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品:《张参谋长那点事儿

    年底,乔大喷提了正团,升到上校。巧的是,钱教员也提了,两人仍是平级。
    元旦放一天假,乔大喷请张昭他们几个平时关系好的学员去家里吃饭,于是大家第一次见识了喷队的家,还有他那漂亮媳妇。他家就在市区里,喷嫂是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俩人没有孩子,平时喷队都住学校,家里养了两只猫陪着喷嫂。
    张昭他们偷偷搞了瓶茅台带去,喷队翻来覆去地看那茅台,皱着眉问:“小兔崽子们上哪搞的?这不是假的吧?”张昭说:“正经八八年出的老茅,珍藏的,您上外头买都买不着。”
    喷队挺高兴,张昭端酒瓶给几位都满上了,祝贺乔队长升迁之喜。喷队一盅酒下肚,自己感慨说:“没想到,副团的位子坐了五年,以为就到头了呢。”
    杨猛替喷队不忿儿,“姓钱的才三十岁,副团都两年了,这回又升了。”
    “人家有背景呗。”隔壁宿舍的一孩子说。连他们这帮学员都知道,乔队到这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还是因为有军功在身。潭海洋岔开话题,他把蹲在脚边的一只小白猫拎起来,冲喷嫂说:“师娘,您这小猫好,不掉毛,我弟养了两只猫到处飞毛。”
    喷嫂温柔地笑着说:“每天给它们多梳理,就不爱掉了。”
    “您每天给它们梳多少回啊?”张昭也假装关心猫。
    喷队说:“我平时不在家,她下了班没事就收拾这俩猫呗。”
    杨猛问:“你们两口子怎么没要小孩呀?”
    张昭瞪他一眼,“你怎管那么宽呀?”
    杨猛说:“这不是闲聊天嘛,喷队都没拿咱当外人。”
    喷嫂说:“他忙,一年到头住学院里,着不了几次家。”她说的很平淡,就好像说去市场买萝卜白菜一样平常,听的人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落寞。
    喷队说媳妇,“去厨房看看排骨好没有?”喷嫂就起身走了。
    喷队抿了一口酒,说这几个小的,“你们有女朋友的,对人好点,有休假的功夫别老四处野去,多陪陪人家。没女朋友的就别惦着找了,耽误姑娘的青春。”
    杨猛说:“那合着咱就活该打光棍?”
    喷队说:“你们以后要是下部队,在市区还行,要到了基层一年也出不来几回,连家都没有你找女朋友干嘛呀?”
    有人小声说:“等毕了业还是回地方算了。”
    大伙看着喷队,要搁以往肯定大嗓门喊起来:“部队培养你四年,你吃饱玩好就拍屁股走啦?知道军人是干嘛的不?”可是今天喷队没嚷嚷,他端起酒盅喝干了,说一句:“人各有志吧。”
    回学院的时候,张昭对潭海洋说:“庄主,你觉没觉得喷队今儿情绪不对?”
    “中年危机了,拼了一辈子,到头来不抵一学院派娘娘腔混得好,又觉得对不起媳妇,心里不痛快呗。”潭海洋说。
    张昭琢磨着:“喷队今年多大岁数?”
    潭海洋说:“他以前说他二十一岁上的老山,那是八四年,今年三十六七了。”
    “那他升的算快呀,这有军功的就是不一样。”
    “快管什么用”,潭海洋说:“他这就到头了,往上副师不是谁都能上去,他自己心里肯定也明白。”
    张昭联想到乔大喷今天的状态,说:“他不会是琢磨着转业呢吧?”
    潭海洋说:“他再干下去,十年二十年也就这样了,倒不如趁现在还年轻,在这位子上自主一年就转业,到地方上他这职位能平调一个不错的地方。”
    张昭说:“他转业了,那咱怎么办呀?”
    潭海洋看看他,“你老子也跟不了你一辈子呀,你还指望喷队手把手教你给儿子换尿布怎么着?”
    张昭语气里有点惋惜地说:“能碰上喷队不容易,看这满学院能找出几个像他这样的人呀,要换个队长,不定多乌烟瘴气了。”
    到学院里,潭海洋要回宿舍给他女朋友挂电话,张昭要去cāo场跑圈,潭海洋说:“你属金霸王的吧电力持久,怎么那么大精神?”张昭说:“我晚上吃撑了,把喷队家一锅排骨都打扫了。”
    到cāo场上发现高年级的学员正跟教员们踢球呢,到处都是人,张昭嘀咕说:“一点战备意识都没有,来一飞毛腿全平了你们。”他出了cāo场往作训场跑,作训场上空荡荡的,是平时cāo练坦克装甲车的地方,没有跑道,都是土路,他就兜着大圈跑。跑到和电教中心相隔的小树林附近,里面传来挠心挠肺的“野战”声,听得他不爽,于是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甩进去,听见里面“哎呦”一声,他赶紧跑到树后面藏着。过一会,一个女孩从灌木丛后面出来,四处张望一下快步走了。又过一会,一个男的从后面出来了,穿着这学院里少数派的蓝军装,肩膀上是簇新的两杠三星。
    钱旭平!
    张昭眼珠差点瞪出来,他一个教员居然勾搭上学员,张昭心里骂着我们蹲和尚庙的都捞不着资源,你一教员不上外头广阔天地炼红心去,还跟我们这抢人!他看着钱旭平整整军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掉了。
    没心情跑步了,张昭去计算机中心整他bbs上的版块,看那灌水版的版主也在呢,他晃悠过去坐到人旁边。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你打的。”
    “花儿为什么又黄了?”
    “粪催的。”
    灌水版主说:“咱俩得换点新暗号了,这已经被敌人破解了。”
    “哪个敌人?”张昭问。
    “我们宿舍那陆结巴。”
    “陆结巴到底干嘛的?报数都不利落还能来军校?”
    灌水版主说:“丫是国务院结巴办负责人。”
    张昭问:“最近又存什么好片没有?”
    “我就知道你找我不为别的,你能不能培养点新乐趣啊?”
    张昭说:“看你整理照片就是我最大的乐趣。”
    灌水版主忽然一脸神秘地说:“哎,我最近还真收了几张有意思的,是那钱伪座的。”钱伪座就是钱旭平,自从在课堂上被喷队灭了之后,为了维持他高傲的自尊,在学员面前老摆着一副假清高的模样,于是底下都叫他钱伪座。
    灌水版主打开网络硬盘,翻出一个文件夹点开,里头有三四张钱伪座和不同女生勾搭的照片,“丫来了不到一学期,恨不得哪个队的都摸遍了,你瞅这妞法学的,这是计算机的,这传媒的。”张昭说我刚才还看见他跟一女孩在电教中心后面打野战呢。
    “这孙子太狠了,他是诲人来了,还是毁人来了?”灌水版主又义愤填膺。
    张昭想起钱旭平还曾经对小亚动手动脚,来气说:“想法子整整他。”
    灌水版主问:“怎么整呀?他可是教员,咱还上他一门课。”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待我抽空部署一下。”
    看他要走,灌水版主喊一句:“旗号,反清复明!”
    “……芝麻开门?”
    “拉出去毙了!”
    军校考试比地方大学晚,放假也晚,小亚放寒假的时候,张昭还在忙着复习期末考,两人在电话里唧唧歪歪地说着肉麻话。
    小亚说:“我放假了,周末去看你吧。”
    张昭说:“可别,山高路远的,半道儿让肉孜人给拐了怎么办呀,当成援肉物资运回去,回头仨肉币给卖了我上哪找去呀。”
    小亚憋着笑说:“那我也算尽一回国际主义义务,让肉孜人民见识见识大唐天威。”
    张昭说:“你悬,肉孜姑娘都漂亮,高鼻子大眼睛,乌溜溜的大辫子,回头把你运去了有价无市。”
    小亚说:“那我帮你偷渡一肉孜姑娘回来。”
    张昭说:“行,就照着香香公主那样的拍。”
    小亚冲着话筒呸一声,“你以为你皇帝老子呐,还惦着肉孜秀女!”
    张昭说:“你别说,咱古代也有人,老张家出过皇帝呢。”
    小亚想了半天,“哪个朝代皇帝姓张啊?”
    “张铁林呀!”
    撂下电话,张昭转头看许四坐小板凳上拿个小本写字,说他:“又装着爱学习。”许四说:“我这记张参谋长语录呢,泡妞时候指导教学用。”张昭端着牙缸子去水房,说:“就您那气质,可别糟践我的话了。”
    周末,张昭在机房里假装用功,杨猛跑进来喊他:“梅花党来看你了,会客室呢。”
    张昭立马甩了,喜笑颜开地往外跑。离着会客室还有一百多米,远远就看见小亚穿着红色的羽绒服站在门口,她面前一个人,正是穿着屎蓝色军装的钱伪座,握着小亚的手不知道在说什么。小亚不耐烦地东张西望,看见张昭了,使劲朝他挥手。
    张昭暗暗骂一句:“真碰上肉孜国劫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