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别离
    一早，夏梓桐便吩咐了洛辰整理行囊，而她与萧湜雪则在外屋等候洛辰准备妥当。
    “梓桐，哥哥那边是不是出了大事？”萧湜雪一脸的忧心忡忡，不安道。
    夏梓桐思量片刻，拍了拍萧湜雪的手背，浅笑道：“湜雨的功力并不在你之下，而且影楼之人也不是无能之辈，湜雨不会有事的。”
    萧湜雪道：“我并不是担心哥哥，只是……”
    “雪儿……”夏梓桐笑着打断他的话，抿了抿茶，状似轻松道：“我知道你心中所忧之事，湜雨信中只说要我亲自去一趟，想必过不多久便能与你相聚。”
    萧湜雪皱了皱眉头，刚欲开口，却被夏梓桐截了话。
    “雪儿……”夏梓桐伸手抚平他眉间的愁绪，玩笑道：“总是皱眉，可是容易生皱纹哦……”
    萧湜雪一怔，几乎是立刻舒缓了眉头，可腰板挺直，看样子身子僵硬的很。
    夏梓桐哈哈一笑，捏了捏萧湜雪瘦削的脸颊，满意地见到他的脸颊晕染绯红，道：“我们昨晚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今日先派人护送辰儿回庄，而你带着手下的人离开益州，我处理好了影楼之事，便与你会合。”
    “梓桐……”萧湜雪飞快地往内室看了一眼，见洛辰没有出来，回头对夏梓桐嗔怪道：“辰儿还在呢！”
    夏梓桐本是无心逗弄他，眼下见他闪闪躲躲的模样，未及多想，手中已用上了几分巧劲，将坐在圆桌一侧的萧湜雪带入怀中，道：“雪儿，今晚留下来陪我。”
    萧湜雪稳稳当当地坐在她的腿上，还未从这个暧昧的姿势上缓过神来，乍然听见她这种再是明显不过的邀约，一时间心跳猛然加速，低垂着脑袋，双手更是不知该如何摆放，声如蚊呐地道：“嗯……嗯……”
    夏梓桐好笑地看着他娇羞不安的模样，自昨晚得知影楼出事而不快的心情，竟在此刻奇迹般地欢快起来。
    “雪儿，你在害羞什么？”夏梓桐执起萧湜雪紧张地握成拳头的手，缓缓地摩挲着，又故意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低语道：“还是……你在想什么？”
    “没……”萧湜雪急急忙忙地转过头去，却没有顾虑到彼此的碰触，只觉得有一个润湿的物体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滑过自己的耳廓，脸庞，最后是嘴唇。
    毫无意外地，他的脸红了个彻底，简直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看得夏梓桐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就重重地咬上一口。
    好在，她的理智尚存。
    所以，夏梓桐只是狠狠地亲了亲他的唇瓣，闷笑道：“没想到雪儿现在不仅学会了投怀送抱，还……”
    “梓桐！”萧湜雪已经完完全全地埋首在她的怀里，羞窘地打断她的胡说八道，明明是那人凭着她深不可测的修为，将自己带离方凳，而方才更是个意外……
    “好……好……都是我的错。”夏梓桐摸着他唯一□在外的发烫的耳朵，自知她的这个小夫君脸皮甚薄，忙不迭地笑着应道。
    半晌，萧湜雪的心绪稳定不少，猛然想起昨夜二人的商议，抬起脑袋，正色道：“可是那边的事情不是又要耽搁一天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夏梓桐怔了怔，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之下才开口留住他，却不想他心心念念地还是她谋划之事，他刚才分明是羞涩中，带着满心的欢喜……
    那种幸福感，就好像填满了整颗心，然后不断地往外溢出……仿佛是一个小孩子，满足地从大人手里得到了一颗糖，便开始欢天喜地。
    夏湜雪见她只顾着发楞，带了几分忐忑，小声道：“梓桐，其实我马上就可以去安排人手，然后按照我们的计划……”
    “不碍事！”夏梓桐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
    “不碍事……”夏梓桐放轻了语调，抬起他的手，缓缓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柔声道：“益州这边形势不明，我再呆一日，看看情况，若不出意外便赶往湜雨那边，你我二人分头行事。这次的事情小丫做得很好，赤翟山庄与五大派的惨重损失，小丫立了头功，所以我并不担心那边的事情。倒是你……”
    “雪儿……”她看着他的眼睛，紧紧地环住他的窄腰，拉近彼此的距离，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已是夫妻，不再是从前主子与属下的关系，你想要什么，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不必藏在心里头。”
    “梓桐……”萧湜雪抬眼看着他，喃喃道。
    夏梓桐握住他的手，缓慢又坚定地十指相扣，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额头轻轻地相抵，夏梓桐几乎是叹息着说出口：“雪儿……我会心痛的……”
    是的，心痛……看着他无时无刻都用那种忐忑不安的神态靠近她，用那种小心翼翼地语气对她说话，她会心痛。
    不是那种剧烈的痛楚，却仿佛有一个小东西在缓慢地啃噬她的心，初始她无知无觉，却在达到某个程度后，疼痛便一缕缕地冒出来。
    而此刻，她心疼怀中这个少年。
    这个十年来都跟随着自己脚步的少年，然后偷偷地用他爱恋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萧湜雪听着她近乎深情的告白，一时怔在了那里，然后，身子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梓桐……”他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牢牢地环上她的腰身，埋首在他的脖颈间，哽咽道。
    夏梓桐无声地拥着他，任由他滚烫的泪水滑进她的领口。
    良久，萧湜雪收起了泪势，而内室也传出脚步声，想来是洛辰整理好了包裹。
    “梓桐……”萧湜雪抓着她的衣袖，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痕，抽抽搭搭地道：“我先去安排人手，让她们在城外等候。”
    “好。”夏梓桐放开他，点头道。
    萧湜雪站起身子，伸手想取桌上的黑巾，却被夏梓桐抢先拿走。
    夏梓桐含笑为他戴上黑巾，又理了理他的衣襟，抚着他发红的眼眶，戏谑道：“小丫她们看见你这副模样，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她们敢！”萧湜雪眉头一皱，冷冷地道。
    闻言，夏梓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她们虽然不说，山庄里哪个人对你不是噤若寒蝉？”
    萧湜雪不安地看着她，见她没有不悦，心中稍定，随之习惯性地右手握住剑柄。
    “我的夫君是个鼎鼎有名的少侠，我很喜欢。”夏梓桐看着他的动作，抬手理了理他额间柔软的碎发，万分正经地道：“记得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
    萧湜雪瞬间红了脸，若不是面上有黑巾遮掩，怕是又要被夏梓桐调笑一番。
    “嗯。”萧湜雪点头应了一声，抬眼间才发现夏梓桐身后的洛辰，见洛辰一脸笑意，并没有生出恼意，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萧湜雪向洛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夏梓桐目送着萧湜雪，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转身牵过洛辰的手，浅笑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洛辰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送你到城外。”
    ※
    暖洋洋的日光照进房内，似乎连微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房屋的摆设一如之前的精巧，昨日损坏的物件也被一一地重新添置。
    可屋内之人却不似温暖的冬日，甚至是散发着寒气。
    小云苦着一张脸，守候在床榻边，几次欲开口，都生生地将话吞入腹中。
    他看着侧卧在床榻里的赤翟若轩，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昨日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竟变成这般样子！
    这时，房外传来一阵争吵声。过不多时，便见一脸怒容的赤翟若谨冲进内室。她走路的样子也有些奇怪，似乎是脚上有伤。
    只见赤翟若谨一走进内室，便气冲冲地道：“轩儿，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怎么无缘无故就派人监视你，还限制你的行动？”
    “……姐姐。”赤翟若轩缓慢地坐起身子，有气无力地道。
    “轩儿，你……”赤翟若谨一见赤翟若轩如今的模样，忙坐到床沿，心痛道：“轩儿，你怎么受伤了？”
    赤翟若轩默默地别开眼，沉默地犹如一个木偶。
    赤翟若谨一见他这副样子，顿时红了眼圈。
    见状，小云安静地退出屋子。
    “你……你这是怎么了？”赤翟若谨颤颤巍巍地道，她的视线落在缠绕在他头上的白布，最后落到他脸上的指印。
    她怔了怔，像想通了什么，忽然高声道：“是母亲！她居然打你！”
    “姐姐……”赤翟若轩看着满脸急怒的赤翟若谨，清冷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赤翟若谨纵然再鲁莽，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赤翟若轩神色凄凄地道：“姐姐，你还疼弟弟吗？”
    “这是什么话？”赤翟若谨一改她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疼你疼谁？”
    “姐姐，你一定会帮弟弟，对不对？”赤翟若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坚定道。
    赤翟若谨虽心下疑惑，依然不作任何犹豫地点头。
    赤翟若轩深吸一口气，在赤翟若谨的耳边一阵低语。
    赤翟若谨越听越心惊，豁然站起身子，压低声音道：“轩儿，你疯了！”
    赤翟若轩扯了扯嘴角，阖上眼，苦涩道：“是的，姐姐。我被折磨地快疯了！”
    “弟弟……”赤翟若谨重又坐回床沿，痛心道：“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值得你为她如此？”
    赤翟若轩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抬手抓住胸口位置的衣裳，一字一句地道：“是的！姐姐！如果姐姐不帮我，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这里会死的！”
    他顿了顿，字字掷地有声地道：“弟弟的结局会像咱们的爹爹一样！”
    赤翟若谨脸上的血色尽褪，颤声道：“弟弟……你真要如此……”
    “是！”赤翟若轩毫不犹豫地点头。
    良久，赤翟若谨都没有再说话，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她动了动嘴唇，艰涩地道：“弟弟，你可想过此事的后果吗？”
    赤翟若轩怔了怔，抬手轻抚微肿的左脸，喃喃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后果吗？”
    闻言，赤翟若谨的眼神黯了黯。
    这是她一向骄傲的弟弟……
    从他落地开始，到牙牙学语，蹒跚着学步，然后是启蒙读书……到如今快要嫁人的年纪。
    她几乎是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
    “弟弟……”赤翟若谨眼眶通红，几欲落下泪来，紧握住赤翟若轩的手，才发觉他的手没有一丝温度。
    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她尚年幼之时，母亲常年不在山庄，一年里也见不到几次面。
    十五年前的一日，母亲回来了，却带着一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回庄，男子身后还带着一个可爱的男童。
    她看得清清楚楚，母亲看向那对父子时，嘴角挂着笑意，满眼的溺爱。
    也就是在那晚，她躲在爹爹卧室外的角落里，听着母亲与爹爹的争执声，她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一个时辰后，山庄的大夫被急召进爹爹的卧室，然后就听到爹爹凄厉的惨叫声。
    天亮时，她看着襁褓中那个比猫崽大不了多少的粉嫩肉团子，欢喜地叫着弟弟……
    然后，她天天守在弟弟身边，却从未见过母亲的面。
    她不懂，便问尚在病中的爹爹。
    爹爹告诉她，那是因为西院的那个妖精有了身子，那对妖精父子勾走了母亲的魂！
    当时，她觉得爹爹的眼神和语气很吓人，待再长大些，她突然醒悟过来，爹爹说这些话时，是带着浓烈杀气的！
    可是，终归是她太年幼，只知道整天围着这个小人儿打转，因为她的弟弟经常生病，爹爹说那是弟弟不足月的缘故。
    然后在某一天，那对父子突然消失了，所有的痕迹也被母亲抹灭，凡是有多嘴的下人，都被母亲施以重罚，甚至是直接活活地打死。
    所以，他们也被众人渐渐地遗忘……
    赤翟若谨皱了皱眉头，最后是什么？过去了那么多年，有好些事都模糊不清了。
    最后，她的爹爹也死了，只剩下当年的那个肉团子……
    赤翟若谨看着面色憔悴的赤翟若轩，吸了吸鼻子，道：“弟弟，天大的事有姐姐替你顶着！姐姐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