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品:《家养小首辅

    ==第四十四章==
    “好你个王招儿,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咱家白养你了这么多年……”
    招儿迈出正房大门, 将赵氏的骂声扔在身后。
    月明星稀, 夜风清凉, 可她却充满了疲惫感。
    换做以前, 她绝不会这么说话, 可今天也不知怎么,那些想说了很久的话,就这样冒了出来。也许是最近这家里幺蛾子太多, 消磨掉了她所有耐心,也许是最近太累。
    不过很快招儿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她竟然来月事了。
    她也是回屋脱衣躺下时才发现, 她月事不顺, 每次来都腹疼难忍,也因此脾气格外暴躁, 耐心也不如平常好。
    招儿从柜子里翻出月事带换上, 将弄脏了的衣裤扔在炕脚, 就换衣裳躺下了。钝生生的疼, 所有感触都集中在那一处, 她在炕上翻过来翻过去,最后还是发现蜷缩着身子舒服点儿, 便蜷着躺在被窝里。
    本来该是温暖的被窝,冷冰冰的。
    招儿手脚都凉, 躺在那里心里默默地想:赵氏本就想借机生事, 她的发作刚好正合她意,大抵明天她就会让人把小男人从镇上叫回来,借机哭诉生事顺便倒打一耙。
    小男人到底会向着谁?再怎么样赵氏也是他亲阿奶,闹大了就会背上不孝的名声。所以即使他心里向着她,肯定也会为了做表面息事宁人,甚至可能会斥她一顿。
    招儿都想好了,所以才会发作的这场。
    妇道人家都是不懂事的,不是吗?像大房三房四房不就从来如此,有些不合时宜的话,都是女人家说,即使有了什么意外,男人也不用怕下不了台。
    迷迷糊糊中,招儿就睡着了,睡着了在梦里还是觉得好冷。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赵氏的折腾,她走后赵氏就在正房那边闹了起来,硬是逼着薛青柏去镇上,敲开清远学馆的大门,以祖母重病为由将薛庭儴叫了回来。
    薛青柏在路上时,就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你也不要怪你阿奶,她也是太着急你小姑的缘故。招儿也是,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用那种话气你阿奶,你阿奶的老毛病又犯了。”
    赵氏有心口痛的毛病,不过并不严重,且时有时无的,也找过大夫来看过,却没看出个什么。
    整个薛家,大抵也就只有薛青柏依旧被赵氏骗着,反正薛庭儴知道赵氏的心口痛恰恰是治几个儿子的杀手锏,平时从不随意拿出来用。
    怪不得是三叔来,而不是四叔来。估计是四叔拒了,他阿奶才会使了最好使唤的三叔。薛庭儴心里默默地想着。
    “你小姑也是,竟干出这种事。方才我听你阿爷说,你小姑怀上了,实在逼不得已才会急着要过门。而那赵家竟趁人之危,提出不给聘礼的事。你奶也是想给你小姑做面子,也免得落了短。”
    大抵是因为赶夜路,薛青柏今天的话特别多。寂静无人的小道上,只有骡车前头一盏气死风灯亮着,小小的一团橘光,照亮着前方的路。
    这灯是招儿新买的,花了不少银子。
    两人很快就到了余庆村,还没进村就有狗吠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一路伴随着狗叫到了薛家门口,薛青柏把车赶进院子里,刚停下薛庭儴就从车上跳下来了。
    见他急匆匆往二房屋里去,薛青柏还说了声:“庭儴,你别说招儿。”
    薛庭儴没理他,进了房门。
    屋里漆黑一片,只能就着窗户那处看见炕上有一个凸起,薛庭儴进来以后才发现招儿竟是连门都忘了栓,她平时可从来不会这样。
    他走到炕前,摸了摸招儿的额头,上面冰凉凉的。
    “招儿,招儿……”
    招儿迷迷糊糊醒来,道:“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薛庭儴没有说话,门外响起叫他的声音,估计是等不及了。他伸手拍了拍她,让她继续再睡,人便出去了。
    去了正房,薛老爷子和赵氏、薛翠娥都还等着,至于其他人则都回屋了。
    “狗子,你知不知道招儿干了什么,她竟把娘给气晕了!”薛庭儴方站定,薛翠娥就恶人先告状。
    薛庭儴看着对方的脸,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感觉似乎很久很久没见了,熟悉的则是对方脸上的神情。他这小姑最擅长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若不是他和招儿之间有所缓和,是不是今日也要像那梦里的一次那样,他先入为主的想法作祟,既想护着招儿,又在意着自己和招儿的名声,最后只能如了对方的意。
    虽是他也知道招儿无辜,回去后还是埋怨了她两句,以至于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变得僵硬起来。还是后来他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那时候错得有多厉害。
    不过那梦里她小姑倒是没发生未婚先孕之事,就是过得不怎么好,其实想想也知道,上杆子倒贴的能会过多好?尤其他那舅奶奶,可从来就不喜欢薛翠娥。
    薛庭儴心里讥讽的想着,而薛翠娥和赵氏的一唱一和,他俱都没有听进耳里。
    “小姑。”他突然叫了一声,让对面炕上两人的话音都停下了。
    “我也知道你心急,可心急不是这么办事的。”
    丢下这句,他也不再理薛翠娥和赵氏,而是看着薛老爷子道:“阿爷,阿奶想得是怕丢了小姑脸,总要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可有没有想过,打从这事发生后,就没有风光可言了。”
    晕黄色的灯光下,少年一脸天真纯良。
    其实薛庭儴是那种十分容易欺骗人的长相,白皙斯文,一脸稚嫩。这样的他是任谁都不忍心斥责的,也因此他明明言语有些过分,炕上三人竟什么也没有说。可能也是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没反应过来。
    “您看小姑为人不检点,竟在婚前就和男人有了首尾。在乡下,姑娘家要是发生了这种事,那是要浸猪笼,一家子受人唾骂,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家里若是有其他姑娘以后都别指望嫁了,祸害满门的丑事。就是因为捏住这个软点,再加上赵家那边不顾亲戚情分,僧面不看佛面也不看,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随着他的话语,赵氏心口一抽一抽的跳,薛翠娥几次想暴起,都忍耐下了,而薛老爷子却是老脸越来越黑。
    因为知道事情不能见人,所以薛家人都不敢多提,讳莫如深。而薛老爷子就是知道严重性,才会恼了两个儿子,他知道这种逼着儿子出钱的行举过分了,可总要为家里其他人想想,若事情真的拖下去露了短,那是整个薛家都没脸出去见人的。
    所以他明知两个儿子不愿,还是任凭老婆子闹腾,他知道这不对,可他能怎么办,老大没有钱,这事一天都不能拖,他恨不得当即就给解决了。
    所以只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如今家里人提都不敢提的事,就这么□□裸的被薛庭儴说了出来,还说得有理有据,说得薛老爷子心惊肉跳,同时更是恼上了自己婆娘和这个不成器的闺女。
    “可阿爷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咱家的短,同时也赵家的短。若是孙儿没记错,那赵金瑞好像也在读书,一个读书人不懂得礼义廉耻,竟和寄居在家中的表妹私通。这样就罢,竟敢拿着此事胁迫女方。这跟那些去窑子里嫖妓,却提了裤子不想给钱的无赖有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道:“孙儿妄言了,可理就是这么个理。所以我说阿爷阿奶是一叶障目,咱家心急,其实他家更心急,别忘了咱们在担心此事露短同时,他家还要担心这事露短毁了儿子的前程,更何况小姑手里还捏着对方最大的短板。”
    “什么短板?”薛翠娥浑然忘了自己之前还在为薛庭儴拿妓女和自己打比方而恼怒,追问道。
    “小姑肚子里的孩子啊。”薛庭儴哂然一笑:“有本事他赵家就别要自家儿孙了!”
    薛老爷子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之中。
    薛庭儴又道:“爷,奶,你们可要为小姑着想,若是这个头低下去,小姑可一辈子都在赵家抬不起头来了。”
    “他敢!”赵氏浑然忘了装虚弱,喝道。
    “阿奶,人家已经敢了。你瞅瞅,若是在乎您老的面子,他赵家敢干出这种事?”
    赵氏顿时闭上了嘴,老脸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似乎在伤心娘家人竟然这么对自己。事实上薛庭儴说的没错,若赵家真的忌讳赵氏,能这么办事。
    “所以小姑啊,你急什么,就好生在家里待着,我保证不用多久,赵家自己就求上门。等到了那一日,咱说什么就是什么,让赵家风风光光把你求进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杆子倒贴上门。”
    屋里很安静,看得出炕上三人都在想这事。
    过了一会儿,薛老爷子突然一拍大腿道:“狗儿说得有理,就这么办。”语毕,他看了薛庭儴一眼,道:“这去镇里上学就是不一样了,你也懂了许多道理,就是以后说话注意些。”
    薛庭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薛老爷子挥挥手道:“快回屋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对于赵氏把家里闹得一团糟,还把闹腾把薛庭儴叫回来的事,却是提也没有提。
    直到出了正房大门,薛庭儴眉宇间才露出一抹冷色。
    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今日恶果明日受,左不过是自己造孽造下的。
    *
    薛庭儴回屋后,招儿依旧睡着。
    这可不正常,想着她之前的模样,薛庭儴又去摸了摸她额头。
    没有发热啊。
    他将招儿叫醒,问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招儿也不答他,就是闷在被子皱着眉。直到他逼问急了,她才道:“你别管,我没有哪儿不舒坦。”
    她这模样太眼熟了,直到他又去摸她脑门,她伸手将他推走,他才想起一件事。薛庭儴去把橱柜待开,在老地方摸到一样东西,拿着便往厨房里去了。
    过了差不多快一刻钟的样子,他才端着一个碗回来,碗里装着红褐色的糖水。
    “快起来喝一些吧。”
    直到糖水入了口,招儿才发现这是什么。
    “你从哪儿弄来的红糖?”喝了些红糖水,招儿才感觉舒服了些,冰凉凉的身子也暖和了许多。
    “你不是平时到这个时候总会喝些糖水,我在你放红糖的地方拿的。”
    “你咋知道我平时总喝糖水,还知道我红糖放哪里?”
    这不是废话么,肯定是看来的,不是看来的,薛庭儴能知道这个?
    自此,招儿终于在薛庭儴面前露出了羞窘一面。
    她十岁的时候就来小日子了,可当时她根本不懂这些,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死了。那时候裘氏还在,是裘氏安慰她,并告诉她这是什么,还带着她一起给她做月事带。
    裘氏说,月事是污秽的,一定不能给男人知道。这是招儿对男女之别仅有的认知。不光是这,还有女儿家的身子不能给男人看,也不能给男人摸。
    如今小男人知道自己月事了,还是早就知道了,也难怪招儿就觉得羞窘了。她佯装若无其事的躺回被子里,只有泛红的耳根子才暴露出她些许的心事。
    “快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薛庭儴将碗拿回灶房,又用灶上剩下的热水将自己收拾一遍,才回屋歇下。
    屋里一片寂静无声,招儿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
    “你咋了?”
    “没事,你快睡。”
    薛庭儴伸手去摸摸她的手,别的且不提,她被窝里竟一丝热气都没有。招儿的手也凉得很厉害,汗津津的,
    “你冷?”
    “我不冷,你快睡,明天不是还要去学馆。”
    薛庭儴没有再说话,招儿只当敷衍住了他,哪知被子突然被掀起,钻进来一个人。
    “我知道你冷,平时总是你给我捂,今儿我给你捂。”
    招儿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一个十分陌生并不强壮的身体从后面紧贴着她,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她下意识想挣扎,却被对方从后面紧紧地钳住了手脚。
    “别动。”
    “我不冷,我不用你给我捂。”
    “你就当我想让你给我捂。快睡,一会儿就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