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表明，怪物拥有灵智，能听懂人言。
    但安白说完后，狰狞可怖的黑色怪物甩了甩尾巴，发出低低的嘶哑声：“嗷——汪汪——”
    这声音像是某种催促。
    他们的牙齿参差交错，利爪尽露，安白连声安抚：“好、好的，我知道了，乖乖乖，你带我们去吧。”
    只见怪物们的尾巴一甩，在地面划出一道道痕迹，突然转身往前。
    在那毒雾深沉、失去色彩，靠近山谷低地的另一端。
    安白无法判断怪物这行为对他们意味着什么，究竟是暂时安全还是死刑宣告？
    她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迈出的步子极其僵硬。
    有两只怪物走到他俩身边，有一瞬间擦过她的腿。
    隔着稍后的长袜布料，安白感到一种刮骨般的腐朽感。
    仿佛是沾染了就逃无可逃的毒，足以令人绝望。
    “走。”安白深吸一口气，假装自己的双腿是两根筷子，命令自己不停往前走。就像在界外苏醒时一样，她不能停，停了不是死亡，而是永远沉沦的绝望。
    墨正卿和安白一起往前走。
    两侧的道路不停后退，无数个宽阔的路口，看似可以利用躲避的窄道，他都没有收到安白侥幸冒险的信号。
    毒雾越来越浓，光芒渐渐失去色彩，唯独怪物的声音越加清晰。
    他握着安白的左手，不时收紧用力，低声安慰她：“我在这，别怕，你不是一个人。”
    安白听见后咬了咬唇，微微摇头。
    她用极小的声音告诉墨正卿：“怪物的步伐加快了，看得出来他们很急，放在我们身上的注意力会少很多。如果地图没错，待会我们会走过一处房屋排列不算规整的住宅区，大概率有污泥积水。在前面大部分怪物进入后，墨学长可以找一个时间差，寻找合适的房屋，立刻冲进去逃跑当掩体玩捉迷藏。”
    墨正卿愣了下，没回复。
    “按照我们的步行速度，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安白晃晃墨正卿的手：“截止目前，地图大致准确。”
    墨正卿当然明白安白的意思。
    她让他单独逃跑。
    他莫名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刚刚在水池花园中，她不听他的话，将两人的第一目标定为一起活下去。
    他接受并且执行，可她心里却做着另外的小打算，将她自己的第一目标定成了让他逃跑。
    “虽然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墨正卿知道安白的做法绝对理性，但他莫名觉得愤怒，只想用力否定：“但我不想听。”
    墨正卿说着，更加用力去握她的手。
    那只柔软的小手被包裹在他的手掌之中，缓缓转动，与他十指交握。
    “好。”安白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样子，就同他在床上掠夺时一模一样，他说她是女朋友时也是这样，“墨学长不想走，我们就一起走。”
    仿佛在说：‘只要他想就好了。’
    墨正卿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
    “唔？”安白有一瞬间的惊吓，但怪物并没有理睬。
    在毒雾沉沉的低洼处，肮脏的泥坑中，安白看见了一具具凌乱摆放的尸体。
    尸体姿势古怪地躺在地上，有些掉了胳膊掉了腿，身上黑色的制式军服依然留有色彩。
    有些已经被怪物吃掉了肉，露出森森的白骨。
    墨正卿瞬间将安白拦到身后，他就知道怪物没有对人类示好的选项，它们吃人，甚至还要把他们带到这种地狱般场景的进食场吃。
    “它们不想吃我们。”
    安白语调颤抖，仔细观察这些横七扭八的尸体，渐渐惊恐：“这些尸体的死亡地点不在这里，他们都是被怪物拖来这里的……”
    如果怪物真的想吃肉，为什么大都尸体的腿部没有被咬伤啃食？
    这里有一家药店，被翻得乱七八糟，早就催化的药盒药罐散落在泥坑里，无数药剂针剂在地上被踩碎，泥坑里有许多不该有的东西。
    安白想到恐怖的可能性，捂住自己的嘴，但怪物走到了她身边。
    它抬起爪子，按住她的背包，嗷嗷地叫。
    背包里有急救药品，被爪子割破后掉了出来。
    安白连忙捡起来，跟随怪物往尸体边走。
    尸体边围了一圈黑色长毛的怪物，安白凑近后更害怕了。
    这些尸体可能不是怪物杀的，因为它们的腹部完好，不像是喜欢开膛破肚生食内脏的怪物所为。
    “是要我……救人吗？”
    安白问出口时都觉得自己疯了，但怪物用脑袋拱这具死尸的手，舔他的脸。
    舌头一伸就带下一层人皮，留下白骨苍苍的头颅。
    “呜呜——”怪物发出沙哑的悲鸣声，看向安白的眼中似乎含了泪光。
    “不可能，他已经没救了啊！”
    安白捏着药，左手拿着纱布，险些哭出来：“你们听不听得懂人话？这些人已经死了，死透了，没法救了啊！”
    不是它们找药就能救的。
    更不是它们靠这些人手臂小腿上那一点点肉在此地停留苟延残喘，寻找不可能出现的活人能救的。
    “嗷！！！”
    怪物咬住安白和墨正卿的裤腿，将他们往另一具尸体带。
    “我说了不可能了啊……已经死掉了，不可能活过来了啊……变成这种样子……”
    安白被怪物逼迫着做这种给尸体急救的事，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无论你们多想他们活过来，但他们就是死了……”
    就连圣教堂里的神明，都无法救已经埋没荒野的腐朽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