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作品:《满宫花寂开:美人如玉》 !!!!“玉晚清,你可是忘了,这只白玉瓮缸便是你为朕设的最后归宿?旦是移动或破坏了,这里的所有机关便会自发启动,然后连同整个瀛煌台一同为朕……殉葬……哈哈哈……原来你忘了……原来你忘了……哈哈哈……”
献帝癫狂的笑声在空寂的石室内阵阵回荡,玉晚清的容颜苍白如雪,身体突然剧烈抖了起来,漆黑如夜的眸一动不动地瞪着伏在地上狂笑的男人,眼底神色瞬息万变。
墨卿蓦然回过神来,原本还对献帝的疯语存了几分怀疑,但回眸见了玉晚清脸上的神色,心立马凉了半截,不禁烦躁异常地低咒出声。shit!难道还真要给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殉葬?
“娘亲,娘亲……”墨卿唤了两声玉晚清,但见她竟似失了魂般得站着一动不动,只是攥着手中的绫缎不断收紧,再收紧,看着献帝的身体一点一点被绞碎了骨头、撕裂了血肉,那双清丽又妩媚的凤目中竟绽放出一种扭曲而华丽的异彩。
墨卿看着献帝那副模样,眉目间隐隐有难忍之色,不是他心软,而是恶心,真真切切的恶心,那种骨头碎裂,血肉撕开的声音有种模糊的黏腻声,似蛆虫附上了身体,肆虐地吞噬着腐肉。他对杀人一点儿也不陌生,相反,很熟悉,熟悉到甚至知道什么样的死法会让对方感到既痛苦又愉悦,同时,也知道什么样的死法会让双方都感到既痛苦又愉悦。
其实,杀人就如同做爱一样,手段把握的好,既能使一方得到畅快淋漓的快乐,另一方承受上覆灭般的痛苦,也能使一方绝望灭顶之际,另一方感同身受且还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愉悦。
显然,玉晚清也是深谙其道之人,她在折磨献帝时显然也已将自己折磨得面目全非。
思及此,墨卿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恼怒,不由一把扯住玉晚清的手,厉声吼道:“玉晚清,你给我醒醒!你莫不是真要我们为这昏君在此陪葬!?”
却不料墨卿话音未落,一声轰然巨响,已是有什么塌了下来,尘土飞扬间,石室猛烈晃动起来,绯色的纱幔凌空而舞,簌簌有声,血色在眼底倏然漫开,宛若狰狞的巨蛇张了血口迎面而来。
墨卿软剑一抖,霍然挥开的剑光如蛇旋舞,将层层缠上来的菱纱斩断,撕裂,满眼的绯红和扬尘中,不断有崩塌之声自四方传进耳内,轰轰然作响,震了耳膜。
“娘亲,我们快走,这石室要塌了……”墨卿在混乱中已是顾念不及玉晚清,只得在挥剑之时回头叫道。
玉晚清显也是一愣,待回过神时,眼中尽是凌乱血红的纱影。
“卿儿!”
喑哑到几近无声的呼唤没进了眼前的混乱中,玉晚清望着那似要被沙尘吞没的少年,心疼得无以复加。那是自己的儿子呀,那是自己与莲儿的儿子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遇到这种危险……
正在此际,顶头一块巨石轰然落下,玉晚清眉目一寒,手中绫缎霍然扬起,带着裂金碎玉的力道,翻转回旋间猛地朝巨石袭去,轰地一声,碎石四落。
烟尘舞起,漫过眼眸,玉晚清眼眸一转,又望见了地上那一团剧烈抽搐着的东西,桀桀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那边传来,细细听去,竟是癫狂的笑。
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这个人!
自己果然错了,应该早些杀了他的!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一切才会结束!
恨意似见了风的火星,顷刻间又燃起,烧上了云天,将那漫天的绯色烟罗尽燃成了灰烬。
“你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玉晚清突然尖利地叫起来,手中水色的绫缎缠着那一头霍然扬起的青丝,舞出了一段绝世风华。
墨卿此时已是自顾不及,石室塌方的愈来愈厉害,灰蒙蒙的烟尘迷了眼,呼吸间都似有沙土吸进肺腑,磨得人心口窒闷,就连一度以为没事的脚竟然又似裂了骨头般的疼,身体腾挪间,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几乎让他软了膝盖。
偏又在此际,眼角余光瞥见玉晚清的身影竟是愈走愈深,深得几乎要感受不到那一抹白色在这个灰蒙蒙的空间中的刺目。
“玉晚清,你回来!”
该死的!墨卿猛地一掌震碎了挡在眼前的石块,待再看时,哪还有玉晚清的身影。
心中不由一阵绞痛,眼中隐隐有些热烫的酸涩,竟是堵住了喉咙的艰涩,墨卿唇畔不禁轻轻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到底是母子连心呐,就算灵魂已经不是原来的紫墨卿了,那流淌在身体中的血却比什么都浓,竟然会让他这个根本属于局外人的人都有种想落泪的难过。
局外人……
此时的墨卿只是还未想到,若他仅仅是一个局外人,那么一个没有灵魂的身体难道不该是一具尸体吗?若是一具尸体,是否还会难过得想要落泪呢?
当然,这些他暂时都没有想到,也没有时间容他细细想来……
墨卿软剑旋开,剑光周身一绕,仿若佛光腾升,骤然绽开,周围弥漫的烟尘瞬时散开,眼前顿清,忍了脚上的剧痛,身形一紧,刚欲掠出,手被人猛地拉住。
“别去。”
十夜深邃若海的眸静静地凝注着他,蓝紫色的流光在眸中淌开,那种执着,那种认真,竟有种让时空都静止了的感觉。
墨卿为自己心中那一瞬的可笑悸动而嗤笑出了声,甩了甩十夜的手,却未甩开,眼尾轻轻一挑,似诱惑般地笑道:“华炎璧不是还未到手吗?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
十夜那双俊秀到极致的眼眸倏然深了几分,手一伸,突然点了墨卿周身几处大穴,一把搂上墨卿的腰身,抿了抿唇,垂眸望向墨卿:“别去。”
墨卿怔愣了下,待回神时,十夜已是搂着他朝外飞快掠去。
身后轰然一声巨响,又是一方巨石塌毁了,墨卿心中一惊,眼眸倏然睁大,那似要湮没视线的烟尘中,隐隐约约露了半截水色的绫缎。
湿润的,殷红的,似被饮进了鲜血的白蛇无力地蜿蜒在地上,残破的,有种落寞的颓感。
心被重重砸了下,仿若刚才那块巨石不是砸在地上的,而是砸在了他的心上,碾碎了肌肉,在那一瞬间血肉模糊。喉头阵阵腥甜涌上来,墨卿狠狠咽了一口,才将胸腹间剧烈翻涌的气息压下。
脑中似有一幅幅画面闪过,温柔的,婉丽的,妩媚的,漠然的,玉晚清的面容在脑海深处一遍遍地回放,有孩童的声音在江南的春里软软哝哝地唤着“娘亲”,有咯咯的笑声震颤了花荫下的海棠,有蝴蝶绕上云鬓,女子的手软软抚上孩童的脸庞……
一滴透明的泪染了尘土自眼角倏然滑落,抹过唇瓣,带着滚烫的温度滑进了十夜的衣襟……
似被惊了一般,十夜的脚步一顿。
眼角莹亮的水渍似染了金粉,几乎晃花了人眼,十夜深幽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下。
“你……哭了?”
低沉微哑的嗓音揉着莫名的情愫轻轻吐出唇,他望着那垂落的眼睫,只觉得那幽幽落落的暗影下,遮掩住的应该还是同往常一样的清光,流泻不尽的,倨傲的,张狂的,冷酷的,或者时而还有些妩媚的眼波……
“解开我的穴道,”少年幽幽抬起了眼睫,清清冷冷,宛若蝴蝶舒展了羽翅,优雅而缓慢的,眼中映落的影却碎成了点点的灰色,“不然你会后悔的。”
那么淡、那么轻的声音从那么艳丽的少年口中吐出,明明应该会是一种诱惑的风情,却偏偏冷得比秋霜还甚,似那种碎了便会割进血肉的冰。
十夜微微迟疑了下,幽静的眸沉了沉,唇抿得更紧了,手伸在半空迟疑着,却终究还是为他解了穴道。
墨卿看也未看他一眼,转身便走,眉目间依旧倨傲如冷月。
“你真的是紫墨卿?”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墨卿只听到十夜低低问了句,俊美坚毅的面庞隐在那一片烟尘里,模糊得看不清那眼中微晃的到底是什么。
墨卿脚步顿了下,然后斜睨着十夜的侧脸冷冷嗤笑了声,手中长剑狠狠一记劈开眼前断了半截的石柱,一脚踹开迎面而来的落石,决绝得就似要斩断心中那一抹莫名的烦躁。
“是与不是又怎样?我只知道,你的华炎璧可以不要,我的娘亲却是不能不要的。”
软剑触地,蓦地反弹,脚借力一点,衣袍在空中划开一道优美的弧度,墨卿身形似烟般向前掠去。
“娘亲——娘亲——”墨卿在一片混乱中呼唤着玉晚清,眼中有种近乎执拗的倔强。
若说墨卿先前只是对玉晚清有种淡淡的亲切之感,那当他继承了紫墨卿对玉晚清的所有记忆后,这种感觉就再不会是模糊和隐约的了,而是烙进心底的那种深刻。在墨卿心中,若说上辈子有什么是他欲求不得的东西,除了萧筱然的感情,就是以他一个孤儿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亲情了,那是不管多少财富和权势都难以换到的纯粹的爱。而玉晚清对紫墨卿的爱,即使只是通过记忆感受来的,却仍然让他有种近乎心痛的感动和眷恋,仿佛那个软软哝哝唤着娘亲的孩子就是他一般。
人有时就是如此奇怪,即使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仍然会割舍不了心中那一点谓之执着的东西……
那不叫软弱……
只是人心使然罢了……
人,正因为有心,才会谓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偶决定要让小寒寒出场,啦啦啦
不过可能有些许意料外的事出现,不得而知啊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