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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妖精王的新娘》 第九十六章决定(一)
“欣然,”他站在我面前,面对比他矮得多的我,说话时的语气却小心翼翼,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我知道你想再次离开。我不敢奢求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是,我仍然想再努力让你重新接受我。这几天我不敢过来,就是怕你一见到我就要求离开。我不愿你离开,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转过身,背对他,低语道:“不好意思,你的甜言蜜语我已听得太多。请你离开吧,已经很晚了。”
他站立不动,隔了半晌,上前两步,温柔抱住了我的身体,“欣然,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都不会。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我请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这几年,我真的是度日如年,我真的很怕你再也不肯回来。”
我保持了沉默,不说一句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把我抱得更紧。半晌,他低低地道:“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轻轻地放开了我,我还微微一怔。当他离开房间,关上房门时,我仍然呆愣在床边。这个男人何时变得这么……不霸道了?
冬日的早晨,仍然飘着零星的雪花。我独自走在街上,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重回亚斯兰城,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了,所以我便回了。那我的现实世界又算什么呢,算作另一个梦吗?
我竟有些分不清两个世界。我轻捏了一下,小小地痛呼出声,看来,异界里的经历并不是梦。
我游荡到了城门口,看到来来往往的精灵们手中都有一个类似出入证的小卡片,他们拿出来给城门守卫看过后,才被允许通过。
正愣怔时,一辆漂亮的马车停在了我身旁,我诧异地看了一眼。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女匆匆下车,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往车上走。
“雪黛儿?”我惊道。
“大人昨晚离开你那儿后又去了城堡,不料君王遇刺,他为保护他中了两剑。你现在快随我回庄园。”
我甩开了她的手,冷淡道:“他受伤关我什么事,我不会去的。”
这么巧,偏偏被我拒绝后又受伤了?我怀疑是苦肉计。
雪黛儿焦急道:“我没骗你,大人真的受伤了,他想见你。”
我冷笑道:“不好意思,我没空。”
情急之下,雪黛儿急道:“你一跑就是好几年,刚回来又这么绝情?你凭什么这么对公爵大人?你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却又说他受伤不关你的事。你怎能这么绝情?”
我压住内心的不适,道:“你说得对,吃住都用他的,我真的是太不应该了。我立刻就搬出他的房子。”雪黛儿的眉头蹙成了一团,愤然转身离去。
漫漫小雪中,我以极快的速度跑回了那幢白色的大房子。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外衣和漂亮长裙脱下来,换上初来时的长裙。
米塔和尤妮被我的举动吓得瞪大了眼。她们无法阻拦我离去,只得跟在我身后絮絮叨叨。
我走出大铁门时,被吉罗拦住,他彬彬有礼地道:“夫人,您不能在没有公爵大人的允许下就离开这里。”
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亚斯兰城。我只是不想被别人说他在白养我,我会自谋生路。如果你今天不让我走,只会把我逼上绝路。”
吉罗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只得让开。
我径自走出了大铁门,米塔和尤妮各提着一个小箱子追了上来,“等等,我们与你一起走。”
鹅毛大雪满天飞。我先去了宝娜夫人那里,请她把从前应付给我我的薪资现在交予我。其实她很早以前就想把薪资给我,只是我一直没空与她结算。四年未见,宝娜夫人瘦了很多,她得知我是来要薪资后,二话不说就找出了薪资单,签上名字后,让阿莲娜即刻拿来给我。我连声道谢。
宝娜夫人细细打量着我,轻问:“这些年来你可好?”
我点点头,问她:“夫人,请问您还需要我来设计衣服吗?”
她感到惊讶,沉吟了一会儿后,淡笑道:“自你之后,还真未再遇比你更优秀的制衣师。如您能再为衣铺制衣,实为我们的荣幸。”
找到了工作,又拿到了从前的薪水,我从心底感到喜悦。接着,在宝娜夫人的帮助下,我顺利租到了房子。一栋普通大房子内的一间套房,算是两室一厅吧,房租不高也不低。我很满意。我还把跟过来的米塔和尤妮又赶了回去,她们不依,非要留下来时,我板起了脸,装作要发脾气,她们才不得不离去。
原以为,我的单身生活就此开始,可只清静了两天,我原本独居的房子就变得闹腾起来。先是米塔和尤妮硬搬了过来,她俩在我隔壁也租了间房,时不时就过来为我打扫卫生、做饭、端茶送水,让我叫苦不迭。米塔更是成功地磨到了我的房门钥匙,方便她们随时过来做家务。
又过了两日,当我回到家,穿过不大的客厅和弯曲小走廊,推开房间门时,一幕奇景映入我眼帘,一个超级美男像个男主人似的靠在我的床上。我气急败坏,冲过去怒道:“亚伦德,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他的眼睛里泛着异样的银光,慵懒地笑问:“我不在你床上在谁的床上?”
我没理会他暧昧的话语,盯着他受伤的肩头,包扎好的伤口隐隐有鲜血渗出,恼怒道:“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家养伤,偏跑我这儿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医师。”
他慢吞吞地道:“你不是医师,可总该会换药吧?你不要忘了,以前你受伤或生病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你,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回报吗?”
我愣怔住,他说的确是实情,我也会换药。或者说他的每个妻子都会换药,我们曾在裴斯纳夫人的指导下学习过,也许就是为了在这一天派上用场。
房门被轻轻推开,米塔和尤妮端着热水,拿着毛巾走入,她们将一盒药膏和绷带交给了我后便离去,同时轻轻将门关上。
“不为我换药吗?”他的眼里透出浓浓的笑意,“否则伤口感染了就怪你。”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他微笑着回望我,神情甚是温柔。
我去了另一房间睡午觉。我就不信真没人为他换药。我睡了两个小时的午觉,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我洗了把脸后,想起我的房间里那个该死的男人。
我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床上的他居然也睡着了,肩上的纱布渗出了不少鲜血,近乎将整片纱布染红。
我惊呆了,蓦然又想起他刚对我说的从前是他一直在照顾我,心下一软。我缓缓地走了过去,当我的手碰到他的伤口时,他的长长睫毛微动一下,便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深,凝望着我时,透出温柔的暖意。
这种眼神对熟悉他的人是陌生的,甚至对我而言也是陌生的。他从前也用柔情万分的眼神注视过我,可那种柔情尚不及现在眼神里的五分之一。
我避开了他的眼神,拿起水盆,去厨房换了一盆热水。房间内,我解下了他肩上的已被鲜血完全浸透的纱布,放到桌上。看着他的伤口,我满眼惊惧。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伤口,伤口之深,连阴森白骨都隐隐露出,皮肉泛着诡异的紫蓝色,殷红的鲜血不断向外渗出。
这完全就是要置他于死地,只不过正好刺中了他的肩头。我的身子微微瑟抖。
他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低语道:“已经没事了。”
我抽出了手,从水盆里拿起热毛巾,拧干后在他伤口的周围轻轻地擦着。每擦一下,他的身体就会轻微的颤动,尽管我的手已很轻。擦了一会儿,我的指头上沾着药膏,小心地在他的伤口上涂抹。我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忍耐疼痛,便加快了速度,但下手的力度仍然很轻。
当我用干净的纱布将他的伤口包孔好,正要端水盆离开时,他道:“还有一处伤口。”
“哪里?”我机械式地问。
“你把被单打开。”
我怔了怔,便走回床前,轻轻地掀起被单,刹那睁大了恐惧的双眼。他身体下的床单被染红了一大片,小腹上的纱布上浸透的鲜血比肩头上的更多。我颤抖着打开了纱巾,满手都是他的血。纱布下的伤口丑陋而可怕,皮翻肉绽,像扭曲的蜈蚣一样可怕,鲜血直往外渗,将被单缓慢浸透。
我的胃酸在急剧翻滚,差点儿就要呕吐出来。我捂住嘴,强忍住不适。待稍好转后,我将染血的纱布放到一边。拿起温热的毛巾,想为他轻擦一下,却发现伤口面积颇大,似乎要将他的裤子向下松开一点才行。
我迟疑了一下,便拿起了一把小剪刀,轻轻地剪开裤子边沿。我不敢看他小腹下的关键部位,轻轻地为他清洗着伤口。为他擦药膏的时候,我的手更轻,生怕弄疼了他。
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伤口,下手的人实在太可怕。我包扎伤口的时候,甚至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失血过多而亡。但抬眼看过去,他的面容除了有点苍白外,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睛还发出动人迷离的光亮,看来精神不错。
我端着水盆离开时,他又唤住了我:“欣然,你不为我换衣服吗?”
我无奈地将水盆放下,打开了衣柜,拿出了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袍。为他穿衣服真是一件麻烦事,比为他上药换纱布还要麻烦。我几乎依在他的胸前才能为他把睡袍穿上。我们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心跳此时加快。
第九十六章决定(二)
好不容易为他套上了袖子,开始为他系钮扣。令人尴尬的事出现了,系到下面的钮扣时,我慌慌张张,伸手之际,居然碰到了他的隐私部位。他的身体一动,我的手一抖,连忙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
我背对着他道:“你等会儿找别人为你换床单吧,我可扶不动你。”
他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好。谢谢你,宝贝。这几天来为我换药的医师和侍女不少,但没有谁的动作比你更心细和轻柔。”
“你最好少说话,”我端起已染成红色的水盆往外走,“否则伤口一定会痛。”
他笑道:“为了你,痛也值得。”
我关上了房门,靠在墙上,重重吐出一口气。
从此以后,换药任务似乎就全由我一人承担了。如我不肯,他的纱布便会一直不更换。我有次坚持了整整一天,坚决不为他换药。他伤口上的纱布就一直是昨天的,鲜血浸透出来,将他的衣服染成血红。
我只得继续为他换药。我虽恨他,可不想他死。
他的母亲裴斯纳夫人和几个妻妾偶尔会过来看他,但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有时,裴斯纳夫人会单独前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我现在倒有几分相信你不同寻常了,把我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居然连这种房子都愿意长住。”
我说道:“大房子里最易发生诡异的阴谋争斗,想来,还是小房子比较好。”
她没料到我会这样反驳,道:“想要住大房子,自然得付出代价,那些事可少不了。同理,想得到优秀的男人,也得付出代价才行。你想与我儿子在一起,就要学会守我们皇族的规矩,不要老住外面。”
裴斯纳夫人的口才一向很好,我也不甘示弱,道:“我记得早已告诉过您,我并不稀罕嫁入什么豪门贵胄家,是您儿子硬要……”
亚伦德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咳嗽,吉罗立即上前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对我道:“夫人,公爵大人请您进去,可能是刚包扎好的纱布松了。”
有吗?我疑惑。虽然我包扎的纱布松过好几次,可近几天来已鲜少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我还是进入了房内,眼神一凝,果然看到纱布好好的。我瞪了床上的美男一样,他正对我温柔微笑。我转身就出了房门,裴斯纳夫人已携同侍女离去。
等他的伤好了,首先将他扫地出门,其次,我还要想办法回去。韩美琳若一直不与我联系的话,似乎只能用自杀的方法了。想想,我的身体涌上了一阵寒意。大概没人会真正愿意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至少我不是太愿意。
韩美琳也曾对我说过:“你最好不要用自杀的方式,既伤身又伤心,对身体的损耗很大。”
我的生活渐渐有规律起来。上午为亚伦德换完药后,我就会去衣铺看看,与阿莲娜或宝娜夫人交流一下,或者帮助女客试衣;正午左右便会回来为亚伦德换药;下午独自待在房间里绞尽脑汁地想设计图;晚上通常自己给自己做饭,临睡前再为亚伦德换一次药。亚伦德的晚餐每天都有专人送来。
我可养不起小白脸。他的皮肤似乎是比我白很多,叫他小白脸也没亏了他。
晚上的厨房很热闹,米塔和尤妮经常兴致勃勃地看我做菜。我会做不少菜,比如蘑菇炒肉片、宫爆**丁、清炒笋尖等,她俩闻着炒菜香味,争先恐后问道:“这些叫什么啊?”“为什么会这么香?”“欣,你为何用这种奇怪的做菜方法?”
我道:“这种炒菜方法在我们那儿很寻常,叫做中国菜。你们这儿的调料这么多,不用来炒菜可惜了。”妖精异界的调料除了我在国内常见的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香料,适量加入菜中,使味道变得更鲜美。
米塔和尤妮吃过我做的几次菜后,赞不绝口。我一高兴,还做了我自创的披萨给她们吃。很早以前,我在伯爵府给佩儿她们做过,那是我的特制披萨,我还把它取名为甜心馅饼。
米塔感叹道:“我们从前竟不知您这么会做菜”
“是否可以教教我?”尤妮兴奋地问我。我含笑着点头。
尤妮趁我不注意,竟然偷偷将我做的菜和甜心馅饼端给了亚伦德。第二天,我为他换药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否可以每天吃我做的晚餐,我先是诧异,尔后冷笑,说没问题,不过是要收费的,而且费用不低。他柔声回答我,好。
考虑到亚伦德失血过多,且伤口很深,他的晚餐我通常是另外做。我为他做的菜都很清淡,比如花生油炒菠菜、清蒸虾仁、青椒炒猪肝、清炒茄子等对补血有好处的菜。看在他让吉罗给了我2000金的份上,我还为他煲了几种据说有造血功能的汤,如禽鱼骨炖汤、归参炖**汤、乌**红枣汤、红枣龙眼肉甜汤等。同时我建议他晚上最好喝粥,因为这种流质食物对虚弱的身体更适宜一点。他说他全听我的。我为他煮了黑豆粥、红枣粥、花生粥、**肝粥等对补血补铁有好处的粥。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对他们精灵的体质是否适用,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先给煮了再说吧。如果发现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再停煮也不迟。
每次做好晚餐后,我都让米塔或尤妮给他送过去,我几乎都不同他说话。平日除了为他换药外,对他相当冷淡,连他的房门都不踏入一步。
裴斯纳夫人同雪黛儿一起来看他,讶异地说他的气色怎么比之前看起来好了很多,以前受伤也没恢复得这么快过,看来医师们这次用的药真的很管用。亚伦德朝站在房门口的我看了一眼,眼里盛满柔和的笑意,“晚餐做得好,心情不错,自然恢复得也快。”
我见裴斯纳夫人来了,只是出于礼节才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后忙侧身离开。
当几年前我知道他对洛姬雅的心意后,我对他的感情便开始变淡。他对我所说的任何甜言蜜语都已不再有用。也许他知道洛姬雅是希斯诺派来后对她有所惩罚,可如果洛姬雅不是希斯诺派来的呢?可能现已成为了他的侍妾,再生下几个孩子的话,一家几口,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下了一个冬天的大雪终于停了,淡淡的阳光撒在厚厚的积雪上。我独坐在衣铺里,没有一个客人,阿莲娜也刚出去了,便发起了呆。一只迷路的小鸽子飞了进来,在店内绕了好几圈,我正准备帮它飞出店门时,它却停留在了我的手掌上。
它的脚上缠着一卷纸条,我感到好奇,便将纸条取了下来。阿莲娜这时进了店里,兴奋道:“哪来里的一只鸽子啊?”
“好像迷路了吧?”我摸了摸了它的羽毛,它咕噜叫了两声,又展翅飞起,又绕了一两圈后,向店外飞去。
坐在暗角的楼梯上,我打开了纸条,看了几眼后,吓得一愣,居然是希斯诺写给我的。不知他每次用的是什么方法让这些小飞禽准确找到我并顺利把信送到的。
待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我才细看这封信:
姐姐,请允许我写这封信给你,虽然你在几年前已选择了另一个男人。但我仍然深深爱着你,并深深地想念你。想你的容貌、你的声音,你的一切。我多么希望能收到你的回信,哪怕只有一两个字也好。只要你于清晨来到****,便会有一只鸽子朝你飞来,衔走你手中的信。我亲爱的姐姐,即使你不回信给我,我仍会写信给你,想你。
我将信烧掉后,心中暗忖着。希斯诺似乎已娶了一个女王做老婆,那老婆还很厉害,若我真跟了他,怕难逃她的毒手。但这岂不正好,我正在想着法子回去呢,又没勇气自杀,那女王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我的嘴角轻轻弯起,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三天后的清晨,我借口散步,带着尤妮来到了广场。清晨,天蒙蒙亮,潮湿的紫蓝色薄雾轻轻绕在整个广场。
广场上只有十来个精灵,有的匆匆从广场而过,有的正在喂鸽子。无数只鸽子腾空飞起,小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扑腾着小小的翅膀,环绕着广场飞翔。
我的头向上仰,头纱迎风飞起,飘飘缈缈,一下子飘得老远。尤妮连忙奔过去为我捡头纱。就在她低头弯身之时,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鸽子飞快地朝我飞来,我微摊开手掌,它迅速衔起上面的小纸条,冲向天空,很快不见了踪迹。前后只用了几秒钟。
我的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带我走。
第九十七章暴乱(一)
离开广场后,我带着尤妮去了衣铺,忙乎了一上午后,回到房子里为亚伦德换药。他的伤口已好了很多,很多地方开始长出新肉,看来离痊愈不远了。为他换好了药,我已满额是汗。
正要从床边站起时,亚伦德把我的手按住。
我纳闷地看着他,只见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地问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他的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我,我的表情刹那僵住。那正是我今早让小鸽子衔走的那张,怎么会落在了他的手中?
既已被他发现,我坦然答道:“没错,我就是想离开你。”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含笑着道:“你应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尽一切努力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把小纸条紧捏在手心,“可不可能,也不完全是由你说了算。”
他唇角的笑容依然浓郁,话锋一转道:“你恐怕也不是诚心想跟希斯诺走吧?可能你听说他娶了一位厉害的女王,所以想借她对你下手之际趁机回到你那边的世界,对吗?”
我怔住,这男人怎么猜得一点都没错?
“想知道我是怎么猜中的吗?宝贝,”他的眼睛里蕴含着宠溺,温柔道,“这里的男人全都一样,我如此,希斯诺也如此,既是一样,你又怎可能因他而离开我呢?必是另有打算才对。”
我颓然呆怔,一脸的挫败。
“你不必如此失望,欣然,”他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庞,“只要你肯给我机会……”他的话未说完,就被我冷冷地打断,我还同时打掉了他的手,“不好意思,我还很忙,先出去了。”
五天后的一个早晨,积雪初融,潮湿而冷寒。我请亚伦德离开我的房子。
“你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要死皮赖脸地赖在我这儿,我可没空招待。”我的声音冰冷,“我这里不是收容所,我也不方便和一个男人住一起,你快点搬出去。”
原以为又会费周折与他争论一番,谁知他很乖巧地应道:“好。”
两天后,他搬到了我的隔壁。我站在光线不明的走廊上,瞪眼看着吉罗等人把他的物品从我那儿直接搬到了隔壁的一间宽敞大房。
“你知不知道无耻这两个字怎么写?”我嘲讽地问身边的亚伦德。
他笑而不答,问我:“你愿意再包我晚餐否?我可以每月付你400金。”
我冷笑不已,“哦?你出手可真阔绰,就不怕把你的棺材本都花完了?”
“宝贝,我把我整个人赔给你都可以,何况是棺材本了。”他的嘴角挂着戏谑暧昧的笑意。
我狠瞪了他一眼,见吉罗等把他的东西都搬完了,冲进了房内,“怦”的一声关上了门。
天气湿冷,房间里很潮,我将壁炉里的火生起,不大一会儿,房子里变得暖洋洋。我坐在小壁炉前画设计图,画了半天,也没画出个头绪。我把笔头衔在嘴里,发了一会儿呆。
400金一个月,明摆是包*奶、哄小蜜、养情人,哪里是晚饭钱啊?我暗自忖度着。之前他还给了我2000金,我要不要退给他?
想到这里,我用笔在纸上算了一下,晚餐成本费、加工费,再加上医疗护理费、房租、水费,以及我的辛苦费、加班费、家务费、精神损失费等,加起来大概也不可能超过5枚金币。
当天晚上,我把吉罗叫来,在房门口将1990金交给了他,道:“把这个还给你的主人。”
吉罗为难地道:“夫人,这……”
“你告诉他,”我的语气充满了寒意,“我可不是他包*的情人,该收的我自然会收,不该收的我也不要他的。你让他拿着去养美女吧。”
说罢,我把门关上,长吁一口气。这段日子应收他5枚金币,可由于我属于高级人才,要价颇高,所以多收5枚,退还他1990,他也没亏。我做的菜他在这里请大厨都不一定能做出来,至于医药护理,他也说过了,我做得最出色。既是如此,那我多收点也很正常。
随着这位高贵的公爵大人正式入住,这栋大房子明显变得冷清许多。首先是住户不断变少,精灵们陆续搬出去,我经常可以看到他们把木箱抬到房子外的马车上。其次,这栋房子似乎再也不见有新租客搬进来,一直维持着冷清的现状。在我住的这一层,住户只有几家,我、亚伦德、米塔和尤妮、吉罗和一些侍卫等。
我感到恼火,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这几日大雪虽停,可夜里却越来越冷。整个亚斯兰城仿佛被冰冻了一般,被厚厚的白雪覆住,远远看去,就是一座被冰雪笼罩的白色古城。纵然生起了壁炉,房间里仍飘荡着略凉的空气。
寒冷夜里,我将壁炉里火生得更旺一些,坐在地毯上构思着设计图。
米塔在门外轻唤着我,我打开房门。“欣,”米塔在门口道,“公爵大人刚被国君紧急召入城堡,今晚可能不回来。”
“关我什么事。”我道,“你快去睡觉吧。”
米塔忧虑道:“欣,今日的亚斯兰城不同于往日。近两年,国君的同父异母弟弟流放多年后归来,秘密纠集了一批叛党和暴徒,成立了一个暗杀组织。他们的组织极为隐密,至今都未被发现。听说他们还与宫廷内的一些老臣子勾结密谋造反,随时可能发起内乱。这种内乱历来比王国战争还要可怕。”
我边关门边道:“嗯,知道了,我以后晚上不出门,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觉得这些离我很遥远,我本人也对这些毫无兴趣,因此也未多想。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这场令人发指的暴*发生了。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料到暴*会像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发生。它来得实在太突然,所有精灵毫无防备,使它差点将整座主城毁灭。
深夜里,原本睡得正熟的我被嘈杂的奇异声音惊醒,我睁开了眼,从窗外射进来的火把光芒映在我的脸上,隐约间,还有哭喊和奇怪的嚎叫声从窗缝里飘来。
我惊得跳下了床,赤足奔到了窗前,打开了窗子,那一瞬间,满脸惊骇。这简直就是全城大屠杀。
整座古城被嗜血的火把光芒所照亮,刺眼的红光下,无数只面目狰狞的野兽冲进街道两旁的冰雪覆盖的民宅里,用庞大的身躯拱破房屋的高墙后,将凄厉哭喊的精灵们吞入长着尖牙的大嘴中,狂肆咬嚼,刺红的鲜血沿着尖利的牙齿落下。
一阵阵高昂的马叫嘶鸣声划破长空,火红的高大俊马冲入城内,骑在上面的铠甲骑兵高扬着手中利器,狠狠刺向奔逃散开的慌乱精灵,刹那,血溅迸起,精灵们的身体支离破碎。
沿街的尖顶房屋全着了火,熊熊的火光冲上了赤色的夜空,将天际染成了死亡般的血红。
精灵们四散奔逃在街道,痛声嚎叫,哀凄哭喊,刺耳的尖叫回荡在城内每一个角落。骑兵们追赶着,野兽们咆哮、啮咬着,冰雪古城成了血色地狱。
“欣,你怎么不开门?”米塔和尤妮冲了进来,她们原本急敲着门,我被窗外之景所惊震,一时没听到。她们用钥匙打开门后直奔而入。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转头回她们。米塔上前一步,迅速将窗子关上,“侍卫兵们正在房子外抵挡,我们现在暂时安全。”
尤妮哭道:“欣,我现在还不知丈夫和孩子怎么样了,怎么办?”
米塔怒道:“哭有什么用,你现在保住自己的命最要紧,否则怎么向他们交待?”
吉罗猛冲了进去,对我道:“夫人,快随我走,门前的侍卫兵就快守不住了。”尤妮的哭声更大了,我抓住尤妮的手腕,对米塔说:“我们快走。”
我们跟着吉罗迅速地冲到了楼下,侍卫兵们正与野兽和骑兵战得难舍难分。我们从侧面冲了出去。城中一片混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我们惊恐回头,精灵们发出高高的惊呼。
不远处,主城的大门已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大片黑压压的黑影踩在倒下的大门上往城内移动,迅速扩散开的同时,一阵阵恐怖的野兽嚎叫震荡回响在天际。
“糟了,城门被破,邪兽入侵,”吉罗急急道,“夫人,您千万别跟丢了我。”我点点头,尤妮的哭声更大,米塔则满眼恐惧。
我们跟着吉罗穿过大街小巷,与数百哭喊奔散的精灵们擦身而过。吉罗为我们抵挡着蛮兽和骑兵的长刃,身上已多处挂彩。
拥挤纷乱的人群里,不知不觉中,我与尤妮的手松开了,再一转眼,连吉罗也失去了踪影。血红色的嘈杂街道,隐隐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当我回首时,却只看到哀嚎哭喊的精灵和恐怖庞大的邪兽。
我躲到了一座破败房屋后,刚镇定,就见侧面有如狼般的野兽袭来,尖叫一声后,我抓起手中早已捏好的石头袭向它的眼睛,飞快逃走。
冲入了人群里,被推来挤去,闪躲着上方不断落下的骑兵长刃,随着人群的尖叫避闪躲开扑面而来的庞大野兽。我惊恐万分,一身冷汗,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冲天的火焰,浓浓的硝烟,惊天的哭喊,混乱了整片夜空。血红的街道上,一个骑在高大红马上的骑兵扬起尖利的长剑,狠狠朝我刺了过来,我尖叫着闪躲,可竟避之不及,“嗤”的一声响,他的利剑刺穿了我的左肩,一股剧痛从我的肩头蔓延至了全身。我紧捂伤口,挤身冲入密密人群,躲过了他直挥而来的另一剑。
第九十七章暴乱(二)
我躲在两个小巷的夹缝中,捂住左肩,鲜血透过指缝,涌出滴落。
街道越来越可怕了,亚斯兰城堡的盔甲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与外来的侵略者拼斗力战。可这些盔甲卫兵们杀红了眼,在狂杀暴徒、野兽之时,也挥杀了避之不及的本国精灵。
赤红色的天空下,整座亚斯兰城仿佛在燃烧。厮杀哭喊声震天,小孩的哭叫声、母亲急切的呼唤声、还有嘶哑的男女哭喊声,长久地飘荡缠绕。
我捂住受伤的肩,绕过哭喊的人群,正要从另一条道逃走时,右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我惊惧地回过头,不禁低呼:“伊薇?”
真的是伊薇,她穿着黑衣斗篷,戴着黑色面纱,眼睛在面纱后闪闪发光。她低声道:“跟我来。”我不知是否应相信她,可脚步还是不自觉地跟着她。也许在这个可怕黑暗的血色之城,她现在是我遇上的唯一熟悉的人。
我们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飞快穿行,她的手心里全是汗,还不时发抖。我的手也在发抖,颤动得比她更厉害。
四面八方全是鬼哭狼嚎,间或掺杂野兽们的咆哮。
她显然很熟悉这一带地形,带我左弯右绕,奔走在隐蔽的曲折小巷中,并聪明地从惊叫四散的精灵中间绕过,又像机灵的鼹鼠一样带着我穿穿绕绕,避过了多次骑兵和野兽的扑击。
被燃烧的血红城市里,黑烟从房子顶端袅袅升起,鲜血一般颜色的刺眼火光里,我和伊薇已奔到了城门口。
“随我出城,”她回头对我嚷道,四周太嘈杂,我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城内已太危险。”
我点点头。城门已有数百精灵在冲挤,争先恐后地抢着逃出生天。
伊薇拉着我硬生生地挤了出去。当突出重围的那一刹那,一股寒冷的空气扑向我的滚热脸庞,将长久缠绕在我鼻前的血腥气散得无影无踪。我的呼吸顿变顺畅,四面包围的冷流中,头脑也渐缓清醒。
鲜血一般红的赤色夜空下,城外的冰天雪地透映出森然的诡异红光。逃出城门的精灵们仓惶惊散。伊薇拉着我艰难地在雪地上跌撞奔走,寒冷的风灌入我的脖子,凉透至骨。
我被她拉跑向前,喘着气问她要去哪儿,她的脚步突然顿住,我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雪地。
她优雅地侧过身体,松开了我的手,红色夜空下,她的眼神诡谲神秘,表情不自觉地流露异样,嘴角也弯起一丝嘲弄。
我向后跌退,心头涌上不祥预兆,略稳心神后问道:“你想干什么?”
“放心,”她脸上的嘲弄神色更浓郁,轻笑道,“我不会伤害你,只不过要把你送到一个更爱你的男人身边去。”
“你……”我惊惧交迫,又怒又躁,“你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她原本在笑,说到这句,眼里竟迸出眼泪,“李欣然,当年在剧团我未厚待你,却也没待薄你,你为何怂恿你的丈夫把我丢到迪格拉夫人的地底ji院做低等ji女,还命迪格拉夫人让我永不得出地宫一步。”
她又笑了起来,嘴角又牵起一抹嘲弄:“你知道什么叫低等ji女吗?就是被低等男人愚弄的,最便宜的那一种。一般来说,一次要接待三个以上。因为那些穷男人无力独自付钱。”
她的眼神哀凉绝望,猛扯动唇角,大笑,笑得让经过我们身边的精灵们不断侧目。
“李欣然,当年我也是剧团的一把手,若不是桑德拉叔叔病世,拉胡又把剧团弄得一团糟,你以为我会稀罕与你抢丈夫吗?是的,当年是我勾引了你丈夫。我打听到他去了浴室,便刻意打扮一番,代替一个侍女送衣服入内才有了机会。可我必须这样做,如果不能与男主人发生关系的话,我就只能是庄园里一个普通的侍女,地位低等,做繁重的杂务,这就违背了我参加选美比赛的初衷。”她笑道,“我如此美貌,资质也不低,凭什么就不能嫁给达官贵人,伴随他们左右。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最后一句几近是尖声叫出来,歇斯底里。
她愤怒至极,步步逼近我,我跌撞着后退,她的眼睛里射出仇恨和嫉妒的光芒,“你哪点比得上我,就连当年演戏都是勉强过关。真亏你还花了那么多功夫但你的运气也实在是够好,随便买了个男佣居然是塔尔特的王。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这种运气?”
我脚下一滑,跌在了雪地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狞笑道:“你以为我稀罕你在选美比赛时丢给我的那朵玫瑰吗?我当时对你笑是因为你丈夫也把玫瑰投给了我。只要你丈夫带我回家,我就不信我比不过你。你算得了什么,连我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一阵高昂尖锐的马叫声凌空响起,打断了她的狂笑。随之而来,还有急密如雨点的重重马蹄声。
她向后看去,又看向了我,脸上充满残忍的笑意,“希斯诺王的下属来接你了,我的王妃。”
二十几匹银灰色的高大俊马如旋风般急驰而来,马上的黑衣蒙面骑兵们的黑红披风高高飘起,在暗夜里惊心触目。从城内逃出的精灵们满面惊惶,以为又有袭兵扑来,慌不择路,纷走避让,接连滑倒在雪地,失声惊呼。
飞舞的雪花中,二十几匹高大银灰色俊马跑得近了,更近了,马蹄重重踏在雪地上,溅起雪花点点,飞奔而至。在离我们只有数十步的距离时,骑兵们用力向后猛扯住缰绳,银灰俊马随之扬声嘶鸣,高高抬起前腿,在地上哧溜打了两下滑,才蓦地停住。
冷风中,我的脸僵硬森然,身子瑟瑟发抖,遍体冰凉。
我曾写信希斯诺,让他带我离开,可真到了这个时刻,我的心却揪得紧紧。我不敢想象真去了塔尔特王宫后会怎样,一切是否会真如我当初所想呢?我猛地对当初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骑在最前方的高个子黑盔甲骑兵跳下了马,他的脸被黑色头盔紧紧罩住,表情朦胧而神秘。他从容来到我面前,弯身恭敬道:“王妃殿下,请您随我回宫。”
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我来不及多想,向后躲开,面露惊惶,抖瑟着道:“不,我不想跟你们走。”
“得罪了,殿下。”他靠近了我,不顾我的拒绝,强行把我打横抱起,以极快之速奔回了俊马旁,一跃而上。
我从惊恐中回过神,挣扎踢打控制我的那个黑衣骑兵。他的手快速摸向了腰间的佩剑,“当”的一声响,一柄深蓝色泛着金色光芒的长剑脱鞘而出,散发出阴冷杀气和血腥气味。
“要杀尽管杀。”我的喉咙里发出尖叫,朝他胸口挥了一拳,“你们这群混蛋”他的身子连动都未动,而我的手却被坚硬的盔甲碰伤,痛呼不断。
他并未理会我,而是扬起了长剑,蓝金色光芒如一道弯弯的光柱直直飞起,闪亮夺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伊薇射去,我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只见伊薇惊惶万分,甚至还来不及躲闪,耀目剑光之中,头就和身子瞬间分离。
她的美丽头颅骨碌滚了好几下,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刺目的血印。黯淡的夜里,她的眼睛仍睁得大大,满是不可置信,还露出仇恨和嫉恨。
我的脑子轰然一响,继而胸口发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漫遍体内,从脚心到胸口,快速地蔓延。
“让您受惊了,殿下。王曾下令,这个女人一定得死。”黑衣骑兵扔下这句后,就力扬起银色的马鞭,甩起之际,于半空激起闪电般绚烂光芒。
仿佛得了某种信号,银灰色的俊马仰天嘶鸣一声,高高跃起马蹄,仅仅只是两秒,它的两侧就生出宽大的银色翅膀,扑扇两下后,迅速腾空而起,像射出的飞箭一般,直直飞上了高空。所有的骑兵们顿时夹紧马腹,长鞭甩起后,策马而飞,紧随其后。
一时之间,雪地上的幸存精灵平民们全都惊异地仰头看向夜空。
我惊恐万分,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我虽坐过腾飞式马车,可坐飞马还是头一次。尚未从刚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又逢高处,我惊魂未定,从上看下,景物越来越小,精灵们都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我的脑子顿时一阵晕乎,胸口的闷痛加剧。
雪花飘到我的脸上,满面冰凉。
宽阔无垠的夜空,飞马展开庞大银翅,急奔穿行于密密纷扬的雪花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移动。
我斜靠在那骑兵的胸前,头越来越晕,无法欣赏这宽阔的赤红色夜空和漫天的美丽飞雪。肩上的伤口疼痛剧烈,仿佛被撕裂开般,火辣痛感流遍全身。我用手捂住,鲜血仍不断溢出。
也许因为恐高症,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支撑了十来分钟后,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眼前似乎有无数的星星在闪耀,环绕着我转个没完没了,转了数个圈圈后,我的意识开始渐缓消失,直至再也没有知觉。
第九十八章引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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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阴沉沉,硕大的雪花下个没完没了,密密麻麻,纷纷而落,驿站的屋顶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驿站红色大厅的三个大壁炉同时生起了火,将四面墙壁都烤得暖烘烘,把潮湿寒冷的空气一扫而空。
“都别偷懒,把门口的雪给我扫干净了。”驿站的老板,一个穿着厚厚大衣的蓝胡子老精灵正在训斥几个衣着单薄的精灵男女佣,“我十分钟后来检查,若发现门口还有积雪,你们今儿个就别想吃晚饭了。”
大家唯唯喏喏,低头哈腰,无不尊从。
老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口沫横飞之际,正想再训两句,大门却猛然被推开了,冷厉的寒风呼呼吹入,片片飞雪散开后,一群高大威猛的蒙面黑衣骑兵迈大步走入,一股阴寒杀戮之气扑面而来。
这下轮到驿站老板低头哈腰了,凭他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来了群不好惹的瘟神。赚钱倒在其次,保住命才是最重要。
他慌忙迎上前,堆起满脸笑容,对最前方的一位首领似的人物讨好赔笑道:“这位大人,请问要几间上房?”
这位神秘的黑衣首领的声音仿佛千年寒冰:“最好的房间。还有,把医师找来。”
老板这才注意到这凶神般首领正小心抱着一个受伤晕迷的长发女子。她肩头的伤口很深,鲜血几乎染遍整条长裙。
十分钟后,受伤女子被安顿在最好的房间里,医师也赶到了,为她包扎伤口,涂上止血药膏,慌忙之间,手忙脚乱,弄痛了女子。晕迷中的她痛呼出声,一柄蓝光长剑遂搁在了医师的脖子上。
“你若再出错,脑袋就要和身子分家。”一个冷然残酷的声音从医师的上方传来。
老医师连头都不敢抬,小心翼翼,额头泌出冷汗。
血终于止住了,女子的呼吸渐渐平缓。
房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黑衣劲装骑兵急急来报:“大人,亚伦德公爵的侍卫兵追过来了。”
床上的女子被小心地抱起,依旧是那个男人冷漠的声音:“留下十个骑兵迎战,其他的随我继续前行。”
“是。”
直到那凶神恶煞的男子抱着受伤女子离开,医师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可怜他啊,在房内待了半个时辰,却连那男人的模样都没看清,也没敢看清。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整个精灵世界仿佛白茫茫的一片,连呼吸出的气体似乎都能结冰。眺远看去,密密麻麻飘扬在空中的全是白色的雪花。
然而一座驿站内的浴室里却是热气腾腾,蒸雾缭绕。我泡在温热的水里,用手抚过依旧疼痛的肩头,那撕裂般的剧痛,使我龇牙咧嘴了好几下。
这几天过得像打仗,亚伦德的追兵不断杀过来,希斯诺的人也仿佛早有准备般,奋力迎战,且与追兵们斗智斗勇,躲过了好几次突然袭击。
就在这两边斗得难解难分时,我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如何逃出,却一直寻不到机会,那个神秘的骑兵首领把我看得很紧。我无意纠结游走于两个男人之间,简直令人烦透。
“能帮我把外衣拿来吗?”我转头问浴室里的驿站小妹。这个看起来青涩的小姑娘似乎正在神游,愣了几秒后才将手中的长裙交给了我。我从水池中缓缓上岸,穿上了长裙。
小妹准备帮我梳理长发,“不用了,”我道,“你能帮我再把鞋拿过来吗?”
小妹碎步走到角落,弯身去拿鞋,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发麻,随之便软软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几年前在高中曾旁听过女子防身方面的课程,虽然学得虎头蛇尾,但我也因此而知道了掌击哪个部位能直接致人晕迷。
我刚收回了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响亮的拍掌声,一个熟悉的优美声音徐徐传来,带着几分促狭的浓浓笑意:“姐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的身子徒然僵硬,一阵冷意袭上全身,遍体寒凉。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背对着他。
“欣然,我是来接你回宫的,”他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俯身在我颈旁低语着,“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他的呼吸热气弄得我肌肤痒痒,双手也悄然环上了我的腰际。我忍无可忍,蓦地回转身体,推开他,怒斥道:“离我远点。”
看到他,我还微微怔了一下。这里已过了四年,四年未见,他的全身散发出成熟深沉的高贵典雅气息,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
细细看过去,他的眼眸依旧是黄金般的璀璨颜色,眼底隐约可见一抹绚丽的火红。金色纤长的睫毛闪动之际,曼妙的金光微微闪耀。优美的鼻子高挺笔直,线条立体挺拔,高贵如古欧洲绝美贵族;他的唇线优柔性感,唇角漾着迷人的笑容。
他的身材颀美修长,穿着一件火红的连帽长袍。略长的红色连帽将他的紫色微银长发半遮半掩,仅露出绝美的面容。他仿佛一个火红的妖精王,正在燃烧的妖精王,他的眼睛、他的神情都在燃烧,那火红的颜色,可以将你燃烧殆尽。
我不由得别过了脸。这个男人,为何老是打扮得这么嚣张?一身火红,真与那红色的火焰一模一样。
“欣然,”他微笑着又靠近了我,声音迷离动人,“你不是在等我带你走吗?虽然我没看到你写给我的信,可我知道你一定希望我带你走。”
“不,我写的不是这个,”我不敢看他,尽量镇定道,“我只是劝慰你,想让你对我死心而已。”
他的眼里掠过一抹失望,尔后又微笑道:“不管是不是,你总是愿意给我回信的对吗?”
我背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他颇为强硬地拉起了我的手,柔声道:“欣然,我们该走了,若你不肯走,我将抱你出去。”
几分钟后,我们坐在了他的豪华白色马车上。马车腾空而起,直直飞上了高空,在密密的雪花中穿行。他的修长手指抚上了我肩头的伤,轻语道:“还疼吗?”
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关心”,望向了窗外。片片雪花飘舞掠过,仿佛一个个会跳舞的白色小精灵。
“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话?欣然。”他柔情似水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里。
我思量了一会儿,抬起脸说道:“你若肯放我走,我们仍是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
他的嘴角染着奇异的笑容,“我不要做你的朋友,我要做你的丈夫。”
“四年前我已经选择了亚伦德,你当时已大度地退出,难道现在想反悔?这可不是一个高贵君主的表现。”我的脸上微露出嘲讽的笑容。
“欣然,你也知道那是四年前。”他从容地道,金色的瞳孔晶莹剔透,红色的光芒像小火焰般若隐若现,“你在四年前与他举行了婚礼。可是之后你失踪了,或者说是很彻底地离开了他,若非他用你最宠爱的侍女们性命来威胁你,你必不会回。这些足以说明你并不想待在他身边对吗?”
“亚斯兰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妻妾与丈夫分离、完全不相往来四年及以上,可默认为双方已解除夫妻关系。现在,你既已放弃他,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机会?”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紧追不舍了。我哑然失笑,说道:“艾哲迦希斯诺,我和亚伦德就算分开了也不关你的事啊,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虽然关心你,也把你当成好朋友,可并不表示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我在四年拒绝了你,现在也同样要拒绝你。”
“欣然,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一直都在拒绝我,不让我x近,不让我亲近,更不让我触碰你的心事和身体?”
他的话让我又羞又气,“我也想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老对我纠缠不休?如果是因为我救过你,为你流过精灵血泪,甚至是因为我不断拒绝你而引起你的兴趣和斗志的话,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姐姐,我爱的是你的心。”他的眼睛里透出迷魅淡雅的光泽,声音清澈迷人,“我已经看清楚了我的心。”
他的眼神和声音太具有振撼力,眼神如同深深的广阔海洋,将我沉溺和包围,声音坚实有力,声声入耳,使我无法回避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心中的警铃大作,响个不停。我的心突突跳,侧过脸,望向车窗外的雪花,拼命回想起他当初对我的残忍和绝情。
很早以前,他从不与我一起用餐,因为他要陪伴他的王后;他重重打过我一巴掌,用力之重,让我的嘴角溢血;他曾将我置于疯狂的流箭中,曾在最危急的关头选择了他的王后;还有,他的王后曾几次背叛他,他仍然对她不计前嫌地体贴照顾;还有,我答应过他的王后,不会与她争抢丈夫;还有,他的心中真正爱的是王后;还有还有,还有太多的太多,使我无法再选择他,我不可能与他再在一起。
我的呼吸渐渐平缓,心绪平静了很多。而就在这时,马车内的空气顿时凝结,一股看不见的暗流使气氛紧张如紧绷的弦。
我回转过脸,与他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的金色眼瞳正在燃烧,那抹绚丽的红愈燃愈烈,烧得极旺,几乎能把他瞳孔中的我也焚烧起来。
“李欣然,你让我很失望,”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脸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恨恨地,充满了怨怼和恼怒,“我如此对你,你竟还是如此绝情。”。
第九十八章引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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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忍内心波动,淡淡地、毫无一丝感情地应道:“我已对你没有了感觉,不可能再与你在一起。”
下一秒,一团火红突然朝我袭来,覆盖住我的身体,眨眼间,我的嘴唇就被他重重地压住。他把我压在了身下,狠狠吻上我的唇,几近疯狂地探入我的唇内,吻得很深很深。他纠缠住我的舌头,狠狠地亲吻、吸吮、缠绵、交缠着,激烈地狂吻。
我被他狂野激烈的吻弄得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任由他狠狠索取予夺。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每呼吸一下心中就有痛的感觉。那是他的痛,不是我的。
当他的吻落在我唇上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全部情绪,他的痛,他的恨,他的爱。
我的心也徒然痛了起来,那抹痛从我的心底蔓延到了全身,痛得我呻吟出声。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他的吻从我的嘴唇移到了脸上,吻住我的眼睛,吻住我的眼泪,亲吻我的睫毛,濡湿我的睫毛。
“你知道吗,姐姐,你对我实在是太绝情了,”他低声喃喃着,“你只有与我在一起才能偿还我曾感受过的所有的痛。”
“啪”的一声响,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略推开他一点后,伸手狠揭了他一巴掌。他离我那么近,且毫无防备,我一击即中。
他放开了我,缓缓坐起身,捂住了半边脸,盯了我半晌,不说一字。
我的眼眶里积满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沿着下巴,落在了长裙上。
虽然满脸是泪,神情却出奇地坚定而固执。希斯诺,我不会与你在一起。
我们互相对视着,死死的,谁的眼光都没有退让一步。
直到这辆美丽得光耀夺目的马车降落在塔尔特的王宫门前时,我们都未再说一句话。
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绝美绝伦的精灵王静静地站在马车外,与我对视了一分钟后,几乎是用拖的方式带着我愤怒地直直而入王宫。
王宫门前的两根旋转纹络石柱旁,一位穿着黑色骑兵盔甲,肩披黑色披风的男人取下了黑金色头盔,弯身恭敬行礼。寒风骤起,吹起他的棕红色卷发,若隐若现一张清俊沉静的脸。
被希斯诺拉走的一瞬间,我蓦然想起了他是谁。
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海底神殿,弹钢琴的美男,高级祭司的儿子,牵着两只银狼的月洛的哥哥。同时也是劫走我的“罪犯”之一,将我强行带到马上,将伊薇的头颅砍下……雪花飘落之间,我已被希斯诺拉入了宫内,心悸的同时升起一缕淡淡的失望。
狂风卷起大片的雪花,乌色云层密密叠叠,王宫尖顶屋顶上结满了长长的冰凝,覆满了厚厚的白色积雪。
朱红色的起居室,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甚而有些微热。我盘腿坐在床上,膝上放着一本书,已翻过数十页。
几日来,我每日只是看书以及眺望王宫里的雪景,足不出户,也不多说一句话,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希斯诺每晚在此安寝。起居室内有两张华丽的大床,并排而置。当我把长长的床幔放下,独睡自己的床上时,他会躺在另一张床上对我不停地说话,完全不在意我是否会回答。
“姐姐,能与你每晚在一起,是神明给予我的最大幸福。我后悔为何没有早些这样做,你身体传来的淡淡清香使我不由自主地放松,并忘记所有烦恼。”
“姐姐,我爱你,你绝不可以像以前一样怀疑我对你的爱。”
“姐姐,谁都不可以再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谁都不可以。”
他有时可以说上半宿,我用被子蒙住头,闷得透不过气来,呼吸不由急促。每逢这时,他悄声无息地走来,轻轻撩开床幔,将我的被子强行掀起一角,眨巴着眼道:“姐姐,你不怕被闷坏吗?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我把脸藏进枕头里,呼吸变得更为急促。
“我的王妃,这是我最后一次告知于你,”他俯在我耳边,柔声道,“你若再将自己闷坏,我会与你同睡一张床。”
我狠瞪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大雪整整下了十天,第十一天的午夜,房门被轻轻敲响,传来希斯诺的贴身侍卫贝特林低语:“王,亚伦德公爵已闯入王宫,卡美德琳殿下正在大殿与他说话。”
我的身子蓦地一紧,心跳也急剧加快,猛然坐起身,推开床幔。橙红的烛光下,希斯诺身穿一件薄薄黑色睡衣,隔着门淡淡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
希斯诺转身面对了我这边,浅笑道:“姐姐,你是否仍想见到他?”
我沉默几秒,决定暂时用一个男人作为盾牌来逃避另一个男人,答道:“是,我仍想见到他。他是我的丈夫,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你的丈夫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他丝毫未生气,语气仍含有笑意,“我爱你,姐姐,我不会再伤害你。”
“弟弟,若时间能倒流,我不会从集市上买下你,永不会。”我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残忍地道,“若早知自己今日的结果,我更不可能与你做朋友。”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睛里漫起深深的失望和痛苦的纠结。
他离去后,我倒在床上,脊背上全是冷汗。我不愿,最不愿深深伤害的人便是他。并非是我有多爱他,而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已被一条很长很密的纽带所联结,说不清是爱、是恨、是痛、是绝望或是其它。
希斯诺……
希斯诺在天亮时来到我房间,我还未起床,听到声音,便用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他迅速脱下外衣,就要与我同躺一张床。我怒坐而起,正要大骂,靠在床头的他却抢先开口:“欣然,我们已近十年未真正在一起过了。你不要对我太绝情。”
“我和你的感情在十年前已经结束,”我直截了当地道,“在我当初砸碎玉镯时就已完全破裂,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再说我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人或谋略军师,既不能为你锦上添花也不可能为你出谋划策,你不必对我苦苦纠缠。”
“李欣然,就算你什么都不是我仍然爱你,”他深深地注视我,“我们的感情曾经那么纯真那么动人,我不可能忘记你,更不可能放开你。”
“你纠结的只是曾经那段感情,而不是我这个人。”
“我全都爱。”
说罢,他强吻住我,把我紧紧抱住。热烈的吻使我无法呼吸,强烈得几近窒息。吻着吻着,一股奇异的气息突然通过他的嘴唇传递给了我,我被迫接受。那股暖暖的暧昧的柔软气息在我体内慢慢荡漾开,丝丝的,痒痒的,让我的肌肤泛起了阵阵异样。
“这是什么?”我呼吸困难,艰难地在他的唇齿间低问。
他片刻不离我的唇瓣,吸吮缠绵间,喘息回答:“对塔尔特的精灵王而言,做*的方式不止一种。”
那一瞬间,我的全身徒然变得滚烫,脸上泛起了红晕,一股酥麻奇异的快感在肌肤上迅速蔓延弥散。我低低呻吟出声,不禁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吻得更深更浓,喘息声也更粗重。
我的身体越来越烫,全身痒痒的、麻麻的,飘飘欲仙,快感越来越强烈,我猛烈回吻住他,呻吟声低低起伏,吻得很用力,几乎想把这个男人吞掉。
“姐姐……可以了吗……”他在我耳边辗转柔语,“我已快支撑不住。”
我把他抱得紧紧的,脸埋在他的胸前,手伸入了他的衣内。他反身把我压在了身下,嘴唇霎时离开了我。
就在这一刻,一股淡淡的冷风袭在了我的脸上,让灼热滚烫感微微减轻。我于瞬间清醒了一半,他的手刚刚探入我的睡衣,盈盈一握,将我的柔软握于手心。
我尖叫着抬起脚,狠狠踢了过去,他吃痛出声,连退几下,“姐姐,你的力气可真大”
我披头散发,直冲过去,扬起手,狠狠揭了他两巴掌,啪啪两声,很是清脆。
“你到底刚刚做了些什么?”我狠狠地,咬牙切齿地道,同时要挥手打他第三个巴掌,却被他捏住了手腕。
“姐姐,”他镇静地道,“我刚对你的前夫说,你与我进行了吻交,已经有孕,他没机会了。”
我霎时呆住,吻交?有孕?什么意思?
“我爱你,欣然,我会对你好的,对你好一辈子,我再也不会丢下你,让你独自面对危险,”他脸上的五个指印鲜明,眼眸泛出的金光与红光混融,“欣然,我不可以失去你,你一定要与我在一起才行。”
“什么是吻交?”我软软地问。
“历任塔尔特王都拥有这种能力,但是只能十五年用一次。通常用于渴求子嗣而不得的情境下。吻交对我们的身体损耗很大,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体力。”
我呆若木**。他温柔地对我道:“欣然,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你已经有孕。两个月后,御医将对此进行确诊。”
我哭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紧接着,像个疯婆子般冲向他,拳打脚踢,歇斯底里地哭叫:“我怎么会认识你,怎么会认识你?我恨你,恨你……”
房内顿时乱作一团,扔砸声、哭喊声、柔语声、摔花瓶声、安慰声、痛骂声此起彼伏。守候在门外的侍卫和侍女心惊肉跳,满眼皆是惊惧。
第九十九章回击(一)
曾经破碎的一切不可能重来,我放不下心头的阴影,不管他现在怎样忏悔,怎样信誓旦旦,我都无法再接受他。
我忘不掉他曾经对我的遗弃和绝情,忘不了在最危险的时候他弃我而去。我不可能原谅这一切。
吻交事件发生后,我自杀过好几次,均被及时发现。我的手腕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额头上也包扎着纱布。在我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希斯诺亲自用绳子把我缚在床头,不让我再伤害自己一丁点。
“如果我手中有一把刀,”我咬牙切齿地道,“我会毫不犹豫地刺进你的心脏。”
“若能死在你的手中,姐姐,”他轻柔地用毛巾擦拭我额头的汗,“我死而无撼。”
这几日来,他日夜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姐姐,”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能和你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可我却不会成为幸福的女人……”我声嘶竭力地叫道。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百分之百的对你好。”
我狂笑出声,笑出了眼泪,“如果再来一次宫廷内乱,让你在我和阿芙拉之间进行选择,你会选择谁?”
“我会让你们俩先走,我留下。”
我再次大笑,笑得透不过气来,“你好伟大,真的是好伟大”
笑过后,我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就算你选择的是我,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感动。”
“希斯诺,我不可能爱你的,永远都不可能再爱你。”
“姐姐,”他把我紧紧抱住,颤抖着道,“我从不敢奢望你能爱我,我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与我永远在一起,生下数十个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咬住他的颈上的肌肤,他痛呼一下,松开了我。
我残忍地笑道:“艾哲迦希斯诺,若我真的生下了孩子,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他,狠狠地掐死他,我死也不会让这个孩子留在这世上。这是个孽种,孽种”说到“孽种”二字时,我失控沙哑尖叫。
“姐姐,”他柔声安慰,“你会爱上我们的孩子,一定会爱上的。”
我放声大笑,笑得泪水涟涟,“这样吧,希斯诺,若你肯亲手杀死你的阿芙拉王后,再杀了你的女王恩人,并禁止除了我以外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的话,我就死心塌地跟你好不好?”
他的脸微微变色。我笑得更开心,逼近疯狂的边缘,“艾哲迦希斯诺,你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是不可能,只是找错了人。我是一个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人,我宁可死也不会跟你一辈子。别说是跟你了,就算裴斯纳亚伦德也不可能再成为我的丈夫。你以为是你的情人洛姬雅击败了我们的感情吗?不是的,我告诉你,不是的,”我满脸堆笑,泪水却疯狂落下,“是裴斯纳亚伦德的摇摆不定击垮了我。我不会原谅他,正如不会再原谅你一样。”
“我不懂,”我尖笑着道,“我为什么永远是你们的第二、第三选择?是不是只有阿芙拉病死了或者洛姬雅的身份被拆穿后才显示出我的重要性?我李欣然凭什么这么贱?你以为除了你们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
我笑得连连喘气,继续尖锐道:“我告诉你,希斯诺,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决不会”
希斯诺定定地盯了我一会儿,拍了下手掌,两个侍女端着药碗推门而入。
他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亲自用唇喂我。他以一种极强势的力量强迫我喝下,一口又一口,迫我喝完了大半碗。
“姐姐,你真乖。”他把碗放在了托盘里,侍女们迅速地端走。
他放软语气道:“这药不但有安胎的疗效,还能使你好好睡上一觉。姐姐,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滚,你滚,滚,给我滚……”我起先痛骂,可后来眼皮子开始打架,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姐姐,先睡一下吧,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
室内渐渐静下来,我的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
两个月后,御医正式确认我已怀孕,希斯诺欣喜若狂,而我则差点晕厥。
“我恨你,艾哲迦希斯诺,”我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你别以为我会妥协,我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等他生下来,你就会爱上他。”他含笑着对我道。
我狠狠吐了一口口水,他来不及避开,喷吐到了他的脸上。他不怒不恼,轻轻拭去后,依旧温柔地道:“姐姐,国事较多,我晚上再来看你。”
春日的黄昏,我独坐在花园的草坪上,数十个侍女远远站着,不敢靠近。澄净的天空上,数百只曼妙美丽的天鹅展翅飞翔,展开宽大的翅膀,像一只只美妙绝伦的天使。
半个钟头后,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寝宫。行至寝宫前的葡萄架时,与一位高贵的盛装美人儿不期而遇。她的柔软金发上压着一顶美丽的王冠,一身华美袭地长裙,一张梦幻般的绝世美女脸。不用介绍,我便已知她是谁。
先不提她的外形有多美,光是看她能通过重重卫兵阻拦,在我的寝宫前将我成功堵截,我就已猜到她是谁,来自妖灵之林的女王卡美德琳。
侍女们拉着我向她行礼,“给殿下请安。”
卡美德琳颇具意味地看向我,礼貌地问道:“您不是即将册封的新妃吗?”
我冲她嫣然一笑,走近后,低声对她道:“谋杀、堕胎、毒药,哪一种都可以,快点对我动手吧。”
她悚然一惊,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细细地上下打量。
我仰首大笑,然后对她笑嘻嘻地道:“我是个疯婆子,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卡美德琳,你若不除掉我,你永远都得不到希斯诺的心,不要以为你的情敌只有阿芙拉一人。”
卡美德琳轻轻一笑,温言软语地道:“您误会了,殿下,听说您最近抱恙,我特地前来探望。”
“哦?”我笑得前翻后仰,“那就多谢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光里充满了兴味盎然。
“你若真有本事,”笑过后,我对她道,“把你的丈夫抓牢点,把我赶走,顺带连这肚子里的孽种也一起干掉。你知道吗,你倾心爱慕的精灵王是个无耻男人,他把这个孩子硬塞给我。他是个混蛋,是最无耻的男人。”。
第九十九章回击(二)
她淡淡一笑后,温和回答:“曾经听说您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人,所以赢得了两个优秀男人的心,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假。”
我再次大笑,笑着道:“至情至性?我明明就是个疯婆子。”
“欣然,”希斯诺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你现在应回寝宫休息了。”
我转过身,指着卡美德琳大笑道:“你看你,拥有这样一个美人儿却不懂得珍惜,真是暴殓珍物。还有,你还有个初恋情人正病在床上,却要与我生孩子?你到底有没有心?把你的心掏出来给我看看,看看是冷还是热?”
我的眼泪再次在笑中落下,对卡美德琳说道:“你再看看我,既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又不是才华横溢,他却偏偏缠住我。你能不能把你的男人看牢一点,让他不要再强抢女人了好不好?
“欣然,你随我回去。”希斯诺不由分说地把我打横抱起,向寝宫内走去。
我大声哭叫,踢咬、尖叫,像疯了般捶打他的背,“把我放下,把我放下,你快找几个美女做*去,不要对我纠缠不休……”
希斯诺顿住了脚步,身体徒然冰凉。我以为他会拔剑杀我,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但他并未拔出剑,而是转身对卡美德琳道:“今后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踏进这里一步,还有,不能靠近我的宠妃李欣然一步,还有,你每次远远看到她,必得立即离去。”
卡美德琳僵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仰天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我好感动,我真的是好感动艾哲迦希斯诺,你怎么不去死,你以为你是谁?情圣吗?”我用嘲讽和不屑的眼光看向他,“我呸,贱男人”
寝宫四周的侍卫和侍女全吓得面无人色,连卡美德琳脸上也露出了异样。希斯诺的表情却仍未有任何改变,直直把我抱入了寝宫内。
我被强灌一碗安胎药后,睡到了半夜。
午夜寂静,希斯诺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一片黑暗的夜色。
起居室内只燃着几根蜡烛,昏暗橙红色的光芒下,他的银灰色背影就像一个神秘莫测的影子。
我的唇角牵动淡漠的笑,轻轻掀开被子。刚赤足踩在地毯上,他就回过了头,对我微微一笑,很是倾城。
“欣然,你醒了,”他快步走来,温柔扶住我,“肚了饿了吗?我早已叫厨房为你准备好你爱吃的绿茶蛋糕和蓝莓松饼。”
我冷冷地睨着他,“你若真爱我,就应放开我,顺带打掉这个孽种。”
“欣然,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他柔声道,“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笑得很阴暗,“你若肯杀了你的初恋情人阿芙拉,再杀了你那女王恩人,并不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人生孩子,我就跟了你。但你若做不到,就别想我会心甘情愿地与你一起。你若还敢想与我做*,那更不可能。如果你敢强行,我会切了或者咬断了你的小dd。”
他震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他大概做梦也未想到我是如此一个极端的女人,外表柔弱,完全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也没有任何心机,却在受到他的暗算后表现出了极强大的反应。
我冰冷地道:“艾哲迦,你现在就从这间房间滚出去,要么我滚出去,睡走廊。”
他迟疑了半晌,迈步走出了房间。我跟在他身后,在他走出的一瞬,“怦”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从那以后,我就像变了另一人。
独自逛在花园里,看到秋千和草坪上散坐着几位衣着华丽的美女,算准了是希斯诺的王妃后,我冷笑着走上前。她们愣了一下,互看了一眼。
我来到一个正在草坪上捉蝴蝶的美女前,先是淡淡一笑,尔后猛然扬手,啪啪几声,连扇了她好**掌。
她愤怒至极,眼里含着泪水,尖叫出声,扬手就要反击,我使出全力,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冷笑道:“我素来喜静,你们现在全给我滚蛋。滚到哪里都可以,到你们的王那里告状也行,就是不要在我眼前出现。”
说罢,我重重一推,她措不及防,竟被我推倒在地。其他美女见状,知是有异,不愿惹祸上身,纷纷散开。
倒地的美女被激怒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朝我冲过来,与我打作一团。
我学着电视里看过的女人们那样踢与咬、抓头发和歇斯底里地扯衣服。我们打得难解难分,我有意让她的手碰到我的肚子,甚至有些故意把自己“送”到她面前,任她用力捶打。
我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扯得死死,她痛出了眼泪,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叫声,捶打我腹部的力量变得更重了。
我的身体隐隐传来了不适,痛楚之余,我心中一阵暗喜,越发加重了扯头发的力量。正当那美女准备狠狠一击过来时,我们被猛地分开。匆匆而来的希斯诺一脚踢开了那美女,把我拥在了怀中。
“把她拖下去,”他大声对围拥而来的侍卫兵令道,“关进地牢,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放出。”
我的大腿处传来了一阵滑腻冰凉感,我低头看去,殷红的鲜血顺着大腿内侧缓缓流出,浸湿了长裙,落在了绿色的草地上。
“传御医”希斯诺猛地把我打横抱起,飞快地奔向了寝宫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我躺在床上,御医们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如释重负地向希斯诺禀报孩子保住了。希斯诺重重松了口气,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他坐在床前,柔情地对我道:“姐姐,你太不听话了,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拿掉孩子吗?我马上会下两道命令。第一道是让所有王妃都不得接近你;第二道命令便是赐刚与你争闹的王妃死罪。若有谁再敢对你如此,便是如此下场。”
我大笑起来,笑着道:“谢谢,希斯诺王。”
从此以后,我越发肆无忌惮。我看谁不顺眼,不管是侍女还是王妃,走过去,不由分说就给**掌,或扯乱她们的头发。她们均不敢还手。侍女们哭着跪在地上,王妃则是捂着脸迅速离开。
我在后宫的名声越来越臭,声誉越来越差。对后宫女人们的哀怨,希斯诺从不理会,他任我胡作非为,任我随意欺负他的女人。当王妃们在床上哭哭啼啼地对他埋怨时,他只是淡笑一下,尔后穿好衣服离去。
如此纵容,使我的胆子越来越大。我甚至用鞭子狠狠抽打侍女,让她们的鬼哭狼嚎在整座寝宫里回荡。
夏天来临的时候,册妃仪式正式举行。我并不是今年册封的唯一新妃,我穿着一身宽大华美的长裙,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大殿中,看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月洛。
我们曾在海底神殿有过一面之缘,她牵着的两只银狼还吓了我一跳。希斯诺当时对我表示,以她这种姿质连当情人都不够格,何况娶作王妃?
我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当侍女们搀扶着我上前接受大祭司的册封时,我指着月洛道:“若她与我同时册封,你们就准备扛着我的尸体回去吧。”。
第一百章复杂(一)
月洛的脸色剧变,眼睛里射出痛苦的光芒。
众目睽睽之下,希斯诺的眉头皱了皱,从王座上站起,对祭司命令道:“仪式继续。”
我冷冷地笑着,听着祭司在高高台阶上诉说着祭词,用力将舌尖一咬,一股剧痛从体内漫开,鲜血缓缓地从嘴角溢出。我痛出了眼泪,却仍一动不动。
希斯诺的王座离我远,祭司也站得远,他们都难以看清我的异状。
祭司正要上前对我行礼,按照礼节,我应迎上前。我向前走了两步,出其不意,猛撞向了身旁的石柱。
“怦”的一声异动,惊动了全殿的达官贵人和妃嫔。我的头重重撞在了石柱上,巨大的痛楚使我尖叫一起后,陷入了昏迷。
初夏的景致尤为迷人,黄昏时,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x坐在床上,伸出手,轻抚过腆起的肚子。
我的额头上包着纱布,舌尖上涂着药膏,我不能说话,一说就会扯着痛。
我的册妃仪式没能完成,但月洛已正式成为了他的王妃。在我被抬下去后,册妃仪式继续,月洛含着眼泪成为了他的妃嫔之一。
“亲爱的姐姐,你不用感到颓丧。就算她成为了我的王妃,可我发誓我决不会去看她,更不会与她共度一晚,这样你是否感到满意呢?”
对这个绝美无比的妖精王的所谓承诺,我的眼里只是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若我的手中有一把刀,我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时至夏季,王宫里经常举行舞会,夜里常常能听到欢乐歌舞声。我对这些舞会毫无兴趣,夜里独自逛王宫。
我有次还碰到了月洛,她看到我,远远就要避开。我冲上前,狠狠揭了她一巴掌。她捂着脸,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的哥哥把我掳来,你还想做希斯诺的王妃?你做梦”我大笑道。
她哭出了声,跪在了地上,请求我的原谅。
我笑得不可开支,“你以为示弱就可以打动我?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我大笑着离开。
夏天慢慢地过去,初秋的风凉丝丝的。我的肚子更大了,几乎快走不动路。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待在室内,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树枝被风摇动。
希斯诺仍然天天来看我,对我温柔抚慰。
我坐在床上,冷冷地看向他,问道:“生下孩子后我可否离开?”
“你会舍得自己的孩子?”他反问我。
“我会再找一个男人另生一个。”
“姐姐,”他轻柔地道,“你可知亚伦德公爵已有六名侍妾了,那是亚斯兰国君特批的名额。在你消失的四年里,他又娶了德里兰苏德蒙的表妹、一品大臣的女儿、伯爵的表姐和迪尔国世袭贵族之女,他与她们共生了两个儿子和四个女儿。你还要与他在一起吗?”
我笑得合不拢嘴,“希斯诺,你又能好到哪里?你的老婆数量可比他的多。我虽不清楚你有几个孩子,想来也不会比他的少吧。”
“姐姐,我还没有孩子,”他温柔地道,“你肚子里的将会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那又怎样?你以为我会稀罕?”我笑着大声道,“你滚,你快点滚,我不想看到你。”
他只得起身。离开之前,他对我温和地道:“姐姐,我待你一片真心,你为何不愿与我在一起呢?”
“我说过了,”我冷冷地道,“若你杀了你的王后,还有那女王,并不让别的女人生孩子的话,我可以考虑。”
我明知他做不到,可我就爱用这些来牵制他、束缚他,让他再也无法对我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初冬的黎明,原本最是安静,可是在这座深深的王宫某处,却忙碌得不可开交。
我躺在床上,痛得大呼小叫,足足痛了一天一夜,才听到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我的湿发如海藻一般紧贴在脖颈、脊背,满额尽是热汗,全身宛若被抽空一样,虚弱得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欣然,”希斯诺欣喜的声音从床幔外传来,“是一个小公主,你为我生了一个极漂亮的小公主。”
我正想使力痛骂这个男人,猛然间,一阵强烈的抽痛又从我的小腹传来,我再次痛呼尖叫。御医和医女们惊慌失措,纷纷上前,为我诊断检查。
“王,王妃又要生了……”
“应是双胞胎。”
御医们的声音不断飘入我耳里,我痛得眼泪不断迸出,满头大汗,痛声尖叫,双手紧紧抓住床单。二十分钟后,又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恭喜王,又是一位漂亮的小公主。”
双胞胎女儿,我居然为希斯诺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我的眼角滑落一颗泪珠,闭上了眼睛,我真想痛快地哭一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孽缘啊
睡了一天一夜后,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清晨。我缓缓地睁开了眼,首先看到的便是希斯诺笑盈盈的脸。此时的阳光已照亮了满室。
“欣然,你看。”他扬了一下手,两个侍女抱着小小婴儿迅速来到我的床前。
看着两张极漂亮的小脸,白白嫩嫩的皮肤,半睁半闭的可爱眼睛,和小小的红唇,孽种两个字我再也无法说出口。我紧紧抱住她们,痛哭出声。
“姐姐,”希斯诺轻轻道,“我知你一定会爱上她们,正如我第一眼看到就爱上了她们一样。”
“姐姐,我们给她们取个名字好吗?”他温柔地拥住我的身体。
我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有气无力地道:“随便吧。”
“怎能随便?不如我取一个你取一个如何?”他的嘴角染着柔软的笑意,“先出生的女儿娇柔如玫瑰,就叫她雪妮儿怎样?雪妮儿在塔尔特的祭司语里便是玫瑰的意思。”
说完,他看向了我,声音越发温柔:“宝贝,小女儿叫什么名字呢?”。
第一百章复杂(二)
我凝视婴儿漂亮的小脸蛋,一股奇异的暖流渗入了心田,脱口而出道:“真的是娇柔如玫瑰啊,不如就叫玫瑰吧。”
“可是宝贝,和玫瑰花国同名好吗?”
这样啊,我思忖了一下,道:“那就叫蔷薇?”
“好名字,”他的金色眼瞳透出晶莹清澈的红光,极温柔地道,“玫瑰和蔷薇将是我们塔尔特国的第一对嫡公主。”
我微微一怔。我知道嫡女在世袭贵族之家的身份很尊贵,嫡公主的地位想来也一定不会差。我现在没有正式的王妃身份,他就要将我们的女儿册封为嫡公主?我感到意外的同时好奇他怎能抵挡住来自诸臣的不同压力。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事,抿嘴浅笑后,说道:“姐姐,你有足够的资本让众臣信服。几百年来,仅只有你这一位王妃为君主流下精灵血泪,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你生下的女儿不能成为嫡公主,我不知道还会有谁有这个资格?”
我侧过了脸,不想再面对他。
一个月后,两个小公主正式满月,希斯诺带我去了天空之城。我本不同意,但他还是用强制的手段迫我上了马车。
他硬抱着我走出王宫。一路上,他任我踢打怒骂,始终面不改色。两个小公主被保姆抱在怀中,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金色的马车迎着初升太阳的淡淡阳光,穿梭在密密的白云间,仿佛行走飘游在不可知的神秘白色天堂。
阳光撒在层层叠叠的白色云朵,染上了美丽的红色霞光,这是梦一般的奇幻颜色。
金色光点点,辉芒四面散开,掀起的彩色与绚丽,弥漫挥撒,云海如同浪花,随着色彩荡开,层层漫延整片苍穹。云海浪花起伏间,惊人的美丽笼罩了自己的视线和呼吸。恍惚迷离间,只觉自己身在犹如梦幻国度里的彩色天空。
我不由安静了下来。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从前在剧团的日子吗?我们经常一起挽着手在树林里散步,那时的阳光也有这么美丽。夕阳的光线将我们俩环绕,我们在湖边诉说着梦里的故事,那时,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希斯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温柔和柔情。
我的唇角扯出一抹淡笑,冷漠地道:“弟弟,你太留恋从前了,一直生活在自己的梦里。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姐姐,那是你不肯给我机会,”他不禁握住我的手,握得很紧,“不是吗?”
“不是,”我冷笑得越发厉害,“我就算要给机会,也只给从前的弟弟,而不是现在的希斯诺王。”
他的金色眸光遂然变冷,淡淡中还有掩饰不住的黯然和失落。
“你不用感失望,”我的嘴角牵起嘲讽的笑意,“你最爱的女人也不是我,不必为我的回答而不快。就算再来一次内乱,在我和你的王后之间进行选择,你仍会选择你的王后。但话说回来,就算你选的是我,我还是无法接受你。从前的往事会永远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永远都无法消除。”
他有些恼怒地道:“裴斯纳亚伦德也曾多次对不起你,甚至对你进行了身体上的伤害,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肯原谅他,却不愿给我机会?”
我的脸朝向了车窗外,不紧不慢地道,“或许是因为我在他心中始终是第一位的缘故。”
“姐姐,你真以为你是第一位吗?”他笑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嘲弄和遗憾,“他明知洛姬雅是我安排在他身边的棋子,却仍对她不薄。在她的身份被揭穿后,他只是将她和她的孩子软禁起来,没有做出其他任何伤害她的举止。你认为你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吗?或许他心中有两个第一吧?”
我漠然凝望着车窗外的奇异幻景,身子一动不动。
“姐姐,你不要太天真了,”他柔声对我道,“虽然我无法对我的王后无情,也狠不下心对妖灵女王痛下杀手,但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会对你百分之百的好,我们的子女也将荣享塔尔特的最尊贵的地位。”
我把脸又转向了他,眼里浮现似笑非笑的神色,“希斯诺,谢谢你不但是个好男人,还是个痴情专情的好男人。”
他的脸色蓦地又沉了下来。
我们的金色马车在半个时辰后抵达了美奂绝伦的天空之城。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天空之城。当我仰头看到被白云环绕的山顶上的灰色神殿时,心中居然升起了一股崇敬之情。
神殿高耸入云,尖尖的屋顶仿佛冲向天空的最顶端。白色云朵如调皮的孩子般在神殿四周游舞飘荡,朵朵散开,给神殿增添了神圣的色彩。
奢华的金色马车降落在城内的街道上,所有的平民精灵们都围拢过来。
他们跪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为他们的王祈福与祷告。马车驶过以后,他们才缓缓站起身,并且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马车的离去。
他们将塔尔特的王当作神明一样来膜拜。虽然在我眼中,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喜怒哀乐皆有,只是情感变幻莫测。
天空之城的街道两旁房子全是白色的,房子与房子间有狭窄的小道,从高高的坡上倾斜而下,形成一种街道与小巷间的奇异的斜坡,弯弯曲曲,扭曲连接在一起,就像迷宫一样。
金色马车沿着一个长长的白色平坦高坡上驶去,朝着天空之城的最高山顶飞速前进。不到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高大的神殿前。
宽阔的镶着珠宝的银色大门前,几个穿着白色祭司服,戴着玫瑰花环的祭司正在恭敬等待。
希斯诺对我微笑了一下,便牵着我的手下了马车。神殿的银色大门缓缓向上开启,一道淡黄色的光之通道由内而外向前延伸,直直伸到我们面前。
我见那通道是由薄薄的光芒融合连接而成,有点担心等会儿走上去是否会一脚踩空。希斯诺牵着我要踏上去时,我的脚步不禁变慢,迟疑而踌躇。
希斯诺回头对我一笑,调侃地戏道:“宝贝,要我抱你过去吗?”
我狠瞪了他一眼后,就立刻踏上了光芒通道。
第一百章复杂(三)
沿着这条长长的蓝色光芒通道,我和希斯诺一前一后进入了高大华丽的神殿城堡。
城堡仿佛飘荡在半空,云朵簇拥环绕。城堡大门前伸出一座宽大无比的银色平台,迎着太阳的淡金色辉芒,挥散出奇异的璀璨金光。
白云轻轻袅袅,绕着平台几圈缓慢游走,透出城堡的几分神秘与圣洁。这里便是塔尔特的天空之城最尊贵之所,泽塔斯神殿。
我和希斯诺的女儿将在这里完成圣礼仪式,当神圣的祭仪完成的那一刻,她们便成为了塔尔特国尊贵无比的嫡公主。
巨大的白色殿堂内,悠扬的圣歌中,两个保姆分别抱着双胞胎女婴,站立在庞大的精灵圣碑前。
圣碑很长,几乎伸长至高耸的圆形天花板。洁白无暇的圣碑上写着塔尔特创国精灵王的名字,记载着他的荣耀和丰功伟绩。所有后世的塔尔特王都必须虔诚跪拜在圣碑前,以示对先祖的尊重。
希斯诺王带着我一起跪在圣碑前,数十名身穿白袍,戴着玫瑰花环的年迈大胡子祭司围拢了过来,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过后,保姆抱着女婴缓缓走来,将她们小心地放在我和希斯诺的怀中。
希斯诺抱着大女儿,牵着我的手站起身,祭司们自动地散开,让出一条路。他带着我走近了圣碑,示意让我将女儿的手碰到圣碑。
当两个女儿的小手同时碰到圣碑时,祭司们又拢了过来,朝她们身上撒圣水和红玫瑰花瓣,并合唱起圣歌。
怀里的小女婴已满月了,她们好奇地睁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并朝我和希斯诺嘻嘻地笑。
她们很乖,很可爱,自出生后很少吵闹,大部分时候都是笑嘻嘻的。每当保姆把她们抱到我或希斯诺的怀中时,她们眼睛就会立刻睁大,仿佛知道我们是她们的父母似的,兴奋地咧开嘴冲我们嘻笑,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可爱极了。
每逢此时,看着身边的希斯诺和自己怀中的女儿,我的心里就涌起了复杂的情绪。这个塔尔特的精灵王是我女儿的父亲,也是让我纠结万分的男人。
他强迫我成为他的女儿们的母亲,强迫我做他的妻子。我曾经爱过他,更是长久地恨过他,怨过他,对他的情感复杂纠结,可以让我发疯,也能令我失控。我该如何面对他?女儿长大后又该如何对她们说我与她们父亲的故事?
精灵王高贵优雅,俊美无双,遇上了公主、灰姑娘和女王。他不可能放弃柔弱美丽的公主,也放不下倔强固执的灰姑娘,更也无法抛弃对他有恩的妖娆明媚的女王。
公主与女王和精灵王更匹配,可精灵王却最爱待在灰姑娘身边。当灰姑娘要求他放弃另两个女人时,精灵王却又不干。他想享受齐人之福,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几个女人中不可以有我。
我甘愿退出,心甘情愿服输。
灰姑娘成为妖精王的新娘,非一般浪漫的故事,而是一场情感与韧性的作战与考验,比一比谁的心脏和感情更强壮。
我突然想到,若有一天我与他正式分开的话,两个女儿的抚养权归谁?
祭仪结束后,希斯诺抱着两个女儿接受众祭司的祝福,我则独自走到偏殿。白色的偏殿长长窄窄,一眼望去,深不见底,深蓝色的地砖发出淡淡的光泽,光洁得可以照出人影。
我拖着及地的长裙,缓缓地走在光滑地砖上,一直轻轻走着,走到了偏殿外的宽大银色平台上。
夕阳的绝美光芒以一种光辉灿烂的形象迎接着我,照亮我的脸庞和眼睛,那瞬间的震撼,将使我忘记所有的痛苦和烦恼。
天空之城,半空的古堡神殿,红色落日之光,和仿佛从远古时光吹来的风,组成一幅奇异梦幻的神秘画卷。
凉薄的微风吹起我的长发,拂掩我眼睛的同时,带来了一个低低的女人声音:“嗨”
我轻撩起长裙,回转过身,抬眼看去,一个环绕绿藤的圆形石柱后露出一角白色长裙。
狭窄偏殿深深的,静静的,只有微风从半空拂入,吹得殿内的物什发出古怪的咕哝声。气氛忽然有点诡异,我的声音有点发颤:“谁?”
深深的叹息声过后,一个身穿一袭及地白裙的蓝色长发女人从圆柱后走出。微风再次吹起,撩开她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深深的,明亮的蓝色眼睛。
她的眼睛很美,神情很动人,气质脱俗出众,灵幻超尘,仿佛远古神话卷轴里的秀雅女神。
比起希斯诺的妖灵女王,她更像一个高不可攀的尊贵女王。
她对我温柔微笑,开始说话。嗓音如天鹅绒一样柔软,像唱爵士乐的女子一般动人心弦,“若没有你,我亲爱的女孩,我将是唯一与阿芙拉王后抗衡的女子,并最终成为塔尔特最高贵的王后。”
震惊过度,我的舌头仿佛打了结,一时半刻,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女孩,你与塔尔特的王本无缘分,若不是你突然闯入他的婚礼,闯入他的世界,并受了他的一剑,你与他绝无可能走在一起,更无可能生下这一对女婴。正是那一剑,使你与他的缘分连上。当他抱住你,当你的血滴落在他的身上时,你们之间的气息就因势而改变。”
我惊奇地盯着她,问道:“你……是谁?”
“亲爱的,你不必担心,我已不可能成为你的威胁,”她依旧温柔微笑,“我是这座天空之城城主的女儿,在很多年前已经病逝。我早已不存在。”
“你……是幽灵?”我惊异地又问。古堡幽灵、神殿幽灵、天空之城城主病逝多年的女儿?感觉阵阵阴风袭来,我的汗毛全都竖起。
我的异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没想到会在这时突然浮现。
“是的。原本你的位置应属于我,那一双女儿也应属于我。可是由于不可测的天机,你出现了,我只得退出。”
“退出?为什么?”我不觉倒退几步,直至退到一根石柱前才停住。
“请跟我来……”她将手微微一扬,一阵奇异的风直直朝我袭来,长发乱舞之际,我眼花瞭乱,天地为之一变,我于瞬间离开了这座偏殿。
黑暗一片。黑暗,还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蓦然之间,寂静黑暗中,潺潺流水声,轻缓流动,慢慢渗入耳中。我的耳朵轻轻动了两下,只觉得那流水声似都倾向一个方向,东南的正前方。
隔了一会儿,不远处现出了一丝微弱的蓝光,仿佛从密密的乌云层中努力透出来。随着蓝光的越扩越大,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我正坐在一条黑色的小船上,小船很窄,只能容下两三人。尊贵的城主之女端坐我的对面,蓝色眼眸犹如波斯猫眼睛般发出诡异的光亮。
头顶上的天空是很深很深的蓝,几近黑色,天际处透露出一抹闪亮的浅蓝。小船行驶在黑色的无边河流上,河水急速流动着,发出潺潺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船缓缓驶入一条更宽广的河道。四面仍是一片漆黑,隐隐中,似乎四面山峦起伏。在一座最高的山峰上,庞大的尖顶幽暗古堡若隐若现。
一群深紫色光圈徒然出现半空,一圈又一圈地蔓延开,在河面静静绕圈、轻舞,缓缓地移动。它们慢慢飞过我们身边,没有一秒的停留,又绕向了另外的未知方向,飞向迷雾般的四面八方。
隐约间,低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哭泣与叹息从光圈中传来,荡漾散开,仿如鬼哭哀叹般,绕袅弥漫在整个河面。
城主之女的嘴角轻扬,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这里便是著名的亡灵之城,所有不甘心死去的魂灵们就在此处游荡。”
我的腿在发抖,莫名的恐惧在体内漫散,“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她的笑容在脸上绽放,美好而纯真,“是的。”
我惊悸地看着她,心跳加速,汗毛打开竖起。
“你无须感到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绝非因你而死,也不是因为希斯诺。”
“那是……?”
“当你与希斯诺的缘分连上的那一刻,我与希斯诺的缘分便断掉,开始了另一段情缘。那是一段孽缘,一段不该存在的故事。”
小船在河面缓缓地移动,慢慢地移到了岸边。我和她分别上了岸,一群紫色光圈向我们飞来,环绕在我们身边,就像一盏盏奇异的小明灯。
“来吧,我亲爱的女孩,来我们的亡灵城堡做客吧”她轻柔的声音刚落下,我眼前的景物骤然一变,刹那间就站在了一个宽阔无比的黑色的大厅里。
成千上万的哀嚎痛哭声突然响起,弥散在厅内的每一个角落。
“可怜可怜我吧……”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帮帮我这个可怜的灵魂吧,救命”
痛苦的哭声,哀伤的嚎叫,鬼哭灵喊,令人不寒而栗。白色的看不清面目的幽灵不知何时出现了,它们飘飘荡荡,边哭边喊,向我迅速聚拢来。
我惊惧地尖叫,快速逃开,可它们再次向我飘来。
“可怜可怜我吧……”
“我死得好惨啊,死得好惨啊”
我尖叫得喉咙都要变得嘶哑,在黑暗的大厅里抱头鼠窜,四处奔跑,惊声尖叫,声音因惊恐而变形,冲向了黑暗中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