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作品:《凤鸣(女尊)

    !!!!第六十九章真相
    时至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原是隆冬时节,现下更是冷了一分。
    赤翟若轩坐在镜前,铜镜内的那双细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
    他不知自己到底坐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小会,也许已过了一整日。
    脑海里浮现太多的画面……
    爹爹的病容,爹爹的遗体。
    母亲与姐姐的争吵,母亲与姐姐对他的宠爱。
    母亲书房内的男子画像,母亲看向那名男子时满目的深情。
    少女卓越的风姿,她身边男子的幸福。
    她的谈笑风生,她的沉痛挣扎。
    她的亲吻,她的决绝。
    母亲的怒容,母亲的巴掌。
    他好像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想通。
    手指抚上额头的淤青,左脸上血红的五个手指印。
    他拒绝上药,他想看清楚这些……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十五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只不过是一场梦,由母亲亲手编织的一场华丽的梦境。
    因为,梦总有醒来的一天,而他,此刻终于醒了。
    所以,赤翟若轩看见镜中的那张面孔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牵动了伤口,他的笑容僵住了。
    “别给我提你的爹!别给我提那个贱人!”
    母亲的怒吼声,依旧在脑海中回响。
    纵然他想欺骗自己,却无法遗忘母亲当时满腔的恨意。
    在母亲的心中,举止端庄的爹爹是贱人,那自己……是不是就是小贱人?
    他不顾廉耻地向母亲求情,口口声声说想嫁给自己的意中人,甚至不管不顾地向那人表白自己的心意,却被那人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婉言拒绝……
    “我是小贱人……我是小贱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屋内低低地萦绕。
    赤翟若轩一点点地站起身子,苍白的面孔上布满寒霜,可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喃喃道:“贱人?呵呵……”
    他的笑声阴冷,听起来更有些毛骨悚然,若不是他的背后有一抹影子,还以为是厉鬼附了他的身。
    赤翟若轩猛地一甩衣袖,梳妆台上的物品皆扫落在地,发出一阵乒乒乓乓声,尤其铜镜破裂时的闷响,听来尤为顺耳。
    不!他从未做错!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闻声而来的小云,一见屋内的狼藉,唬了一跳,道。
    “庄主回来了吗?”赤翟若轩转过身子,看着眼前这个陪同自己长大的贴身小厮,冷冷道。
    他不再唤赤翟棠母亲,却是改口称庄主。
    小云本还在诧异向来脾气温和的人,居然也有摔东西的一日,此刻被赤翟若轩的眼神盯得向后退了一步,慢了半拍,结巴道:“没……没有……”
    “去给我找块面纱!”
    赤翟若轩一面冷冷地吩咐着,一面向外走去,却不想到了门外,还不见小云有动静。
    赤翟若轩回头看了一眼小云,小云才怔怔地应了一声,步履不稳地在衣柜中翻出一块面纱,递给赤翟若轩。
    赤翟若轩戴上面纱,面色阴沉地向赤翟棠的书房方向走去。
    出了门,赤翟若轩才发现天色已暗,走廊上也点起了灯笼。
    寒风袭来,每一盏灯笼犹如鬼火,在风中摇曳不定。
    他紧了紧衣领,坚定地迈开步伐。
    一路顺畅,途中也歇了歇脚,稍微辨别方向。只因山庄甚大,他又是个不爱动的性子,只在孩提时,无意中闯入了赤翟棠的书房,也因此发现了那个惊天大秘密。
    赤翟若轩顺利地来到书房门前,见房内漆黑一片,便知赤翟棠尚未回来。
    在他的爹爹尚在世时,赤翟棠从不踏进内宅,除非探望他,而后爹爹过世,她才搬进了内宅,只是依旧在书房内过夜,偶尔也宿在自己的卧房内。
    然而,赤翟若轩在靠近书房之时,却被山庄暗卫拦住。
    “怎么?你想拦我?”赤翟若轩身子未动,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身侧的黑衣人,道。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可心底却波涛汹涌。他从前从未见过书房有另外布置暗卫,虽不知江湖形势,倒也能猜知一二,可想而知如今的江湖风雨飘摇。细细想来,今早母亲似乎话里有话。
    “属下不敢。”黑衣人口称不敢,脚下却不动如山。
    赤翟若轩冷哼一声,侧过脸,看着黑衣人淡然无波的眼睛,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别忘了,我也是你的主子!”
    趁黑衣人犹豫的时机,赤翟若轩一脚踏上石阶,随即进了书房,而身后的黑衣也未追上来。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赤翟若轩小心地迈着步子,犹如一个盲人,在房内摸索火烛。
    奈何赤翟若轩对书房的布置陌生地很,虽心下烦躁,想同赤翟棠早早了结早间之事,也只得耐着性子,缓慢地挪动脚步,还时不时地磕磕碰碰。
    却是越走越深,双手已然摸到了床柱,赤翟若轩猜想定是进了内室,刚想折回,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于赤翟若轩,这个脚步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幼时,他几乎无时无刻不盼望它能出现在爹爹的门外,如今想来,却是真真的可笑至极!
    赤翟若轩一点点地抓紧床柱,身体却缓缓地缓落,一下子软倒在床榻上,眼底有泪光闪现。
    他很想问母亲,既然她对爹爹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恨意,那他这个儿子……到底算什么?
    这十五年多无微不至的关爱,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他没有这个勇气,更不敢追问当年母亲与爹爹之间的恩恩怨怨。
    他害怕得到那个可怕的答案……
    他害怕自母亲口中证实自己心中隐隐不安的现实……
    赤翟若轩抬手捂住脸,警告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今夜找母亲的目的,并不在此。
    他不愿自己的终身幸福与所谓的藏宝图牵扯在一起,更不允许母亲随意地支配自己的命运。
    思及此,赤翟若轩胡乱地抹了抹眼角,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脑袋,却见外屋依然漆黑一片。
    他心下疑心更重,过了这么些时辰,母亲应该早已进了屋,却为何不点燃火烛?
    赤翟若轩不急于立刻相见,凝神屏息,细细地聆听外屋的动静。
    半晌,除了听见赤翟棠来回走动,又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并无其他异常。
    赤翟若轩蹙了蹙眉头,刚想起身,却隐隐约约地听见赤翟棠的低喃声。
    “阿鸾……我……见到……儿子……”
    赤翟若轩震惊地身子一颤,哆哆嗦嗦地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思维却从未如此清晰。
    只听得赤翟棠继续道:“……像……不像……是暖儿……未死……不敢……”
    赤翟若轩听得一颗心猛跳,却迷茫起来。
    “……伤……恨我……也许……不是……魔宫……”
    赤翟若轩渐渐地听不清赤翟棠到底在说些什么,睁着一双眼眸,视野里一片黑暗,却不知该将目光落向何处。
    赤翟若轩浑浑噩噩地趴在床榻上,良久,却被一道声音惊醒。
    不阴不阳,分明是低沉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有一种穿透力,令人忍不住浑身发抖。
    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很平静,却在赤翟若轩的心底掀起滔天骇浪。
    “赤翟棠,既然已得第三张藏宝图,今日五大派相聚,为何不宣布重新开始比武招亲?”
    赤翟若轩瞬间忘了呼吸,直觉窥得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心底更有个声音在叫嚣,他应该马上捂住耳朵,别听接下来的交谈内容!
    可是,他几乎立刻听到了自己母亲恭敬的声音。
    “使者请息怒,棠会给主人一个解释。”
    闻言,赤翟若轩一动不敢动,小心地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合上双眼,唯有泪珠不断地落下。
    什么为了给他寻找一个武艺高超的女侠……比武招亲根本就是个幌子,为了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发出不阴不阳声音之人似乎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主人不会需要你的解释,因为你心软了……”
    赤翟棠急道:“棠万万不敢,还请使者息怒,望使者在主人面前替棠美言几句!”
    前者不为所动,仍然讽刺道:“当初你便知比武招亲结束后,主人是不会放过最后的胜出者,你的儿子尚未成亲,便会变成寡夫。现在大事即成,你却在这个关键时候心软,你说主人会如何惩罚你?”
    “砰——”话落,外屋传来一声巨响,想必是赤翟棠禁受不住话中的意思,跪倒在地。
    那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继续道:“看来不久前主人托我带给你的画,你并没有好好地领悟主人的意思……”
    赤翟棠打断她的话,苦苦地哀求道:“请主人手下留情,别再为难我的幺儿……十四年前,阿鸾带着我的暖儿不幸身亡,我如今只有阿鸾留给我的晓儿了,请主人好好照顾我那个苦命的孩儿,属下定然听从主人的吩咐,不敢违抗!”
    “放心,你的乖儿子好好地养在府中,以主人如今的地位,没有人会亏待他!所以,你也不要轻举妄动!”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亲手养大的这个儿子果真不负所望,引来如此多的江湖人士。如今,三张藏宝图已然落入主人囊中,待集齐最后一张藏宝图,对主人的大业也可助一臂之力。”
    赤翟棠唯唯诺诺地应道:“主人布置了那么多年,主人想要的一切自然是手到擒来。”
    赤翟若轩听着屋外的交谈声,无力地放下了手,手掌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只知吐出一口气。
    双眼早已干涩,他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外屋二人也已被他抛之脑后。
    此刻,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出去,亲口问问她的生身母亲。
    她所说的,可是事实?
    是真的吗?
    十五年的抚育,不过因他有朝一日会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
    所以,赤翟若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上聚集了几分力气后,双手撑住床榻,微一使力,迎接他的却是,床榻上一阵剧烈的落空感。
    下一瞬,黑衣人与赤翟棠已掠至内室。
    黑衣人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内室,感觉方才陌生的气息已消失,冷笑一声,道:“赤翟棠,此间之事,你自己处理。”
    “是!”赤翟棠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床榻,躬身相应。
    “赤翟棠,这是你第一次违抗主人的命令,看在你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不会将此事告之主人。”黑衣人那双血红的小眼似乎在黑暗里都闪烁着红光,她从下往上看着语气恭敬的赤翟棠,森冷道。
    “多谢使者!”赤翟棠面色一喜,忙感激道。
    “别自以为主人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想想你的宝贝儿子吧!”
    声音忽近忽远,话落时,黑衣人业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