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独角戏

作品:《妖颜惑君心(原名绝色孤颜)

    !!!!元嘉二十年正月初一,厉衡阳与萧迦傲盛冠华服,先去太庙祭奠祖先,再在玄墨宫的正殿太极殿接受百官朝拜,此时文武百官并外国使节齐聚太极殿,人头攒动,个个锦衣玉带,手持玉圭,场面隆重之极。
    典礼过后,内务总管周登当众宣读了册封厉焰为亲王的诏书,厉焰一身赤红的华服,半跪在太极殿中,如墨的青丝上带着通天玉冠,双眉斜飞,容色绝美,远远看去,就好似一只浴火的丹凤,展翅欲飞。
    周登当殿读完册封亲王的诏书之后,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就等着厉焰叩首谢恩,谁知厉焰微扬起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端坐的厉衡阳和萧迦傲,双眸清亮如北疆天山的泉水,道:“父皇,母后,在受封之前,儿臣有一事要问个明白。”
    厉焰的声音清脆明朗,兼之他内功深厚,微微吐气之下,整个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厉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厉衡阳与萧迦傲并坐在御座上,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片隐约的阴云在帝后的心头同时浮现,厉衡阳便道:“什么事,过后再问吧。这是你的封王大典,和其他事并无干系。”
    厉衡阳已经放了一个台阶,厉焰却依然坚持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儿臣不问个明白,断不敢受封。”
    厉衡阳剑眉一蹙,已经有一些隐怒,只是在这大喜的日子,不好发作,只是按压下心头的怒火道:“什么事,你问吧?”
    “常言道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如今儿臣的母亲正日日在宫中的琴心阁里受苦,让儿臣怎么过意得去,又怎么能够心安礼得地做这个亲王?”
    厉焰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众皆哗然。厉焰非皇后亲生一事,朝中知情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是沈思丝乃下等宫婢,厉衡阳又对她毫不在意,她如何能与权势滔天的萧迦傲抗衡?话说的更明白一点,在众人心目中,萧迦傲肯不计前嫌收养厉焰做义子,那是他的造化,如今能被封作亲王,更是一般庶子想也想不到的荣宠。谁也没有想到,厉焰会在封王那天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正名,这等于是当中揭开帝后感情裂痕上的疮疤,让之血淋淋地暴露在烈阳之下。
    厉衡阳的眉头越皱越紧,虎目中的怒火也是越烧越旺,厉焰如此在大殿之上胆大妄为,目无礼法,让他勃然而怒。他与沈思丝十七年前的那段公案,好不容易在岁月的掩埋下越沉越深,如今却被亲生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挖起,丝毫不顾忌帝后的颜面,简直是无礼之极。
    厉衡阳刚想要出言训斥厉焰,却被萧迦傲用手轻轻挡住,低言道:“陛下,莫要着恼。厉焰还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他斗气。外国的使节都在,你们父子在这个当口吵起来,朝廷的威严可就一扫而尽了,还是大局要紧。”
    萧迦傲此言一出,厉衡阳不由地心里一热,皇后虽然有时脾气孤介,但是关键时刻,总是能以大局为先,让他心里更觉愧疚。
    厉衡阳沉声道:“皇后,厉焰这是在为他的亲生母亲正名呢。要么朕先敷衍他一下,此事拖到以后再说。”
    萧迦傲回道:“焰儿是什么性子,本宫还不知道吗,岂是随随便便就敷衍得了的?他在这个时候发难,就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若是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必不肯善罢甘休的。我知道,他想为他的亲身母亲要个正式的名分,本宫给他就是了。”
    言罢,萧迦傲便朗声道:“厉焰,你的母亲沈氏多年在宫中,勤俭温婉,又为皇室孕育了你这么一个得意的亲王,堪为后宫表率,本宫会在正月十五那天封她为秦国夫人,以表彰她对皇室立下的汗马功劳。”
    萧迦傲一字一句地说着,字正腔圆,如玉润珍珠滴落玉盘一般洒落在大殿之上,厉衡阳在旁听着,心越来越痛,很难想像萧迦傲是怀着如何的心情说着这样一段话的:果然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吗?
    听萧迦傲如此说来,厉焰一时也愣住了,原本十几年积累的怨气想在大殿之上发泄一下,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萧迦傲翠绿的眼眸中那沉痛的神情犹胜他当时获得实情的那刻,只不过萧迦傲隐忍了下来,将一场危机化于无形。
    “母后……”厉焰的心“咯噔”了一下,用目光探寻着萧迦傲的真实心意,但是萧迦傲的碧眸好似封了一层薄冰一般,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皇子,还不跪下接旨……”周登摇了摇手中的圣旨,意味深长地接了句,面子已经给足了,帝后二人对他能容忍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再不识相,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厉焰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肃然道:“谢父皇母后的恩典,儿臣领旨谢恩。”
    事后厉焰回到工部新为他盖的炽焰王府之后,一人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神色复杂,久久不愿说话。
    莽图在他的旁边道:“王爷,今日真是太险了。末将在殿的后面,听得是浑身冷汗。还好皇后娘娘给您面子,允了您的要求,否则的话,这事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厉焰此时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萧迦傲最后看着他的表情,原本略带柔情的碧色眼眸,那时却似冰川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母后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就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她,有太多事情我想问她。
    厉焰如一只敏捷的猎豹一般,从紫檀木的椅子上一跃而起,正要冲出王府去,却见周登大踏步走了进来,喊道:“圣上口谕,炽焰亲王接旨。”
    “儿臣接旨。”厉焰半跪了下来。
    “炽焰亲王随同炽焰军,即日起转赴凌阳,不得有误,钦此。”
    凌阳?苍澜的最南端,少数民族横行,满是毒虫与瘴气的地方?
    厉焰的剑眉陡然上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周公公,本王的封地原本是北疆的滁州,怎么如今让本王去凌阳?一旦本王离开北疆,那里的匈奴又要作乱,那怎么办?”
    周登摆着棺材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炽焰亲王,看您这话问的,老奴只是一个奴才,这种军国大事,老奴怎么能作主呢?再说了,这个藩王要是不听话起来,可是比匈奴什么的要可怕地多,您说是吗?”
    周登皮里阳秋空黑黄的话甚为刺耳,厉焰懒得跟他多啰嗦,站起来道:“我去见父皇。”
    “唉……”周登伸手将他拦住:“陛下说了,年来事忙,暂时无暇见王爷您。再说了,陛下传下来的口谕,您接不接,好歹留个话呀。老奴回去,也好交差不是。”
    厉焰细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那眸中锐利的冷光,就好似要将周登拦住他的手臂刺两个透明的窟窿,瞧得周登心里直发毛。他虽然是宫里的老太监,但是服侍厉衡阳也有三十来年,宫里除了厉衡阳,萧迦傲和李太后,谁也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只有厉焰,有这样的胆量。
    在厉焰冷若冰霜的目光下,周登讪讪地缩回手,显然抗旨不遵这类大逆不道的罪名,吓不倒厉焰。他既然在太极殿有过第一次,就不在乎会有第二次。
    “你不好交差,就先留在这里吧。等本王问过了母后再说。”厉焰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正眼也不看周登一眼,就往萧迦傲的报春殿去了。
    报春殿前,亭台高耸,帘幕深深,翘角飞廊之上,铜铃随着冬日的冷风,发出叮叮咚咚般悦耳的声音。
    萧迦傲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象牙白的绣金纹薄绸长袍,青丝如瀑布般披肩而下,只用一根碧玉青簪固定住,面容清冷,如天山那冰晶玉洁的重瓣雪莲,只是淡淡地望着厉焰。
    这目光,既不似看着偏宫的庶子,也不似看着镇守边关的名将,更不似看着一个她从小就精心培育的孩子,而像是看着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有血统、有实力、有才能,能和她的亲生儿子厉显抢夺天下的男人。
    原来这么多年来,都是本宫在唱独角戏呀?萧迦傲不无自嘲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