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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弥足深陷》 ☆、生与死的抉择,陷入两难的帝王
世事已成定居,天下已易主。
泠冽被遣来询问折堇该如何处置恒洛彻,泠冽虽万分不愿,但也知就算他不来,也会有别人来。
来到曦语殿,却久久没有进去,不知该怎麽开口。
他很清楚,殿下极爱恒洛彻,就像他爱潮汐一样。
一样没有希望的爱,却一样奋不顾身的爱。
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永远在一起,明知无望,却渴望能让幸福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但如今,一切都已到尽头,只是真的不忍心把殿下的这场梦打碎。
正踌躇不定,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进来吧。”
泠冽一怔,叹了一口气,终於走了进来。
进到里头,便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折堇身体微微一震,结束了?筹划了那麽久,终於结束了,也成功得到了想要的,应该高兴的,可是心却硬生生得疼。
泠冽一直偷偷看著折堇,却见一滴眼泪由折堇眼中滑落,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泠冽只觉心里难受,低下头,不敢再看。
“还没有登基,不能算皇上吧。”声音沙哑,虽然极度性感,却让人心疼。
“是。”泠冽乖顺地答道。
折堇擦掉自己脸上的泪,假装镇定,“你为何而来?”
“我……”泠冽实在不知该怎麽说,结结巴巴的,愣是什麽都没说。
但折堇却并不在意,淡淡一笑,“我知道的,是要问我该怎麽处置彻,对吧?”
泠冽没有回答,默认了。
终於到这时候了。
折堇还记得上次跟柯涯的谈话。
柯涯那日答应要同折堇合作时,便向折堇提了一个要求,“日後我助你夺得皇位,你可否应允我一事?”
“何事?”话虽如此,但折堇明白柯涯这句话虽是问句,却是让他不得不答应。
柯涯只轻轻一笑,“以下两事,你自行选一。”
折堇未答,只当默认了。
“一是杀了恒洛彻。”
折堇浑身一震,看向柯涯,立刻回答,“我选二。”
柯涯又一笑,“二是我要你做我的人。”
折堇猛地睁大眼睛,漂亮的眼睛流露出震惊。
折堇眼中的震惊让柯涯心口一疼,却依旧故作冷静,“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等你得到皇位之後,再答我也不迟。”
“殿下。”
泠冽的声音将折堇从回忆中拉回,他看著泠冽,不由苦笑。
这两个选择,让我怎麽选?
杀了彻,那是万万不能的,怎麽舍得,彻死了,自己要怎麽活?
可是如果是要当柯涯的人,折堇根本无法想象。那是在一次背叛之後,又另一次的背叛。怎麽可以?这副身子是彻的,怎麽能被别人染指?
折堇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要,两个都不要,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泠冽。”
泠冽没料到他会这麽突然叫自己,忙答,“殿下已经决定好了吗?”
折堇摇了摇头,说:“此事完结以後,便和潮汐在一起吧,不必再逃避,人生那麽短,禁不起消磨。”
“殿下。”泠冽脸微微一红,“您怎麽突然说起我的事了来了?再说,我跟潮汐……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必害羞。”折堇看著窗外,“我知道你爱潮汐,我跟彻已无可能,所以我不希望你日後也同我一样痛苦。你们既然有机会,就不要白白放掉,那样会痛苦一生的。”
“可是……”
“我知道你在顾忌梓瑙。”折堇打断泠冽的话,“你不必担心,只要你愿意,我便替你们做主,虽然对不起梓瑙,但是这也只能怪她无用,抓不住潮汐的心。若真勉强让他们在一起,不仅你跟潮汐会痛苦,梓瑙也会痛苦一辈子的。”
“可是,殿下……”
“不必再说。”折堇突然笑了,“我已知该怎麽做了。”
泠冽抬头看著折堇,眼中满是疑问。
折堇起身,对窗而立,背影是那般坚定,“传我的旨意,恒洛彻罪无可恕,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殿下!”泠冽惊讶地抬头,不敢相信方才所闻,“不可啊。”
折堇微微低头,掩盖眼中的痛苦,“不是不可,是非如此不可。”
往日已去,宫殿不再,帝王不再,柔情不再,即使彻依旧呆在身边,折堇也不再是折堇。
如今唯一不变的,便是这个身子,若做了柯涯的人,那便是连这身子也不再了。
绝不行,那就是将过往全数抹掉,那便是抹掉了曾经的爱恋。
“泠冽,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泠冽低著头,“不论何事,泠冽愿替殿下分忧。”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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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的绝望与仅存的希望,四分五裂的心
泠冽听完折堇的吩咐後,正想去传旨,却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闯了进来。
“你怎麽回事?一点规矩都没有。”泠冽见折堇面露不悦,便出口教训道。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著,“皇上饶命,奴才只是来传话的,梓瑙公主悬梁自尽了。”
“你说什麽?”折堇和泠冽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直勾勾地盯著小太监。
小太监被盯得头皮发毛,连忙答道:“今日本是公主远嫁东瀛之日,被迫穿上了喜服,後来宫中政变,但公主并不知情,於是就趁下人不在,悬梁自尽了。”
折堇心中一凛,都是自己不好,只顾著暗自神伤,却将梓瑙被迫远嫁东瀛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自己根本不配当哥哥。
泠冽叫他满脸的内疚,忙问那小太监:“公主现在状况如何?”
小太监也是个明白人,见他这麽问,连忙回答:“已请了太医去看过了,已无大碍,如今正躺著休息呢。”
折堇闻言,立马往公主殿堂,泠冽紧跟其後。
进了公主殿,由下人带路,来到梓瑙的寝宫。里面的人都被赶走了,只剩下梓瑙跟潮汐。
只站在门口,就听到潮汐跟梓瑙说:“梓瑙,你尽快好起来,别再做什麽傻事,明日我就向殿下进言,要他准我娶你为妻。”
这话一落,折堇就发觉旁边的泠冽身体一僵,再一看,已是满脸惨白。
叹了口气,才走近,就看到梓瑙满脸幸福的样子。
心里虽为泠冽和潮汐不值,但也无力阻止,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他们一走近,梓瑙和潮汐便已察觉到了,一抬头,看到两张不同的脸,两人的表情均变了。
梓瑙是满脸的震惊和欣喜,潮汐则是满脸惨白。
他听到了,明明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照顾他一辈子,却在他面前许诺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这是怎样的讽刺啊。他现在心里肯定恨死自己了。
折堇明白潮汐现在的想法,便说:“你们俩先出去吧。”
听到这话,如闻大赦,泠冽马上跑了出去,潮汐连忙追了出去。
他脸上的不舍和心痛是梓瑙没有看到的,她现在满心都只有眼前的这个男子。
过於激动,而不知该说什麽,过了半晌,才艰难地叫了声,“哥哥。”
听到这声音,折堇也已是满眼热泪,忙坐在床沿,拥住梓瑙,“哥哥无用,害你受委屈了。”
“不,不委屈,受委屈的是哥哥才对。”梓瑙将脑袋埋在他xiōng前,眼泪肆意从眼眶涌出,“你为了报仇付出了那麽多,而梓瑙却只会给你惹麻烦。哥哥,你还活著,真是太好了。”
“乖。哥哥以後会好好疼你,把这些年错过的都补回来。”折堇轻轻揉著梓瑙的发,“答应哥哥,以後不准再做傻事,这回哥哥都快被你吓死了。”
“嗯。”梓瑙乖顺地点头应道。
而另一方面,泠冽在宫内死命地跑,左xiōng口好疼,明明只跑了这麽点路,怎麽就疼了呢?
可是,真的好疼,好像有什麽东西被硬生生扯掉了。
连最後一丝幻想也被完全打破,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曾经还以为很了解殿下的感受,现在想想是那麽天真,完全的绝望和抱著一丝希望,那是完全不同的呀。
右手突然被人握住,然後就有一股大力将他拉过去。
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在潮汐怀里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从来没想过会像女子一般这麽大哭大闹,只是闻到这熟悉的味道,眼泪就急速膨胀,多到眼眶再也承载不了,多到明明睁大眼睛,却还是不断从眼中涌出。
拼命在他怀里挣扎,力气却很小,嘴里说著违心的话,心里却希望他能将他紧紧抱住。
“别这样,泠冽。”潮汐紧紧抱著泠冽,心里却止不住的疼。
“你放开我。”哭够了,理智也回来了一些,泠冽将潮汐推开,看著他,眼泪静静流著,“你都已经要娶公主了,还缠著我做什麽?未来的驸马。”
潮汐全身一震,眼中染上的痛苦,“公主现在这样子,我不能不这麽做。可你明知我爱的是你。”
“那又如何?”泠冽朝他吼了一声,“等你做了驸马,谁管你爱的是谁,你今生今世都只能疼公主一个人,我算什麽?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完全忘记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潮汐拼命否认,“我今生只爱你一人。”
“就算你能一直爱我。”泠冽脸上浮起惨淡的笑容,“难道在婚後你还要和我继续藕断丝连吗?难道你想背叛公主,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吗?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殿下对我这麽好,我怎麽可以这麽伤害他的妹妹?算了吧,散了吧,就当我们不曾相爱。”说完,不再理睬呆立在原地的潮汐,匆匆离去了。心却在一瞬间,四分五裂。
yīn冷潮湿的地牢,衣冠楚楚的男子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体下面的木板硌得人骨头生疼,墙壁里透出阵阵寒气,却只能由一床又薄又脏的破棉被来驱寒。
向来锦衣玉食的人,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对待。
但也没心思抱怨,恒洛彻双眼盯著墙,心里却想著别的事。
一开始就知道,跟恒若白比,他是必输无疑,也知道恒若白一旦登上皇位,便会杀了他。所以在接到圣旨之後,也没有惊讶。
只是,虽然早就知道,但真正到来,还是不安。他并不怕死,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麽对付母後,至於折堇,他又该如何?
即使恒若白不杀折堇,但没了他的宠爱,折堇又该怎麽活下去呢?
难题一个个冒出来,想得恒洛彻头疼。
正在这时 ,外头响起几声惨叫声,恒洛彻一惊,坐起身子来,往外张望。
不多时,便进来一男子,提刀砍断了外面的锁链,走进来,一把抓起恒洛彻就往外走。
“你这是做什麽?”恒洛彻抽回手,看著面前的男子,及其熟悉的面容,来人是从小就跟他很要好的五弟,霁云王恒霄霁。方才他自然也在席中,只是一直冷眼旁观,未肯相助,如今这麽来,又算什麽?
“我知你恼我。”恒霄霁明白不解了他的心结,他是断断不会跟自己走的,只好劝道,“但是皇兄,当时的情况由不得我,我若帮了你,也必同你一起进来了,到时,又该如何救你?皇兄,江山没了不要紧,但要是连命都没了,那可怎麽著?我已在宫外备了马车,只要你跟我走,我也不要做什麽王爷了,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如何?”
没有丝毫犹豫,恒洛彻摇了摇头。
“为何?”恒霄霁蹙眉,“难道你真想乖乖任他们处置?”
“不,只是,霄霁,恒若白是怎麽样的人,难道你不了解吗?他是我从小就崇拜的人,他心思缜密,你以为他会这麽容易放我们出去吗?他可能早已在门口设了军队,只等我们自投罗网,反正我本就要死了,也没什麽,只是,连累了你,我心里怎能安?”恒洛彻叹了口气,“再者,我已有相伴一生的人,无法与你浪迹天涯。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可是,你死了,你那个相伴一生的人又该如何?”恒霄霁仍不死心地劝道:“至少有希望不是吗?总比束手就擒的好。”
“不。”恒洛彻仍一口拒绝,只是眼中已染了些许的哀凄,“我是出不去的,你不必如此,我只求你一件事,找到折堇,便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就跟他说,我恒洛彻今生负他,若有来生,必当全力爱护。”
“可是……”恒霄霁还想劝,却听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猛一回头,却见柯涯站在不远处。
柯涯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还假惺惺地说:“末将参见霁云王,不知这麽大半夜的,霁云王来这有何贵干呢?”
恒霄霁满脸愠色,“怎麽?本王要干什麽,还要向你汇报?”
☆、落魄的君王,相伴一生的人
“倒也不是。只是怕有些乱臣贼子趁机混进来把他救了去,那不就糟了。”柯涯笑了笑,“末将也是替王爷著想,若此时进来若不是我,定会误会了王爷,到时,这牢狱之灾,不是王爷这种衣食无忧的人能受得了的。”
恒霄霁冷哼了一声,“你放心,本王只是来看看王兄,并无他意。”
“这样啊。”柯涯看著他,“那王爷看好了没?”
恒霄霁还未回答,就又传来一个声音。
“柯涯将军真是称职,这麽晚了,竟然还守在这里。”
众人均闻言望去,便见两人缓缓进来。前面的,正是泠冽,而後面跟著的那位,则面蒙黑巾,看不清相貌。
柯涯心里一凛,加强了警惕,他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了吧。
柯涯看了看泠冽後面的人,“这位是何人?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泠冽答道:“是我的手下,沈思,他生来相貌丑陋,便以黑巾遮面,怎麽?难道将军怀疑他?”
“怎敢?”柯涯忙否认,这泠冽也实在厉害,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怀疑,若是怀疑这沈思,不就是变著相地怀疑折堇。怀疑君主,那可是万万不可。
“你来这里,莫不是你家主子有事吩咐?”
“是有事。”泠冽看了看三人,对柯涯说:“殿下有事要属下转告将军,将军可否过来一下。”
柯涯想了想,有他在这里,即使是泠冽,也搞不出什麽花样,便上前来。
泠冽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殿下要属下告知将军,事已成,便想邀将军共进晚宴,但殿下也知道将军今日必要守在这里,便也不打扰你。为了让你放心,明日就由你亲自监斩。而明晚,殿下会在曦语殿设宴,还望将军准时赴宴。”
因为他说的很轻,柯涯只能聚精会神听他讲话,便也未发现沈思朝著恒洛彻走去。
说完之後,沈思已回到泠冽身边,泠冽最後看了眼牢里的恒洛彻,眼神带著些许的悲伤,最後却也像自言自语般,“话也传到了,泠冽先行告退。”之後便携了沈思,转身就走。
“那本王也走了。”恒霄霁说著便走上前,经过柯涯身边时,说了一句,“辛苦将军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柯涯看了看恒洛彻,只觉得有些许的怪异,却也不知怪在哪里。
☆、哭泣的天,不念旧情的人
第二日。
天灰蒙蒙的,像小孩的容颜,动不动就会掉下泪来。
登基仪式已经结束。
折堇穿著新制的龙袍,走向象征最高权力的位子,站在上面,看下去,明明是那麽近的路,却感觉跟他们隔了很远。
这就是身为王者的感觉吗?那麽高的位置,就像跟所有人都隔著一条又长又宽的沟壑,从此孤身一人。
彻啊彻,你就是一直处於这麽一个位置吗?人人都渴望登上这宝座,拥有了这个,就等於拥有了整个天下,拥有了所有的权力。
但是,这种孤单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从此以後,不能再为所欲为,为了所谓的天下,为了所谓的苍生,就得牺牲一切,包括最爱的人。
闭上眼睛,掩饰忧伤,是行刑的时候了吧。
市井之内。
昔日的帝王却跪在高高搭起的台上,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身上绑著粗粗的麻绳。
虽狼狈,眼中却毫无惧意。
四周围著的平民,看著这场史无前例的刑法,全部面色沈重。
虽说天下易主,恒若白也深受民心,但这面前毕竟是他们曾经的君王,就算换了个皇帝,也没必要非要置他於死地吧。
不过,即使他们心里不忍,但他们毕竟只是平民,就算不忍,也毫无办法。
柯涯抬头看了看天,从早晨开始,天色就这麽难看,但也只是偶尔传来几声闷雷,没下过一滴雨。
总觉得不怎麽对。
不过,算了吧,现在也想不了那麽多,还是早点行刑的好,也免了後顾之忧。
拿起行刑的签子,往地上一扔,“吉时已到,行刑。”
话音一落,侩子手就举起又长又大的刀。
有不少的平民都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侩子手低吼了一声,将刀用力挥下,混合著沈闷的声音,头就像一个球一样咕噜咕噜从身上滚了下来,滚到了地上。
瞬人群中有阵阵尖叫声传来,却被一阵巨雷打断,一瞬间,倾盆大雨,血流成河。
远远走来一行人,抬著木制的棺木。为首的是一身素衣的泠冽。
走上台,眼睛轻轻瞟了眼柯涯,“将军,这人已死,可否准泠冽将他带走厚葬?”
柯涯皱了皱眉,“这是皇上的意思?”
“没错。”
柯涯看了看残破的尸首,点了点头,人已死,还怕折堇玩什麽花样?他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使死者复活。
“不过,折堇不是一向最看重残月,怎麽会派你来?”
泠冽蹲下身,用双手捧起人头,眼中有一瞬间的哀伤,他将人头和残破的身子放入棺木,淡淡答道:“这是主子的事,你我都没资格过问。”
说完,也不管他,领著一行人渐渐远去。
将尸首葬了,便回宫复命。
走进曦语殿,便见折堇对著窗子发呆,似乎听到声音,折堇却也没回头,只淡淡说了句,“回来了?”
“是。”泠冽回道:“尸首已经命人好好埋了。”
“是吗?”折堇眼眶微热,“你先下去吧。”
“是。”泠冽说著就退了出去。
折堇回头,看了看殿中的景色,叹了口气,“如今世上再没有恒洛彻,也再没有折堇。”
晚上的时候,柯涯便来赴宴了。
一进门,便先行了个君臣大礼,“末将参见皇上。”
折堇回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柯涯闻言便站了起来,看向折堇,偌大的宫殿只点著一盏灯,所以看不清面容,只是那模糊的光晕反而显出一个美好的人,如同处於云端的仙子。
“如今恒洛彻已死,你心中再无记挂之人,不如随了我。”
这句话是怎麽说出口的,可能是脑子一热,但说出口便成了冒犯君王。
折堇只淡淡看他一眼,“怎麽?朕还要当你的禁脔不可吗?”
“我不是这意思。”柯涯有些急躁,忍不住上前一步,“我是真心爱慕你的,我希望你也能接受我。”
“接受你?为什麽?”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折堇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逼我杀死我最爱的人,竟然还好意思说让我接受你,你这句话说的,未免太天真了吧。”
“我要杀他是因为他杀死了姐姐,我只是为了报仇。”
“你到底是在骗谁?”折堇看著柯涯,“你明知柯雁是我所杀,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彻身上,你要杀他,分明是因为嫉妒。”
“不,不是。”柯涯大喊著後退了一步,但眼中的脆弱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你明日就回边疆吧。”
柯涯抬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要赶我走?”
“赶你走?”折堇冷笑,“守护边疆本就是你大将军的职责,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末将遵旨。”柯涯看了折堇一眼,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你果然厉害,不,应该是不念旧情。利用完了之後就踢开,若不是如今天下还未稳定,你必会杀了我吧。”说著也不管此行的目的,转身离去。
“不用餐了吗?”
“末将消受不起。”话落,人已无影。
☆、秘密基地?绝不能被揭穿的谎言
柯涯走後,折堇就换了一身衣服,走出了曦语殿。
沿著一条并不起眼的小路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破败的小宫殿。
进到寝宫,推门进去。
屋内并未点灯,只有从窗户投进来的月光,能勉强照亮屋内的场景。
“什麽人?”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折堇一愣,就见床上坐著一个人。慢慢走近,将桌上的灯盏点亮,“怎麽不点灯?”
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在一瞬间被抱住,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上,“堇。”
“怎麽?才一天不见我,就这麽想我啊?”将身子靠在这温暖的身子里,折堇忍不住调笑道。
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扭过折堇的脸,封住了淡粉的唇。
来不及抚慰漂亮的唇,而是迫不及待地将舌头伸进温暖的嘴里,卷住甜美的丁香,将它卷进自己嘴里,贪婪地吸吮著。
感觉到怀里的人软成了一滩春水。就势把他放到了床上。
终於放掉了被折磨得红肿的丁香,转而细细啃咬著淡粉的唇。
直到淡粉转为娇豔欲滴的红色,才将唇移开,细细看著身下的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折堇微微喘著气,面带笑意,“怎麽会?我是绝不会放弃彻的,若真救不出你,我也会陪你一起走黄泉路。”
“傻瓜。”恒洛彻翻身在折堇旁边躺下,又伸手将折堇紧紧搂在怀里。
两人沈默了很久,恒洛彻才问道:“不过,你怎麽来的这里?恒若白允许你进来的吗?”
“嗯。”将脑袋枕在恒洛彻xiōng前,闷闷地回答了一声。
“你累了吗?”
“有点。”
“累了就睡吧。”
“嗯。”
没多久就听见折堇变得均匀的呼吸,恒洛彻就知道他睡著了。
只是恒洛彻却怎麽也睡不著,一直想著昨晚的事。
昨晚,泠冽将柯涯引到一边,沈思就趁机走了过来。
恒洛彻和恒霄霁都觉得奇怪,不知他的来意。沈思似乎不想多说废话,拿掉了自己脸上的黑巾。
看到他的脸时,恒洛彻和恒霄霁又再次震惊了,这个人,竟长了一张和恒洛彻一模一样的脸。
沈思从怀里拿出钥匙,将牢门打开,将发愣的恒洛彻拉了出来,将自己的黑巾迅速绑在他脸上。又迅速走了进去,将牢门关上。
做完这些,就示意恒洛彻快过去。
恒洛彻一怔,忙走到泠冽边上,而泠冽刚刚讲完,携著他就走了。
恒霄霁也紧跟其後。
一走出天牢,恒霄霁就要恒洛彻跟他走,却被泠冽阻止,“柯涯保不准还会派人跟踪我们,要是恒洛彻跟著你走了,一旦被抓到,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可是……”
“没那麽多可是。”泠冽一口打断他的话,“你先回去吧,我会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恒霄霁虽然实在很想带走恒洛彻,却也不想害了他,只得一个人走了。
恒霄霁走了,就只剩泠冽和恒洛彻两人一起走,恒洛彻忍不住问道:“那人怎麽长得跟我一样?”
泠冽淡淡看他一眼,“只不过是易容术罢了。”
“易容术?”恒洛彻微微讶异,“区区易容术能骗得了柯涯吗?”
“你放心。”泠冽回答:“残月的易容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世上除了殿下之外,没人能识破他的易容术。”
“残月?”
“你也见过,就是今日制住柯芷姬的人。”泠冽带著恒洛彻走进了一条异常偏僻的小路,“他是殿下最宠爱的人。”
“他吗?”恒洛彻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脸色一白,“是他?”
泠冽停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著恒洛彻,“你认识他?”
“嗯。”恒洛彻没有否认,“白天事情太多,所以没能认出来,只觉得有些面熟,现在细细想来,就知道在哪里见过了。”
泠冽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那日在恬颦殿与折堇亲热的人就是他。”恒洛彻不禁苦笑,“折堇对他有情吧。”
泠冽皱了皱眉,往前走,“你这般怀疑他,实在有负他为你所做。”
“此话何解?”恒洛彻跟上去。
泠冽冷冷看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何要冒这麽大危险救你出来?你的生死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恒洛彻一愣,“是堇?”
“没错,那日虽是潮汐挟持他,但若没有他,我们就必死无疑。为了报这个恩,自然得帮他一次。”
话正说著,就到了一个破旧的宫殿,泠冽带恒洛彻走了进去,“你现在这休息一下,等明日行刑之後另做打算。这里虽破旧,却十分安全……你怎麽了?”
只见恒洛彻面容惨白,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这……这里,是小时候,我跟若白哥哥找到的地方,若白哥哥很喜欢这里,不愿意让别人踏足,就在外面设了阵法,虽然他那时年纪尚小,但设阵的能力却是很强,没那麽容易破的。你怎麽会知道这里?”
泠冽一愣,殿下啊,你怎麽不说清楚呢?这让我怎麽回答?
“是若白哥哥让你救我的?”
泠冽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没错,是殿下要我来救你的,殿下本就不想杀你,但柯涯非要你死。殿下根基还未稳,要是违他的意,恐怕会很麻烦,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是堇托你救我的吗?”
“啊?”泠冽一时傻了眼,这该怎麽回答呀?难道要说折堇就是殿下吗?那样的话,殿下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不能说吗?”
“不是。”泠冽连忙否认,绞尽脑汁地撒谎,“是折堇来求我的,而我也答应了,可是後来殿下又命令我救你,所以这两件事不矛盾。”
恒洛彻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怀疑。
泠冽才舒了一口气,好险啊,“不过,你恨殿下吗?”
“我为什麽要恨他?”
泠冽想了想,“他抢了你的江山啊,这样你不恨他啊?”
恒洛彻摇了摇头,看著月色,“他那是身不由己,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吧。毕竟血海深仇,不是那麽容易就放下的。”
“是吗?”不过,就算你不恨殿下。但如果你知道折堇就是殿下的话,就一定会恨他。看来,这件事必须好好瞒著,不能有任何差错。
☆、残月的克星
次日。
恒洛彻醒来时,就没看到折堇,旁边的床单还是暖暖的,看来没离开多久。
翻身下床,随意披了件衣服,就想去找他。
手刚放到门上,门就自动开了,接著就听到泠冽的声音,“你醒了?要去哪里?”
恒洛彻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泠冽,“折堇去哪了?”
泠冽愣了愣,“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回恬颦殿了。”
“为什麽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一想到不能时时刻刻见到心爱的人,恒洛彻心里就不是滋味。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麽闲?”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恒洛彻愣了愣,不是泠冽的声音,稍微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正是他心目中的情敌──残月。
泠冽不禁皱眉,“残月,你能不能懂点礼数,这麽说话很过分。”
残月冷哼了一声,“我干嘛要对他客气?”
“殿下要你来照顾他,他现在就是你的主子,你当然得客气一点。”
残月不以为然。“一只失势的丧家之犬也能当我的主子,别笑死人了。”
泠冽看到恒洛彻脸色发青,真想好好打残月一顿,却也只能暂时吞下怒气,“这是殿下的命令,你要是不愿意遵从,自己跟殿下去说。”
“殿下他到底怎麽了?为什麽非要我来照顾他?”残月也是一肚子火,“殿下习惯我照顾的,现在反而让你去照顾他,而我却要来照顾这个人。”
泠冽冷哼了一声,“自己做了什麽,自己难道不清楚?你还是乖乖听话吧,那样殿下也许还会再重用你。要是恒洛彻有什麽闪失的话,你也知道会怎麽样吧。”
残月皱了皱眉,虽然不甘心,却也没再说什麽。
“还有一个人……”泠冽停顿了一下,“跟你一起照顾他。”
残月疑惑,“是什麽人?”
“就是我。”所谓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
“不会吧。”残月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惊慌,忙转过头。
“怎麽?这麽看著我,想我了啊?”只见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走了进来,一见到恒洛彻便行了个礼,“公子,香凛有礼了。”
恒洛彻还未有所反应,残月却大吵大嚷起来,“为什麽你也过来了?你不用照顾夫人吗?”
“夫人已经进宫了,现在大概在和皇上叙旧吧。”香凛似笑非笑地看著残月,“虽然夫人已经习惯我伺候了,但为了皇上,割爱也未尝不可。毕竟,像你这只充满野性的动物,除了皇上和我,没人可以驯服吧。怎麽?不欢迎我啊?”
虽带著笑,但残月仿佛能从她眼中看出杀意,连忙说:“怎麽会呢?你能来再好不过了。”
“是吗?”香凛笑了笑,“那我们就一起好好伺候公子吧,如果你不听话,我也会好好‘伺候’你的。”
残月不由打了个寒战,看来以後的日子会很难过呢。
曦语殿。
折堇望著桌上一大堆的奏折,不由叫苦,不会吧,这麽多,就算批到明天早晨也批不完吧。
“我可以不把这些全批完吗?”折堇求助地看了眼林公公。
林公公恭敬地说:“不行的,皇上,如今您刚得天下,事的确比较多,但日後会慢慢减少,只是这些都是非批阅不可的。”
折堇看了眼林公公,天下易主之後,之前的下人全被遣到别的地方干活,而那些曾经干下等活的都被分配到各个宫里,而唯一未变的可能也就林公公了。
林公公懂得察言观色,而且做事也不错,关键是他极受彻的宠爱,而折堇对他也很中意,如此一来,就把他留了下来。
“怎麽我刚进宫,就听有人在抱怨啊?”只听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折堇连忙起来,那人就走了进来,正是丽春楼的老板,也就是折堇的亲姨──丽春姨江烧云。
不过丽春楼本就是一个机构,上面可见人的,是青楼,但其实真面目却是在下面,下面培养的都是一些武功高强的手下,全为折堇效力。当然这些也大多都是江烧云培养的,所以江烧云也可谓是折堇的再生父母。
“您来了,姨。”折堇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进江烧云怀里,“我都想死您了。”
“都这麽大的人了,怎麽还喜欢撒娇?”话虽这麽说,但江烧云眼中满是慈爱。
折堇从江烧云怀里出来。这才看到她後面还站著一个人。
一看到她,折堇眼眶又再次红了,“琴姨。”
琴思也充满慈爱地看著折堇,“殿下……不,现在该叫皇上了,皇上终於不负众望,替先皇後沈冤,琴姨实在很欣慰啊。”
折堇笑了笑,“对了,姨,你以後就住在宫里吧,我稍後下一道圣旨,奉姨为太後,日後住在椒冕殿内。”
江烧云闻言脸色一变,“那怎麽成?我又不是你母亲,怎麽能成为太後?”
“不。”折堇摇了摇头,“您在我眼中,就跟亲生母亲一样。”
江烧云眼中透出欣慰,“你真是长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