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邪教掌门的资格
    「无尽可是个和尚。」万里飞腾冷声提醒，「而且你在那里都过了多久，七皇子府得不到你的消息，扶桑急得都快疯了。」
    「无尽是个和尚又怎麽样？」神戒一呆，完全不明白万里飞腾在说些什麽，随即又寒着一张脸，讥诮说道：「捎信回七皇子府中？你开什麽玩笑，当初把我送到玄空寺的可是七皇子府耶，把我打得死去活来的也是七皇子府里的人，闻扶桑担心我做什麽？
    杀了他的母妃的人可是我喔。」
    「他的母妃与他不亲，当初把你送到玄空寺，扶桑可是大力反对的。後来屡次派人去玄空寺寻你，却遍寻不着。」万里飞腾眼眸一垂，满是无奈，「我当初也是寻你寻了很久，哪里知道你竟然是女儿身……我只顾着找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和尚，谁会知道你竟然是个女子。」
    神戒yīn森森地说道：「阿修罗有男女之别，男的面相丑陋至极，女的则是妖冶美丽，你把我看做是男孩？」
    「当年你浑身是伤，蓬头垢面，而且身子瘦小黝黑，头发短得可怜，谁看得出你是女孩之身？」万里飞腾瞪着眼前这个完全与他印象不符的女子。
    「闻扶桑没告诉你，他找什麽样的家伙？为什麽我当年那副德性还会被困在七皇子府里？闻扶桑没告诉你我是用来做什麽的？你竟然会认为我是男孩子！！！」神戒的声音饱含轻蔑。
    「当初就是你逃了，所以七皇子府才会求救於我蚀伤门！要不是你逃了，七皇子闻扶桑也不会进入江湖中恶名昭彰的蚀伤门，武当昆仑什麽的早就把他给留下了！」万里飞腾说这些责备神戒的话语时，听起来却不像是气恼，而是无奈。
    「那麽今年闻扶桑算一算也差不多快满二十九了？」神戒冷着声音说道，「所以闻扶桑又找我了？」
    万里飞腾一呆，叹道：「当初不是他找你，是他母妃找你。这一回他找你，铁定不会重蹈当年覆辙，这一回有我在。」
    「有你在有什麽屁用？如果有你在就可以解决事情，还需要活捉我吗？」神戒冷哼。
    「啪」地一声门被猛地开起，走进来的正是风流倜傥的江青山，一敛以往从容浅笑的面庞，看起来十分愤怒：「神戒师父这可是挑衅我家掌门不成？我家掌门怎能与你相处？你又有何资格待在我们蚀伤门？」
    神戒被江青山一说，整个人当下咬紧了嘴唇，眼神流露出杀意，然而无法运劲，只能狠瞪，觉得满腹委屈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对，蚀伤门虽是江湖邪派，但是我这只小妖就连进了蚀伤门都被嫌脏，我今日能够被蚀伤门解救已是万幸，实在是感恩戴德。」
    江青山知道自己因为自己掌门被责怪而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只得叹道：「是青山得罪了。」他向来对女人十分疼惜，而且性格也不是那种不屈不挠的拗脾气，很快地态度就软化下来，「我不是说你没有资格待在蚀伤门，而是你与我们掌门无法共处同地。如今我们掌门修为已够，已经可以把你接回蚀伤门了。」
    「我倒觉得你们一开始把我送到玄空寺就是个错误。」神戒就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我应该要进蚀伤门，该待在玄空寺的人应该要是万里飞腾。」
    「玄空寺什麽地方！」江青山冷哼，「我们掌门可是前任掌门嫡传大弟子，蚀伤门不由他来接，谁有资格？」
    「资格资格，你净谈些资格，若要说资格，蚀伤门是江湖上第一邪教，竟然由万里飞腾这个人来接手，这个人生平未开过杀戒，而且我推断他就连女色、荤戒等都没有破过，一派正气抖擞，你好意思说他是邪教掌门？」
    作家的话：
    ☆、第三十章 患难兄妹
    「可以了。」万里飞腾寒着声音打断二人争吵，「青山，你太过火了，对女人不可以这麽说话。」
    江青山连忙低头，冷眼瞪着神戒，不禁叹了口气，这个神戒平白无故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美貌，然而自己嚐过她的苦头，所以现在几乎是免疫了，反过来替万里飞腾无端惹来神戒的一顿讽骂感到生气。
    「讲到资格，万里掌门就没话可说了吗？我可以吵的东西还多着呢。」神戒灿笑，她想讲得还多着。
    「青山，你去取神戒师父的铃铛来，袈裟就不必了，念珠也给锁着。」万里飞腾说道。
    江青山铁扇一挥，又回复平时那样子不太正经的模样，说道：「神戒师父既然不穿袈裟，要不要穿件漂亮衣裳？不然就可惜了这张美人面孔。」他素来喜欢调戏女人，嘴上也要占点便宜。
    然而神戒何许人也，岂会因为这点调戏就大为火光，不如说是称了她的心意，她娇笑道：「江护法真懂女人心，神戒生平没有穿过女人衣裳，想要穿点鲜艳的颜色，既然没有念珠袈裟束缚，那麽就给神戒挑件颜色惹眼的，如果有些头饰那就再好不过了。」
    「给她一件深色衣裳就好了，宽大一点的，头饰什麽的就不需要了。」万里飞腾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想给神戒一个台阶下，神戒不但毫不领情，甚至还变本加厉，这看似被宠着任性长大的女人，谁会料得到是个玄空寺里天天挨打受骂的小和尚？「如果给了你锦袍华服，你又要在七皇子府里惹些什麽事情？」
    神戒灿笑道：「奇怪了，江护法吃过我的苦头却没有学乖，万里掌门倒是挺了解我的啊！我就是想说大家都赞我这张脸孔，我以前不知道自己生得好看，是後来同莲师父失控的举动我才知晓，所以想说穿更好看些，拿府里的人来试刀。」行遍天下，乱遍天下。
    江青山哈哈大笑，领了命出去，留下万里飞腾，他叹道：「待会换好了衣服，我还是会一直盯着你，你所能够活动的范围就只有七皇子府，你那张脸孔太好认，现下满城都是玄空寺的人，这里对你来说最安全。」
    「满坑满谷的和尚真恶心。」神戒耸耸肩，「呐，这里有没有人会易容术？我想要去找无尽。」
    「无尽和同莲已经派人去寻了，我已经叫青山把你的铃铛带来了，你莫要得寸进尺。」万里飞腾顿了顿，说道：「无尽是个正常人。」
    神戒垂眸，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麽，我又不会对无尽动手。无尽跟同莲不一样，无尽自持甚严，对我好也是慈悲心使然，没有什麽别的了。」
    「神戒，你当真懂得男女情爱吗？」万里飞腾瞪着神戒，「无尽看你的眼神，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可是……。」
    「要怎麽看出来？我怎地就看不出来？万里掌门难不成真懂得男女情爱？是了是了，你那张掷果郎面孔，大概也有很多姑娘家自动送上门去吧。你不懂就别乱说，无尽跟我就像患难兄妹一样。」
    作家的话：
    ☆、第三十一章 和平共处
    眼见着神戒心心念念的都是无尽，万里飞腾禁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就不瞒你了。同莲最後选择同你站一边，无尽呕出的血中掺有黑血，多半是给谁下了毒，同莲那一掌解了他的毒，青山後来有回去探看，的确是毒血没错。同莲多半是带着无尽逃亡去了，你这些日子莫要出门去，若是你一个不小心落在玄空寺手上，无尽多半也会跟你一样出去寻你吧？你们互为对方咬鈎的饵，这一点我想玄空寺是再清楚不过了。」
    神戒见万里飞腾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心中大石落地，松了一口大气，灿笑说道：「谢谢你，万里掌门。」笑眸眼波如流，薄唇殷红，贝齿皓白，双颊虽然因为江青山的剧毒未解而显得苍白，却仍是赛雪无瑕。
    万里飞腾叹道：「你明明就可以当一个讨喜的女孩子，为什麽性格如此别扭呢？」
    「万里掌门很爱叹气呢。」神戒阒黑的眼珠子骨溜溜地在万里飞腾身上打转，「性格就像个老头子一般。」
    「你对你师父们也是那样子说话吗？」万里飞腾说道，「若是如此，我想每个人遇到你都要不断地叹气才是。」
    「无尽师兄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是常常叹气。」神戒说到无尽，表情又柔和了许多，「不知道同莲师伯和无尽在哪里。」
    「同莲与你是什麽关系？」万里飞腾在客栈之时就抱着这个疑问，只知道同莲对於神戒应该是又爱又憎，「同莲对你的事情又了解多少？」
    神戒摇摇头，说道：「同莲跟我没什麽关系，不就是无尽的师父而已嘛！但是说到师父，同莲是个好师父。」她长长的睫毛垂下，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掌，觉得指尖隐隐作疼，忍不住抬头问道：「我的铃铛还没送过来吗？」
    「铃铛上面有什麽东西吗？」万里飞腾往窗外望去，远远听见江青山的脚步声，这个江青山还在晃悠，多半是东看看开花美景，西看看屋瓦上的飞鸟。
    「你很爱问问题。」神戒心中气恼，虽然知道万里飞腾为什麽要问问题，但是还是觉得烦闷，因为他的问题总是脱离不了无尽。
    「那是因为你什麽都不肯自己供出。」万里飞腾淡淡说道，「以後一个答案换一次外出。」
    「欸？外出！？」神戒听得眼睛直发亮，「所以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吗？」
    「你没外出过吗？」换成万里飞腾这边整个傻住。
    「出去过。但是都是一个人出去，还得遮遮掩掩的，什麽东西都玩不尽兴。」神戒想起自己第一次打赢同竹，将同竹五花大绑之後，上街的光景，人人都尽往她这边瞧，她身穿布衣，头戴笠帽，长发未扎，偶尔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会把笠帽给拉起，小贩摊子觑着她便会走神，然而她身无分文，所以什麽东西都买不起，只得尴尬一笑，然後惹得一阵喧哗，她落荒而逃。每一回都是如此收场，无一例外。
    「神戒师父的平民衣裳小的给您送到罗。」江青山的声音闲闲凉凉地从门口飘了过来，他手上拎着神戒的铃铛以及一袭藏青色长衫，斜斜地倚在门边，看着万里飞腾与神戒出奇地融洽说着话，心中暗暗称奇。
    这两尊「大的」竟然能够和平共处一室？
    作家的话：
    ☆、第三十二章 下咒的袈裟
    神戒看到江青山回来，开开心心地跳下了床铺，连鞋子都没穿，赤着脚就奔了过去，幽香朝着江青山袭来，江青山硬生生地忍着，回想当时被神戒偷袭的光景，咬着牙将铃铛和衣裳都给递了过去。
    然而神戒先拿下的却是铃铛。
    神戒将铃铛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说道：「太好了，铃铛完好无缺。」
    「铃铛上面有下什麽咒吗？为什麽你非要这个铃铛不可？」江青山问道，手上还拎着长衫。
    神戒将铃铛贴在脸颊上，万里飞腾以及江青山皆是一怔，几时见过神戒这般小儿女姿态？只见神戒温柔地用脸颊蹭着铃铛，铃铛发出清脆声响，神戒原本略为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了下来，隐隐发作的不友善气息也顿时消弭於无形，她眷恋地将铃铛放下，挂在自己的腰间，再三确认铃铛不会落下，才空出手来接过长衫。
    「没下什麽咒啊，只是我见着这铃铛就是心安。」神戒欢欢喜喜笑道，「这回要将铃铛藏在里衫，以免外挂给人抢了去，铃铛还可以保着。」
    「她说铃铛是无尽给的，袈裟是同莲给的。」万里飞腾对江青山解释道。
    江青山怔着，凑过去问：「那你的袈裟和念珠就不用了？」
    「拿给我自然是最好，但是现下你们大概不给吧？念珠不还我的理由我知道，但是我完全不能够明白扣着袈裟不放的用意为何。」神戒的声音幽幽怨怨，好似嗔怨，又像在撒娇。
    「那件袈裟上面有些丝质绣成的图腾，下了咒。」万里飞腾说道，「你说是同莲给你的。」
    神戒一呆，随即扯唇一笑，说道：「万里掌门好厉害。那件袈裟上面有下咒没错，是同莲师伯给我，用来压抑我的杀气的。」
    「那日被我砍了一刀，袈裟的後边开了个口子，我叫青山给你补上了。但是你现下不可以穿那件袈裟，你自己的杀气得自己压抑着，总不能老是倚赖那些东西。」万里飞腾说道。
    「咦，没想到你还挺好心的，你不是与我水火不容吗？不是见着我会动杀心吗？还有江护法真是贤妻良母，还会干针线活，真令我吃惊。」神戒的褒奖永远都是让人哭笑不得，开心不起来但是却又无从发火。
    「正是，我巧手天下无敌，你以後若是衣裳破了，可以连人带着衣裳来我房里找我，我就拿你当衣架子替你缝衣裳，包准缝得令你满意，不需要任何量尺，完全合身。」江青山笑着回应。
    「那是不是还得准备棋局等我，我们好下个棋？」神戒冷笑。
    「出去了，人家神戒师父要更衣。」万里飞腾皱眉，江青山怎麽还学不乖？明明昨日性命都要被神戒取了去。
    说着万里飞腾翩然出房，江青山媚眼一抛，也转身尾随在後，当房门大开之时，神戒只觉得yīn风袭来，心中一揪，眼底一黯，冷着一张脸看着江青山转过身来，嘴角噙着笑将房门给关上。
    作家的话：
    ☆、第三十三章 魑魅魍魉集散地
    神戒看着那一袭藏青色长袍，嗅到了淡淡的檀香味，不禁一怔，皱着眉头，将长袍拉将开来，那个过於宽大的版型，令神戒整个脸垮了下来。
    她把长袍轻轻披在身上，长袍垂在地上，手在袖子里一晃一晃，勉强露出几根手指头。
    铃铛的声响在长袍里头闷闷地响起，神戒探进衣服里，握住那个铃铛，闭目感受那铃铛的沁凉感，这总是令她心安，躁动的指尖因为抚触到铃铛而平静。
    她抬起眼眸，将腰带系好，又觉得看不见铃铛心烦气躁，再度把腰带打开，铃铛从里衫解下，左看右看，乾脆把铃铛挽在头发上，整个人面庞以及颈子顿时清爽许多，摇摇头又可以听见铃铛声，她满意地笑了，把衣裳穿好，打开房门。
    她看见那个男人依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树下的长凳看着书，完全无视於整座宅邸空荡荡地毫无半个人，甚至yīn气笼罩。
    「万里飞腾，你骗我！」神戒环顾四周，又转回来看看那个从容而且美得过分的男人，火气直往上冲。
    「我骗你什麽？」万里飞腾头抬也不抬。
    「这里根本就不是七皇子府！」
    「是七皇子的避暑山庄。」万里飞腾一本正经地随口胡诌。
    的确是非常避暑，整间大宅邸完全没有半点生气，动的东西是有的，魑魅魍魉满府跑，脚踏实地的就只有万里飞腾与神戒二人，凉飕飕的yīn气直往神戒身上扑去，神戒冷冷地说道：「江青山呢？」
    「他又不是你我，怎生受得了这府里头的yīn气？他武功修为算是很不错了，能够在这里待上一时半刻，远远超乎我的想像，我想他回去大概要大病三天三夜。」万里飞腾说得开心，「怎麽，不符合你的期待吗？这里对你而言应该是最活动自如的地方，心情应该也会跟着好起来才对啊。贪嗔痴怨怒什麽的都替你给捎来了，你在这边简直就是呼风唤雨。」
    「呼什麽风唤什麽雨？」神戒瘪着嘴，「叫那些没长脚的给我带来吃的来？洗澡的时候叫那些东西给我擦背？」
    「可以啊。」他非常大方的。
    「为什麽你可以待在这里？你应该是……与这里最不合的人才对啊？」她望过去，发现万里飞腾的四周乾净无比，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靠近，万里飞腾本身也没有什麽太大的影响，「你这个……邪教掌门！」
    万里飞腾听见神戒的咒骂，噗哧地笑了出来：「邪教掌门，你还真能说。我是啊。」他这时後方才抬头，看见神戒穿着他自己的藏青色长袍，完全不合身地拖了地，袖子在身体两侧晃啊晃的像是没长手臂，嘴角微微地扯出笑容，「这里这麽yīn暗，yīn气这麽重，不正是最适合我这个偏门左道修练的地方吗？老实告诉你，这里真的隶属於七皇子的府邸，只不过只有我在使用，你也看到了，别的人进不来，进来之後出去还得有一堆苦等着他受。我每回来到中原就是居住此地，你身上的袍子也是我的，你理当感恩戴德地住下才对。」
    作家的话：
    ☆、第三十四章 心心念念之人
    「你的袍子！难怪味道那麽难闻那麽熟悉！我还道哪里来的檀香气味，竟然是你这厮的！」神戒气得炸毛，「我在玄空寺每日每夜嗅到此味嗅到都快吐了，你还在衣服上薰上檀香！」
    「是檀香自己上我身的，不是我去薰的。」万里飞腾闲凉地说道，看着神戒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有种优越感。
    神戒口中还在骂，然而长发随风摇曳，上面的铃铛也跟着清脆作响，她倏地安静了下来，与万里飞腾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神戒闭上眼睛，聆听着头上的铃铛声，整个人气息都平稳了下来。
    「那铃铛上面什麽咒都没有，为什麽可以让你变得这麽乖巧，戾气尽收？」万里飞腾嘴角含笑，看着一出房门就满身磐满了魑魅魍魉的神戒，此时静得像只小猫。
    「因为是无尽给的。」神戒的声音温柔似水，听在万里飞腾耳里令人心神荡漾。
    万里飞腾看着神戒闭目时绝美的面容，淡淡地问道：「无尽真有那麽好？」
    「我被七皇子府送到玄空寺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无尽。无尽那时候又黑又瘦，但是我被欺负的时候，都是无尽在帮着我。後来玄空寺把我关起来时，同莲就把无尽也一并给藏了起来陪着我，我无聊的时候都是无尽陪我说话，我不能出门，但是每回无尽总是会带点外头的小玩意儿回来给我。我戾气大发之时，无尽也不骂我不怕我，他说他只消练得比我强壮，就不会畏惧我了。我半夜睡着时会无意识地伤人，无尽也不怕跟我睡在一起。
    在玄空寺里头，只有无尽才是真僧侣，才是真君子，其他人都是假道学。」
    神戒说这番话的时候万籁俱寂，整座府邸空荡荡的，只有神戒轻柔似水的嗓音在空气中徘徊，她穿着深色的长袍，面容慈善，俨然就有菩萨庄严相，若不是万里飞腾可以瞧见她身上攀着的小妖小鬼，还真道她是学佛之人。
    「玄空寺还真敢把无尽跟你放在一起？无尽是个普通人吧？」万里飞腾问道。
    神戒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所以我在无尽面前总是很小心很小心地，怕他发现了我的真面目会厌憎我。玄空寺本来就是把无尽派来我这里当活祭品的，但是哪里知道无尽越练越强，那些玄空寺不守戒的和尚哪个是他的对手？你那日也瞧见了，没用的无明，还敢号称是同字辈的第一把交椅，真是可笑至极。
    无尽本来就是个下定决心就会做到的人，也是我绝对不会去挑衅的人。」说着，神戒转过头来，对着万里飞腾温婉一笑：「万里掌门，我绝对不会背叛无尽，所以如果可以，也请你救他。」
    「被你拜托我还真是有点不适应。」万里飞腾淡然报以一笑，「无尽与我本来就是同道中人，我不救他救谁？早就已经派扶桑去寻人了，无尽有佛缘，所以找他较为容易。」他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当然，如果他与同莲还是在一块儿，那又另当别论。同莲和你一样，是我的克星。」
    作家的话：
    ☆、第三十五章 最简单的方式
    「同莲和你一样，是我的克星。」万里飞腾冷冷说道。
    「不要把我跟同莲相比，我才没有那麽不堪一击。」神戒哼笑，「倒是你，跟闻扶桑还真的合得来啊？」
    「他跟我也没有什麽冲突好起的，虽然我们气场不合，但是他毕竟是谨守本分之人。」万里飞腾替闻扶桑客观地说了好话。
    「喂喂，谨守本分？你跟他联手把我抓过来，不是要替逢九必有劫难的他做些什麽吗？还谨守本分？你很好意思说。」神戒皱眉。
    「当年是他母妃的决定，不是吗？这一回我们打算用不一样的方式。」万里飞腾解释道。
    「当年那一遭我就受够了。」神戒铁青着脸，「七皇子府里头的人真可怖，竟然为了避将要满十九岁的七皇子劫难，将不满十岁的女孩子送进去闻扶桑的房间里头，说是要yīn阳调和。我真是想破头都想不透，如果以人的角度看来，一个大男人要怎麽和一个小女孩yīn阳调和？如果以非人的角度看来，哪一方是yīn哪一方是阳我也搞不清楚。」
    「最後闻扶桑怎麽打发他们？」万里飞腾虽然略知一二，但是不知详情，听见此事，脸色略为一变。他不知道当年竟是这个样子，听七皇子府里头的管家说明，应该要是神戒手上的宝珠可以帮助闻扶桑度过劫难，却没听过yīn阳调和之说。
    「咦？你不知道啊？所以我才崇拜悉达多，年纪轻轻就懂得探勘民情，像你这种……。」
    「我又不是和尚，我是魔教教主。」万里飞腾自己说着自己也觉得暗暗好笑。
    神戒哈哈大笑，说道：「万里掌门也是幽默。算了，闻扶桑多半也不会告诉你，毕竟他没有意识。我被送进房里的时候，他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哪里知道七皇子府的总管竟然在房里下了春药。幸好闻扶桑已经毫无意识，我这个小女孩又哪里知道春情荡漾是怎生个回事？所以什麽都没有发生。」
    「那还真是算你侥幸。」
    「後来闻扶桑的母妃发现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急得不得了，叫人把我和闻扶桑的衣服给扒光了，求我快点救救闻扶桑。」神戒眯着眼睛回想，「现在想来，闻扶桑的母妃竟然还有求人的时候，真是令人怀念。我情急之下就抢下了闻扶桑身上的棉被，从房里逃了出来。」
    「那是你万幸。」万里飞腾非常乾脆地说出自己的心得。
    「哪里想得到闻扶桑的母妃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行就转为硬的，派人将我拎了回去，竟然扳开我的双腿硬是要我从闻扶桑的身上坐下去。」神戒说这些话时脸不红气不喘，娇美艳容彷佛故事中的主角不是自己，「结果我就发了狂，把闻扶桑的母妃给趁乱杀掉了，大闹七皇子府。」
    「闻扶桑简直就是不幸。」用错了方法的七皇子府，被逼得不得不动手的神戒。
    「最後下场你也瞧见了，我就被制住了，送到了玄空寺。闻扶桑多半是半死不活地送到你手中被你救活了。真希望这回不用动上这麽麻烦的法子。」神戒垂眼说道。
    「所以我的打算是，在近日之内娶你进门，度过此劫，你可以脱离玄空寺，在我与蚀伤门的庇护之下，当你的七王妃。」闻扶桑冷而低沉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进来，「这样子最简单。」
    ☆、第三十六章 所谓男女情爱
    「简单？」神戒的眉毛抽了抽，整张脸垮了下来，声音冻得令人发栗，「简单在哪？」
    「我需要的不过就是你的初夜，你到七皇子府里，我不会亏待你，你之後可以任意游你的山玩你的水，花我的银两，我不会干涉你。」
    闻扶桑说得淡漠，万里飞腾这边却是紧张了起来。
    怎麽会有男人这样子对女人说话？
    「当年没有我的处子之血，你也不是安然度过十九岁的劫难了吗？我想你二十九岁大寿也可以安安稳稳度过，反正我们有伟大的万里掌门在。」神戒恢复灿笑，但是笑不入眸。
    「我体内的妖气已经镇压不住，需要你的协助。」闻扶桑说道，「你应该还是冰清玉洁之身吧？」
    「问万里掌门，他知道，他看得清清楚楚。」神戒讥笑着朝万里飞腾望去，这男人刚才看得十分清楚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把衣襟大敞在他眼前。还有万里飞腾说了，神戒的乾净衣服是七皇子府里的婢女给换上的，这里放眼望去只有三个披着人皮的非人，其他全部都是妖魔鬼怪，哪里来的婢女？她心下气恼，忖度着衣服到底是谁给换上的，江青山还是万里飞腾？
    闻扶桑闻言，下意识朝着万里飞腾望去，万里飞腾一派淡然，缓缓说道：「她刚才敞开了，我没去瞧。但是神戒师父说有就有吧。」语罢，他轻松瞥向神戒，毕竟他为人君子是蚀伤门上下皆知，没什麽东西好怀疑到他头上的。
    「我要为无尽守身。」
    神戒猛然冒出这麽一句，闻扶桑与万里飞腾霎时懵了。
    神戒是出家人，这样子的场子应该是令人发噱的，但是闻扶桑没什麽幽默感，万里飞腾则是根本就笑不出来。
    「我刚才说了，无尽是极有佛缘的和尚。」万里飞腾的声音沉了。
    「我为他守身跟他是个和尚有什麽关系吗？」神戒冷笑，「他一辈子当和尚我就当一辈子的处子，这样子有什麽不对？万里掌门可能是在担心别厢事情，譬如说男女情爱什麽的，我倒觉得万里掌门不用多劳。我恨不得无尽快点还俗了，取个好老婆，生一大堆小娃娃，我这个和尚逢年过节路过他家门口，去跟他化个缘，他家里死了人了，我来给他家的人念经超渡，这样子又不影响我守身。」
    神戒说得自然，但是闻扶桑的脸色变了，万里飞腾亦然。两人对望一眼，再看向神戒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突然觉得喉头有些苦。
    这个女孩子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吗？
    「神戒，这个就叫做男女情爱。」万里飞腾说道，完全忘记他竟然直呼她的名讳，「长年关在塔楼里的你不懂，你懂的只有与生俱来的魅惑……。」
    喜欢上一个男人，然而知道自己不可能与其修成正果，是以祈求对方早日觅得良缘，让自己心死。
    「万里飞腾，不懂的人是你。」神戒也直呼他的名，她原本一直笑弯的嘴角此时完全是呈现苍白，「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懂。」
    ☆、第三十七章 神戒师弟
    「你还当真她是被藏在藏经阁里啊？她是被囚禁在藏经阁里的锁妖房中。」
    同莲冷冷地看着无尽，後者则是一脸懵然。
    三道铁门的锁妖房？
    「我没听说过锁妖房。」无尽背心冷汗直流，同云给的毒茶馀毒在他体内隐隐作祟。
    「你道神戒晚上都跑哪儿去了？」
    「我以为那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所以那间房间我一直没有进去过。」无尽说道。那间房间他以为是神戒的房间，属於女人的房间。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都说神戒是你的师弟？」同莲冷笑。
    无尽默然，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的认知是，神戒因为睡着的时候有杀性，所以由道行较高的同竹师叔在藏经阁看顾着。」
    「道行较高？」同莲缓缓地问道，比起质疑，更多的是嘲讽，「你认为这几年我常常把你带在身边南征北讨，是为了什麽？」
    无尽凝视着同莲，说道：「因为神戒长大了。」
    同莲又继续追问：「长大了便怎样？」
    「神戒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便怎地？」同莲嘴角一扬，「你不是和尚吗？」
    「我是和尚，神戒也是。」
    「那都是和尚，哪来男女授受不亲，哪来神戒是个女人之分？」
    无尽闭口。
    对无尽而言，神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无尽从有认知起就一直待在玄空寺，神戒第一天到玄空寺的夜晚，无尽这辈子不曾忘记过。
    血淋淋的神戒，一头乱发，被同云五花大绑着，来到了玄空寺，无尽半夜正好要解手，起身撞见神戒与同云，神戒浑身血污加上夜黑风高让她的五官朦朦胧胧，但是她的一双眸子如同野生的狼崽子，在夜里熠熠生辉，她死盯着无尽，嘴唇几乎都被牙齿咬出了血，无尽好似还看见她的牙是尖锐的。
    无尽撞见了同云逮着神戒的场面，隔天清晨时分就被同莲收为关门弟子，无尽亲眼看见昨天那个脏兮兮的小鬼已然洗净了身子，乖乖地拎着扫把在庭院里拔着草。
    後来有天夜晚，不知怎地，玄空寺遭袭，一干武功高强的和尚死的死伤的伤，无尽那时候被无棱叫去厨房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一片狼藉。
    当晚无尽就给同云叫了去，同云要无尽与神戒一同离开玄空寺大殿，到藏经阁去闭关修行，说是神戒梦游时会杀人，要同莲、同竹以及无尽去看着，由同莲、同竹负责教导，无尽伴着修行。
    无尽没见过神戒睡着的样子，但是他见过她醒着的时候，与自己和同莲练功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周边杀气大涨的样子，彷佛那夜里的狼崽子又再度出现，抓了狂似的，被同莲与同竹连手制住。无尽那时候才明白，神戒的杀心缘由自自己受了伤，一旦神戒身子受了伤，就会杀性大发。
    无尽一直唤她「师弟」唤得漫长，直到有一天神戒葵水初来，一脸迷惘地站在藏经阁的书柜之间，她的身影瘦削而高挑，在窗光透进的狭缝之间显得孤单而脆弱，她颤声开口：师兄，我可能当不成你的师弟了。
    ☆、第三十八章 无尽的抉择
    无尽想到神戒那日穿着小沙弥的麻布衣裳，下身血淋淋地站在书柜的模样，突地咬牙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找蚀伤们要回神戒。」
    「我说了，神戒在蚀伤门最安全。」
    同莲眼见无尽起身，闪身到无尽面前，想要将无尽点穴，哪里知道无尽虽然身负重伤而且还有残毒未解，这回竟然有了防备，将同莲袭来的指尖给闪开，为了以防同莲有了下一波攻势，无尽化守为攻，手掌运劲，朝着同莲的面门袭去，同莲到底还是无尽的师父，无尽的武功都是他亲传，一眼即看穿了无尽的招式，手腕一偏，将无尽的穴道给点住了。
    无尽此时双眼布满了血丝，简直是要气炸了，然而对於同莲素来尊敬，僵着身体，说道：「师父，我不想让神戒犯险。」虽然是神戒自找的，但是无尽还是护着她。
    同莲长叹，缓缓说道：「你觉得你武功跟神戒相比，如何？」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我略胜一筹。然而我没有真正与神戒比试过，若是动真格的，虽然我武功较她为高，但是我多半会心软舍不得下重手。」无尽向来老实。
    「不，不是你舍不得下重手，我论你会落败。你每回回到玄空寺的时候，不觉得身子虚弱吗？尤其是在藏经阁的时候，神戒的身边。」
    无尽一怔，仔细回想，好像还真有这等事情。
    同莲又续道：「无尽，没有我在，你自个儿待在神戒身边，是会出事情的，我不是指男人女人处在一块儿的事。我被同云师兄安排做你师父，不单单是因为你那日瞥见神戒被同云抓回玄空寺。
    神戒是魔。」
    无尽想起了神戒那日被拎着时露出的尖牙，还有那饱含着掠夺性的眼神。
    无尽淡淡地笑了，说道：「她是魔又怎样？在我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在藏经阁里不知所措的小沙弥，我一点都不在乎。师父你说到我身子虚弱这件事情，我早察觉到了，只要我待在神戒身边，内力就会被削弱，好像全身的气力都被神戒抽乾似的，我知道神戒不是普通的女人，但是我不管神戒是什麽样的东西，她被江青山带走，代表着她还是脆弱的存在，我无法放任神戒不管。」
    同莲虽然隐隐略有察觉，但是怎麽样都没想到无尽一点都不在乎神戒的身分，他的声音冻得吓人：「你不当和尚了？你修行不要了？」
    无尽淡然说道：「所谓和尚，得要六根清净，持戒静心。面对神戒，我根本就半不到。」
    话说到这里，无尽对同莲说得已是坦白至极，同莲一脸铁青。
    无尽面对神戒时，根本无法静心。无尽为了神戒，甘愿放弃僧侣的身分。无尽即使身负重伤，都挂心着神戒，即使他同莲挑明说了神戒是魔，无尽身为和尚还是要向她靠拢。
    「无尽……。」
    同莲正要再度劝退，却被无尽硬生生打断。
    「师父，我想是喜爱神戒的。」无尽垂眉，眼神温柔，「是男女情爱的那种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