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折 青娥结草,宝刀神术

作品:《妖刀记

    !!!!经过五里坡的惨烈一役,耿照也算是被勒脖子的大行家了,危急之间全身鼓劲,丹田里的碧火功内力虽称不上「浑厚」,却是世间武人毕生苦练也未必能得之精纯,先天元劲还先于意念之前,倏地由颈问透出.
    黑衣人指劲如刀,本拟五爪一收,便能将这小和尚的脑袋齐颈割下,谁知手掌一触喉头,小和尚的颈间肌肉竟晃颤起来,彷佛每束肌肉都成了一条条又滑又韧、带着黏滑汁液的老鱼皮,既像固体又似液体,形质变换之间,一股绵密的无形气劲鼓荡而出,爪势顿时一滞.
    电光石火之间,耿照左臂上格、仰头缩腹,硬生生摆脱了断颈之厄,却觉周身尚有余裕,「啪!」脚跟一踏,劲力上涌,右臂如弹弓一般抡扫而出,黑衣人「咦」的一声缩胸避过,回爪扣住了耿照的腕子一拖,左手五指再取他颈项!
    耿照被顺势一扯,倒像自己把脖子凑上爪尖,重心既失,只能束手待毙,不知怎地胸中犹有一口气在,仍觉得余势不尽.
    黑衣人左手一叉,猛将耿照叉得脚跟离地,身子轻飘飘向后一倒,却比黑衣人左臂尽伸的距离要再飘出寸许;黑衣人身子微拧,左臂暴长一寸,但体势已变,这一爪纵然还是碰到了耿照的咽喉,却无一束断铁的杀伤力.
    耿照双脚落地,「碰!」向前跨了一步,左臂格开指爪」呼的一声,又是右拳正宫击出!
    这回轮到黑衣人体势用尽,却无碧火真气连绵不绝的奇效,忙回爪护着胸口膻中要穴;「啪」的一声拳掌相交,黑衣人顺势飘退,如鬼影般无声落在一丈开外,直似纸鹞落地,连烟尘都不掀半点.
    耿照却觉全身气血一晃,胸口烦恶,忙运起明栈雪传授的调息之法,片刻才将气息稳住,碧火真气流转全身,严阵以待.
    黑衣人双手抱胸,打量着他的架势,冷哼一声∶「铁线拳?你不要命了么?」
    他语声低沉沙哑,其实不易辨别,只能说他的声音与显义是同一类人,都如铁沙磨地,但耿照若故意吼破了嗓子,再压低声音说话,听来相差不多,无法做为辨别的依据.
    如果观察显义的时间再长一点,或可从口吻语气来判断,但眼前耿照却缺乏对照的样本.反过来想,若黑衣人不是显义,那么他也需要更多的口吻印象,来比对出寺里谁才是这个蒙面夜行的鬼祟之人.
    「你是什么人?」
    耿照决定边引他说话,边寻找脱身之机——从黑衣人鬼魅般的身法看来,「转头就跑」绝不是好办法.更何况,他裸出的胸膛上还有五条血淋淋的凄厉爪痕,血渍一路淌过腰腹,染得腰带上一片湿濡.他不敢想像背对此人的后果.
    「黑……黑夜擅闯本寺法性院重地,你……你想干什么?」
    若恒如亲眼看到这一幕,想必会感动得要死.在禁地独对这样一名鬼影似的恐怖刺客,莲觉寺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能如此正气凛然、认真负责,死到临头还不忘维护寺中威严的小和尚.
    黑衣人低头看着右手,森寒的眸里掠过一抹残忍笑意,戴着黑丝指套的五只指爪沾了黏稠的液体,耿照光是随意一瞥,都觉胸口一阵热辣辣的痛.「你挺眼生哪.是广如的弟子,还是妙如的?」
    这口气听来,又像是显义说的了.
    但耿照根本不知广如、妙如是谁,甚至不确定真有这两个人,还是黑衣人随口试探,灵机一动,故意露出害怕的神色,颤声道∶「你……你跑不掉啦,恒如师叔带了人,不多时便要找到这儿.你……你害了庆如师叔,定要拿你去见官.」
    黑衣人兀自看着沾血的指爪,半晌都不说话,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有人来.
    耿照正觉不对,却听他嘿嘿两声,低笑如鸱枭一般,抬起一双异光闪烁的眸子.
    他的瞳仁是妖艳的鲜黄色……一瞬间,耿照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又觉是碧磷磷的深浓绿色,总之不是正常的眸子,心头微寒.却听黑衣人道∶「莲觉寺拿了人,决计不会去见官.而会使铁线拳的,多半是中兴军之后,破落军户哪供得起子弟出家?你小子不错,差一点就骗到我了.」
    (这口气……和显义好像.)
    笑的声音也是.虽说如此,耿照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黑衣人冷笑∶「你,便是那名飞贼么?」见耿照闭口不语,自顾自道∶「喊得出恒如与庆如,想来也在寺里潜伏许久.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买卖?」
    他伸出那只沾了耿照鲜血的食指,朝他身后一比.
    「这阁子里,有一样我要的东西.你替我找了来.」?「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找?」耿照忍不住开口.
    黑衣人绿瞳一闪,似又绽出黄光来.耿照几乎可以想像他咧嘴一笑的模样,血一般的口中露出白森森的犬牙.「里头有机关呀!会死人的.」
    耿照本想发问,一瞬间忽然明白黑衣人的意思.拒绝了这个交易,耿照当场便血溅五步;要死在利爪抑或是机关下,现在就必须做出决定.
    「我若死在阁里,你要的东西便拿不到了.」
    「我会教你进入阁子的方法,起码在你拿到东西之前,不会这么简单送了你的小命.」黑衣人的锐眼中似又掠过一抹残忍笑意.
    耿照心知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除非明栈雪就在附近,那也得撑到她赶至现场才行;反过来想,黑衣人若真要杀他,却不必搞出戒多花样,节外生枝.思量之间,答案已呼之欲出.
    「你要找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若非形势险峻,耿照差点晕过去.「不……不知道?」
    「可能是一部经书,可能一轴画卷,也可能是一张零碎的纸头,或者是刻有字迹的牌匾.」黑衣人冷道∶「重点是,我在找的东西上头,可能会有『叶……日……声……莲……八……闻』这五个字.只要出现这些字的物事,你通通都拿出来给我.」
    这座书院虽不甚大,但好歹也有两层阁楼,里头不知能放多少东西.所有的东西都要翻上一遍,还要一一核对是否有那些字头,便是翻上一夜也翻不完.
    黑衣人似是看穿他的心思,嘿嘿笑道∶「今夜翻不完,咱们明夜继续,若明夜还找不到,后天继续.总有一天,能把阁子都翻上几翻.」耿照心想∶「他以死要胁,却有把握让我每夜都前来此地,莫非……他的指爪里藏有什么毒物?」心念一动,本能地按了按胸口伤处,痛得皱起眉头.
    他先前闪躲及时,那五道爪痕入肉不深,并未伤及筋骨,说话之间血流已止.黑衣人见状,嘿嘿笑道∶「我爪中无毒,阁子里却是其毒无比.你一进去便即中毒,就算我不唤你,你夜夜都会想来.」
    耿照脑海中闪过明栈雪赤裸的诱人胴体,不觉面颊发热,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胡思乱想!」听出黑衣人的讥嘲,冷道∶「反正我若死在里头,你什么都别想拿到.」
    黑衣人道∶「这阁子的一楼全是机关,你若睁开眼睛,不但将受机关迷惑,绝对无法抵达二楼,更会受机关所害,毁了你的双眼.须闭着眼睛,按照我教你的口诀来做,上了二楼之后才能睁开.」顿了一顿,森然道∶
    「你若不听,我的双眼便是榜样!」
    他眼中交错闪烁着碧绿与鲜黄的异光,便似妖怪一般.
    耿照悚然一惊,心想∶「白天并未细看显义的双眼,说不定……说不定这毛病是.到了夜里才犯的?」他听说世上有种夜盲之症,患者白天看得见东西,入夜之后却会变成瞎子,便是点上灯烛也不能视物;黑衣人的害症,抑或与此相类.
    如此一来,显义夜里闭门不出、不见弟子,似乎也说得通了.任何人一见这双怪眼,决计不能视若无睹,「法性院首座入魔」的消息一传将开来,莲觉寺住持的宝座从此与显义无缘.
    况且,他要找的东西也有蹊跷.
    叶、日、声、莲、八、闻……这六字在脑海里随意排列,耿照没花什么力气,便得到了「日莲」、「声闻」、「八叶」三组词汇,正是他白天在迟凤钧与显义的密谈中听熟了的一
    大日莲宗正是小乘中的声闻乘一支,而莲宗遗留在东海的八脉,人称「八叶」!
    (他果然就是显义!)
    虽拒绝了迟凤钧的提议,但为了住持大位,显义终究还是来此发掘莲宗八叶的讯息.迟凤钧提起时他之所以如此冷漠,或许是因为曾在阁子里吃过大亏,从此留下一双「入夜魔眼」的残酷害症,故觉不堪回首.
    耿照心中已有**成的把握,但未褐开面巾之前,对他来说都不算尘埃落定.
    黑衣人拾起一根松枝,在青砖上画了个方格权充阁子,标明窗门楼梯各处位置,一边传授口诀∶「开门揖盗一线走,进五退六似尺蟆,存身何须垫龙蛇?七星踏遍建金瓯;日行天中阳火至,周流六虚纳中宫,变通莫大乎四时,朔旦为复引黄钟……」
    口诀一共三十二句,前十六句是进去,后十六句则是出来,用的却多半是金丹功诀,把方位、数字、高低等,故意用晦涩的丹道术语掩盖起来.
    这长诗在旁人听来有若天书,但耿照才得明栈雪讲授,更以极其香艳的法子身体力行,消化一遍,犹如用功读完书的学生,突然遇到一份量身订做的卷子,每道试题简直就是为了让你把脑袋里的答案填进去似的,不假思索,一挥而就.往往黑衣人一句说完,还未讲解,他目光已移往地面上潦草绘制的简图,方位丝毫无错,彷佛未卜先知.
    黑衣人念完口诀,冷冷斜睨∶「你倒是精通道秘,是谁的弟子?」冷不防探爪而出,「唰!」朝他臂上抓落!
    这一下快如闪电,耿照原该躲不过,但黑衣人方才动念,耿照便觉一阵森冷,寒毛悚立,脑筋还没转过来,身体已做好闪躲的准备,自是碧火功的先天胎息所致.
    黑衣人只用三成功力,但一抓落空,只扯下一只袖管,也不禁「咦」的一声,蛇一般的橘黄眸中闪过一抹妖异的磷碧.
    耿照向后一跃,随手摆开铁线拳的架势,怒道∶「喂!有你这么做买卖的么?不想合作就算啦,划下道儿来,咱们分个高低.出手暗算人的是什么东西?」
    他说话总是一本正经,便在流影城与长孙斗口,也多半是长孙扮参军他扮苍鹘,只有瞪眼搭腔的份.为符合「飞贼」的身份,只好一改平日习惯,尽量说得「匪气」些;脑中模拟的不是别人,正是腥膻不忌的江湖模范浪子胡大爷.
    黑衣人扔掉袖布,冷笑∶「阁子里的机关,比这个还要厉害百十倍.你若连这爪都避不过,横竖也是个死,不如让老子一爪毙了干净.」目中似蕴着邪邪一笑,嘿嘿道∶「你站在阁子前,先闭眼再开门;门扇一开,须按口诀行事,到走完阶台才能睁眼.出阁时先喊一声,同样是出来之后关妥门户,才能打开眼睛.」
    耿照深吸一口气,依言走到阁子门前,闭上眼睛,故意粗着嗓子大喊∶「你可别又出手偷袭,小爷跟你没完.」黑衣人冷哼一声,并未接口,声音比方才更加遥远,足见他畏惧阁中机关,早已避了开来.
    耿照心中估量着逃命的可行性,略一迟疑,碧火真气忽生感应,颈背上吹来一阵腥热喷息,一只利爪从身后轻轻握住他的颈子,黑衣人低哑的语声震动耳廓∶「你若想乘机逃跑,又或揣了东西便想一走了之,捏断你的颈子便只需要这点时间.」
    耿照浑身汗毛竖起,勉力一笑∶「呸!小爷说一是一,又不是你.」心中叹了口气,忖道∶「耿照啊耿照,如果门一开便是万箭穿心,也只能说是命.」伸手推开阁门,踏了进去,反手又将门扉闭起,连半点多余的动作也不敢有.
    但阁中并没有万箭穿心.
    静谧的屋里有种陈旧的气味,像在阳光下曝晒许久的檀木之类,静静散发着浓郁而干燥的香气.耿照原以为阁中应该灰尘极重,即使是十方转经堂那从未有人去过的心柱梁间压成了厚厚云母状的尘毯,嗅来仍带有浓重的土味.
    这里却没有类似的味道.檀木的气息干燥而清爽,并不刺鼻.
    机关轴心中的铁件一定会有的油味,屋里也完全闻不到.但这也许是因为许久无人触动的缘故,耿照想.他默背着口诀,按照诗句中所隐藏的指示迈步、转身,低头爬行……闭着眼睛让时间变得相对漫长,缓慢复杂的动作也比想像中吃力.
    耿照手扶栏杆,滴着汗水弯腰走上十级阶台,伸手往上一不出话来.
    整个阁楼,夜行取财的飞贼又岂能不要?
    耿照从书架的屉柜中找到一柄铜匕,握柄制成莲座三钴杵的式样,十分别致.他小心从书架底部削了薄薄一片木皮下来,藏在鞋中;犹豫片刻,随手拿块布巾把铜匕包好,收入绑腿中,抓紧时间继续翻书.
    再回到转经堂时,天已蒙蒙亮着,法性院外已隐约有执役僧在走动.
    耿照轻轻推开「南之天间」的门,闪身而入,明栈雪从梁间一跃而下,沉着俏脸道∶「你上哪儿去了?再晚些回来,我便要大开杀戒……咦,怎么受伤啦?躺下!拿过蒲团叠高,小心扶着他躺下来.
    耿照鼻青脸肿的,浑身筋骨酸痛,胸膛上的爪痕本已结痂,此际又迸裂开来,汨汨缢出鲜血.明栈雪早已换过一身簇新的衣裳,虽仍是乌黑尼衣,尺寸却明显合身许多,内襟里还露出白色的棉制单衣,脚上也套着一双雪白的罗袜.
    她撕下裙里的单衣下摆,先浸了盆中清水抹净伤口,再拿干净的棉巾吸干血水,处理金创的手法甚是娴熟.
    耿照疲累已极,一身僧衣濡满汗血污渍,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头脸手脚也沾满泥巴,是咬牙硬拖着伤体蹭回来的,再无余力,只得乖乖躺着任她摆布.明栈雪离开片刻,回来时不但带了金创药、跌打酒,干净的棉布和一套全新的僧衣,还打了两盆清水.
    「你真是厉害.」耿照强睁着浮肿的左眼皮,破碎的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痛楚的微笑∶「简直……简直跟八爪章鱼没两样.那水……是用头∶「没有我点头,你会一直痛下去,还会越来越痛,痛到你撕心裂肺,每回你以为到了尽头,我都能再打破疼痛的极限,让你讶异于原来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痛楚.除非我准了你;要不,你连死都不能.」
    「啪咛!」一声,他卸脱了耿照的左肘关节,以最疼痛的方法.
    黑衣人足足凌虐了将近半个时辰,用重手法卸开他左肩、左肘、左腕,以及左手小指的两处指节,然后再一节一节装回去一重新装上关节的疼痛,有时还在卸下关节之上.即使耿照的身体较常人强健许多,更有碧火真气保护要害,那样的疼痛也使他濒临崩溃,几乎支持不住.
    他开始相信,黑衣人这么做是正确的.
    世上,再也没有比痛苦更有效的控制手段了.
    经过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他觉得无论是谁,第二天晚上同样会乖乖回到阁前等待,绝对不会逃走;极度的恐惧会使人放弃希望,放弃抵抗,只想依从单一纯粹的命令,远比黄金或毒药的控制更为彻底.
    耿照在残酷的疼痛折磨中保护精神的方法,就是使用「入虚静」的法门,将意识抽离肉体之外.他一度觉得自己似正居高临下,看着黑衣人恣意刑虐地上那团蜷起痉挛的瘫软肉球,一点都不觉得那就是自己……
    最后,黑衣人把他拖到松林里弃置,连他藏在腰带里、已被踢得扭曲变形的金件也搜刮一空,笑得扬长而去.
    「明日子时,我在阁子前等你!」恐怖的笑声令人浑身战栗,宛如恶魔.耿照不知昏迷了多久,才慢慢醒转,拖着伤疲之躯挣扎而回,所幸从娑婆阁到转经堂沿途皆僻,并未被他人撞见.
    他将阁楼中所见,以及对黑衣人就是显义的怀疑,一五一十告诉了明栈雪.
    「显义必然会武,但我不觉得他武功很高,起码远不如我.」
    明栈雪将他褪得一丝不挂,用湿布擦洗全身,替胸前的伤口裹好金创药后,再于瘀青处点上跌打酒,细细搓揉.她手掌幼嫩细滑,肤触本就极佳,按摩之中又运上了碧火功劲,耿照只觉玉手所到之处无不舒适温暖,似乎平白挨上这一顿,也不算太过冤枉.
    明栈雪却没理会他这层心思,专心替他按摩着,一边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沉吟道∶「除非他修为远胜过我,那么以我的眼力,或许便看不透他的深浅.这可能性不高,依我看,他的武功至多与雷门鹤在伯仲间,我不会接连走眼,一口气看错了两个人.」隔了一会儿,轻笑道∶
    「明晚我同你一块儿去.将他抓了起来,让你吊着毒打一顿消气.」
    耿照摇了摇头.
    「你一出手,这条线索便断啦.那娑婆阁的神秘机关、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他的目的为何,还有莲觉寺与日莲八叶院的牵连……你不觉得,这里到处都藏着秘密?」目光往几上一瞥,从书架上削下来的秘文薄木还搁在那里.黑衣人搜身之时,并未搜到他鞋里.
    「那上面的文字——我觉得它像是某种文字——你见过么?」
    明栈雪随手拿来端详着,轻轻摇头.「没见过,奇怪得很.」
    「那黑衣人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若杀了他,我们仅有的线索就断了,便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耿照移开目光,枕着蒲团望着房过『饮鸩止渴』四字么?」
    「是了,阁子开关时,明姑娘也在现场?」
    「在,不过隔得挺远.那人武功很高,我不想冒险.」明栈雪道∶「阁里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我瞧不出有什么机关.不过那人没有骗你,在你开门之前他便躲得远远的,不敢往阁中再看一眼,看来是顾忌不假.」
    「嗯.」
    耿照沉吟片刻,本想与她说件事,忽见她又换过一袭干净的尼衣,身上还有洗浴过的淡淡皂香,发梢湿濡,整个人便像水做的一般玉雪可爱,诧异道∶「明姑娘,你方才洗过澡了?」
    明栈雪得意地说∶「是呀,与那人兜了一阵,汗流浃背,便去阿净院洗了个澡,找小尼姑的新衣裳穿.」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又递来一个热腾腾的纸包∶「咯,莲觉寺香积厨的大馒头.你算是抢了第一笼的头香,连住持跟显义大和尚都排在典卫耿大人之后,吃你检剩的馒头.」
    耿照心中感动,拿起一个剥成两半,小心撕去底皮,将半个软绵绵的馒头心子给了她.明栈雪双手接过,小口小口吃着,晕红的双颊活脱脱便是一朵沾着露水的娇艳桃花,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滴溜溜地转着,神情似笑非笑.
    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耿照只觉心尖儿慌慌的一吊,浑身都不自在,吃了两口馒头,随口又找话聊.「……碧火神功当真厉害,我刚才便不觉怎么疼啦.晚上再遇着他,说不定便像挠痒痒.」
    明栈雪摇了摇头,忽然严肃起来.
    「内功修练到了某个程度,便会遭遇瓶颈,这是以后天之力强渡先天之境,必定会发生的情况,也就是俗称的『心魔』.心魔一起,轻则停滞不前,从此难以寸进;重则走火入魔,内息岔走,甚至瘫痪丧命.
    「常人要练上三年五载,才初窥内息的门径,练足了十年功夫,方能有遭遇『心魔』的资格.但碧火神功与其他门派的内功不同,进境极快,故心魔也来得特别快,特别的凶险.如未妥善处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意思也就是说∶要不了三年五载,碧火神功便会生出心魔?
    耿照闻言一凛,小心问道∶「那……我的心魔什么时候会发生?」
    「一般来说,是第三天.」明栈雪望着他,一点都不像在说笑∶「若我所料无差,今晚,将是你修练碧火神功以来的首关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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