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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甜性色爱

    50、
    陆川微皱起眉:“你就那么信不过我?如果我知道王明朗要杀他,会坐视不管?”
    “你之前知道王明朗要打他,打人也是可能死人的,你阻止了吗?”今夏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你说一句,王明朗不敢不听,可是你没说。”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纠纷,跟我没有关系,我没立场说什么。”
    今夏缓缓摇头:“你是不喜欢陈之城,所以才袖手旁观。如果换成是我的好朋友,我的闺蜜,你一定会主动帮忙。”
    陆川沉默片刻:“我是不喜欢他,但王明朗只说要给他点颜色,这种事多了去了,所以我才没说什么。”
    “那现在呢?”今夏望着他:“陈之城躺在抢救室生死未卜,王明朗是头号嫌疑犯,你就一点都不知情?”
    陆川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睛也危险地眯起来:“你还是怀疑我?”
    “陈之城一定是挖到了什么重大的信息,所以才需要被抹掉,而你跟王明朗以前……”今夏有些说不下去了,**的事太敏感,本不是她该过问,她也不想过问他在做的事。如果他要处理别人,她都可假装不知,充耳不闻,但对象是陈之城,是陈之城,这不一样。
    陆川冷笑出声:“你以为我是怕他挖到我受贿的事,所以就默许,甚至指使王明朗去干这种**的事?!”
    今夏答不上来,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确闪过了这个念头。
    陆川见她沉默,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让他几欲打个寒战,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信不过他:“你就那么紧张那个男人,紧张到不惜怀疑我?那好,你在这儿守,不到**大白的那一天,我想我们不用见面了。”说完便绕过她身侧,大步离开。
    今夏没有追上去,她回到手术室前,下意识地抱起双臂,止不住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陈之城遇刺感到很愤怒,很想要问谁讨个说法,告诉她哪里有线索可以抓住凶手,她脑子里必须要填满个什么事儿,才能不去想万一陈之城死了该怎么办。
    她不是有意要和陆川争吵,她也无力去想他说的我们不用见面了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拉着李铁生,不断问着陈之城手上其他的新闻,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可疑。她知道她不是福尔摩斯,她只是想问,想尽一份力,躺在里面的人,是她曾经的暗恋,也是喜欢她的人。
    李铁生见她似乎很冷,便脱下自己的夹克盖在她肩上:“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今夏拢着夹克衫的领口,颤抖地点头,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陈之城会活着,陆川也会回来,她不能哭。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戴着蓝口罩的医生走出来,今夏顿时屏住呼吸,张大眼睛望着他,企图抓住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他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瞬间,她泪如雨下。这不可能是真的,他父母还在来北京的火车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他才二十三岁啊……
    李铁生愤怒地冲上去抓住了医生的肩膀,只换来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今夏腿一软,跌坐到地上,两只眼睛挂上了水帘,视野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xiōng口突然有撕裂的疼痛,她缩成一团,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像是把多年积攒的眼泪,要在今天一次用光。
    尸体推出来的时候,今夏站都站不起来,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李铁生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两人跟到停尸房,李铁生去看了尸体,今夏只坐在停尸房门前的地上,拒绝进入,她已经不哭了,脑子发空,没了感觉,像个人偶。
    有很多关于陈之城的回忆,翻腾着想要涌出来,都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她不相信他死了,她拒绝翻阅过去。李铁生出来,在她身边靠墙坐下,安静良久:“进去看看吧,他会希望你去看他。”
    今夏坐着没动,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发呆,李铁生习惯性地掏出烟点燃,吸了口又摁灭在地上:“他总说让我少抽一点。”
    今夏这才嗯了声,笑了笑:“他就是这样,看不惯的毛病就想让人改掉。”
    李铁生摩挲着那根香烟:“你知道吗?为什么他受伤后唯一一个电话是打给你。”
    今夏扭头,李铁生说:“他一直喜欢你,你的电话,在他的快速拨号里。”
    原本止住的眼泪,顿时如泉涌出。
    “所以,去看看他吧,好好告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进停尸房,陈之城安静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白布盖在xiōng口的位置。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指尖颤抖地悬在他额头上方,却放不下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张眼,他是真的死了……
    一下子她就恸哭出声,不堪重负的回忆霎时决堤,曾经他在球场奔跑,在课堂上认真听讲,两人并肩走在阜成路上交谈甚欢,她被打的时候他跳出来保护,在一个星辉熠熠的晚上他对她表白……
    所有的这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去,变得苍白无力。
    今夏不敢多待,快步走出停尸房,在李铁生身边坐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地上,背靠坚实的墙壁。
    李铁生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抹掉眼泪,问:“警方什么时候可以破案?”
    李铁生摇头:“不清楚,我离开警局时,听说他们正在案发现场搜寻凶器,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两人跟着陷入沉默,李铁生看了看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今夏摇头:“我想在这里等到他父母来。”说话间,她摩挲着手腕上细细一根铂金的链子,那是陆川送给她的,李铁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想起之前她和陆川两个人在旁边有过争执,自那以后,就没看见陆川出现:“吵架了?”
    今夏轻点了下头,李铁生若有所思,他们争执时他听见了只言片语:“如果你们吵架的原因,跟我猜测的一致,我想应该是误会。”
    今夏抚摸着那条手链,并未开口,李铁生头靠在墙上,双腿在地上交叠:“理想是有边界的。”
    今夏抬起脸来,李铁生望着天花板:“这是我教小陈的第一句话。”良久,他收回视线,看向今夏:“在你眼里,我和小陈,是不是像英雄?”
    今夏微微颔首,李铁生扯出个笑,又望回天花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见过我见过的那么多人,你就会知道,我们不是英雄,或者说,我们一边勇敢,一边怯懦。”
    今夏安静地听着,李铁生叹口气:“当你通过一只表,一根皮带,甚至是一个打火机,就能看出什么端倪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清廉。你走在路上,看见的任何一个领导,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故事,但你明知道这些,却不敢去调查。我们是喉舌,他们却是大脑,我们只能发出他们容许的声音。”
    今夏轻嗯了声,李铁生接着说:“我教过小陈,顺藤摸瓜,摸到哪里就该停手,否则藤蔓就会变成毒蛇,反咬我们一口。在这点上,他是接受意见的,什么能调查,什么不能调查,他有分寸。在这个案子上,王明朗现在虽然是第一嫌疑人,不过以我的论断,他的作案动机有,但并不充分,建筑事故不少见,被曝光的确会产生影响,但波及面小,一死三伤可以赔钱,工程照样继续,他犯不着杀害一个记者,把事件升级。”
    今夏垂着头,早在陆川愤然离去时,她就意识到自己对他妄加指责了,现在李铁生的话,也从侧面支持了这点。如果是陆川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让王明朗去做这么**的事,所以,是她胡乱地错怪他了……-
    陆川坐在吧台高脚椅上,手里的威士忌如同白开水一般灌进肚子,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脑子似乎还清醒,就是眼睛有点花。如果抢救室里躺着的是别人,恐怕她都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可是偏偏是那个男人,那么轻易地就让她丧失了理智,像只刺猬一样地与他争吵。
    身边空座挤上来一人:“怎么这么巧?”
    陆川侧脸一瞥,淡道:“你怎么在这儿?”
    祁书举手朝酒保示意:“一杯Mojito。”跟着才回答他:“我正好路过,就进来喝杯酒,没想到碰上你。”
    陆川无意思考她话里的真假,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示意酒保再加。
    祁书歪着头看他:“怎么,有心事?”——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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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书歪着头看他:“怎么,有心事?”
    陆川手指快速地敲着台面,视线落在手边的电话,她不曾打来:“跟你无关。”
    “也许说出来会好些。”
    陆川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跳下高脚椅,有些踉跄地走向卫生间,祁书倒也不恼他的态度,自顾自地饮着翠绿的Mojito。
    片刻后,他遗落在吧台的手机响起,祁书略微犹豫,拿了过来,来电人显示为:老婆。红唇轻勾,她滑动屏幕,接起这通来电,先没吭声。
    那头传来一个恹恹的声音:“你在哪儿?”
    “你找陆川?” 祁书眼波一转:“他现在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今夏沉默良久:“你是谁?怎么会拿到他的手机?”
    祁书轻笑:“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声音了么?我们晚上见过的。我跟他在一起,当然拿着他的手机。”
    祁书?今夏一愣,她不是走了么,两人又怎么会在一起:“你让他听电话,我有话对他说。”
    “他在洗澡,怎么听电话嘛?” 祁书勾起嘴角,故作得意:“小姑娘,我告诉你,你的男人可不再是专属于你的了,他在床上的功夫,还和以前一样好呢。”
    今夏心口一闷,像是被谁紧紧掐住,直觉地反击:“你也会说以前,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没有任何意义,你以为现在说这种拙劣的谎话,就能骗倒我么?”
    祁书一滞,冷哼了声:“信不信由你。” 跟着就挂断电话,记下今夏的号码之后将手机扔进那杯Mojito里,再把酒杯推倒。
    今夏电话拨回去,已无法接通。他的手机在祈书手上是事实,但他绝对不会自己关机,一定是祈书做的手脚。这个女人虽然她只接触过几次,但给她的总体印象,便是脸皮厚心机深,她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在一起的,但有这个女人在,就一定没有好事。
    从地上爬起来,她面有歉意,对李铁生说:“对不起李老师,我有急事儿,要先离开一下,等我处理好再回来。”
    李铁生见她眉头紧蹙,像是发生了大事,便理解地点头:“你赶紧去,小陈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今夏再往停尸房里看了一眼,踌躇了下,跟着便扭头离开。奔出医院她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两人在哪儿,电话也打不通,她要怎么找人?
    陆川难受得在厕所把胃里的酒几乎全吐了出来,脑子因此也稍微清醒了些,回到吧台,就见祁书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手机,台面上到处是水,她手腕上还沾着Mojito的薄荷叶子。
    见他回来,祁书一脸抱歉:“对不起啊,我刚才不小心把酒打翻了,你的手机也连带遭殃了。”
    陆川愠怒地一把夺回手机,屏幕已经黑掉,机身进水,他也不敢冒然开机引起短路。酒保拿着毛巾过来,替他们把台面擦干,陆川把手机搁在台上不再去管,示意酒保继续添酒。
    祁书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换了杯龙舌兰:“跟女朋友吵架了?”
    陆川揉了揉吃痛的太阳穴:“如果你想继续待在这儿,就闭嘴。”
    祁书一愣,识相地不再言声,将子弹杯的龙舌兰一饮而尽,示意再加,如此反复,大有不喝醉不罢休的气势。
    陆川晃着杯中澄黄的酒液没有说话,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之下对今夏说出那样的话来,若是案子破不了,那他们岂不是不能见面了。
    现在也不知道陈之城抢救得如何,他心念一动,拿过手机想打个电话过去,按下Home键没有反应,才想起手机进水了,不能用,遂又放了回去。
    喝酒的间隙,有人前来搭讪祁书,被她拒绝,她一杯烈酒接着一杯,直喝到脑子发热发晕,才趴在吧台上歇息,连手包掉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陆川弓身替她捡起来,推了推她手肘:“看好你的包。”
    祁书后脑勺对着他,趴着没有什么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陆川见她不理自己,就把包放她手边,叫酒保结了帐,收起手机准备离开。
    啪的一声,他回头,刚捡起的手包不知怎的又掉了下来,犹豫片刻,他上前重新替她拾起,推她肩膀:“起来。”
    祁书这才迷迷糊糊地从吧台上支起身子,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眼神迷蒙,双颊微红:“怎么了?”
    “把你的包拿好。” 陆川将手包放在台上:“我走了。”
    “等一下。” 祁书嘟囔着,话有些说不清楚:“我也走。” 说着跳下高脚椅,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一个不小心便跌倒在地上。
    陆川心里想走,但她捂着脚踝爬不起来,如果留她一个人醉醺醺地在酒吧,更何况她长得并不安全,万一出了事,他会感到有责任,便上前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祁书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半倚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地,东倒西歪地朝外走,好不容易出了酒吧,陆川替她拦了辆车,把她塞进车里,师傅问:“到哪儿?”
    陆川摇祁书:“你住哪儿?”
    祁书只是傻笑,似乎比刚才更醉,陆川再问了遍,她还是不答。
    微蹙起眉,他关上车门,坐上副驾驶:“到最近的酒店。”
    翻出祁书手包里的信用卡开了间房,他将她带到房里,祁书趁着他插门卡时,伸出纤长的手指探进自己的喉咙,跟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吐在陆川xiōng前。
    陆川下意识地把她推开,衬衣的前襟上还是沾到了一些秽物,祈书掩着嘴,踉跄地奔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上吐了一阵,冲掉后坐在地上出神,陆川跟进来,顺手拿过洗手台上的白毛巾擦拭自己的衣服,脏的地方混有酒精和胃酸的气味,不由让他皱眉。
    想到他要这么穿着弄脏的衬衣回家,他就头皮一阵发麻,几下把衬衣脱下来,又撕开了块酒店提供的香皂,在水龙头下搓洗起衬衣弄脏的地方。
    祈书嘴角微勾,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左摇右晃地朝外走,陆川察觉她的动静,倒也没在意,只道是她要去床上休息,便依旧埋着头洗自己的衬衫。
    一双水蛇一样的手臂,就那样悄悄地缠上了他光裸的上身,紧紧扣住他腰,背脊上,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过,祈书抱住他,带着哭腔喃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
    陆川身子一僵,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你连住哪儿都想不起,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陆川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来,脸色有些yīn郁:“我帮你解决了你的台长,就算我们两清了。”
    祁书摇头,视线没有了之前的涣散:“我不相信你真的放下了我,如果你放下了,就不会帮我解决困难,就不会怕我不安全,把我带到酒店来。”
    陆川盯了她好一会儿,下颚收紧:“我说过,帮你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现在带你来酒店,只是怕你不安全,是个人都会这样做。如果你执意要继续误会,那别怪我以后无情。”
    祈书见他皱着眉头,面色极为严肃,知他所言非虚。她感到自己走投无路,再没有别的办法,便伸手到颈后,拉开了长裙的拉链,两只肩带一挑,裙子便应声落地:“你再抱抱我吧,就当是最后的念想,好吗?”
    雪白的身体,私密覆盖在黑丝绸的成套内衣下,勾人极了,毫不遮掩地展示在陆川面前,他沉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祈书再次伸手,欲解开背后文xiōng的搭扣,陆川出声喝止:“够了。”
    祈书手一顿,耳边听见他说:“恭喜你,终于成功地毁掉了我对你所有的回忆,我以前当你执着,原来你只是……” 那个贱字他说不出口,回身拿起衬衣,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祈书跌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空了一会儿,便自嘲地笑起来。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早就抵抗不住她的柔弱和眼泪,他确实变了,心里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城墙,将外来的诱惑悉数挡住。
    而她空长了一张美人脸,凭着这点就想要出人头地,是她太天真,还是社会太现实?
    今夏不断地打着陆川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她只好改为发短信,希望他开机以后能看到。
    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她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地在北京城里乱撞,路过一家宾馆就心惊肉跳,折腾了半晌,她觉得这样找下去根本不现实,便折回了半岛城邦。
    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似乎没有人在,她心一沉,摸索着走到主卧,竟意外地发现床上大字型地躺着个人,走近一听,呼吸均匀,已经睡沉,身上穿着棉质的睡衣,是她给他买的。
    不知为何,她高悬的心奇迹般地落了下来,蹑手蹑脚地上床,爬到他身边的位置,枕着他的手臂躺下,身体像婴儿那般蜷起,一手揽在他腰上,像抱住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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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川醒时,天刚泛起鱼肚白。他想坐起来,才发现臂弯里蜷着个小小的身子,无尾熊一般地搂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床来的,连衣服也没换,xiōng口微微起伏着,睡得正熟。
    想起昨天两人的争吵,在眼下似乎什么都算不得了,她能主动回家来,像这样抱着自己睡着,已经足够解释一切。
    试着屈起胳膊,想更好地抱住她,却发现手臂已经酸麻,完全使不上劲,他不敢动,也不舍得动,怕惊醒她,便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描绘着她眉眼的轮廓。他喜欢她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依偎着他,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她在依赖。
    不多会儿,今夏睫毛微微颤动起来,醒了,扬起脸,正好对上他满含深意的双眸:“再多睡会儿。” 他轻抚她的头发。
    今夏直觉地嗯了声,低头想起什么,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睡了,我得去医院。”
    陆川活动着麻木的手臂,也坐起身:“别太担心,医院有护士看着他。”
    今夏这才想起他不知道这事儿,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她艰难地说:“他死了。”
    陆川手臂在空中一滞,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将她搂进怀里,知道她难过,却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我陪你去医院。”
    今夏点头,两人下床,陆川换好衣服,拿过床头的手机,想起昨晚进水,便从抽屉里翻了个旧手机,把SIM卡换过去,插在电源上临时充会儿电。
    今夏见他换手机,亦想起昨晚的事来:“我打过电话找你,被祈书接了。”
    陆川诧异地抬起头,安静须臾:“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不重要,我知道她是骗我的。” 今夏垂着头:“我想跟你说句对不起,昨天我不该不相信你,以后不会了。”
    相信这种事,她还不是很熟悉,以前她可以无条件相信的,只有三个人,奶奶,爸爸,和自己。但现在,她愿意再加上一个他,相信他足够清醒,相信他足够决断,相信他不会害陈之城,也相信他不会跟祈书乱来。
    信任不是与生俱来,也非朝夕可成,它是一朵娇花,需要细心灌溉,它是一种能力,可以后天培养,它生长的前提,是勇敢和诚实。
    陆川走到她身前,食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她。原本,他听到祈书接了她的电话,以为他们又要为此吵一架,没想到她先说了对不起。
    心念一动,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昨天的事我也有错,不该说不见面这种话。我跟祈书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在酒吧遇见,中途我去了次厕所,她应该是那时接的电话。后来我手机进水,开不了机,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住哪儿,就把她送去酒店,然后就回家了。”
    “我信你。” 今夏轻轻点头,简单三字让陆川也安下心来,理了理她的头发:“去洗漱吧。”
    两人稍微收拾了下就出了门,陆川摁下旧手机的电源键开机,电量虽然不足,但勉强可支撑一会儿。没过多久,便灌进来数条短信,都发自今夏。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电话突然打不通,我很担心。
    我离开医院了,现在沿着医院正门的路在找你。
    开机看见我的短信,回电话给我。
    我去你常去的酒吧,没看见你,换下一家。
    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回半岛城邦等。
    手机快没电了,我到家了,不知道你回来没有……
    陆川握着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xiōng口有阵强烈的情绪在激荡,今夏见他在看短信,小声解释道:“昨天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只好发短信了,等你开机能看到。”
    陆川拉过她的手,宽厚的手掌扎实地包裹着她的柔荑,一手扶住她颈后,头一低便吻了下去,他很庆幸,当时向南提出退婚时,他选择了赌一把,不然他将错过一段永远都无法得知的,好风景。
    车子停在昨天的酒吧没开回来,他们便打车去医院,两人坐在后排,今夏难得地主动靠着他,手搂在他腰上。
    “害怕?” 陆川将她抱紧,今夏在他怀里闷哼:“嗯,怕你也消失不见了。”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别想那么容易就摆脱我。”
    今夏含泪低喃:“遗千年好,遗千年好。”
    两人赶去医院,陈之城的父母已经到了,阿姨哭得撕心裂肺,叔叔空洞地坐着,灵魂像被带走了一样。今夏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一直陪伴在两个老人左右。尸体送去法医检验时,李铁生打电话通知报社的领导,今夏作为陈之城同学圈子里唯一知情的人,便承担了通知他们的责任。
    几天后,凶案在重重压力下告破,王明朗洗脱了嫌疑,真相是丰台一处地沟油加工厂的老板买凶杀人。二老被通知可以去领回尸体,今夏见了陈之城最后一面,陆川站在她旁边,坚实而牢固地支撑着她。生命如此脆弱,只有在面对死亡时,才能刻骨铭心地感受到。
    熊熊火舌最终吞没了陈之城的身体,化作一堆白灰,老人坚持要将他带回山西下葬,入土为安,陆川陪着今夏一起跟去了。出殡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来了许多人送他,白瓷的碑上印了张他的小像,是阿姨选的,高中时的模样,稚气未脱,眼神已然高远。
    李铁生在他墓前说:你完成了今生的使命,远离这个残忍的世界,去往一个永恒国度,那里没有罪,没有恶,我们微笑为你送行,为你祝福,如果有来世,愿我们还做师徒。
    今夏为他燃了一炷香,想起去年同学会时,他拍着另一个同学的肩膀调侃他们,说,你们这也算活着吗?你们只是没死。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他告别,你死于你的理想,这对你来说,是比安然老死更好的一种死法。我很开心,认识了这样的你,喜欢上这样的你,也很开心,你曾经喜欢过我,希望你在那边一切安好,继续为你的理想坚持。
    悼念完,离开他的墓地,阳光耀眼,yīn天里悲伤只是悲伤,晴天里悲伤却是痛苦。今夏有些张不开眼,视野里有薄薄的雾霭,陆川十指紧扣着她的手,一路沉默,她忽然说:“以后我要比你先死。”
    “为什么?”
    今夏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因为送别太难,送你就更难,我做不到。”
    陆川安静片刻,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好,以后我送你。”
    回到北京,眼前还是那座城市,车水马龙,这世界离了谁都一样运作。但即使是一样的景物,看在今夏眼里,也和从前不同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因为有人离开,才提醒了活着的人,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今夏和爸爸奶奶说了,要搬去和陆川一起住,老人家比较传统,婚前同居的事让他们一时有点接受不来,好在陆川再三表了决心,一定对小夏好,加上平时在二老面前表现良好,有信用积分,老人家这才同意。
    老今头背着今夏问了陆川:“我知道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和老一辈已经不同了,婚前住一起也是普遍的事,但你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陆川笑了笑:“叔叔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小夏的,我想再给她点时间适应,之后就带她去见我爸妈。等她见过家长,我们就安排结婚的事儿。”
    老今头这才安下心来。搬家前,陆川问今夏:“搬去半岛城邦,还是搬去我原来的住处?”
    今夏想了想,还是说:“半岛城邦吧。” 那里是他们的开始,无论好的坏的,都属于她,不想换去别的地方。
    陆川同意,把自己原来住处的东西清理出来,一并搬到了家里。他们花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拆包,衣柜重新挂满,书架也重新堆满,就连门口的鞋架,也再次放满了。
    时值傍晚,阳台望出去,一片黄灿灿的日落暮霭,两人把屋里整理打扫干净以后,便坐在阳台上看夕阳,今夏靠在他怀里,心里弥漫起难以言喻的安定,从今往后,她就在这儿住下了,人生又迎来另一段开始。
    陆川从身后抱着她,沉思,现在人也拐到手了,接下来就是拿小红本把她套牢,盖上一个终身独家占有的戳,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带她去见他父母。
    想起家里那两个老的,他就不由有些头疼,以今夏的背景,在他们面前不仅讨不到半点好,还必定会引起他们的反对,这样一来,今夏会受伤,他也不好过,爸妈更不高兴,三输局面。
    他已经预感到,等在他前面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先发制人。
    53、陈之城番外
    《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人民教师,握着短短的粉笔头,站在三尺讲坛,辛勤耕耘,桃李满天下……
    小学作文,第一次谈理想,却连理想是什么都不知道,跟风写了想做教师,意外得了表扬。
    镇子西边有个厂,坝子里常堆些边角料,还有五颜六色的碎玻璃,胆大的孩子偶尔会悄悄翻进去,捡些好看的玻璃渣子,还有废铁丝出来玩。
    那时他顽劣,世界在他眼里,没有边界,所以他大肆冲撞,去探寻他可以被容忍的底|线。
    有次他和同伴爬上墙头,看见厂子那几乎总是锁闭的大铁门竟然开了,几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人从里面走出去,和站在门外,挎着相机的人说着什么,不多久就打了起来。准确地说,是殴打,相机被砸烂在地上,胶卷也被彻底拉了出来。
    街坊四邻闻声过来围观,施暴者没多久就退回了厂子,那个被打倒在地的人爬起来,拾起地上的东西自行离开了。后来,他从大人口中听说,那人是搞新闻工作的,据说厂子里有什么不好的事。
    和他一起爬墙的伙伴都说,原来搞新闻这么危险,以后自己可不要干这个。
    他却想着,被打也要坚持做的事,那一定值得。
    *
    第一次对今夏有印象,是在球场,他一次失误,球飞出场外,砸到了她的头。
    他跑过去,心想着这下惨了,肯定要被骂上几句,没想到她只是小声说没事。
    她的宽容,反而更让他觉得抱歉,最后把自己的饮料送给她,当做赔罪。
    足球队的队友告诉他,她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一直安安静静的,容易被人遗忘。
    他却从那时起,留意上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女生。他发现她每次都会来看球赛,所以比平时更加卖力,有时甚至刻意出风头,好让对方注意到自己。也曾主动接近过她,找学习上的借口和她说话,只是她每次开口,蹦出的字眼都很简短,而且总是红着脸,像受惊的小兔子,亟欲从他身边逃开。
    他觉得是自己给了她太大的压力,才会让她想从他身边遁逃,于是就收敛了很多,只是远远地,默默地观察。那时课业繁重,先是文理分班,接着备战高考,感情的事就暂时搁置在一边。
    直到高考结束,毕业那天,他终于按捺不住,想对她表白,却被同班的另一个女孩子叫了出去,等他回到班级,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冷静下来,想到他和她会去两个不同的地方上大学,他就觉得,这段感情如果有可能发展,也会走得很艰辛,所以尽管他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也没去找过她。
    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工作,一半是因为她,却没料到,那样腼腆内向的她,竟然已经有了男朋友。早知道,早知道毕业时,就该抓着她不放,以前以为自己只晚了一步,现在,却已经追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想过让之城同学渣化,后来想想,还是打算放弃。让他做自己就好。
    用上帝视角分析了下陈同学的心理,觉得人和人的错过,性格占很大原因,如果换成陆川,就会像狗一样咬着不放。嗯。
    54、
    陆宋瑞闻女士最近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己那鲜少回家的不孝子近来每周末都按时到家里报到,时不时还拎些保健品来,要不就是突然给家里买个健身机,就连工作日的晚上,也不忘给家打个电话问长问短,简直和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陆宋瑞闻问陆章远:“老陆,你儿子这是中邪了吧?”
    陆章远在穿衣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军装,浓眉微蹙:“谁知道那混小子在玩什么把戏。” 他妻子深居简出,大概不知,但他有所耳闻,那不孝子交了个女朋友,堂而皇之地带到公众视线里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没带到家里来,谈不上正式,他也就没去理会。
    陆宋瑞闻仔细地叠着衣服,每个角都叠成平平整整的九十度:“不管怎么说,他能经常回家看看,这样的改变不是你我都希望看到的吗?”
    陆章远生得面相冷硬,让人一见就产生距离感,他不笑时,别人以为他在生气,他笑时,别人以为他在冷笑。听闻妻子的话,他微蹙的两道浓眉似乎松开了些,把军帽往头上一扣,便大步出了卧室,走路有风。
    晚上陆川到家时,张嫂正端着汤往餐桌上送,一见他便笑逐颜开:“我正跟你妈说呢,怕你这个点儿遇上塞车,这菜等你到了再做,可你妈按捺不住。”
    张嫂从他出生就在他们家干了,亲得像他半个妈,陆川松开领口,往餐桌前一坐,笑道:“你看我来得多是时候,正好赶上饭菜新鲜出炉。”
    陆宋瑞闻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露出漂亮的青花旗袍,就座后,她问:“你最近不忙吗?怎么总往家跑。”
    “忙啊,不过再忙也得来看看您们不是。爸呢?” 陆川拾起筷子,给她夹了只大虾,陆宋瑞闻端碗接着:“你爸回军区了。” 她打量自己的儿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有时间也不会回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总是会变的。” 小夏每周末要去看爸爸和奶奶,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回自己家,搞好关系先,为以后带小夏进门做铺垫。
    陆宋瑞闻像是明白了什么,唇边漫起笑意:“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家让妈看看?能让你这么改变,妈很好奇。”
    陆川故意避而不答,岔开话题:“妈,我告诉你件稀罕事儿吧,沈昱最近看上了一姑娘,正儿八经在追人家。”
    陆宋瑞闻眉梢轻轻扬起:“是吗?那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陆沈两家是世交,她虽然不喜交际,但和沈林秀容还算走得近,经常听她提起想抱孙子,但沈昱这孩子长得太美,又玩心过重,实在是难安下心来,现在能正经追求个姑娘,已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提醒陆川:“这事儿现在还没谱,你可别捅到你林姨那里去,免得她又怀着抱孙子的期望,到头来落空一场。”
    陆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妈一眼:“妈,您这是在说林姨,还是在说您自己呢?怎么那么情真意切。”
    陆宋瑞闻不紧不慢地斜了他一眼:“你要是能早点结婚生子,趁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可以替你带带孩子。而且你要再拖下去,连沈昱都赶在你前面了。”
    陆川暗笑:“妈,我这不是正努力呢嘛,您别着急。” 他就知道虽然他妈平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抱孙的。
    陆宋瑞闻眼睛一亮,这么说还真是有女朋友了:“先把人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再说,什么样儿的姑娘,过不过得了你爸那关?”
    说起过关,陆川想起祁书来,当年他带她回家,虽然他妈也不是很满意,但最反对的是他爸。把碗一放,他故意叹口气:“再说吧,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而且你们又总是那么挑剔,我哪敢随便把人往家带。”
    陆宋瑞闻也想起多年前儿子唯一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模样倒是讨巧,就是出身不太好,父亲是下岗职工,母亲是售货员。当时她也不甚满意,不过收着没有发作,但是老陆脾气有些爆,当下就没给那女孩子好脸色。
    想必这件事给陆川造成了伤害,才会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那一个人,再没带别的女孩子上家来过。陆宋瑞闻给他盛了碗汤,柔声细语:“等你觉得时机合适了,还是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我保证你爸这次不乱发脾气。”
    陆川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很快又散了去,故意道:“再说吧,我又不着急。”
    陆宋瑞闻暗瞪了他一眼,他倒是不着急,但她想含饴弄孙啊,这老的成天惦记着军区的事儿,小的又老是不着家,这要是有个孙子陪着她,那该多好。
    陆川装作没看见她瞪他,埋头喝完碗里的汤,便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张嫂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陆宋瑞闻切了盘水果出来,电视里恰巧在播祁书的栏目,她见儿子盯着在看,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他的女朋友,该不会还是这个女人吧?
    忐忑地将水果放在他面前的茶几,她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试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陆川耸肩:“听说是几个月前。”
    陆宋瑞闻心下一沉:“你们见过了?”
    陆川点头,扭过头来看她:“妈,当初你们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祁书?”
    陆宋瑞闻轻叹,坦诚地说了:“因为她出身不好,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你那时还年轻,我跟你爸都想让你再多选选。”
    陆川摇头:“门当户对有那么重要?我喜欢才是关键。”
    陆宋瑞闻觉着儿子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以为他在暗指祁书,便急着解释:“其实祁书这孩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陆川安静片刻,眉头轻挑:“哦?”
    陆宋瑞闻忆起当年,一声长叹:“你带她回家以后,你爸单独找过她谈话,我也在场,我们都觉得你们年纪太小,在结婚这件事上特别不慎重,而且她出身不好,我们担心她不是喜欢你本人,而是喜欢你的身份地位。”
    “所以你爸准备了一笔钱,告诉她如果同意跟你分手,这笔钱就归她,但是她拒绝了,我们以为她嫌不够,就提出让她说个数,她问我们是不是永远不可能让她嫁入陆家,你爸说是,她就让我们给她那笔钱,再送她去美国留学,包她一切费用,这样她就跟你分手。”
    陆川陷入沉默,陆宋瑞闻继续解释:“我们跟她说好,让她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你,当时你跟你爸为了考公务员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我不想让你再多一个讨厌你爸爸的理由,你那么喜欢她,一定会认为是我们逼走她。当然这件事我们有责任,但是她也难辞其咎,如果能对你再坚定一些,我们也奈何不了她。”
    所以,她去美国的钱不是奖学金,而是他父母给的。他知道她的家庭承担不起她留学美国的费用,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她是拿了奖学金出的国。所以她也不是因为怕他们父子不合才分的手,更不是因为他爸爸恐吓了她才离开,她自己选择了金钱和更好的前途,所以她走了。
    陆川觉得自己的过去就是一场笑话,他忽然希望祁书没有回国,这样他至少还可以留得住回忆的美好。陆宋瑞闻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儿子,你现在的女朋友,不会是她吧?我听你爸说,她在美国的名声,不大好,你可别再去招惹她了。”
    陆川自然明白不大好指的是什么,他往沙发背上一靠,把电视换了个台:“妈,您别瞎担心,我跟她不可能再有什么。”
    陆宋瑞闻见他口气坚定,不似敷衍,稍微安下心来:“你不生我跟你爸爸的气?”
    “有什么好气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要不是你们试探,我也不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当时要是这么告诉你,你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接受吗?你肯定以为是我和你爸爸棒打鸳鸯,一个叛逆就更不听我们的话了,我们宁愿让你相信是她自己要分手。”
    陆川安静了会儿,点头认同,若是在当时告诉他,自己一定不肯信,一定会认为是爸妈做的手脚,但到现在,尽管爸妈和祁书各执一词,都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他反而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
    陆宋瑞闻见他神情平和,看不出什么伤痕,确信那段过去是真的过去了,便问:“那你现在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陆川故意卖关子:“到时候带到您面前,您就知道了。她跟祁书不一样,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都得收着,我不想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受到伤害。”
    55、
    陆川故意卖关子:“到时候带到您面前,您就知道了。她跟祁书不一样,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都得收着,我不想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受到伤害。”
    陆宋瑞闻诧异地打量他一眼:“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你爸说的,让他收着点脾气,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以为家里也是部队呢。”
    “谢谢妈。” 陆川冲她笑了笑,陆宋瑞闻也不禁展颜,人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她之前还担心儿子有女朋友之后,会不会跟家里更疏远,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当下对他那女朋友,就又多生出一分好奇。
    陆川再陪她聊了会儿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跟她告别,驱车返回半岛城邦。今夏在厨房,往冰箱里塞着保鲜盒,见他回来:“我爸给你装了些卤排骨,你明天要不要带一些去单位,中午吃?”
    “好。” 陆川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你看,岳父大人就是疼我。”
    今夏拿手肘向后撞了他一下:“什么岳父大人,想得倒美。”
    陆川抱着她,不依不饶:“你爸都同意你跟我一起住了,可不就是承认我是他女婿了么?他不是我岳父大人是什么。”
    今夏耳根子有些热,不与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你晚上去看你爸妈,他们高兴吧?”
    “我妈挺高兴,我爸嘛,这次没见着,回军区了。” 陆川在她耳边哈气:“你这丑媳妇儿,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见公婆?”
    今夏一想到要见司令,就直觉地退缩:“见父母还早吧,我们才住在一起没多久。”
    “哪里早?我都见过你家人了。” 陆川吻她耳垂:“你也该见见我父母吧? ”
    今夏耳朵一阵酥麻,缩着脖子躲开:“再说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有些害怕。”
    陆川笑:“怕什么?我爸又不会吃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点害怕。”
    陆川知她心理上还没准备好,便不再逼迫她,胳肢起她的腰来:“我妈可是对你很有兴趣。”
    今夏痒得在他怀里乱扭:“别挠了,别挠了,好痒啊。”
    她软弱无力的挣扎,在陆川看来,倒像是种邀请,将她打横一抱,他大步朝卧室走去,双眼灼灼:“我也对你很有性趣。”
    把她往床上一放,他就蛮横地欺了上去,该扒的扒,该扯的扯,顷刻之间两人就坦诚相见,陆川霸道地吻上她的唇,舔舐吮吸,进而沿着耳廓,耳垂,颈项,锁骨,xiōng口,不断向下亲吻啃咬。
    今夏浑身发烫,他略微粗糙的手掌在她全身游走,每到一处,尽皆灼热,最后停在她膝盖后方,握住她的双腿朝两侧拉开,再托住她的臀往上一抬,头就埋了下去,一个湿滑软糯的东西钻进了那道缝隙,今夏一下子低吟出声。
    每一次轻轻的舔舐摩擦,都带来强烈的酥麻,让她浑身战栗,她几乎是本能地弓起身子,迎接他舌尖的进入,身体深处一阵剧烈的痉挛之后,她晕眩地倒在床上,陆川见已经把她折腾得意乱情迷,便扶住自己挺腰往里送,今夏在混沌中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清醒过来,撑起身子连连后退,指控:“你没戴套。”
    陆川没想到她还能记起这事,诡计被识破,倒也不慌张,气定神闲地凑了过去,握住她的腿根:“宝贝,我不想戴套,我想更好地疼你。”
    今夏双腿被他撑得几乎呈一字型张开,那昂扬就在入口处若有似无地摩擦,引起身体深处一阵强烈的渴望,加之他黑翟石一般的眸子,此刻带着无尽的诱惑,让她几欲点头说好,但是:“今天不是我的安全期,你要是违规行事,中了怎么办?”
    “中了就生下来。” 他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是我们还没有……”
    “没结婚?” 陆川凑上前吻了她一下,嗓音沙哑:“这还不简单,有空我们去趟民政局,把事儿办了。”
    今夏别过脸,嗔道:“谁要跟你去民政局,总之你今天不戴套就不给做。”
    “……” 媳妇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陆川败下阵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个套套,撕开戴上,剧烈运动这才得以继续进行-
    接连几次上床,今夏都逮到陆川想违规行事,前戏做得特别足,就为了掏空她的意识,让她在迷乱中忘记反抗,但自从第一次抓他现行以后,她就在脑子里绷了根弦,在他进入自己时,尤其注意他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陆川也意识到这招已经废了,她有所警惕,自己再怎么折腾,耍赖,只要她不肯,他都不可能成功,所以接下来他都规规矩矩地,照章办事。
    时节进入盛夏之后,老今头和奶奶都有些按捺不住,趁着周末今夏来家里,二老就审了:“丫头,你跟小陆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结婚啊?”
    突然被问到,今夏有些害臊,但也清楚这个问题对长辈来说很自然,也很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我还没见过他父母。”
    奶奶讶异:“怎么,小陆没说带你回去见家长?”
    今夏垂首:“不是,他说想带我回去,是我自己害怕,让他再等等。”
    “有什么好怕,他们又不是妖怪,还能吃了你不成?” 奶奶笑道:“丫丫,听***话,下次小陆再提带你回去,你就去,啊,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行得端做得正,没什么怕的。”
    今夏勉强地笑笑:“奶奶,我知道,我自己有分寸的。”-
    陆川接下来要去上海出个两周不到的短差,这是两人同居之后,第一次分开,今夏有些舍不得,给他收拾行李箱时,表情有些恹恹,陆川发觉,把她搂进怀里,刮她鼻尖:“怎么,舍不得?”
    今夏绷着脸点头,陆川不由笑起来:“那你请假跟我一起去。”
    “不了,今年请好多假了,再请我都不好意思。” 之前奶奶摔到腿,她的假期已经用超支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跟向南说一声就是了,就说仁恒的员工你要陪仁恒的股东我去调研。”
    今夏剜他一眼:“讨厌,不要随便搞特权,弄得我上班跟儿戏似的。”
    陆川笑着捧住她的脸亲了一通:“那好,你就乖乖留在北京,等我回来。”
    陆川走后,两人每天白天发短信,晚上煲电话粥,不过这见不着面,伸手摸不着,抱不到的感觉,非常难受,今夏晚上有些失眠,有时半夜醒来,摸到身边没有人,会吓一跳。
    她实在熬不住,便偷偷买了周五晚上的航班,飞到上海给他惊喜。打车去他的酒店,车上接到他的电话:“宝贝,刚怎么关机了?”
    她在飞机上,自然没开机,今夏撒谎:“手机没电了,刚在充。你现在在哪儿呢?”
    “应酬完刚回酒店。对了,你明天回家,记得把那几盒深海鱼油给带上,老人家吃了好。”
    “好。”
    两人絮叨了一阵,陆川说:“宝贝,我想你了。”
    今夏轻轻嗯了声:“我也想你。”
    “乖,再忍几天我就回来了。”
    “嗯。”
    “那你早点睡,先挂了。”
    “晚安。”
    收起手机,今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直奔他房间。
    陆川拉开门,眼前站着自己日日思念,以为远在天边的人,向来灵活的大脑也短路了会儿,才一把将她抱个满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骗我。”
    “我想给你个惊喜。”
    陆川紧紧地拥着她:“什么时候买的机票?”
    “前天。”
    “行啊你,瞒了我三天。”
    今夏吃吃地笑,陆川这才松开她,拎过她手上的包:“进来。”
    今夏挑眉:“就这么放我进去?屋里没藏个娇什么的?”
    陆川挑起她的下巴,微眯起眼:“本来准备藏的,不过既然你都送上门了,我今晚就勉为其难地享用你吧。” 说着就一把拉她进来,门一关就将人压到墙上开始脱衣服:“宝贝,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都憋好几天了,再不泻火就要废了。”
    今夏挣脱他朝浴室逃,边跑边笑:“我刚下飞机,你让我先洗个澡。”
    陆川跟着就追了进去,结果澡是两人一起洗的,浴室里做了一次,抱回床上又做了一次,这才勉强消停。
    躺在干燥的床单上,他从背后抱着她,十指相扣,交握在她xiōng前,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地又提起那件事:“宝贝,跟我回去见家长吧。”
    今夏安静了会儿,轻轻点头:“好是好,就怕他们不喜欢我。”
    陆川干咳了两声:“如果我没估计错,他们可能不会太喜欢你。”
    今夏已经猜到这点,这也是她一直惧怕的原因,不过她还是踢了他一脚:“你这样说,根本不是在帮忙好不好?”
    “我怎么不是在帮忙,我是合理地降低你的预期值,免得你到头来失望。你不要奢望他们喜欢你,只要不讨厌你就行,爱你的活我一人干就够了。”
    今夏噗地笑出声来,猫似地蹭了蹭他:“那你给我说说,你爸妈都讨厌什么?”
    陆川就开始给她一一细说,像学生考试之前,老师给划重点一样,聊到半夜都没有睡意。两人约好,等到他出差回去以后,就安排时间,带她去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