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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下辈子不做军嫂》 第一章 我终于怀孕了1
一点半我就到人民医院了,坐在大厅的凳子上,等我老公曹政。我怀孕了,例假推迟两周未到,验孕棒也显示两根线,我想这样,应该不会错了。
老公很少在家,我们结婚都三年了,肚子也没有一点反应,我妈都好几次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避孕,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每次听到这话我就觉得委屈,我长到二十九岁都没有见过避孕套长什么样子,我也每年进行全身体检,可曹政多久才回来一次,很少碰到排卵期不说,有时候还会是生理期,这样,我怎么怀孕?
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今天,一定是怀孕了,昨晚在电话里和曹政说好今天一早回来陪我到医院检查,谁知道我请好假他又说有事情,下午两点直接在医院等。我气恼了两分钟,然后买菜做饭吃完睡饱打车来到医院。都怀孕了,还为这芝麻小事儿吵什么呢?难得怀孕了,奢侈点打个车也是应该的。呵呵!
再过十个月,我就要做妈妈了!——不对,是九个月,还不到几天。好幸福啊!我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前几天看电视,好像现在的纸尿裤都分男女的,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对了,待会儿得发动全家人取名字了,该叫什么才好?我和曹政都是独苗,要不学着人家来个曹韦什么?可是四个字的名字我觉得有些别扭哦!好像外国人的一样……
“回神了!”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有点熟悉,貌似是在跟我说!猛然侧首,我果然认识:“齐永航!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大学学长,因为从事的工作相同,偶尔会交流一下。
“什么叫从哪里冒出来?我又不是土行孙!” 齐永航个儿不高,刚到一米六,比我还矮了一公分,“我看你不像哪里不舒服,倒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乌鸦嘴!你才有神经病呢!”我干脆地别过头,可刚才的好心情居然没了,死齐永航,真是应该下地狱!
“喂!我刚才在机场听你急匆匆要来医院,担心你才赶过来看你的好不好!”齐永航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你去哪里听说我急匆匆要来医院的?我韦晶君一介草民什么时候去趟医院都会被你听见了?”齐永航所在的公司人才比我们机械厂多,可他都当生产部经理了,我却还是工程师一个,这让我心里无比地不平衡。
“我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两句话就挂掉!”齐永航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听不出来生气还是没生气,我不知道是该说现在的男人都成熟了,还是我一直没有长大。齐永航这样,曹政也这样,我无理取闹冲他吼,或者嗲声嗲气撒娇,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当然,现在也只会跟曹政撒娇。齐永航,八百年前温柔如水的我微微撅嘴,说出来的话就成圣旨了。
或许现在大家都流行装深沉了吧,那我也闭嘴好了,乖乖在这里等曹政过来。老公啊,虽然医院两点才正式上班,但你也可以提前一点到不是吗?这个月你都没有回来过,难道都不会想我吗?我可还揣着你家儿子呢!——当然,也有可能是女儿!
第二章 我终于怀孕了2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硬邦邦的凳子上,我已经坐得腰酸背疼了,大厅里的窗口也全都开放了,每个窗口前都很多人,如果不是排了长队,如果不是太多人脸上都挂着或焦急、或担心、或绝望,当然,也有一些是喜悦的,如果不是他们各异的表情,我会以为我在菜市场。一样有各式各样的口音,一样有形形色色的人,大嗓门都不例外。
“你看什么科?我去挂号!”这回,齐永航的声音温柔了不少,大概看我是病号吧!哼,不稀罕!
“等我老公来让他去挂吧!”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些过了,齐永航安静了好半天,才慢慢开口:“现在已经三点多了,你看看挂号窗口排了多少人,你确定等他来排队挂号,你今天还能见到医生吗?”
我扭过头看齐永航,我知道他的话不假,可我听起来就是觉得刺耳,我开始后悔分手还跟他有系,而且还是在我跟老公分居两地的情况下,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做,却也免不了藕断丝连的嫌疑。
“借过!”我一把推开齐永航,去排队挂号,既然找了个没工夫给我依靠的老公,那就应该坚强独立,自己搞定一切。
我小心地护着肚子,怕被人挤到,早知道,我应该在早上去买套孕妇装的,虽然肚子根本就还看不出来,可这样的标识,在拥挤的人群中,怎么说也可以保护我一下吧。
医院的妇产科当然不是为我而设的,仔细观察,大厅里有很多孕妇,也有的跟我一样,除了刻意放在腹部的手之外还看不出任何迹象。遗憾的是,她们腹部的手都是男人的,虽然离大腹便便、行动困难还有十万八千里,可一旁都有男人扶着,即使有的还满脸青涩,挂人流中心的号。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独立坚强,我希望自己的男人在身边,帮我排队挂号,扶着我上二楼妇产科就诊,虽然这一切,我一个人也可以完成,而且没有任何困难。
门口,依旧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孩子的名义安抚下来的情绪,不由得开始挣扎。我无法接受,那么多孕妇里面,只有我是独自一人来检查,而且,我并不是他无名无分的女人,他也曾不止一次表现出对孩子的渴望。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放了我的鸽子,难道他都不担心我一个不小心磕到碰到?他这是对我的信任还是漠不关心?
“麻烦让一下!”我对着身后的人笑笑,离开挂号的队伍,虽然很想知道宝宝现在的情况,可是让我一个去,还是算了吧!
“很累吗?都说等我来了!你去那边坐会儿,小心点儿!”齐永航站在我的位置上,关心地揽着我的腰,甚至满脸歉意地看向身后的几个人,“我先扶她过去一下,然后再回来排队可以吗?”
“可以,可以!”
“没事儿!去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似乎大家都很熟悉,完全不在乎少了一个人可以提前一点挂到号,社会主义社会真是和谐啊!
“挂妇产科对吧?”齐永航问我。
“不用!我改天来看!谢谢你,我先回去了!”我用力挣开他的手往外走,当年,我们分手仅仅是跟着毕业那天一起失恋的惯例走而已,可他并没有拉我,所以现在,我是人家的老婆,怀着人家的孩子。
第三章 我终于怀孕了3
“晶君!”齐永航再次拉住我,“曹政说不定很快就到了呢?”
我犹豫了一下,做回凳子上等着他去挂号,也许让曹政看见他的体贴,以后就会学着紧张我了吧!或许还会向上级申请调到我的身边。
齐永航倒是没计较我的反复,直接去排队挂号,那个队伍居然还留着他的位置,看来油嘴滑舌也是一种优势呢!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应该学习一下,不求别的,就希望曹政能够多在乎我一点。
看着齐永航离挂号窗口越来越近,我紧张地盯着门口,似乎曹政再不来我就见不到他,心一遍一遍地祈祷,一遍一遍地骂,可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终于,齐永航把挂号费递向窗口内的护士,而我,飞快地跑向外面,也许曹政,他已经到大门口了呢?
很多人都说医院和学校门口是非常热闹的,而且越有名气的越是如此。这话,我现在相信了,即便这里不可以摆摊,但还是有人挑着担子在出售时令水果,而边上的鲜花店、百货店、寿衣店、小吃店,更是数不胜数。
我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医院门口的店铺和来往的行人,可都这样了,我还是没有看到曹政,甚至那么多出租车过去,我焦急的心都已经开始变凉,他还是没有出现。
“我们先上去吧!也许他已经在路上呢?或者给他打了电话!”齐永航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气愤地转身看着他走过来,脸上是刚刚褪下的焦急和未干的汗水,我跑出来了,为什么紧张的人不是曹政呢?
“不用了!”我大步走向门诊大楼,去妇产科等着叫号,我发誓,我从现在开始——不,待会儿,如果进诊室的时候,曹政还没有来,那我,我就,我再生气!
我努力地想着,如果曹政来了要怎么骂他,怎么罚他,却不敢去想,如果他没来,如果要我独自去进诊室面对医生,那我该怎么办?我要让齐永航陪着吗?
听着小姑娘叫的号离自己的越来越近,我握紧了手机,为什么曹政还是没到呢?难道他到了大厅找不到我,都不会打个电话吗?会不会是我没听见?我再次查看了手中的诺基亚,没有他的电话或者短信,甚至查看了收件箱和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齐永航的,几个小时之前。
“齐永航!你打下我的电话?”或许是电话坏了呢?都用两年了,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也是该坏的时候了。
王菲的传奇从手机里飘出来,诺基亚再次用事实告诉我,它的质量非常有保证,可是此时的我,却有种砸掉手机的冲动。
“别着急,一会儿我陪你进去!”齐永航温柔地安慰,可我却觉得,他根本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我打算第六次跟小姑娘说让后面一位先来的时候,小姑娘告诉我她们马上就下班了!
我冷了又加热,加热又冷掉的心,放弃了再次加热的念头:“那我直接做人流吧!”
第四章 我们离婚吧1
我不看医生了,准确的说是这孩子我不生了,既然你曹政不稀罕,那我还受那个罪干什么呢?
聪明如我,二十岁就拿到学士学位,成为机械厂的新型骨干;漂亮如我,身边那么多体贴顾家的男人;温柔如我,跟所有的同事都相处愉快;泼辣如我,菜市场最yīn的小贩也不敢缺我的称。
我需要合同满了,还呆在这个工业落后的西北省会吗?不需要!我需要守着一个不懂责任,不知回家的男人吗?不需要!我需要整天像个疯婆子一样跟他吵跟他闹要他经常回家吗?不需要!我需要忍气吞声,即便见他那么艰难还每天早早下班回小屋里等他吗?不需要!
这一切都不需要,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完全可以拥有完整的自我,八零后的才女更不需要担心离婚和人流会有什么后遗症。
我应该热衷于我的事业,跟男人竞争同样的职位,我应该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果断放手,洒脱地享受人生。这个世界,谁缺了谁,都可以继续生活,更好地生活,即便他们家祖孙三代兵,军衔一个高过一个,曹政升职调动在程序合理的情况完全可以自主,那也没有例外之说。
“人流走那边!她们会给您安排手术时间!”小姑娘持久的温柔和笑容下是无比的不耐烦,我微笑着,我理解,因为我曾经的温柔和笑容,就是被曹政一点点磨光的。不过以后不会了,我的一切优点和个性,都是属于我的,我再不会为了谁而放弃。
走进人流中心,我决定:曹政,我们就到这里了!从今以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咱们,别再有什么交集!
任由齐永航扶着我做在凳子上,一个绅士的男人,照顾身边的女人,这体现的是他的风度,而不是我的柔弱,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待遇,不避去刻意回避什么藕断丝连的流言。
“请问,有没有保宫式的?”齐永航的照顾似乎有些过头了,不过那也无所谓,他这是在跟医生说话,他问什么,关心什么,与我无关,只要不是我承认的,那都与我无关。做人不用那么累的,不是吗?身边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要去思量深意,那还不累死?
“当然有!而且……”
医生说着,我的电话突然响了,屏幕上闪烁着曹政的号码,我大幅度地微笑,或许都露出八颗牙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微笑。
“不用过来了!协议我会直接快递给你!我们离婚吧!”我编的程序一向完整,发出指令,就可以等待成品,决定也一样,没有中途修改的说法。
“嫂子!支队长他高烧刚刚退下来,还没醒,可一直喊你的名字,我们在人民医院急救中心观察室,你要不过来一趟?”
曹政的跟班小周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地说着,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无所谓了,反正我的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高烧退了?”
“嗯!退了,现在三十七度多一点点,医生说没事儿了!”
“那我一会儿过来!”整理好协议直接带过去,省得麻烦。
“好!那就谢谢嫂子了!”
第五章 我们离婚吧2
挂了电话,我边往外走,边问齐永航:“我记得你们公司在全国机械行业里面都是排得上名的?”我还记得,研究生毕业那年的技能大赛在他们公司车间内举行,我得了第二名,他们生产经理一个劲留我。
“是啊!虽然生产经理成了我,不过给你留的门,一样没关!去吧?”齐永航擅长察言观色,而且我刚才将电话时声音并不小,虽然小周有可能没听见,但他是不可能错过的。
“那我们看看今晚或者明天的机票吧!”我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虽然到了他们公司,我很可能会是他手下的一名机械工程师,但仅仅是他手下的工程师而已。现在,我没有与他讨论任何工作内容,我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那么快?军人离婚不是需要审批的吗?”齐永航惊讶地看着我。
“在军界,他们家权高势大,这种小事,根本就算不得问题。何况,只要有了离婚协议,审批不过就是个程序而言,就算是换个人,也一样可以办,他们家的速度,肯定是一流的!”
想当初结婚的时候,报告交上去的第二天我们就去领了证,第三天,他领导去向我公婆邀功,才知道我们是擅自结婚,被炮轰一顿。当时我都担心他会被记过,毕竟这是因我而起的,但还好,火力最终集中到了我身上,他幸免一难。
“那他?离婚不会影响政治前途?”
“他去那个山沟沟,已经从镀金转为扎根了,你说他还会在乎前途吗?”如果他当真想着镀金,凭那些军功章和他们家的关系,怎么可能还在那个苦寒的地方,我又怎么会连见他一面都那么难。算了,无所谓了,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再见他了,忙碌,刚好可以避免。
“那你岂不是没盼头了?”
“所以我不盼了不是吗?”也曾经算着他过几年就回来,不过现在,我爱去哪里去哪里,离开这里,我怎么说都会比过去更好!
“那考虑下我吧!”齐永航握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那次分手,我后悔到今天!其实我们感情那么好,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分居两地会产生距离感,而且你念书前也不过跟机械厂签了五年而已!再说我当初也可以选择陪你过来呆几年的……”
“哦!我懂了,你是说,我今天嫁给你,你就接收,明天,就晚了,对吧?可惜我今天是绝对拿不到离婚证的,如果我们今天结婚,我就犯重婚罪了,而你,破坏军婚,将会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我笑着推开齐永航,知道自己不愁嫁,可这么快就有人表白,还是——算不得开心,也算不得意外,似乎是,滑稽!
“晶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齐永航再次伸出手,我再次推开了。工作和生活中,我都崇尚知错能改,但爱情,这样的认错让我看到的却是反复。虽然年少轻狂,但如果我们爱那么纯,如果足够深的话,什么会是问题呢?
第六章 我们离婚吧3
“你去订机票吧!我去拟个离婚协议!”大步走出去,外面阳光明媚。
私奔和殉情通常都发生懵懂的时候,而立之年,我们应该看淡感情,专心现实中的家庭和事业,就如同我的放手。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回头,我该理解为他迟钝?或者自己的现实价值比较高?还是他反复无常呢?
无论怎么理解,我们都没有明天了,因为,我现在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准确的说是对谁都没有憧憬。感情的路铺满荆棘,因为曹政和我的不懈努力,我们一路走来,不过慢慢地他似乎淡漠了,现实了,全心投身到工作中,不再理会仍然站在荆棘中的我。而我,也终于累了,直接跳出围城,不再等待。
“晶君!晶君你等等我!”
齐永航跟上来,当然了,订机票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无论从他们公司将多一个还算人才的我来讲,或者他至少今天还对我存在的感情来说,陪着我把离婚协议交到曹政的手中,这都是很关键的事情。
我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人民医院,也就是说,我想要去看曹政,只需要从这个楼到达那个楼就好了。不过我现在要去拟离婚协议,医院附近似乎就有个打字复印店——
打字的小姑娘两手搁在键盘上,等着我发话,可我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你知道离婚协议怎么写吗?”我扭头问齐永航,有点儿遗憾,对于离婚,我是个将要体会者,而他,结婚都还不知道时间,离婚自然也遥遥无期了。
“这里有几个版本,你们需要参考吗?”二十秒之后,小姑娘发话了,鼠标轻移,电脑屏幕上跳出好几份离婚协议,从简简单单的一页到厚厚实实的一本,应有尽有。
“你?从律师事务所拷来的?”一般人,能整理出一本离婚协议吗?至少我是不行的。
“没有啊!都是客户留下的,他们不知道还要不要修改,就让我们保存了,也有人跟你们一样不知道怎么写,所以我们就整理了这么一套范本!使用费每页十元,包含修改、打印、装订好的费用!”小姑娘极为专业地推销着,甚至还拿出几种装订样本,“不过这种装订方式要加三十元,这种加一百八十元,这种……”
“不用那么麻烦!”我甩甩晕乎乎的脑袋,打断小姑娘的介绍,实在没办法理解,一个离婚协议而已,需要做得那么精美吗?“最简单的就行了,我们有一套单身公寓,房贷他还,房子——”房子落在我的名下,算了,还给他吧,虽然他说,为了补偿我,他所有的东西都落在我名下,可那是在我们没有离婚的时候,既然离婚了,那是他的,就是他的。
“房子归他,存款——”房子已经给他了,那存款是不是就应该留给我了,我们俩工资差不多,存款的数字可比房子的价值小多了。
“存款归我!”
“没啦?”小姑娘惊讶地看着简单无比的离婚协议,奇怪地问我。
“没啦!”
“不用注明房子过户时间?存款金额?”
“不用!”曹政什么时候有空还不知道呢,而且我马上就去北京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过户。至于存款金额,我通常只有在要用钱的时候才会去看一下,现在要我跑去银行查账,算了吧,麻烦,反正曹政也不会跟我计较。
第七章 我们离婚吧4
在打字复印店的做好了离婚协议,我匆匆赶去医院,机票就定在晚上,还要回家收拾行李,时间上会有些紧。
“嫂子你终于来了!”小周看见我,飞快地站起来,然后却又怔住,“嫂子,他……”
他?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齐永航站在那里:“我老同学,路过!曹政还没醒?”看他睡得那么安静。
“医生说他这是睡着了!高烧的时候一直喊你呢,退烧了也不消停,医生说他应该是挣扎着要醒过来,这样不利于休息。后来我把你的衣服放在枕头边,然后他就睡着了!”小周邀功似地。
“谢谢你了!”我坐在小周让出的凳子上,看着曹政枕边的衣服,是一件T恤,已经有些年份了,当初挺喜欢的,可衣服太多,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跑到曹政手里去了。
“谢什么啊!他是因为救灾病倒的,照顾他呀,别说我原本就是他的小跟班,就算是陌生人,也会这么做的!你不知道,我们那儿的雨,可不是一般的大,没日没夜地下,要是真没咱这些不要命的子弟兵,那些老百姓啊,还真不一定都能出来……”小周兴奋而自豪地说着,几乎可以掩盖住脸上的疲惫。
曹政所在的Z地区,山高路陡,一年四季,大旱几个月,火灾遍地,田地欠收,然后再大涝上几个月,洪水、泥石流,田地绝收,这对于那里的人来说,谈不上陌生。于是有钱的都搬走了,剩下没钱的苦苦挣扎。
正因为如此,到那里当兵有生命危险,但也容易立功,曹政的高干长辈们,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他去的。可不知何时,他改变了初衷,固执地认为那里的情况可以改善,必须改善,而他,有这样的责任和义务。于是,做事不再与立功有关,立功也不再与升职有关,他扎根那里了,他的父母爷爷不再抱任何希望,而我,现在也即将离开。
“小周,你们先出去一下可以吗?”虽然已经决定离开了,但我还是没有勇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叫醒他,更没有勇气当着那样自豪小周说出那样的决定。
“好嘞!”小周依旧乐呵呵地,转身就出去了,齐永航看了我一眼,也慢慢往外走。
曹政,你说你喜欢我的独立,可惜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独立,我只是个女人而已。但我又做不了事事以你为先的小女人,我不会随军,我放不下事业去那个落后的山沟沟,而你,也不肯调离那块贫瘠的土地,那我们,就散了吧!你说Z地区的人真诚朴实,我相信,而且我更加肯定,他们中间,一定有适合你的女人,我,会祝福你们的。
家里的东西可能来不及收了,你们看着仍了吧,不用顾忌我的!
北京是你的家乡,有你的家人和朋友,也许你们回去的时候会看见我,也许不会,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再见!或者——不见了吧!
这是我第一次给曹政写信,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以前都是短信和邮件,以后,没有以后了。我们,已经散了。
把信和离婚协议放在枕头边,我摇醒门外凳子上的小周,离开。
第八章 首都机场
到达首都机场,已是凌晨,辉煌的灯火,让这里宛如白昼,却我有些恍惚,分明不是第一次来,感觉确实无比的陌生,甚至还有些迷茫。
“怎么样,对北京城还满意吧?跟你们家K市比,这可是天堂了啊!”齐永航拿了行李过来,无比自豪地环视四周。
说实话,我真的认为北京这机场修建得比K市好很多很多,也大很多很多,可听齐永航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或许这就是人家说的护短吧,K市再差,那也还是我生活多年的地方。
“如果把建设北京城的钱都拿去建设K市,我相信K市不会比你看见的北京城差。”我轻哼了一声,四处寻找出口的标识,没办法,我上次来到现在已经有些日子了,何况这首都机场原本就不小。
“小刺猬!”齐永航居然摸了摸我的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家乡了?”
猛地侧头,他那种带着宠溺的笑容,让我莫名地恼火起来:“变成刺猬的时候!”
“那就把头发留长吧!”齐永航居然又在摸我的头发!毕业那年,我回到K市上班的第一天,目睹了一场头发缴入机床,导致整个头皮被拉下的惨剧,于是我当晚就剪了头发,很短的那种,跟曹政有得一拼。
“都离婚了,也跟我回北京了,我们重新开始,重新把头发留起来!”齐永航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发。
“回北京?”我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总觉得齐永航的话听着不顺耳,“你是北京的?”
“你怎么不记得了?我是西安的,你以前最常挂在嘴边的长安城!”齐永航耐心地提醒我。
“哦!原来你是西安的啊!”我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实在是讨厌这种自以为是,好像北京城是他家的一样。以前就听说北京男人有这种毛病,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北京呆了几年的男人,也被传染了这种病。
“你啊!什么时候才学得会委婉!”齐永航手指点着我的额头,脸上依旧是讨人厌的宠溺。
“下辈子!”我这句话才出口,身后就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嫂子!”男人应该三十来岁,带着不确定,可我的直觉却叫嚣着,他在叫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子,其实我很想逃掉的,可就是没来得及。
“嫂子!还当真是你啊!怎么做坐这么晚的飞机,你一个人回来吗?曹哥呢……”三十出头的男人冲我走来,身后站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再后面是真枪实弹的警卫,这都是些什么人哪,不声不响,就到你身后了。
“嫂子!嫂子?”一个巴掌在眼前晃了又晃,我终于回过神来,真不知道这北方的夜到底该怎么穿衣服,南方的秋装外面套着北方的外套,我居然出了一身汗,刹那间却又冷得发抖!
“小勋,你们这么晚是去哪儿啊?”我随口问了一句,眼睛却盯着他身后的老头,有种被偷情被发现的感觉。
没错,那老头就是曹政他爸,曹建国老首长,我记不住他肩上的星星,也记不住别人称呼他的军衔,只知道他身后经常跟着几个真枪实弹的警卫,自己兜里也带着一把。最怕人的是他那带着疤的脸上,永远都没有笑容,弄得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似的,不过还好,曹政没有随他。
第九章 首都机场2
“我陪曹伯伯去视察,碰巧明天一早有个会,就赶回来了!”林勋侧站到一边,好像我要走向曹建国的。林勋是曹政的发小,几年前一块去西北历练,只可惜他回来做了曹建国的下属,曹政却留下了。
“那真是辛苦了!”我有些无奈的慢慢走向我那已经过时的公公,心里忍不住诽谤:辛苦什么啊,坐专机回来的,整天就知道板着一张脸,有本事就让你儿子回来啊,吓唬我这么一个小女人,算什么本事啊。
一步步往前挪着,我突然开始想念曹政,他在的时候,即便曹建国的脸色再难看,我也不用害怕。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一般,我终于来到了林勋刚才站的位置,恭恭敬敬地冲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头喊了一句:“爸爸!”
我很想告诉他曹政已经是我的前夫,因此我也就不用再辛苦地喊他爸爸,可我真的没有那个胆量,那么多枪呢,不小心走个火,我就呜呼了。
“小政还好吗?”依旧是冷冰冰的扑克脸,只是隐隐地,可以感觉到几分无奈,让我突然之间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唉!还不就那样呗,整天忙别人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老婆……”
曹建国的两眼探照灯一般射过来,我终于回神,怎么能跟他发牢骚呢?他是谁啊?一句话出去,就是军令如山的人,我还真是着凉感冒高烧糊涂了。
“呃~我是说,说他最近挺忙的……”
“我知道,Z地区又涝了!这都秋天了,老百姓吃什么啊!”曹建国感慨着,“冬天说不定又是火灾遍地,当初怎么就给他挑了那么个地方呢!”
是啊,这也是我想问的,他一个远在北京的高干子弟,如果不是被家人发配边疆,怎么会认识我?而我,又怎么会一直守在那个不毛之地。虽然那个不毛之地是我的家乡。
“一个人回北京?”曹建国带着些许不敢相信,又带着些许期待,我终于觉得他是个普通人了,原来他也就一老头啊,跟我爸也没太大差别。
“当然……”不是两个字,我怎么也没吐出来,无论他们当初怎么反对我和曹政,现在毕竟已经接受了。而且,要我说出自己把曹政休了跟齐永航来北京,那指不定这个冷面首长一个激动,就当真的送我颗枪子了,看得出来,他虽然严厉,却是真的爱曹政。
“曹政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我要参加数控大赛,就提前过来,好陪陪你们,也算是尽尽孝吧!”我无耻地扯着慌,心里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参加数控大赛,要不要继续留在北京。毕竟,曹家的根基在这里,有太多的亲戚朋友,虽说不一定会碰上,我甚至都不全认识,可人家一个不小心知道的话,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真是个好孩子,那这位?”曹建国微微看向齐永航,眼底泛着寒光,果然,年轻时候的射击高手,眼睛离容不得沙子。而我,也总算知道,方才的和颜悦色,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只要我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第十章 首都机场3
“伯父,我是小韦的大学校友,齐永航,刚好数控大赛就在我们公司、我管辖的车间举行,我到K市出差,小韦就和我一起过来了,这样有个照应嘛!毕竟,她对北京不太熟,在北京也没什么朋友……”齐永航满怀关切之情地说着,我却连死的心都有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对北京的确不熟,在北京也几乎没朋友,可这话你不能对曹家人说啊!
“齐先生这么有眼色的人,难道没有听说北京城有一个曹家吗?还是齐先生从来都不知道小韦是我曹家的媳妇?你觉得她会在北京受欺负?”曹建国冷冷地问着,我垂着头不敢插话,我从来就不是好欺负的,曹家更不是,但我却一直,被曹家欺负,不管是在北京还是K市,即便现在我已经不是曹家的媳妇。
冷空气无限度地蔓延,齐永航也不再开口,我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或许,我应该选择反抗了,离婚不是小事,反正也瞒不了多久的。
“爸!我和曹政……”两把眼刀甩过来,我颤了一下,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毕竟都这么晚了!”
“那你也可以打电话给警卫啊!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在机场晃……”不知道是出于维护曹家的颜面还是什么,曹建国的话没有说下去,“跟我一起回去吧!你妈一直念叨着你呢!”
听着他貌似关切的话,我却是怒火中烧,念叨我?是骂我吧?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在机场晃怎么了,在K市,我那次下夜班不是一个人回去,机场还有齐备的安全设施以及那么多巡逻的警察,可我回家的路上呢?有漆黑的路段,还有白天也没人影儿的荒地,可曹政他有来接我过吗?应该说有,那唯一的一次!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那一次也不存在,那样,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痛苦了。
泪水不由得涌上来。
“不用了,北京城的治安应该还没那么差,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再见!”我无比潇洒地走人,这是我第一次无视他的威严,无视他身后的警卫和那些真枪实弹。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吗?他没有权利随意开枪的!
曾经对首都机场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脑海里,我很快就找到了出口,飞奔出去,觉得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见我的泪水。
一口气冲出机场大厅,我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这就是北京,即便这么晚了,也绝不会冷清。
路灯是黄色的,衬着亲人相聚的拥抱,场面温馨到让人流泪。
看着接机的人欢喜离去,我麻木地就着台阶坐下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一无所有,也是第一次,迫切地想要有个人来接我,支持我,认可我的决定。
“小姐,里面有凳子的,需要我带您过去吗?或者我可以替你叫车,机场大巴也应该还有位子!”身后有人询问着,应该是机场的地服人员。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把周围的一切与自己隔绝。知道首都机场的服务好,也知道首都机场的形象很重要,可是,我只想安静地坐一会儿难道都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