:“不是我。”
    什么意思?
    “陈串串。”老孟瞟他一眼,说:“知道我的店要关,这丫头挺难受,想劝我,说就算不指着这个赚钱,但总该想想这么些朋友,留个念想也好;又说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这样纯粹到店里来玩的人还无所谓,那些个有生意往来的比较麻烦。我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把你们转手给我朋友。”
    张衡只觉得老孟瞟他的那一眼暧昧不明,但这人年纪摆在那儿,老辣得很,真正的心思,你猜得越多越露自己的底。索性低了头不说话。
    “我照顾朋友的生意,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看他不自在,老孟从柜台里走出来拍拍他:“咱们也算朋友一场,走吧,今天我做个东,地方一般,咱上隔壁料理店吃点儿东西去。”
    张衡抬头:“我还有事儿,改天给你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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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串串
    在校园里看见张量,她当然紧张。
    可两人眼神都不好,等看清了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距离已经近得没办法装没看见了。
    陈串串干脆先打招呼:“来玩儿?”
    张量摇头:“哪有那么好的命。”指指不远处:“你们学校的数字图书馆由我们学院设计。”
    陈串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看,难怪最近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从她宿舍楼前经过,她们挨那儿近。
    回过头来见张量还在看她,她没话说又不好直接跟人再见,两人傻杵在路中间,身旁都是刚下课急奔食堂的学生,陈串串不得已随口问了句:“吃了没?”
    张量却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闹了个大红脸:“……跟张衡约了在可浓。”
    陈串串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张量见她说了就要走,倒没有他预想中的大反应,自己反而急了,抬高了声音叫:“陈串串。”
    陈串串回头。
    “张衡跟那女的,都是早八百年的事儿了。”见陈串串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抓紧时间接着说:“那都是他跟你认识之前的事儿,而且上当受骗的人是他。他嘴不好,但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些把握的,你别把他想得太坏。”
    陈串串点头:“这些他都跟我说了,我知道。”
    张量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愕然之下脱口而出:“那你们——”
    “我们分了,不光因为这个。我要回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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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衡
    这位老师估计是想找什么书没找着。
    张衡递个眼色,元山朝中年男人走过去,问:“您要找什么书?我帮您找。”
    片刻之后元山捏着张纸条回来跟他汇报:“要这个,还不止一本,我看够呛。”
    张衡看看已经推门进来的张量,交待元山:“你先记下来,等我回来再说。”转头又问张量:“你下午几点要过去?”
    “三点。”
    “那咱们抓紧时间去吃饭。”张衡拿了东西向外走。
    到了可浓坐下,兄弟俩点得很简单,东西上来了,张衡只觉得饿,埋头猛吃。吃到半饱抬头才注意到张量在对面用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面。
    “有男的像你这样吃饭的吗?”他看不惯。
    张量听他这么说,不但没改,反而彻底把叉子放下了。
    “什么事儿?说吧。”张衡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直接问。
    “我刚碰见陈串串了。”
    “嗯。”
    “你那天说的话妈可没放在心上,这两天她可是在想方设法联系李夕家那边打听情况,你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陈串串的态度这么决绝,他老娘讨不到好去。
    见张衡光吃东西不说话,张量又试探着开口:“刚陈串串说……你俩分了,是真的吗?”
    张衡抬头:“你问这干嘛?老娘那边也不用你为**心,你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再说给她听就完了。”
    张量知道他一贯是这样的,也没计较,只问:“你是不是有些事儿没跟陈串串说清楚啊?我看她那样——”
    “要我说几遍?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来,你离她远点儿。”
    “你真打算跟她分?”
    当啷,张衡把勺子撇在了盘子里,抓了桌上的账单站起来:“过两天我要用车,你把油加满了给我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