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辞行

作品:《一壶风月

    !!!!第117章,
    林青日日在府内等着,一眨眼的功夫儿已来到腊月里。
    雪扯天扯地下着,仿佛要把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淹没了一般,整个冬日的雪格外的大。在每个冷寒彻骨的日子里,林青忽然想起了喝酒,开始只是浅品一二杯止寒,后来不知不觉中,竟然一人能喝尽一壶。
    苑府地窑里有许多藏酒,皆是年代久远的,最少也是十年的花雕。林青不挑不选,自距门最近的那一坛开始,一夜一坛向外拿,半月余过去了,那酒竟然被喝去了一小堆。
    此次只为喝酒而喝,不品不挑不评。来者不拒,只好是排着队站在酒窑内的酒,便不分优劣先后被一一取了出去。有时候喝到的是极烈的酒。新酿之酒无味皆因燥气未除,但凡窑藏过的酒,无不入口醇厚绵长,辛辣的甚少,但却极易醉人。于是,日日醉,日日喝,竟然成了习惯。
    这天夜里,苑府因着下雪越发清冷了,下人们早已回去睡觉。林青从不喜人有侍奉,一人抱着一壶酒趴在自已房间的窗台,对着一尊空着的花瓶发呆,发够了便饮一口酒,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喝着,竟然把时间熬到了下半夜。
    雪地里的声音总是传得格外远,一行人的脚步声急急地踏进了这个荒凉了许久的小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外边冷冷的风扑面而来,一屋子薄弱的温暖荡然无存。
    “是贵客么?”林青抬起眼皮望着一片漆黑的深夜含糊问道。
    “不算。”那人将手里一人扔在地上,大大咧咧进得屋子,将头上的防雪斗篷摘下,竟然是韩光。
    “哦,你功高盖世怎么会是这样的打扮?”林青赫然问道。
    “何必拿这个话来激我,本来就是替人做事,功成身能够退都是祖坟冒了青烟。”韩光踢了一脚地上的人道:“倒是你,让下人这般欺负却不生气,真是好涵养。”
    “哦,什么事。”林青缓了一下口气,放下手里的酒壶问道。
    “你这样日日醉,怕是家产被偷光也不知道,看看他怀里抱的是什么。”说着扯开那人手里的包袱。只见了一尊玉观音赫然露出了出来。
    那人见事情败露,早已吓得体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你是家里无钱卖粮了?”林青问。
    “小人老母得了急症,小人是迫不得已。”那人见林青并不怪罪,连忙顺着这台阶要下。
    “一般这贼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谎说得不高明。”韩光施然坐到椅子上,夺过林青手里的酒壶道。
    “那就拿去当了罢,这尊菩萨放在我这里也无用。”林青语气平淡。
    “你是无所谓,苑俟回来以后呢?看到自己娶了一个败家的媳妇?”韩光反问。
    “他若能回来必定也不怪我,这么大的家业一个人是败不下的。”林青刚才肯里的迷离尽收,看了那人一眼道:“你拿走罢,别在眼前碍眼。”
    那人本就是个外院的下人,一个月不过几文银子的工钱,听了这好事连忙抱了玉菩萨连滚带爬翻出门槛外。
    “你所来为何事?”林青问。
    “只是想看看你,我即刻便走。”韩光将林青壶里的残酒饮尽道。
    “那不送了。”林青站起身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依我之见,中原你不必呆了,不如回去。”韩光忽然开口,让林青惊了一惊。
    “我家相公还未归家,我弟弟下落不明,我如何走?何况林青既然已嫁给苑俟,生是苑家人,死是苑家鬼,走到哪里去?”林青吸了一口气才将这么长一句话慢慢说完。
    “苑俟若要找你,早来了。何必等到现在。在他眼里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他还能回来么?”韩光反问。
    “我是什么样的人?”林青反问,这么一问把韩光问住了,有些话他不能说出口,说出来便是错,虽然那只是事实。
    “你若真的心里还有那人,不如去寻他。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韩光劝道。
    “我自然明白,只是舍不得这一窑的好酒。”林青忽然巧笑着。
    “你不无故迁怒于人,确实好涵养,只是有些事情你不要怪那人,他也有他的难处。”韩光劝道。
    “你今天是奉旨行事吧?”林青忽然冷了脸。
    “有时候你聪明,有时候却又笨。”韩光叹了一口气。
    林青不语了,韩光的话她不是不懂,只是有些只能装傻。
    “你去得了么?”林青转而问韩光。
    “今天你若要走,我能带你出去,你若不走,以后不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韩光终于正色道。
    “何时你也学会了拐弯抹角?”林青嘴角挑起一抹冷笑问道:“你们这又是想演哪一出?我对他无恨无爱无怨。他是天下最尊贵之人,我乃一介民妇。”林青语气平淡得很。
    “你难道不想知道苑俟的下落?”韩光问。
    “想又怎么样?如果在你们手里,你们能还给我么?如果不在你们手里,你们允许我找到他么?”林青再次反问。
    “有些事情不见得我不比你们清楚,虽然已经明白,但是却想不透到了今天这一步究竟是为何。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死,也不会消沉。”林青宽慰韩光,语气却坚决异常。
    “你若想找到苑俟,不如跟我走,总还有一线希望。”韩光不为林于的语气所动,依然坚持着。
    “你帮我找苑俟便是不忠了。”林青忽然笑了。
    “何况苑府这么大的家业,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败得完的,你容我再享受几日,如何?”林青笑得眉开眼笑:“这么多金银财宝,地产房屋若让我一下子舍了还真做不到。”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韩光将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扬长而去。
    林青看着韩光留在雪地里那行脚印,终于慢慢笑了出来。
    不管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总归还是有一个朋友懂她,她便知足了。
    苑府下人早已知少夫人不理家事,纷纷自寻出路,趁着林青不注意,竟然偷偷把府内值钱的东西偷出去售卖。林青看到了也装作看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人看到了便更加张狂起来,林青冷眼看着这些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不作任何举动。
    深宫内,萧远带着几分好笑地肃手站立于一旁的人,那些平时对自己冷眼相对的人如今一个也看不到了,看到了只有肃穆的敬畏与恭敬。
    权力这个东西,只有在得到以后才知道它有多可爱!
    萧远最初本无意于这个皇位,只是造化弄人,竟然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其中的辛酸无人能会,望着一干朝臣送上来的奏折,皆是立后之事,所用理由最过简单,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萧远轻轻一笑,一一驳回,现在也最过简单:先皇尸骨未寒,三年以后再议立后大事。
    而眼前最棘手的事情却不是这些,而是越了已送来书信,弄玉的肚子快遮不住了,天家之女若未婚先育,整个皇族颜面何存?其中言辞萧远能懂,若无越了几十万大军压境以待,自己这个皇位也不会如此轻易到手,何况京城内乱之日,纵然有其他亲王想在这趟混水里捡到便宜的也不得不收手收脚,将那野心收敛了不少。
    郑了因着连年的争权斗势,了内空虚。对外空说有百万精兵,其实谁个不清楚,除去夏大将军手里的八万是精良之师,其余不过是用来凑数的地痞流氓,唬唬普通百姓尚可,若真的要拉出去打仗,必无胜算。
    前有越了虎视眈眈,后有羌勒冷目相对,郑了夹在中间,这个皇位确实不太好坐。
    萧远看罢了书,抬眼,程汝连忙哈腰俯耳过来,低声细语道:“皇上有何吩咐?”
    “将内库帐拿来我看一眼。”萧远道,他知道了库的钱是用不上了,赤字一大片。内库是皇上的私房钱,或者还有一些。娶越了公主进门是件大事,含糊了恐怕会惹祸上身,但太过奢华也是祸事。
    “是。”阿奴应了一声,躬身退出轻声吩咐殿下伺侯着的小太监几句,退出殿外。
    程汝是看着萧远长大的,在宫内也有二十年了,十一二岁入宫做了太监,谁知初入宫便遇到一场大乱,程汝竟然在那场暴乱里捡了一条命在,命还是极硬的。后来跟在皇后身边做了个小太监,与小皇子一起玩到这么大,对萧远的性子也算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