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搬家进城

作品:《莫笑农家腊酒浑

    !!!!等到了这年的冬天,果然消息传来是乡试落了榜了,城里的张永宁又来,说是城里有一处较大的房屋要典,正在城中的富豪宋家的隔壁。
    齐长春却道:“如何不索性典给了那宋家,却来找你。”
    张永宁笑道:“他家原是我祖父的一个同窗,如今早破落了。家中又出了个败家子,把房子都典卖了,宋家趁机压了他的价,收了好几套去,他心中不忿,自是不愿再找他家了。所以便来找了我,我想着老兄要寻典让的房子,便就来了。”
    齐长春道:“却不知价钱如何?”
    张永宁笑道:“他只是不忿那宋家,出的价也不甚高。一个大院,主屋是楼上楼下两层五间的房屋,旁边还有两间连在一起的小屋,才典十六两银子,岂不是便宜!”
    文氏在一旁听了,忙道:“既然那宋家想买,咱们典下来,岂不得罪了他家?”
    张永宁笑着对文氏道:“宋家也不过是一家做生意的,有我家和刘举人两家的关系,他还敢把你当家的如何?”
    张永宁的祖父乃是举人,父亲也曾有功名在身,他本人与刘举人亦有师生之谊,宋家不会因为一两间宅子的事与这两家为难——这间事情,其实是应在张永宁的身上,并不是应在齐长春的身上。
    文氏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便笑道:“那真是要谢谢张家叔叔了,不知那里面家什可备么?”
    张永宁道:“他家里也是家徒四壁了,家什能输的都输了。”
    齐长春道:“那还要麻烦张兄了,我明日便去县里,还望张兄带我去典买了这处宅子,再买些家什。”
    张永宁笑道:“这算得甚么,你也不用去找了,我家里还有些旧的家什,你先拿去用便是了。”
    文氏笑道:“这如何好意思。”
    张永宁道:“那都是些旧东西,没什么的,你们不嫌弃也就罢了。”
    三人说笑了一回,齐长春便留张永宁吃饭,张永宁却是不肯,只说还有事在身,便辞了去了。
    齐长春送他送出很远,回来后对文氏笑道:“却不料有这样的好事。”
    文氏道:“你也且不必先忙,先找了人把咱们这地给租种出去。”
    齐长春道:“这个我已经与大哥说了,五亩地都交给他,地里的粮分一半与他家,粮税也算咱们的。”
    文氏惊道:“一半?怎么这样高!另找别家去!”
    齐长春道:“你莫急,听我说完。这次福儿跟着咱们同去,大哥给了我十两银子,也算是他一份心意。”
    文氏怔了一下,然后道:“怎么一下拿出这么多来,你大嫂不说么?”
    齐长春道:“大哥自己的梯己钱,添了二三两,其余都是大嫂点头的,故此这地里的租钱,就定得高些,总的来说,还是咱们占些便宜。”
    文氏道:“有甚便宜,如今粮税这样高,分了一半去,税又算咱家的,那咱们还能剩下多少!”
    齐长春道:“便也就是没有了,那又如何,这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到了城里,岂不是更有用处?”
    文氏道:“便说的是了,可如今岂不是真的自己断了退路?若一二年间便回,你大嫂还能痛快地把田还回来不成?”
    齐长春笑道:“你不是要不顾一切地离开这里么。”
    文氏叹道:“心里总还有些不舍。”
    齐敏儿这时与齐宝儿牵着手进来,齐宝儿道:“刚才谁来了?”
    文氏把儿子搂了过来:“是城里的张家叔叔,说给咱们在城里找到了好处住,咱家要搬去城里呢。”
    齐敏儿眨了眨眼,心想终于要告别乡下的生活了么?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这乡间的生活的,平日里也是悠闲。不过她也知道,现在她还小,等长大后就没这么悠闲了。
    家里只有五亩地,却有六口人,是无论如何谈不上宽裕的。
    所以去城里,支持父亲考个举人回来,或者在城里找些活计,自然才是正理——不然的话,说不定真的要把小小年纪的她给嫁出去了。
    上次有关于苏睿的话题是虚惊一场,但不代表再过个几年就不会把齐敏儿嫁出去。
    文氏待齐敏儿自是极好的——毕竟是自己奶过的孩子——但是比起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来,那就难说了。
    虽说古代十五及笄,但是十来岁就嫁人的也不是没有,按齐长春家里的这些个家底,再耗个五六年不成问题,但这样入不敷出,毕竟不是个事。与其到时陷入窘境,不如现在去城里算了。
    按文氏的说法,如今朝庭对于商税征得极少,齐长春又有秀才的身份,如果去城里,说不定能有别的什么活能做的。若是能盘下一家小店小铺什么的,也算是有个活计。
    关于这秀才的功名,他的一个特权就是除了自己以外,还可以免除家里两个人的“徭役”。而平时普通人家在政府没有劳役指派时,往往都是改换为出某笔代役钱来应役——当然,即便有徭役指派,你也同样可以出钱代役。
    更为关键的事,文氏听到齐长春说如今朝廷出的考题,早已经不是八股,就算是四书五经,也考得越来越少——当今皇帝更看重策论和政论,而这些却是齐长春的强项。所以文氏才敢搏一下,全力供齐长春去读书考学。
    所以齐敏儿倒是可以理解文氏的想法,而且在心里也是同样支持的——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自己同样提前嫁人罢了,和在乡下也没什么区别。以文氏的为人来看,最多是把自己卖了去当丫环,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卖去青楼的。
    而更有可能的是,自己也和魏灵梓一样,去齐永春家里帮忙——毕竟也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真要到了那一步,也没什么抹不开脸的。
    只是齐宝儿可就没想这么多了,开口就是:“怎么没留他吃饭?”
    文氏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小馋鬼!净想着吃饭!前些日子的重阳节,不是还去你大伯家吃了一顿好的?”
    齐长春却也笑着说:“我还当张永宁有什么事,却原来是去邻村找俞秀才——马上就要年考了,他是代教谕大人来向他收代笔钱的。”
    有很多秀才因为年老或生病等原因,不能参加年考,或者是考不出好的成绩,就会出钱贿赂教谕,再由教谕搭线去贿赂提学。
    虽然要一笔不小的钱,但实际上分摊到各人头上,也不是不能承受。而对于各县里来说,本县秀才的人数,也是让县令脸上增光的一个资本。所以县令也会帮着周旋,并不会来克扣或增加这一笔钱。
    文氏道:“张永宁和城里的教谕熟么?”
    齐长春道:“略有些交情,那教谕和他祖父乃是同榜的举人,如今他祖父还健在,所以也还能说得上话。”
    文氏道:“他祖父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吧?”
    齐长春道:“已经八十三了,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上次去他家时,已经躺在床上起不得了。”
    文氏掩嘴道:“岂不是今年要过八十四岁的坎儿么?”
    齐长春道:“莫胡说,我这两日便去与里长说一声。”
    文氏道:“便是如此,你与那县学里的教谕和训导已见过了没有?”
    齐长春道:“还没呢,等到了城里,买些礼物,与张永宁一起去拜见。”
    文氏笑道:“你这个朋友交得可好,有他给你引见,很多事都方便了许多。”
    齐长春道:“当年我幼时去县里私学时,与他便最要好,近两年走得少了些,但交情还在。”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文氏去准备午饭,齐长春便去大哥家里说话。
    结果到了晚间齐长春才回来,文氏也没等他,便与两个孩子先吃了午饭。
    齐长春是在大哥家里吃了饭,然后便与大哥一起又去了里长的家里,由里长做中人,把五亩地暂时租给了大哥齐永春。
    第二天苏睿一大早就过来了,敲开门见是齐长春,就问道:“敏儿在么?”
    齐长春还当他是来找齐宝儿玩的,就道:“宝儿已经起了,正在他妹妹房里。”
    苏睿怔了一下,然后问道:“齐二叔,你们要搬去县里么?”
    齐长春笑道:“是啊,我要去县里的县学嘛!”
    苏睿一脸的沮丧,然后道:“那敏儿也去么?”
    这时齐长春才听清他问的是齐敏儿而不是齐宝儿,心里也有点意外,便问道:“你找她有事么?我们这几日且不走呢,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的。”
    苏睿嘟着嘴:“也没甚么事,敏儿还未起么?”
    这时齐宝儿和齐敏儿已经起来了,出门后看到苏睿,两人也是一怔,齐敏儿便道:“咦,这么早,你来作甚么?”
    苏睿道:“我听说你们要搬到城里去了,来问问是不是真的。”
    齐敏儿笑道:“是呀,我们都要去的。”
    苏睿垂下了眼睛:“一定要去么?”
    齐宝儿插嘴道:“那是自然,难不成让咱爹一个人去不在。”
    齐长春拍了儿子的后脖梗一下:“胡说些什么,快去洗脸漱口去!”
    齐宝儿最怕父亲,闻言忙转身去了。齐长春便对苏睿道:“官哥儿还有什么事么?可吃了早饭了?在我家一起吃吧?”
    苏睿倒真是一早就往这边跑了,只因昨晚听到父亲在饭桌上说起齐长春要去城里的事,故此连早饭也没吃,从后门就跑出来了。看后门的人也是没注意,刚开了门,一把没拉住,又不敢不看门径去追他,只好当作没看见——反正村里的大小道路苏睿也熟得很,他天天在村里跑,应该也不会出事的。
    苏睿现在听到齐长春让自己一起吃饭,便道:“好啊,我还没吃呢。”
    齐长春笑笑,领着苏睿先进去了,里面文氏正在给两个婴儿喂奶,齐长春让苏睿先做好,然后去厨下盛了粥和小菜上来,那边齐敏儿和齐宝儿洗漱完毕,端了几个馒头上来。
    齐长春对苏睿笑道:“官哥儿平日里大概没有吃过这些吧,我们穷人家的饭,你要吃不惯呢!”
    苏睿道:“我在家也常吃的,只是咸菜与你家的有些不同。”
    文氏笑道:“我们家只是随便做的,哪比得上你们家。”
    苏睿毕竟年纪小,也不知该怎么谦让,便道:“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么?”
    齐长春道:“那怎么行,你父母岂不担心。”
    苏睿本来也对自己跟着去念书的事不怎么抱希望,所以也就叹了口气:“是啊,父母在,不远游。”
    齐长春见他忽然掉书袋,一个小小的人儿,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心中也是好笑,便道:“官哥还小,等再过几年,你爹娘也就放心你了。”
    这话说的不错,即便是“游有方”,苏睿的年纪也太小了,不能跟着齐长春家一起去。
    吃完了早饭,齐长春送苏睿回去,齐敏儿和齐宝儿送到门口,苏睿对齐敏儿道:“我要参加下一次的县试,到时也去县学里念书,那就能来找你了。”
    下一次的正科,还有一年多,苏睿到时也十岁了,若真是中了试,也算是神童了。
    齐敏儿便笑着道:“那好啊,等着你的喜讯啊!”
    苏睿笑笑,便一边跟着齐长春走了,一边还不断地回头向齐敏儿挥手致意。
    齐宝儿道:“哪这么容易中试,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齐敏儿瞪了他一眼:“我看他中试的可能要比你大。”
    齐宝儿撇了撇嘴:“那便试试,看看我们两个谁先考中!”
    齐敏儿耸耸肩,也不来理他,便径回身去帮着母亲洗碗筷。
    又过了一段日子,眼见得已是十二月里,张永宁来了白河村,让齐长春赶紧去城里——“快走快走,他要把那宅子典掉,便在今日。”
    果然是年关难过,那败家子也是急着要现钱,张永宁一直憋着,终于等到了他典让房子,也不压他价,还是十六两,只是年数从十年变成了十五年。
    这倒不是完全占对方的便宜,以他现在的财力,不要说十五年,只怕二十年也未必还得起这十六两,让他多筹几年银子,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于是齐长春便拿了银子,随了张永宁一起去了县城。这一去便去了三天,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才回,却是雇了一套车,把家里的细软都收拾了,然后连夜便进城去。
    齐长春趁着妻子收拾细软的工夫,去了隔壁大哥的家里,把齐福也带了过来,准备一起去。但是没想到的是,高氏让齐福把魏灵梓也带着了——她也是做母亲的担心儿子,故此把一个丫环给派在了齐福的身边。
    本来高氏是要派丰玉的,因为丰玉毕竟年龄大些,也有个照应。但是齐福说与魏灵梓在一起也待惯了,还是和她一起去县里觉得自在。
    其实齐福是知道自己母亲待人刻薄,只恐魏灵梓年纪小,留在这里当不得母亲的使唤——这魏灵梓不但自己年纪小,更是村里陈寡妇的女儿,出了什么事,脸上太不好看。
    丰玉毕竟年纪大些,又服侍高氏时间长了,知道高氏的性子,看得出高氏的脸色变化,所以齐福是故意要带着魏灵梓走的。
    齐永春也是知道儿子的心思,也是知道自己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也在一旁顺水推舟,高氏被二人说的耳根子软了,便也就应了——虽然魏灵梓年纪小,但毕竟心思也少。丰玉年纪大些,心眼儿也多,儿子齐福又是个忠厚的,再加上齐长春夫妇也不是心眼儿多的人,高氏也怕儿子受了丰玉的欺瞒,但也就同意了带魏灵梓去城里。
    魏灵梓过了年就七岁了,一些端茶递水、洗衣铺被的活儿也能做了,由文氏调教,应该也是个能干的。
    说实话,高氏自己心里何尝不知,这考秀才的事,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做事也要为将来打算些。
    齐宝儿见要带魏灵梓去,倒是很意外,嘟嚷道:“怎么还带着丫环,像个少爷一样。”
    齐敏儿倒是很高兴——在村里一直没有同龄的女生陪她,她也觉得挺闷的。
    虽然她的心理年龄是个成年人,但前一世只是个九零后的大学生,刚刚大一,因为上学早,实际上连十八周岁都不到,还是个未成年,算不上是一个经过社会洗礼的成熟的成年人。说得难听点,她还算是个心理上不够成熟的大龄女孩儿,所以跟小孩子玩,也不是说完全就玩不到一起去。
    但是就算如此,至少也得来个女孩子陪她说说话什么的吧,别像现在一样,整天就跟一帮不知所谓的男孩子在一起——虽然只有苏睿和齐宝儿、齐福这三个男孩儿的出境率比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