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紫府夜宴(上)

作品:《满宫花寂开:美人如玉

    !!!!深秋的天空澄澈明净,浮云流动间,天光流泻。苑内红枫如火,仿若烟霞一般萦萦缭绕其间,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射下来,似沙金般点点跳跃于地面,树影婆娑,一阵风过,轻薄的枫叶卷起秋日的冷意上下沉浮,翩跹舞动,翩跹若凤蝶。
    “嗖——”地一道破空之声响起,闪着寒芒的箭矢仿若流星一般划破静寂的空气,深深扎入百米远处的树干上,箭羽微颤,铮铮有声。
    一把若火焰般张扬的长弓沐浴在浅金色的阳光中,弓身晶莹剔透仿若红玉,一端用许多细小的黑色猫眼石镶嵌成的繁琐的图腾,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猫眼石上流转的银光仿若深夜流淌的月华般柔和清丽。
    墨卿微眯着凤眸细细打量手中的红色长弓,浅金色的阳光落入潋滟的眸底,晕开了淡淡晶莹的琥珀色,指尖轻轻摩挲,剔透的弓身质感极佳,有着微微的沁凉之意。
    “这弓如何?”一身黑色劲装的遥沐匀笑意盎然地走了过来,剑眉英挺,鹰眸炯炯。
    “好弓!”墨卿勾了勾唇角,墨玉般的凤眸中闪动着明显的赞赏之色。
    “那是当然,老子那是什么眼光?!”遥沐匀得意地笑了笑,望着墨卿扬了扬眉,手也很不客气地搭上了墨卿的肩,微倾身凑到墨卿耳畔神秘兮兮地道,“老子当时看到这把焰影弓,就觉得这世上只有你这妖孽能配得上这把弓。”
    妖孽……
    墨卿嘴角抽了抽,只觉得满头黑线,连握着弓的手都不由抖了抖。他很是郁闷地瞥了眼遥沐匀,竟发现那家伙的表情竟是出奇的正经,一时还真分不清他到底是褒还是贬。
    一旁的遥影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温润剔透的茶褐色眼眸中流淌着淡淡笑意,琉璃般的瞳仁中却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之色。
    墨卿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他唇边那抹分外狡猾碍眼的笑容,心下当即了然了什么,原来是这狐狸……
    “如何?老子对你够意思吧?这焰影弓据说可是神兵呢……”遥沐匀见他不说话,又拍了拍他的肩,一双英气的眸子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你也不用太感谢老子,只要你和老子打一场就好了,这次老子肯定会赢……”
    墨卿斜睨了他,凤眸弯了弯,浓密的睫毛蝶翼般的颤了颤,几乎覆盖了大半的墨黑瞳仁,火红的枫叶下,那纤细的眉尾处都似乎染上了妖冶的笑意。
    他随意摆弄了下手中的长弓,凤眸一敛,突然一个侧身用弓身扫向遥沐匀的左肋,又快又狠。
    遥沐匀没想到他突然发难,一时避之不及,身体被重重扫了下,不由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看来墨卿不在的这段时间,沐匀哥哥是疏于练习了啊,反应变得这么慢。”墨卿秀眉扬了杨,微挑的凤目笑得若月牙一般,唇边的笑意邪魅飞扬。
    “紫墨卿你个王八蛋!老子这可是送的宝贝给你!。”遥沐匀微弓身子痛捂着左肋,一张俊朗的面容怒得通红,表情扭曲变形,他狠狠瞪着墨卿,灿亮的鹰眸几欲喷出火来,“你他妈的不仅偷袭,还下手还这么狠!”
    “刚不是你说要来打一场的吗,墨卿正是在用行动来感谢沐匀哥哥的厚礼啊?”墨卿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美丽光华在他墨玉般的眼底微微闪动,姣美的唇角扬起一抹惑人狡黠的弧度,“虽然俗话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但是某人没有告诉沐匀哥哥吗,很多‘俗话’在墨卿这里可都是行不通的哦……”
    墨卿抬眼扫去,果然看到遥沐匀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狠瞪着那边的遥影然,而后者却仍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优雅姿态,仿若浑然未决那直射过来的怨毒目光,折扇轻摇,笑若春风,俊美的眉眼间竟是一派风流清贵之色。
    “墨卿,有何事吗?”遥影然似才注意到墨卿的目光,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容温雅谦和,竟将平日那副狐狸样隐藏得不剩一丝一毫。
    墨卿心下暗骂了句“死狐狸”,脸上却仍笑得灿若春花,眼弯如月,身子一个轻晃便闪到了遥影然身边,一手勾住遥影然的肩背,动作极其亲昵地凑到他耳畔,轻柔的低语自艳唇中缓缓吐出:“你倒是会装?是不是又从你二哥那得了什么好处?”
    不要怪他这么想,这狐狸贪财贪得厉害,不知道借着他的名从遥沐匀那捞了多少东西,上次是一块羊脂蟠龙玉璧,上上次是一套西域琉璃杯,上上上次是一只古董青花瓷瓶……反正只要遥沐匀想和他比试,想要赢他,这狐狸就能从中得到好处……
    “二哥的宝贝焰影弓不是送你了吗?我倒是想要啊……”遥影然手中折扇一收,轻轻敲了敲墨卿手中红艳若火的长弓,唇角轻扬,依旧温润如玉,气质清雅,浅淡的茶褐色瞳仁中却分明划过一道狡黠的流光。
    墨卿斜瞥了眼他,凤眸意味不明地扬了扬,不置可否。
    阳光若薄金般铺洒下来,微凉的秋风卷起,红叶轻舞,艳丽若流丹,片片飘零的枫叶若翩跹起舞的凤蝶,萦萦缠绕,洒了漫天的瑰丽和醉人。
    霜林深处,三抹人影缓步走于林间道上,一袭红绡飘然在前,衣袂迎风而舞,火焰般的红色长弓背于身后,有种张狂艳丽的风姿;身后两人跟随其后,却总若有似无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
    “……五弟,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遥沐匀压低着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身旁的遥影然。
    “二哥这话可是有失公道了,这人总有失策的时候啊……”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态度,遥影然清润悦耳的嗓音低低飘于风中。
    “失策?你哪一次不是说可以让紫墨卿那王八蛋跟老子比试,说老子肯定能赢,可结果呢,不是他根本鸟都不鸟老子,就是老子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遥沐匀的有些气急败坏,连声音都提了好几个度。
    “咳咳……二哥……”遥影然突然咳了数声,低低唤道。
    “不管了,你今晚回去就把那还老子,老子今天赔了宝贝焰影不说,还生生受了那小子一击……”遥沐匀微顿了下,似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要是再把瑿珀给你,老子就真成冤大头了……”
    “……二哥这话说的,莫非你觉得作失信小人比作冤大头好?”遥影然突然轻哼了下,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你……”遥沐匀顿时吃瘪。
    “何况这次也不是一点没有收获啊……”
    “收获?”遥沐匀有些闷闷地嘀咕了句,“收获老子是没觉得,亏倒是吃了一肚子……”
    “这不是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嘛,既然这次的‘俗话’对他行不通,下次我们就反其道而行……这不是收获是什么……而且下次的……就免了吧……”遥影然说到中间声音一下就低了下去。
    “……这个么……”遥沐匀垂眸想了片刻,突然一拳重重捶在遥影然背上,眼中闪烁着某种兴奋喜悦的光芒,声音激动而又想极力压抑,“老子就知道五弟会帮的,放心,你诚心帮老子,那些玩意儿你以为老子在意,只要赢了紫墨卿那王八蛋,老子带你去随便挑……”
    “咳咳咳……”
    “哈,不好意思啊,五弟……”
    走在前面的红影突然顿了下脚步,听着后面一阵猛烈的呛咳声,艳美的红唇轻勾了勾,点点淡金落入那双墨玉般的凤眸,琥珀色的美丽光泽在眼底静静流转,风华无限。
    果然是只不折不扣的腹黑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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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内丹枫似火,月桂飘香,微微甜润的味道在空气中点点散溢,沁人心脾。
    窗外摇曳的白菊清丽淡雅,似气质高华的美人微遮娇容,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细长花瓣碎落,仿若沙金般在地上跳跃闪动。
    窗前黄花梨木桌上,鲜润的水晶葡萄清湛湛地盛放在精致的琉璃盘内,青碧晶莹的果实似翡翠般泛着剔透的光泽,新鲜而诱人。
    “啊——混蛋,给我轻点!”
    “对、对不起……”
    “……让你轻点又不是让你停下来,你是笨蛋啊?!”
    “……是、是……啊……不、不是……”
    “果然是个笨蛋!”遥沐匀皱着眉轻哼了声,撇过头不再看他。
    “……”
    绿衣少年半跪着身体,涨红的面上满脸局促,一手捧着药酒,一手却是认真细致地擦抹着。
    墨卿斜睨了眼遥沐匀,望着他一脸不爽憋屈的神色,简直有些忍俊不禁。
    “墨卿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呢……”遥影然端着青瓷杯,茶盖轻拨了拨碧翠的青叶,氤氲的水汽迷蒙着温润的眼,一脸悠然闲适的神情。
    墨卿转眸瞥了眼他,凤眸眯了眯,突然发现这狐狸身上没有哪里是不贱的,尤其是那似笑非笑的欠扁表情,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
    “你们今儿倒是空闲,还记得来我这里坐坐?”墨卿轻挑了挑眉,懒懒靠上身后的软塌。
    “今儿有空没空不都得来吗?”遥影然弯了弯眸,抬手轻抿了口手中的香茗。
    墨卿怔了怔,有些狐疑地望向遥影然。
    “今日不是晋国公大人设宴吗?墨卿莫不是忘了?”
    设宴?
    墨卿微愣了片刻,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这个……似乎还真忘了……
    不过怎么选了今日呢……
    紫君羽的生辰似乎应是八月初十,但因为上次月华山之事耽误了行程,没有能够回得来,本以为这宴也就这么算了,没想到紫家族里那群老家伙闲着没事干,吵着嚷着非要来显摆一把,说什么“紫家乃珞国第一大族,君羽身为晋国公又兼国相,免了这次大宴岂不失了身份”,这高帽戴得,简直就不把皇族羽氏放眼里了。当时紫君羽刚回来,急着处理一大堆事,没心情和他们讨论这个,就随便应了声。没想到这事都过了大半月了,这人才心血来潮地要设宴,这心思动得……绝对有问题……
    墨卿蹙眉想了想,一时倒也琢磨不出那人的想法,手伸向黄花梨木桌上的琉璃盘拿了颗葡萄。
    这时,遥沐匀突然转过头来,神色很是严肃的说了句,“紫墨卿,你老爹今天是不是病了啊?”
    墨卿愣了愣,一时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反应不过来,指尖捏着的莹润葡萄顿在了唇间。
    “二哥,你说的什么胡话?这话也可乱说?!”遥影然皱了皱眉,难得有些不悦地低声斥道。
    “可……可是……”遥沐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确实不妥,有些讪讪道,“我就是觉得他今儿个和父亲比剑的时候动作特别僵硬,说不出的别扭,走路似乎也那个……”
    墨卿捏着葡萄的手蓦地一颤,咕噜一声,唇间那颗水晶葡萄竟整个滚进了咽喉,直把他呛得一阵猛咳。
    “咳咳咳——”
    “墨卿——”遥影然见他难受得眼角泪水都溢了出来,急忙放下杯子走过去帮他捶背顺气。
    “……没……没事……咳咳……”
    良久,一阵猛咳渐渐止住,墨卿端起案几上的茶痛饮了几口才算真正平复了下来。
    他缓缓放下茶杯,有些心虚地抬眼瞟了瞟另两人,绯红的面色有些不自然,不由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只是不小心呛到了……”
    遥影然坐在对面,眼神怪异地瞥了眼他,没说话。
    遥沐匀倒是有些莫名地摸了摸鼻子,喃喃道:“看来这吃葡萄也要小心啊……”
    墨卿嘴角僵硬得抽搐了下,墨玉般的凤眸中流光闪烁,面上难得有了一丝窘态。
    那个紫君羽的动作僵硬别扭……咳咳……似乎应该和那个有关系吧……
    墨卿摆弄着手上的杯盏,迷蒙的雾气氤氲了眼眸,烟波轻晃。
    早上墨卿自迷蒙中醒来,头脑不知怎的昏沉地厉害,仿佛劳累了一天一夜不曾休息一样。刚想叫绿茗进来替他更衣时,蓦地发觉身旁似有微弱清浅的呼吸,惊诧之际,身体反射似的坐了起来,却震惊地发现满床狼藉,紫君羽未着寸缕地趴在床上,似乎睡着了,流墨似的发丝散覆了一身,莹玉般的白皙肌肤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华丽的衣袍凌乱落了满床,月白的床衾上布满点点欢爱后的痕迹,幻化出一片片淫靡的淡彩。
    他惊疑了片刻,稍稍思索了下,隐约间昨夜那一幅幅疯狂□的画面在他脑中快速闪过,顿时一张艳丽的面容烫得似要烧起来一般,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荡:他又上了紫君羽,而且是……勾引……
    就在墨卿愣神间,他的腰身蓦地一紧,整个人被一把压在了床上。
    “卿儿……”紫君羽凝注着他,唇角微翘,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优美弧度,“醒了……”
    墨卿轻笑了下,望着那双泛着柔柔光华的清冷幽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紫君羽深幽的寒眸微垂,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下闪动的神色,手自他宽柔的肩部缓缓游移至左胸,指尖若有若无地轻滑着。
    墨卿挑了挑眉,危险地眯着凤眸,一把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你还想试一下?”
    紫君羽怔愣了下,继而愉悦地低笑起来,吻咬了咬墨卿尖削的下巴:“若是卿儿让我上一次,我倒是很愿意的……”
    墨卿斜扬了扬凤目,眼角笑意荡漾,姣美的唇朝着紫君羽的耳畔吹了口气,轻柔地声音自唇间缓慢吐出,“休想!”
    “卿儿……”紫君羽半眯着眸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细长墨黑的寒眸清冷幽深,他低头轻咬了咬墨卿脖颈下那精致漂亮的锁骨,“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妖孽……”
    妖孽……他一阵郁闷地无语,心下忍不住一阵腹诽,似乎没你妖孽吧……
    “卿儿,你觉得有什么不适吗?”紫君羽突然抬起头,柔亮的发丝自肩头滑落,墨黑清冷的寒眸似有点点柔光在眼底漾开。
    “嗯?”墨卿有些不明所以地瞥了眼他,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慕容卿和说不能和他……
    “卿儿,这个花印又变深变大了……”紫君羽低头轻吻了吻墨卿左胸上的某处,修长晶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印记,越发妖异的玫瑰色落在那若凝脂般的肌肤上,仿若冬日落雪中绽放的红梅,艳丽得几近刺目,紫君羽清寒的眸突然变得深不可测,深不见底,“对不起,卿儿……”
    轻若呢喃的话语幽幽拂过耳畔,墨卿心一动,突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自身体中悄然划过,但想要细究时却又抓不到一丝一毫。
    “没事的……”潋滟的凤目弯了弯,轻握起紫君羽放在他胸膛上的手,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眼神似有些飘忽,声音轻若呢喃,却有某种戏谑的笑意,“以后不要叫我回去了,我不怕脏……”
    紫君羽身体轻颤了下,墨黑的细长眼眸幽深若古潭,流光回转间,却终是紧抿唇,没有说话。
    “……墨卿,墨……”
    “啊?”墨卿蓦地一怔,恍然回过神来,莫名地望了眼对面的遥影然。
    遥影然轻摇着头,手中折扇敲了敲桌沿,一脸无奈。
    “你小子大白天做梦呢?老子和五弟都说了半天,你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遥沐匀仰头喝了一大口茶,很是鄙视地斜了眼墨卿,“晚上做什么龌龊事了吧?”
    “咳咳——”墨卿猛咳了几声,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他也没说错……
    “二哥!”遥影然蹙了蹙眉,沉着脸低斥了声。
    遥沐匀望了眼遥影然,讪讪地笑了笑,他可知道他这五弟不好惹,虽说表面上温雅清和,但要是真计较起来,那后果……而且以后很多事还得仰仗他的帮忙呢……
    墨卿闲闲斟了杯茶,指尖轻轻摩挲着质感极佳的青瓷,淡淡扫了眼他们,不甚在意地问道:“你们刚在说什么?”
    “你看,你看,老子就说他一个字都……”遥沐匀才要得意洋洋的显摆一下的时候,突然被遥影然扫过来的一眼骇得噤了口。
    “我们在说今天夜宴上要来的贵客……”遥影然垂眸轻敲了敲手中的折扇,温雅俊秀的面容隐在淡淡的光影中看不真切,只有那纤长的羽睫若蝶翼般轻轻颤动着。
    “贵客?”墨卿轻抚着茶盏的手顿了下,眼底瞬时闪过一道暗沉的流光。
    “景王羽容昕和曜国使者慧灵公主……”遥影然突然抬起头,茶褐色的瞳仁中有淡淡的琥珀色漾开,美丽而清雅,但若是沉溺进去,却又是让人害怕的冰冷。
    果然宴无好宴,那人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