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奥古拉斯
    这块土地之上的天空永远是乌云笼罩，闪电狂雷毫不留情地肆虐着，给无辜的大地留下了点点斑驳焦黑。在一片黑暗当中，唯一耀眼的只有那些不住飘落的淡淡金黄色光辉及银白色的璀璨星芒。这些来自于天空之城上方，两只山脉般巨大龙兽身上的光芒，星星点点地不断飘落，有时甚至会毫不受力地飘荡到那十二根苍龙般紧紧束缚着天空之城的粗大锁链之上，续而激起可以在瞬间照耀天地的光芒，以及压抑住狂雷的巨大响声。
    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已经远远不止一天。居住在天空之城中的兽人们，大多早已适应了这些如同神魔降世般地恐怖征兆，继续着日常的生活。
    而在巨大的天空之城更深处的地方，那个最神秘的居所，引发了这些天地巨变的兽人们，正如同雕塑般静静地侍立着。
    这是一个宽五百米，长八百米，高三百米的巨大宫殿。巨大的宫殿通体由黑色的石材构成，这些采自远古深渊的珍贵石料，即使在耀眼的阳光当中，也会在漆黑当中透出点点的星芒，带给人异样的安宁与平静。因此，在那远古的荣耀时代，在那个兽人最强大的时间段里，这里又被称之为永夜之殿。
    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无论过去了多少沧桑的岁月，这里，这个地方，这块可以自由漂浮在空中的土地，永远是兽人帝国最神圣的所在，也是兽人帝国神经的中枢。
    而眼下，在这块最神圣的中枢地带当中，万名兽人帝国最强大的战士，拥有最高头衔的贵族，从辽阔的帝国四面八方星夜赶来，却只为了静静地立在这里，不发一言。
    是什么，让这些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兽人战士们如此地肃穆，是什么让这些平时不拘小节的英勇战士们将腰杆挺得比标枪还笔直？
    那是来自于他们前方五百米外的一股冲天煞气。
    那股煞气中蕴含的能量波动，已经远远地超越了正常生物所能达到的范围。
    杀气来源于五千名盘膝坐在地上的强大兽人战士，这些战士与那些肃立的兽人不同，正在竭尽全力，甚至是以燃烧自己无尽生命为代价地施放出全身的力量。地面厚重石板上绘制的数千平方米玄妙花纹，就象有灵性一般，贪婪地吞噬着这些兽人战士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当那些强大的力量经过一定程度的交汇浓缩后，永夜之殿中的无数巨大花纹整个亮了起来。在那些散发出耀眼光芒的纹路之中，有着仿佛融化金属般实质形态的能量巨流缓缓地流动着，渐渐汇聚到五千人中心的一个七芒星阵列上。
    构成七芒星阵列的纹路面积不过三十平方米左右，但其中纹路的复杂程度，超出了其它地方百倍，所有盘膝而坐的兽人战士都必须围绕它而坐，但又不能太过接近与它，以免被其中蕴含的能量狂流所伤。
    此时，那个繁复无比的七芒星阵列，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无论那五千兽人战士施放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被它无情地吞没，甚至激不起一丝的波澜。而在那个繁复七芒星阵列的正中央，两道镂空的金属拱柱弯弯地相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拱门状物体。那拱门之上纹理之繁复，又远远地超过了别的地方，在某些关键的所在，甚至奢侈地加上了最珍贵，最强大的战兽晶核，作为能源转换的核心与枢纽。在强大能量的灌输下，两只原本银白色的金属拱柱，变成了最明亮耀眼的形态，通体散发出耀眼的纯白色强光；那其中蕴含的能量之强大，竟然让周围本该平静如水的空间也起了丝丝的波澜。而在那拱门的正上方，却漂浮着两颗不起眼的小石头，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却丝毫不畏惧那些狂乱凝聚到了极点的能量狂流，静静地悬浮在离地面五米左右的空中。在永夜之殿纯黑色背景的倒映下，它们看起来就如同天际边上两颗最普通，最无害的小星星，神秘地眨着眼睛，亿万年不变地永恒存在。
    但如果是熟悉能量流动变化的高手自然就可以看出其中的不对，那两颗不起眼的小石头，远非表面看起来的平凡，它们非但不惧那些能量狂流，反倒如长鲸吸水一般，毫不客气地吞噬着附近游离的巨大能量，并将其转化为己用。
    而这，正是天空之城摩苏尔正上方那两只山脉般巨大龙兽的能量来源。
    由于能量消耗实在太过巨大的缘故，兽人战士们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这些在最激烈的战场上死命厮杀三天三夜也犹有余力的勇士们，在面对无敌洞般的巨大能量需求超过半小时后，也渐渐地开始出现了力有不擒的状况。开始时只是呼吸稍稍地变粗，续而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在随着自身能量的消逝，而变得越来越苍白。
    半小时之后，终于有第一个实力稍弱的兽人战士忍耐不住，‘扑’地一声，摔倒在地；仿佛有传染效应一般，当第一个兽人倒下后，那些精壮的战士们，再也经受不住七芒星阵列无止境的压榨，接二连三地纷纷摔倒。随着力量的不断衰减，永夜之殿的光芒也渐渐变得黯淡下去，就连漂浮在七芒星阵列上方的两颗小石头，也随着光芒的变弱，缓缓地降低了悬浮的高度，渐渐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透明的空气中荡漾着异样的波纹，无形的空间屏障被直接破开，健壮的黑衣兽人破空而来，直接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平稳得就像站在地上。在永夜之殿中数万支熊熊燃烧的牛油大烛照耀之下，他那一根头发没有的崭亮大脑袋上反射出强烈的光芒，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没有人对他的出现感到半分的惊异，仿佛他是自古以来就应当出现在那个地方一般。
    “下一批！”他微微皱了皱浓墨般的眉毛，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期待微笑，缓缓伸出了双手。
    他临空跨入了七芒星阵列当中，凭空握住了那两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块。强烈的能量潜流在他的身上击飞出道道溅出几十米开外的巨大电弧，无数疯狂闪耀的火花当中，一股血红色的能量渐渐地由黑衣兽人的强壮身躯当中涌出，无视周围能量的强大，百倍千倍地反冲了过去，那诡异的情形，仿佛同时有一千头巨龙的怒吼。
    而巨龙真的怒吼了，闷雷般滚动的吼叫声中，黑衣兽人上身的衣物瞬间被化为了最细小的尘埃，露出了剑憾无比的上身肌肉。在他的背部，一块块轮廓分明的肌肉在皮肤下疯狂地蠕动，渐渐地，在那已经变得潮红的皮肤上，缓缓浮现出一头巨龙无比痛苦的面孔。那面孔仿佛是活的一般，狰狞恐怖，不住挣扎，眨眼之间，又化为了另一头巨龙，数百上千头巨龙的面孔不住闪过，疯狂地咆哮着，这是人间的炼狱才有的情形……
    一声低沉的咆哮压过了众多巨龙的怒吼，发出咆哮的黑衣兽人脸上满是莫名的兴奋。他再度跨前了一步，全身血色光芒如同浓稠的鲜血般涌出，瞬间覆盖了数十米内的所有空间，比刚才五千兽人战士加起来都更为强大的力量彻底击溃了附近的能量狂流，让那两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块同时发出了最耀眼的光芒。
    与此同时，天空之城摩苏尔的上空，两头山脉般巨大的龙兽，同时微微挪动了巨大无比的身躯，尽管只是轻轻移动了一下头颅，做出微微咆哮的神情，但是由于它们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了，所以展示出了十分惊人的视觉效果。而周围空旷的原野，更是随着龙兽的微小位移而刮起了十二级以上的强风。在呼啸的强风之中，两头龙兽身上飘落的金黄色光芒与璀璨的星芒瞬间加多了数倍。
    洪荒巨斧开天辟地般的怒响以更为频繁的节奏，狠狠地冲击着所有人的鼓膜。十二条苍龙般的粗大锁链剧烈颤动起来，仿佛随时可能断裂。
    借着这无比的良机，早已脱力的那五千兽人战士挣扎着站起身，迅速移动到了场外，不能移动的，也都被别人抬走；另外五千准备妥当的兽人战士，在同一个时间，神完气足地跨入场中，静静地坐下，等待着需要他们发挥力量的时刻到来。
    而黑衣兽人的能量却似乎是无穷无尽地一般，在他那比海潮更疯狂，比山崩更猛烈的能量波动冲击之下，连坚若磐石的七芒星阵列也在微微地发出低低的呻吟。
    十分钟，整整十分钟，在这漫长的六百秒之内，黑衣兽人竟然维持了同样烈度的能量输出！直到那五千新来的兽人战士完全准备好，开始缓缓地向七芒星阵列稳定地输出能量时，他才似有不甘地停了下来。
    意犹未尽啊！尽管面孔上微微带着一丝倦意，但此时的黑衣兽人精悍面庞上的神情，却仍然如同一名饥饿的食客刚刚用完开胃小菜一般，对于强大无比的他而言，那漆黑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才能表明他力量的底线。
    仿佛来时一般，他无声无息地退后了一步，身躯自然地没入了空间当中，消失不见。位于天空之城摩苏尔的另外一个地方，他凭空踏出。这是一处空旷广场前的高台，广场的上空笼罩着强力无比的无形力场，在诅咒之地任意肆虐的狂雷闪电完全无法影响到这里。
    接过了身边兽人侍卫递过来的黑色衣衫，随手披到了身上。他重重地坐入了一个奢华无比的宝座，这宝座完全由最宝贵的兽核镶蕴而成，重要的地方点缀了拳头大小的晶莹钻石，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在宝座的靠背上方，一头巨大黑龙的头颅竟然沦为了可悲的装饰品。黑龙巨大的瞳孔中，至死也在流露出无比恐惧的神情。
    在那个巨大宝座的侧后方，则有一个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坐位，一个粉雕玉琢般地可爱小兽人，似乎满腹心事地默默坐在那儿。他的表情举动都万分地僵硬，一举一动都十分地小心，仿佛他之前坐的那黑衣兽人，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猛兽。
    这个广场，以及广场上的高台，是兽人帝国日常决策的常葫。每天都有无数高官贵人，胆胆颤颤地移动到这儿，来拜访他们的主人，然后神气百倍地带着兽人帝国中枢神经传来的指令，前往辽阔帝国的各个地方。
    自古以来，有资格坐在那高台上的，必然只有兽人的王者，而经过数十万年岁月的洗礼后，今日的状况，却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无数身份高贵的兽人贵族，潮水般地争抢着觐见到台阶之前，却只为了能获得那黑衣兽人的接见。那些拥有着高贵头衔的家伙们，走上高台后，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诚惶诚恐地弯下腰来，将兽人战士的骄傲抛到九霄云外，然后用最恭谨的礼节向黑衣兽人行礼，口中还要大声称颂着各种各样的赞美之词。他们都知道，这些荒谬绝伦的言论，台上那位绝世的强者，是绝对不可能当真的，但只要能搏他一笑，对自己以后的发展，都有绝大的好处。
    就如这位长得冠冕堂皇的老兽人贵族，还未走到高台之上，就已经刻意地弯低了腰，拥有秒杀数名高级兽人战士实力的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黑衣兽人的面前。他才敢稍稍抬起头，望向黑衣兽人的脚底。
    他恭敬地说道：“帝国永远的守护者，天空之城摩苏尔最尊贵的城主，天上地下最强大的战士，伟大的奥古拉斯大人啊，您最虔诚的奴仆阿米利亚来参见您了！”
    被称为奥古拉斯的黑衣兽人随意地点了下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个老兽人贵族才敢抬起头来，却用相比起来随意得多的礼节向奥古拉斯身后的那位年幼兽人男孩儿，不是十分恭敬地说道：“帝国唯一的皇，伟大的亚历克陛下，您最忠心的臣子，前来参见您了。”
    那受了大礼的小男孩儿虽然被尊称为陛下，却连大气也不敢出，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一动也不敢动。老兽人贵族这次的表现则更为夸张，没有等待上位者的允许，便已经极其不恭地转过了头，倒仿佛男孩儿亚历克身上有着什么恐怖的瘟疫，连看都不敢看多一眼。
    黑衣兽人奥古拉斯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他狂笑着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大脑袋，随后又极其失礼地将手放在了旁边那位年幼王者的脑门上，就像抚摸着一只温顺的波斯猫。
    男孩儿亚历克的面孔上不引人注目地闪过一丝微弱的怒意，瞬间又化为无奈的苦笑。一个小孩的脸上能出现这么多成年人才有的表情，倒也十分地难见。
    奥古拉斯却似乎没有发现亚历克脸上表情的变化，他用着那种特有的嘶哑声音说道：“很好，阿米利亚，你确实是个忠诚的臣子，亚历克陛下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当然，我对你的表现，也是十分地满意＃旱吧，你的来意是什么！帝国是仁慈的，给予你的赏赐，必将多于你的付出！你的忠心，将得到十倍的回报！”
    老兽人贵族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万分的喜悦，说出了愿望，连续感谢多次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高台。
    之后仍然是无数贵族的朝觐，过程都是大同小异，唯一相同的是，哪怕是在黑衣兽人奥古拉斯心情最好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胆敢抬起头来，向那位年幼的陛下，看哪怕那么一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有数千以上不太注意小节的兽人贵族，被那位强大无比的帝国守护者奥古拉斯大人，直接送进了嗜骨兽的腹中，化为了一团团新鲜的粪便。
    偌大的广场上，虽然来者络绎不绝，但始终不断地回荡着的，却只有奥古拉斯那特有的嘶哑笑声，那张狂的笑意，不住盘旋着上升，似乎连那笼罩着整个巨大广场的强大无形力场，都有支撑不住的感觉，在无奈地微微颤抖。
    在这绝世强人恐怖笑声的笼罩下，兽人男孩儿露出了又是悲伤又是沮丧的表情，将头低得更低了。
    而离这个巨大广场数千米远的地方，有座外表看起来很是富丽堂皇的建筑，这里是那些前来觐见的兽人贵族们休息的地方，无论何时都挤满了等待觐见的人们。
    生活在这个弱肉强食世界中的兽人无疑是个嗜血的种族，这是这个种族能在这个世界上兴旺发达的最重要原因。在漫长的进化史中，嗜血的因子已经被深深地刻入了兽人的血脉当中，化为了永恒的烙印。只有那些最高等的兽人贵族才可以压抑住那本能的原始渴望，轻易地摆出一副副符合自己的身份，斯文而又优雅的面孔，显得异常文明的样子。但是，在这儿，在这最能激发兽人本性的天空之城摩苏尔，在不远处那个绝世强者奥古拉斯的刺激下，那些高贵的兽人贵族们，却再也压抑不住体内原始血脉的蠢蠢欲动，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狰狞而嗜血的模样，连平时还算清澈的眼神，也渐渐地渗入了一抹血红。
    以至于这个富丽堂皇的巨大休息室，竟然变得沙场一般，充满了兽人贵族们散发出来的重重煞气，以及——血腥的气味。
    唯一的例外，只在休息室的一角。
    那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维持着异常优雅的举动，最特别的是，那些动作显得浑然天成，仿佛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一般，跟普通兽人刻意做出的举动实在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更特殊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
    那是一种温和友善的气质，充满了生命的气息，让人如沐春风。在嗜血的兽人，哪怕是兽人贵族的身上，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气质？兽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向只有血腥的气味而已！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就像狮子吃素般地不可思议。
    他立在无数兽人贵族当中，却象身处凡人群中的神！
    神一般的高贵与——仁慈！
    在他的脚下，在他那无比温和，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气息滋润下，原本荒芜的土地上，甚至渐渐探出了一片嫩绿的初芽。那绿色的芽儿长得飞快，仿佛希望能吻上那赐予它生命的神圣双足般地急切生长。而它终于也幸福地实现了那渺小的愿望，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呀？在那甜美的瞬间，嫩绿的草芽们欣喜用尽了全身的生命力，开出了朵朵娇艳的鲜花。
    鲜花——绽放。于是，这名兽人贵族脚边，便永远有鲜花盛开。
    那甜美的芬芳，甚至让附近兽人贵族们扭曲的面孔，都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这样的神迹，也只有他才能做出来了。
    能做到这样，并不稀奇，要知道他可是法兰西斯大人啊，毕竟他也是十二城主之一，虽然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在十年前才担任南方布兰卡大草原中阿修罗城的城主，但他的强大，绝对是不容置疑的。
    只是始终不能明白，原本是最为嗜血的阿修罗城，为何新上任的城主，却有着这样奇怪的气息。
    众人窃窃私语着，那青年贵族却半点也没有把那些话语放在心上，他只是静静的站着，温和地笑着，仿佛他将见的不是那嗜血的绝世强者，而是最为和善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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