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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懒色女人花恋蝶

    第191章 是幸,也是不幸
    天色泛白之际,函谷内堆积的两万虞军尸体和扎的草人草马已被清理干净,全部丢到两侧山峦背面的崖壁下。然而萦绕谷内的浓白雾气中却久久弥散著血的腥味,谷底丛生的浸润了晨露的蒿草灌木上是大片大片暗红到发黑的血痂,被鲜血充分滋润过的贫瘠土地变成了一片沃土。
    这一战,五万越军全歼了两万虞军,收缴弓矢大刀无数,无一人死亡,无一人重伤,仅有数百人受了轻伤,数百匹战马死亡。这个战果在战场上简直是个奇迹,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人正是越国御前新封的兵马大与帅──花恋蝶!
    小歇了两个时辰,刚吃完早饭的越国兵士们个个喜笑颜开地整理著装备,偶尔交谈几句,表达他们内心的兴奋激动和对元帅的敬仰。
    元帅巧施妙计,近三万多主力步兵分成两路,从函谷两侧山峦背面崖壁攀爬到虞军上方埋伏。元帅率军入函谷,两千重骑在前,一千重骑断後,数千轻骑隐匿山道,中间的步兵主力和轻骑几乎全是假的。每一行并行十一人,只有最中间的才是真人,负责牵动一排草人行军。轻骑也是如此,中间只有近三百匹马才是真马,带动著草马和坐在上面的草人。草马披甲,草人著服戴盔,黑如泼墨的夜色中微弱火光摇曳,影影绰绰,更加看不真切。
    被挑选入函谷的全是敢死队与死斗队的兵士,每一个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谁知元帅灰眸一眨,轻笑道:“还没上正式战场,本帅怎麽可能容忍有兵士死亡?都听好了,此战死马不死人!”身上的纸甲被淋湿,变得更为坚实。纸甲外又套了一层轻骑的鱼鳞皮甲,扎覆了一层厚密的新鲜草叶。从头到脚虽很笨重,拖动Cāo控草人却也绰绰有余。
    果然,当虞军箭矢从一百米左右的高处射来时,大多只扎进了皮甲,偶尔有个别狠的,也只是穿透纸甲,扎伤了表皮而已。
    元帅点燃大火,示意伏兵放箭的信号发出後,他们也跟著迅速点燃细小枯枝扎出的假人假马,拖拽两个新鲜青草扎成的假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贴到函谷与山峦的交接处藏身。虞军从山上狂冲而下,飞跨的步履一般都不会踩踏到交接地。待发现满地的草人草马,惊骇中只顾著在漫天箭雨中搏命奔逃,更加不会注意到躲在草人後与草人无甚区别的他们。而他们,却可以在隐蔽的伪装下,於暗处对靠近的虞兵给予致命一击。
    埋伏在虞军之上的越军是随著虞军的冲锋一起行动的。只不过虞军是挥舞著大刀张狂地冲进函谷,他们是悄无声息地往下疾行靠近虞军腾出来的伏击地。将射程控制在百米左右,配以组合式弓弩上那个奇怪的瞄准孔,能使射击更加精准无误。伏兵,只需要蹲在山头对准目标发射箭矢就行了。
    虞军主将阵死,残剩的兵士哭爹喊娘,斗志全丧。数千骑兵挥刀在函谷中来回交错奔跃,手起刀落,不多时便将所有活著的虞兵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仗,打得太轻松,太容易,太俐落了。
    彭怀骁、归明信、时英等数名高级将官和娈栖全都围在一处,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像是约定好的,基本上呈面无表情的状态。
    毫无争议,这场战斗中只有一个人最危险,那便是元帅。为了吸引虞军眼光,她没有戴头盔,也没有裹覆密草,墨绿丝质长抛内只穿戴了轻骑的鱼鳞皮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旁边打了一支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被山风吹起的雪色白发招摇十足,分外吸引眼球。
    自看到元帅被连环箭射中跌下马後,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明知“主帅阵亡”是元帅诱敌的计策之一,还是止不住地担心。直到听见鸣镝声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虽不知元帅具体位置在哪里,至少人是无碍的。
    随後的战斗中,元帅便像水泡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直到战斗结束,兵士们清理尸体时,看到她的那匹猥琐坐骑在某偏僻处撅蹄子嘶鸣,才把她从横七竖八叠压的尸体下清理出来。
    只看了一眼,他们就升起了痛扁元帅,以下犯上的强烈冲动。
    元帅睡了!她她她竟然弃军不顾,无视战场的血腥激烈,酣然入睡了!?她咋睡得著?睡得下?更可恨的是在被他们翻出来後,她居然还不醒,翻个身又继续酣睡。
    在听到元帅极细微的香甜鼾声之後,本来欲要第一时间向元帅报告战况的高昂激情瞬间被盆腊月冰水浇了个透心凉,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抖啊抖。如果不是还残留一丝理智,他们早就群殴上去了。动心忍性了良久,才终於艰难决定当个体恤元帅的好属下,各归各队,自行安排後续工作。至於躺在地上睡觉的元帅,鄙视到底,坚决不予理会。
    不是他们无情,而是元帅此举委实太过分!太不著调!太打击他们了!瞧瞧,连与她感情深厚的崇义侯在甩下一条毯子後,都气鼓鼓地离她而去了,最後只余她那成了精的一马一鹰守著。野驴子本来是要跟在马身边的,却被它的主人崇义侯给强行拖走了,临去前还回首很是哀怨地欧啊叫了两声,叫得他们也忍不住想站在山巅狂吼出盘亘xiōng口的那股子道不明的邪火郁气。
    函谷被清理干净了,兵士们也略做了休整,早饭也吃了,眼见著天光越来越亮,行军在即,元帅却还在梦乡。不得已,他们只好第二次围在了元帅身边横眉冷目。这山间雾气寒重,咋就没把元帅给冻出毛病来?这土地凹凸坚硬,咋就没把元帅给咯得鼻青脸肿?
    “啧,不愧是莽山里出来的,就是皮厚肉粗。”娈栖撵走花五毛和花苍,蹲在花恋蝶头边冷哼著道出了众将心中的疑惑。
    啊,对了,元帅本是个长年累月生活在莽山中的山野大夫!众将顷刻恍然大悟。
    就见崇义侯伸指捏住元帅高挺秀美的鼻子,静默一会儿,元帅闭著的眼睛终於张开,湿漉漉的黑灰眼睫下是一双澄透纯净烟灰眸子,飘浮著一层浅浅的迷蒙,带著山林般的清新,无辜地往上看著。
    无辜?众将又涌起插目的冲动。
    黑灰色长睫闪了闪,迷蒙褪去一些。凝著几滴小水珠的淡唇猝然绽开一抹笑,仿若从雾气中跃升的朝阳,温暖明媚,令人看了心情舒畅,浑身都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娃娃,你没事吧?”
    很好,重情重义的元帅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战况,而是关心她的情人。
    “我一直随轻骑隐匿山道,怎会有事?”娈栖心里一暖,笑著柔声回道,终於出手将她揽进怀中。那股因她选择了在战场上睡觉,而不是跑回他怀里睡觉的不忿刹那间烟消云散。
    花恋蝶懒洋洋地倚在娈栖怀里,打了个呵欠。关闭敏锐外感,进入深沈睡眠就是好啊,张眼天就亮了,啥事也都结束了,根本不用她Cāo心战事後续工作。这懒,躲得值!伸手抹了两把沾满细密晨露的脸颊,嘿嘿笑道:“娃娃,天为帐,地为床的最大好处便是一觉醒来,洗脸水全凝在了脸上,不用专程找水洗脸。”
    娈栖的身体一僵,众将的身体也是一僵,嘴角极快地抽搐了一下。
    难不成元帅以前生活在莽山之中日日都是如此洗脸的?!
    “啊,你们都在。”抹干净脸,花恋蝶环视身边一道道笔挺的身形,含笑的眸中跃出得意,“本帅昨晚上的表现怎样?是不是很逼真诱敌?很让人崇拜?”
    “是”众将嘴角再抽,嗫嚅著闷声答道。埋伏在山上,他们将下面看得清清楚楚,不但元帅表现得逼真,连那群跟著她一起入函谷的兵士都表现非凡,个个堪称最佳伶人。即便他们已是心知肚明,也情不自禁地升起了被屠杀的愤怒。
    站起身,花恋蝶抖抖丝袍上的水珠,又望了望开始整装待发的兵士们,继续问道:“彭副帅,所有尸体都搜刮干净了吧?”
    此问一出,众将的面皮又是好一顿狂抽。
    没错,早在打仗前,元帅就吩咐全军将士,除了要将虞军的武器和粮草收缴干净外,还要把每具尸体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携带的值钱东西全部收刮干净後再行处理,决不能造成一丝一毫的浪费。
    这简直比强盗还狠绝贪婪!让他们都忍不住为死去的虞兵发出一声同情叹息。
    “每一具尸体从头到脚都搜刮干净完毕後方才丢下崖壁弃尸的。”彭怀骁硬声回道。
    “很好,记住,浪费是可耻的。还要记住,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花恋蝶点头称赞,顺道再次重申每个兵士应该具备的新观念。
    众将默然无语,只以点头表示自个明白了。恍惚间都有种错觉,觉得他们不是将士,而是强盗土匪;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杀人越货的。
    “元帅,用早膳。”娈栖从放在地上的食盘中端起一海碗南瓜大米饭,笑盈盈地递给花恋蝶。花姐姐早下令了,此次出征,除了军帐和戎服有等级区别外,其余方面将官和兵士全部一样,不搞多余的特殊化。呵呵花姐姐可能忘了,她与他在军中肆无忌惮地亲密谈情,便已是特殊化中的特殊化了。只是,她的坦率诚挚,她的平易亲和,她的狠厉决断,她的汪洋渊博,她的高山仰止,将这份特殊化硬生生扭转成了理所当然。
    “娃娃费心了。”花恋蝶接过木碗,当众撅嘴在娈栖润泽柔软的花瓣粉唇上重重吻了一记,惹来一阵快乐甜蜜的清脆笑声。
    她三两口便将南瓜大米饭倒进肚中,粗鲁地一抹嘴,意气风发地挥动著木碗,扬声道:“我们出发。”
    众将木然看著浑身湿润,精神抖擞,笑得温暖明媚,清新爽朗,嘴角还沾了一颗饭粒的元帅,觉得自己对她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越军有此智勇双全,渊博高深却又懒又色又不拘小节,思考极度偏离常人的主帅,是幸,也是不幸。
    第192章 攻槐城,破长蛇
    轰──
    一声震天巨响拉开了虞军对槐城的又一次攻城序幕。
    硕大的巨石在空中滑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飞跃两百多米的距离,重重砸在了城墙上。用坚固石块垒砌的城墙居然像豆腐似的哗啦啦往下崩裂坍塌,守在那处的一个越国兵士躲避不及,竟也随著石块栽下城墙。在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後,脑浆迸裂而死。
    怎麽可能?!
    刚至城墙上的景烨王看著垮塌了一丈来宽,半丈多高的巨大缺口,目中惊骇至极。
    地道偷袭失败之後,虞军一连沈寂七天有余。除了偶尔有一队人马在城外骂骂咧咧地叫嚣,飞出几支流箭外,并无大的攻城行动。
    派哨子打探,带回来的消息是虞军白白损失几千将士後,正重整军纪,加强阵型Cāo练。却不想暗地里居然在改制投石机。
    现今各国的投石机至多只能投石近百米,且投出的石块威力不大。若是在城墙上使用大弓,便能将Cāo纵投石机的兵士一举射杀。
    但城下虞军的六架投石机却离城两百多米,弓矢根本无法射到。投出的石块大小是原来的十数倍,飞出的距离也是原来的两倍多,造成的危害更是可怕到极点。
    “守城!全力守城!”景烨王镇定下心神,厉声喝令。可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在威力如此强猛的巨石下,血肉之躯除了躲闪,便只剩下无能为力。若是虞军继续发射巨石的话,城墙必遭摧毁。城外虞军十数万,城内越军不过近七万,时间稍长,槐城被破只是早晚之事。雪上加霜的是朝廷派来的援军偏偏迟迟不到。
    虞军中到底是谁改制出了如此攻城利器!?
    犀利嗜杀的目光掠过站在投石机之後的数道身影时,突然如同醍醐灌顶。是了,他怎麽忘了虞国大将军林静然不但以武艺高强,兵道奇诡著称,还极擅长机关之学。是她,定是她造出来的!可恨啊,真是可恨之极,槐城若破,他拼死也要斩下她的头颅!
    轰──轰──轰──
    巨石接二连三地飞出,城墙在震颤摇晃中不断地垮塌,哗啦啦的碎石掉落声不停地响起。
    “哈哈哈哈,景烨王,今日本帅誓要破城屠军,报那火烧之仇!”公孙明珠骑在马上,向著城墙长声大笑,豔美的五官张狂狰狞,弥散森森寒意。
    与她并辔而立的林静然清丽的脸上也尽是冷肃森然。冥思苦想整整五天,她终於突破了一直以来禁锢的死结,将投石机改制成功,又花了两天时间把军中每一架投石机进行了更完美的改良。吃一堑长一智,越军有精良探哨,她虞军难道就不知道深入隐蔽麽?
    “大将军,您这投石机真是无坚不摧的攻城良器!”旁边的偏将发出由衷赞叹,“不要说区区一个槐城,就算是整个九州也挡不住这样威猛的巨石!我虞国一统九州可谓是指日可待!”
    “呵呵,依本帅所见,大将军改制的投石机威力超乎寻常地强猛,我等不妨为它另外取个名字。”望著逐渐变得残破的城墙,公孙明珠心情大好,一扫连日的yīn霾。
    “元帅,这改良後的投石机在发射中使用了硝石硫磺之类的著火物什,不如就叫石炮吧?”林静然粉唇微勾,目光冷冷地遥望在城墙上急速行动的高大身影。景烨王,若不是你在地道中使用了硝石硫磺焚我虞国将士,我还想不出该如何进一步加强巨石的发射力度。如今,我便用这石炮来答谢你的提醒之恩。
    “石炮?”公孙明珠玩味地重复,旋而抚掌大笑,“妙啊,石炮一名真是妙极!”
    轰──轰──
    又是一阵接连巨响,残破的城墙有一处完全垮塌。
    “禀告元帅,巨石俱已投击完毕!”也恰在此时,负责Cāo控石炮的兵士跑步禀报。
    “啧,真是可惜。不过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公孙明珠舌尖轻舔过上唇,面色忽地一凛,明眸yīn冷微眯,唰地挥枪厉声道:“传令下去,攻城!”
    城下虞军战鼓顿时震天擂响,冲杀声漫天响起,大批虞兵往城墙汹涌。如同深蓝色的海洋,一层叠一层,一浪赶一浪。
    糟了!
    景烨王在目睹城墙垮塌时,脸色剧变,火速调集大批将士驻守缺口。
    然而,原本高大坚固的城墙多处已在石块的轰击下崩裂变矮,有些地方甚至崩塌了三分之二,彻底丧失了驻防的高度优势。
    无数闪亮的大刀扬起,鲜血飞溅,惨厉呼号,却止不住深蓝海洋的汹涌之势。
    “王爷,城墙已不能驻守,只有出城迎击,拼力死战,方可将虞军的攻城速度阻上一阻。”景烨王站在一处坍塌了一半的城墙上,刚挥刀砍翻一名已攀爬上墙的虞兵,身後突然传来醇冽寒彻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却见锦家家主锦螭穿戴上玄铁凤翅铠甲,手持冰魄钩镰刀,明濯高华的俊美面容冰寒酷冷,清凌杏眼墨黑无华,盈满魔魅,翩翩浊世贵公子的姿仪荡然无存,浑身上下都透出浓郁狠厉的杀伐,恍若那把被握在手中的长柄钩镰刀。他的身後,站著两个同样身穿玄铁铠甲的侍卫,肃杀剽悍之气丝毫不输常年征战杀场的悍将骁兵。
    “阻上一阻又有何用?”他知道眼前的男人绝不会耗费心神做些无用的事。
    “鹰!”锦螭手指长空,眼眸微弯,杀气有了瞬间的减弱,“宠蝶的鹰终於飞回来了!”
    宠蝶?和他相处了近一月的景烨王心脏突收,立刻反应过来是此次领兵增援的兵马大元帅。顺著他的手抬头,果不其然,在高远的头顶上空,有一只小型鹰隼正在尖利嘶鸣,飞旋出各种姿态。
    “它在说什麽?”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只鹰的飞旋姿态不同寻常,像是在发暗信。
    “不消片刻,援军便将赶到。”
    “本王信你。”左副将辅国大将军与先锋忠武将军等七员重要武将在沛城一战中不幸折损,身边能用大将太少。他信这锦主不是个投向虞国的叛逆,也信其有著足够的统帅之才,“英武将军,听从锦主指令,率五万人马出城拦阻虞军,本王与剩下将士死守城墙。”
    “是!”英武将军肃声领命。没有质疑,没有犹豫,景烨王的命令就是必须执行的法则。
    锦螭对景烨王笑了笑,忽道:“王爷,你很不错。”有资格做我家宠蝶的玩物。言罢,留下面露一丝迷茫不解的景烨王,转身随英武将军跃下城楼。
    四千重骑,六千轻骑,四万步兵,统共五万越军直接从垮塌的城墙缺口和残破的城门鱼贯冲出,悍然无畏地冲进攻城的虞军中,试图阻挡虞兵攻城的脚步。
    墨绿与深蓝交接,兵刃与兵刃交错,一场血腥惨烈的战斗展开了。
    越军,誓死捍卫城池;虞军,拼力夺城报仇。两军将士皆是通红了眼,杀性大发,捉著对地厮杀。
    “出来得好!”公孙明珠冷笑连连,“本帅正好屠军攻城两相不误!尔等且试试本帅新排出的长蛇阵!”手中梅花枪一挥,令兵传令,战鼓声突变。
    与墨绿交接的深蓝听闻鼓声,竟放弃死斗搏杀,甩开越军迅速往两旁移动。越军待随之移动,却紧跟著发现当先遣虞军移开後,他们霍然对上的是一个纵长绵延推进的庞大阵式。
    兵甲森厉,刀光晃闪,人头攒动,骏马高立,危险的磅礴杀气悍然狂飙。
    不行,他们不能往旁边移动。动了,就意味著将残破城墙的正面给予了敌人,那从两侧攻城的虞军只有交给顽强驻守在城墙上的战友了!
    “一字长蛇阵!”跟随门主出城迎战的弦络惊呼,这不是门主宠物训练他们的十阵之一吗?她还以为这世上只有那白发女人才知晓。
    “一字长蛇阵?”刚刚斩下敌人数颗脑袋的英武将军转马回身,正巧听到了弦络的惊呼,愕然道,“锦主识得此阵?”
    “识得。”锦螭深吸一口气,虞国将门双姝果真不是泛泛之辈,不但改制出威力强猛的投石机,还如恋蝶一般琢磨出了这种凌厉阵法,“一字长蛇阵,运转犹如巨蟒出击。击蛇首,尾动,卷;击蛇尾,首动,咬;蛇身横撞,首尾至,绞!”他冷冷解说道。
    “锦主可有破法?”英武将军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王爷赏识的锦主果真见多识广,破阵有望。忧的是虞军虽在已占的四城中留下一定兵力驻守,但围困槐城的大军数量仍比越军多出一倍有余,现又加上改制的投石机和新排阵势,只怕这出城迎战的五万越军再无生还回城的希望了。
    “当然有!”清凌墨眼更加深暗,他蓦地策马奔到“越”字军旗下,从旗兵手中夺过军旗高举挥指,提气狂声吼喝,“越军听令,轻骑与两端步兵排成四块方阵,迎战虞军两翼骑兵,阻其行动。重骑对准虞军中段步兵全速冲击,乱其阵型!其余步兵尾随在後冲杀。”
    “是!”雄浑的回应声丝毫不输虞军战鼓。
    方阵是越军将士们素来Cāo练惯了的阵型,一经听到命令,所有的将士立刻依令快速行动,布下阵来迎战。
    “冲!”锦螭冷喝一声,一马当先,提刀向长蛇阵中段冲去。身後是几十个螭门队员,是越军残余的四千重骑。
    烟尘滚滚,策马奔驰,挥刀劈斩的每一个越国将士脸上都是决绝无悔。出了城,他们就再没想过能活著回去。
    “锦螭主人,一字长蛇阵两翼骑兵最为重要,所以要破除长蛇阵,最好的方法就是限制两翼机动力,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而当重骑一举击溃敌方步兵方阵後,长蛇阵便被切割成三块。如此一来,长蛇阵各自为战,无法再以三方配合作战,阵势就不攻自破了。”
    耳边,似乎响起了宠蝶那雅致娇腻的声音,澄透的灰眸俏皮爱娇又温柔眷恋地看著他。
    宠蝶,我等著你来。
    他挥刀将拦阻在眼前的虞将一招劈斩马下,鲜血蓬溅中,薄唇展开一抹魔魅嗜血的戾笑。
    让公孙明珠骄傲的长蛇阵首次现世,便遭到了越军的当头痛击。
    “不!这不可能!这是我在这几天中才研排出的新阵,越军如何能破?”公孙明珠看著被分成三块,完全丧失阵法作用的蛇阵,惊怒交加。
    “莫不是Cāo练中又被越军探哨探得了消息?”林静然咬牙恨声道,也不知景烨王哪儿来的好本事,一退守到槐城,竟培养出了一干绝佳探哨。
    “不,静然,我演练阵法时分外谨慎,表面看来与平日Cāo练无甚大的区别,若非将才根本无法看出布阵端倪。”公孙明珠仍是不敢置信地摇头,“就算看出布阵端倪,想要破阵又岂是这几日便能寻出破法的?”
    “那就是被探哨画了图形,让景烨王深究透了。”林静然冷静道,“明珠,不用气馁,幸而我军人数甚多,也不怕这区区数万越军。”
    “没错,杀他个一干二净,方能解去本帅心头之恨!”公孙明珠狠笑,再次下令,“擂鼓,全军出击!”作家的话:昨晚去看了花灯,居然看到一组庞大的植物人大战僵尸的花灯,吸引了N多N多的小盆友大盆友,於是,偶囧了。瞅瞅咱这社会,连花灯都跟上了时代和网络游戏的步伐!新的一月,也希望能得到童鞋亲亲的
    第193章 心如焚,齐守城
    经函谷,再行十二三里便出了莽山进入小山林。又行了十七八里,终於彻底离开山林。
    展现在眼前的是蒿草和低矮灌木丛生的荒郊,地势虽开阔,却能见大小山丘绵延起伏到天边,明显属於丘陵地带。
    花恋蝶也不急著赶路,让彭怀骁和归明信带步兵先行,再把一万多骑兵集结起来,在十二个骑兵队的基础上进行排阵。参照蒙古骑兵的标准战斗队形,分为五个单列横队,前两列为重骑,後三列为轻骑,单列横队前後方还有一些轻骑负责侦察、掩护、传令。
    挥旗语让这些骑兵按照编制队形从正面、侧面策马冲锋後退,蜿蜒绕行,来回穿梭,搭箭挥刀,抛绳收爪。其实说简单点,她现在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莽山中分步学习的技能进行融汇贯通,使兵士能尽快熟悉新的战斗方式。应该说骑兵本身的素质就是一等一的好,且经过了严苛的训练,约莫磨合了一个多时辰便个个都达到了娴熟的程度。
    “原地休息一刻锺再行追赶先遣步兵。”花恋蝶刚吩咐下去,突然神色一动,唰地转头看向槐城方向。紧接著跳下马趴伏地上,侧耳贴地仔细聆听。
    “花姐姐,怎麽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娈栖奇怪地问道。
    花恋蝶没有回答他,迅速站起对花五毛头上的花苍沈声道:“去槐城,告诉锦螭,援军马上就到!”她一边说,一边做出数个手势。
    花苍点头,金黄的鹰眼刹那变得无比yīn鸷锐利,对她发出一声高亢尖利的嘶鸣,展翅冲天而起,瞬间消失了踪影。
    “娃娃,走,槐城告急了!”她翻身上马,发出紧急行军的命令。
    “花姐姐,你怎麽知道槐城告急?”娈栖很是不解,催动花三粉紧紧跟上。
    “声音。”花恋蝶催马奔在了骑兵最前面,肃声解释道,“刚才马匹停止奔纵的刹那,我听到从槐城方向传出了撞击的声音。槐城离此处有十余里,却能让我听见撞击声,足以证明槐城情况十分不妙。”出征前,她对当今九州所有的攻城武器进行过彻底研究,发现大型弩床、投石机就算是目前最先进,威力最大的攻城器了。不过要想攻下一座城池,它们的作用明显还不够巨大。只要城内粮草充足,排出内奸因素,坚守三五个月也是可行的。殊不见中国历史上多得是围城围了一年半载都没拿下的例子。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不慌不忙地一边行军,一边练军。
    可是,情况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了。她的耳力早就远远脱离了正常范围,但那种从十多里远都能令她听到的微响,让她想到了炮。
    中国历史上是在宋朝才开始将火药大规模运用於军事,出现了火炮火枪。及至到了成吉思汗的元朝,蒙古帝国军队挥师征战,能够打败交战国的主要原因,除了骑兵,还有就是火炮武器的发展使用。
    她只想到了九州目前处在隋末唐初时期的生产力,只想著不能过度逾越历史进程,却完全忘记了九州是与中国不同的异度空间。空间不同,各种事物的发展便可能不同,火炮提前现世不是不可能的事。
    冷汗顺著後背涔涔流下。她又猛然想起在中国历史上,其实早在唐朝,火药的出现便已经使投石机的发展有了质的飞跃。退一步来说,槐城方向假如出现的不是火炮,而是利用火药改良的投石机。这种改良投石机初次现世,那份威力也足可撼天动地,摧枯拉朽。
    无论哪个空间都不乏聪明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各类事物才会不断地发展,社会才会不断地进步。是她过於大意,过於自信了,只希望她的锦螭能支撑到她赶来的哪一刻。
    从未有过的悔恨在心底蔓延,贝齿深深咬进下唇。
    “花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会及时赶到的。”娈栖柔声安慰。看到花恋蝶脸上深切的懊悔和急怒,他的心隐隐抽痛。他不是不懂嫉妒,不是不会嫉妒,而是他深深知道他在某些方面是永远没有资格争夺心爱的女人的。能守在她身边,能让她接受他,喜爱他,他已心满意足。她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她的痛就是他的痛,他会让所有伤了她的人付出惨重代价,冷血毒蛇之名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嗯。”
    猛烈的风迎面吹刮,在耳畔发出呼呼的刺鸣。澄透的灰眸缓慢眯起,白发在身後肆乱飞舞,如同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花恋蝶突然从衣襟中抽出一根绣著芙蓉的水红发带,将狂飞的白发在後脑束成一根高高的马尾。
    这根发带是红罗一针一线精心绣出来的,是锦螭吐著血从芦苇荡中拾捡回来的。
    束著它上战场,她会让虞军从上到下牢牢记住花恋蝶这个名字。
    槐城告急的消息被令兵传下,一万多骑兵排著阵队,井然有序地跟著元帅奔行。
    万马奔腾的蹄声震颤大地,滚滚烟尘中,“越”字军旗迎风招展。
    “娃娃,你领兵前行。我先行一步,追上彭怀骁和归明信,与他们共布战署。”
    “好!”娈栖大声应道。明丽无暇的璀璨剔透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浓厚腥厉的yīn冷黑暗之气。
    他的身份曾是宦宠,然而在那之前,他是自小苦修文武的世家贵族子弟。在那之後,是蓄养私兵暗卫的崇义侯。在家族的黑暗倾轧,後宫的尔虞我诈,朝廷的明争暗斗中,他是一步一步地杀出来的。
    所以,在血腥酷厉的战场上,他照样能杀出一条独属娈栖的血路,来宽慰他心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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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军出击的战鼓轰然擂响,十五万虞军全部出击。
    再怎麽奋力厮杀,城外阻敌的五万越军毕竟太少了,虞兵仍然像决堤的洪浪一般,层层叠叠地往残破的城墙汹涌。
    驻守城墙的一万多越军刀刃已经有了翻卷,一支支箭矢射来,处在低矮城墙处的越兵不时中箭栽下城墙,然而没有一个人後退。一个倒下了,另一个立刻站出来补上。
    “可恶!”景烨王提刀接连砍翻数个虞兵,长黑的剑眉凌厉地拧起。城下锦主虽然带兵破了虞军的新阵,领著将士排阵拦截了大半虞兵的攻击。但攻城的虞兵却也远远超过了守城的越兵。
    时间再拖延下去,城墙便将攻破,槐城也将失守。
    咻──咻──
    又是一排流箭射来,他还来不及喊躲,二十米开外的半截城墙上已倒下四个越兵,後面却已再无兵士补上缺口,而下方的虞兵眼看就要从云梯攀上城墙。
    他怒喝一声,手中大刀脱手而出,急射已站上城墙准备挥刀的虞兵。
    刀如奔雷,几乎在眨眼间便将当头爬上的虞兵穿了个透心凉。
    哎呀一声,那虞兵被刀势带著後仰栽下城墙,然而第二个虞兵已经探出了头。
    电光石火间,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把菜刀,狠狠砍上了虞兵面门。
    虞兵惨叫著栽下城墙,几个身著简陋布衣的越国百姓突然奔上了城墙,及时填补上那处无兵把守的缺口。
    不,残破的城墙上不知何时涌出了许许多多或著布衣,或著绫罗的青壮男女,手中的武器有长剑、大刀,更多的却是裹了根长木棍的菜刀、镰刀和锄头!
    这──
    景烨王惊然错愕。
    “王爷,我们槐城百姓都不愿做缩头乌龟。”一个清秀的中年男子一身精悍的灰绸短衣打扮,走到他面前,拱手道,“王爷体恤百姓,不在城中征兵,不掠百姓财物,又多派兵帮助百姓解难,实让我等铭感於心。我等都不是那怕死胆小之人,槐城乃我等祖辈居地,又岂容他国染指?槐城百姓愿和将士们一道作战,保我槐城。”
    “愿和将士们一道作战,保我槐城!”
    “愿和将士们一道作战,保我槐城!”
    “愿和”
    城墙上城墙下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共同的声音,不够整齐,不够雄浑,却有著发自内心的真诚,有著誓死守卫家园的热血。
    更多的槐城百姓蜂拥上残破城墙,与身著墨绿戎服的越国将士们并肩战斗。
    原本杀伐得有些倦怠的越国将士们在这一刻澎湃出了前所未有的悲壮豪情,那挥舞得有些迟缓的大刀在瞬间变得流畅无比。
    兵与民,民与兵的心在这特殊的时刻贴合得是那样紧密、牢固。
    “锦家动得好手脚!”景烨王冷硬的薄唇勾出似讥诮似赞叹的笑容,凌厉嗜杀的目光狠狠扫过中年男子左袖上绣著的螭纹标识。他倒是没想到锦主出城前居然还吩咐下属在城中耍了一场抓民心,激战意的把戏。看那一张张不分高低贵贱,曾整日流露惶恐的脸庞如今全透出一股子坚毅和决然,便知道锦家在城内耍的把戏有多成功了。
    “王爷谬赞了,若不是王爷军纪严明,体恤百姓,处处为百姓作想。那麽无论锦家耍的把戏再好,也是带动不了槐城百姓的。”中年男子不卑不亢地微笑答道,“更可况兵士本就来自百姓,守卫的又是百姓的家园,要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也并非难事?王爷以为呢?”
    “呵,好一个兵来自民,军心与民心倒是融成一块儿抓在手中了。”景烨王若有所思地冷哼,“你家锦主真乃大才也。”他也知民心重要,所领军队对百姓从来都是秋毫不犯,却从未将民与兵的关系进行过如何深刻的思考。
    “王爷,真正有此大才的乃是我家锦主豢养的宠物。锦主吩咐在下办事时曾随口言道,他不过是将平日与宠物的一些言谈记在了心上而已。”他家锦主肯定是才华非凡的,但要是被这景烨王注意到就不好了,干脆将所有不该放在锦主身上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锦主的白发宠物身上,反正事实也确实如此。谁有本事,谁就去把那个形如恶鬼的白发女人宰了。
    “罢了。”景烨王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锦家下属的心思他还看不出来麽?不管有这大才的是谁,总之他此刻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那个兵马大元帅了。
    从城墙上可一眼望见一个身著玄铁凤翅铠甲,胯下赤马的男人,在深蓝的波浪中纵横驰骋,杀伐凌厉,如入无人之境。
    不,虞军中有一员大将拦住了他。那是
    极美的凤眸微眯,仔细凝视了片刻,唇角高高勾起。
    那是虞国将门双姝之一,此次虞军的大将军──林静然!
    将兵马大元帅当做宠物豢养的锦家家主,让本王看看吧,你与那林静然究竟谁更胜一筹?
    第194章 战虞将,援军现
    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锋利的冰魄钩镰刀破开空气,掠出一道秋水寒光,隐带风雷厉声,自上斜劈挡在面前的女将。
    黑影起,只听砰地一声,劈下的钩镰刀被一把朝阳狼牙槊稳稳架住。
    “啐,本将军岂会容你在战场中撒野?”林静然冷厉地瞪著眼前这个身著玄铁凤翅铠甲的男人。
    从这个男人挥旗领兵破掉明珠新研排的长蛇阵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虽然装束改了,虽然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看仔细过男人的面貌,但她就是知道他是那道经常站在城墙上仰望苍穹,吹出缠绵叶歌的月华身影。
    从第一眼看见那道身影开始,她便觉察出他的不凡,他的棘手。
    沛城一战中,越军重要大将折损甚巨,景烨王被内奸砍伤。虞军若是在攻城上设些计谋花样,景烨王再能耐,也不免分身乏术。就算他有本事击退虞军的一次次攻城,那受伤的身体得不到休养,最终也会油尽灯枯。
    可是,这个男人出现了,他居然协助受伤的景烨王,好本事地破了她的“火炬阵”,如今更替代景烨王领兵出城迎敌破阵!
    墨黑的铠甲,赤红的宝马,一柄玄铁冰魄钩镰刀舞动如飞,在她虞国大军中任意驰骋,夺走她虞国将士的性命。身为虞国大将军的她又怎能容忍这样的事在眼前继续?
    近看之下,这男人的面容竟似鬼斧神工雕琢般,每一根线条都长得恰当好处。高华明濯如秋之皎月,毓灵疏秀似寒霜凝魂。然一双杏长眼清凌墨黑,无光无华,盈满凶噬的魔魅。浑身上下都透出浓郁狠厉的杀伐,整个人恍若一轮嗜血的yīn残幽月,一把出鞘的堕魔华刀!
    这样的男人她从未见过,心神竟不由自主地震了震。
    “你究竟是谁?”她问出了一个最想知道,也是战场上最为愚蠢的问题。
    锦螭微微凝神,冷眼看去,若是没料错的话,挡在他面前的这员女将便是虞国的大将军林静然。
    一袭月落红云甲,胯下一匹玉龙驹,高架朝阳狼牙槊。火麟头盔下,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柔中带刚,刚中蕴柔,英姿飒爽,清丽冠绝,果如世人所赞是个绝色尤物。只可惜,他与那景烨王一样,都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
    水润薄唇轻轻一掀,墨黑无华的清凌杏长眼中嗜血魔魅更胜,“你,不配知道!”钩镰刀一压一转,刀背上突出的刃钩竟勾住了狼牙槊柄,“下马受死吧!”冰寒的轻喝猝响,手臂用力往下拖拽。
    “做梦!”林静然在那声冷喝中瞬间收敛心神,恼羞成怒地娇叱道。手中狼牙槊顺著刃钩的劲道往下滑撤,带出一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狼牙槊猛地一个转扭,从刃钩中脱离,直袭锦螭胯下赤马前腹。
    锦螭连忙带马避过,手中钩镰刀同时已如闪电般自下而上对著林静然的xiōng口斜挑而去。
    林静然挥槊相迎,砰砰之声中,但见刀光槊影交错闪动,两人转眼便已交战数个回合,一时不分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声砰然重击之後,二人随势各自勒马倒退了数步。
    “好功夫!”林静然赞道,狼牙槊平直横握於xiōng,突地咧唇嘿然森笑一声,“你我在武艺上虽难分轩轾,但今日死的必定是你!”言语间,身边已驰来五六名骁勇悍将并大批虞兵。
    反观锦螭,身边却无一名兵将飞驰过来。
    真正的战场是不时兴将领单挑的,尤其在两将对决半天都分不出你死我活的时候。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主将要随时运筹帷幄,指挥战事,哪儿来那个美国时间闷头闷脑地长时间捉对打架。
    锦螭勾唇蔑笑,不置一言。却在林静然话音刚落之时,突然避开阻在正面的她,从右斜方位策马急上。刀影泼洒而下,立在林静然最左边的一个剽悍将官竟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段。大量喷溅的鲜血中刀影毫不停滞地横削劈砍,另一名将官匆忙间挥刀相迎,却不幸晚了半分,被拦腰砍成两半,跌下马来。
    这一出著实出其不意,这一出著实迅捷如风,当所有人回过神时,他已退回了原位。
    玄铁盔甲和胯下赤红马洇湿了大片,看不清湿漉颜色,却能从气味辨知浸染的全是腥浓鲜血。象牙玉颊上溅了两滴血渍,水润薄唇上也落下了一点,更突显出嗜血的魔魅,也更攫获世人心神。
    “贱人,你我若有空战上百招,死的就是你。”舌尖轻轻舔去下唇的血点,隐匿在墨黑瞳眸深处的凶兽已然龇开锐牙,张开利爪,开始了狺狺嘶嗥。
    林静然面色遽然一变,心里又怒又惊。没错,在招式和迎敌应变的经验上,她与面前的男人旗鼓相当。可是一旦时间拖长,且不说内力损耗,单就身体而言,女人体力天生便比男人差些,败得必定是她。而这也是为什麽军中兵将男子大大多余女子的原因所在。
    以往带兵,除了景烨王,少有人能在她手下走上二十个回合,如今竟又碰上一个。不管这男人如何绝世,如何虏获心神,终究是个巨大的祸害,必须趁此机会将之杀了才是上策!
    “杀!”她不再多言,狼牙槊一挥,数百虞国将士向锦螭围冲而去。上,砍人;下,砍马。无数刀枪从四面八方劈刺挑削,招招都裹挟了致命的危险。
    她策马退後十数米,立在人圈之外,森厉的目光冷冷注视著在包围中左突右冲,悍猛杀戮的男人。成片成片深蓝中不时飞起一蓬蓬鲜血,凄厉的惨叫萦绕不绝,残肢断臂簌簌跌落,目光虽有了些些惋惜的微黯,粉唇却勾出残酷狠戾的冷笑。
    一个人不管再厉害也始终只是一个人。是人,就必定会有疲惫的一刻!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可以送出成百上千将士的性命,只等最後一击必杀的机会。
    “门主!”
    在不远处杀敌的弦络和勾云忽然瞥见门主被重兵围剿,立刻奋力挥刀杀进重围,人和马也是从头到脚都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鲜血。
    锦螭冲他们点头示意,手中钩镰刀划出一道光影,将四周的虞兵尽数齐腰劈斩,催马迎了上去。
    三人三马立刻摆出三角阵,如此一来,後方威胁骤减,三人分三个不同方向迎敌,压力骤然减小,防守也更为牢固。
    林静然目光微闪,三角阵麽?那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她挥退步兵,又调出两队重骑围歼,誓要将这个危险至极的男人斩杀。
    然而虞国大将军林静然虽下得一副好棋,却不知这世上有一个专门坏人棋路的白发女人已经赶到。
    鼓声、喊杀声、兵刃交接声震天的战场上突然混进了另一种气势磅礴的马蹄声。
    哒哒的声音不像战场中的马蹄声那般零碎散乱,它极富节奏,极为雄浑,由远及近,从天边,从数方奔涌而来。
    除了位座南面的槐城,战场三面的天际全被升腾的烟尘染成一片混沌,混沌中驰骋出一排排骁勇骑兵。
    墨绿的长袍,在西风中猎猎翻飞的“越”字军旗,飞速驰骋的平行纵队,无不昭显越国援军的来临。
    东面,是兵马大元帅花恋蝶领兵。西面,是崇义侯娈栖领兵。北面,是宣威将军时英领兵。
    第195章 援军现,恶鬼出
    “门主,二倌主来了!”面对东方的勾云在分神看到远方一点雪色时,脱口喊出曾唤惯了的称呼。
    锦螭手臂一转,镰刃顷刻割断一名虞兵的喉管。冰寒酷冷的脸上漾开轻笑:“给本门主专心地杀,若让宠蝶生出了不满之意,後悔的可就是你们了。”
    勾云和弦络身体不约而同地一抖,後背汗毛倒竖。门主说得没错,要是那恶鬼认为经过三个月魔鬼训练的他们还是很无用的话,指不定会再搞一次让人更加生不如死的集训。当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抡开长刀,硬是将有些疲态的战斗力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此时林静然已顾不得静等亲手击杀锦螭的机会,匆匆再调数支步兵围困上去後,自己则策马赶到公孙明珠指挥战场的小丘处,举目四望。
    “明珠,陈梁飞败了。”她心中痛极,越国援军能现骑兵上万,便说明埋伏函谷的两万兵力不但惨败,极可能还被全歼了。
    “旧仇未报又添新仇,这笔帐我公孙明珠记下了。”公孙明珠秀长的眉也是拧得死紧,眼中隐含悲怒,切齿道,“静然,越援军未现步兵,想来还不曾赶到,我们就先灭了它的骑兵。”她命令兵擂战鼓,轻重步兵并数队骑兵组阵准备拦截消灭越国前来增援的骑兵。
    战鼓刚擂不久,空中蓦地响起一声含满了劲气的短促尖利咻鸣,一道绿影直射尚未组阵完毕的步兵阵营。
    紧接著,战场三面外围万箭齐发,咻咻声不绝於耳,一支支利箭带著强劲的力道射进深蓝之中。
    虞军防备不及,竟倒下大片。
    “盾牌手组阵,弓弩手射!”公孙明珠咬牙怒吼。
    然而在虞兵的弩箭射出之後,排在前面的所有越国增援骑兵竟策马後退。待箭矢势末,虞兵尚未搭出第二箭之时,後一列骑兵已经从前列空隙中推进向前,射出了早已瞄准好的箭矢。
    虞军弓弩手或被射中手臂,或被射中眼睛,轻轻重重已是伤了大半。更为可恨的是无论虞军组变何种阵势,越国增援骑兵始终只在战场外围两三百米处盘亘兜转,相互交错,伺机瞄准射箭。
    城墙虽残破,槐城军民却悍不畏死,把守严密,一时夺占不下。城下越兵虽只得数万,且被虞兵层层围困,却个个战意勃发,神勇无比,死前一刻都要拼命拉个垫背的。饶是虞国兵力多出三倍数目,竟也未在短时拿下。
    如今战场之外又有数万诡诈骑兵,不行近战,只在远处以弓矢射来。
    像是有谁在指挥似的,每当哪处响起尖利短促的咻鸣,哪处就必遭到万箭袭击。而被袭击的兵阵或是重兵之处,或是薄弱之处,原本攻击有序的兵队正在逐渐溃散。
    “明珠,可能拼不得了,阵队渐失,士气在退。”林静然深吸一口长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阵队渐失,士气在退又如何?我十五万大军难道还拼不过几万越军?越骑兵箭阵再厉害,终有射完的时候,殊不见那箭雨已经稀疏零落了麽?”公孙明珠冷嗤,明眸泛起一片血红,“传令,放弃攻城,全力围剿城外越军。”只要有石炮在,她想什麽时候攻城都可以。
    攻城的虞兵全数撤退,所有虞兵边战边进行新的布阵集结。根据越国援军动向,虞军除了正在围歼拼击的骑兵不动外,其余骑兵逐渐被调到东面阵营。
    “哼,姐怎麽会让你们嚣张?”花恋蝶笑得无波无澜,指挥骑兵射出最後一波弩箭。
    此时,所有越国骑兵已全部汇聚战场东面,落後的一万步兵也已赶到,正站守在骑兵之後。她立刻传令:“重骑在前,轻骑在後,步兵上马!”
    越国旗兵挥动军旗,打出旗语,所有步兵腾身上马,坐於骑兵身後。而所有骑兵早抽出腰间弯刀,蓄势待发了。
    “杀!”花恋蝶提气猛喝,胯下花五毛抬身昂首随之一声高亢嘶鸣,三角豆眼精光四射。
    咻──
    一道不逊於战鼓轰响的凄厉嗡鸣划破长空,悠远绵长,带著逝出无回的绝厉,溢满了腾腾杀气。
    刹那间马蹄声声,烟尘滚滚。上万战马踏击出地动山摇的雄壮,长嘶著朝虞军冲去。
    两国骑兵还未对决交手,隐在越军骑兵身後的步兵已经悄然搭箭张弓,朝瞄准的敌军和战马射去。最前面一批虞军猝不及防,要麽被箭矢射於马下,要麽被胯下受伤战马颠下。
    虞兵还未从惊然中回神,第二波、第三波箭雨又已射来,直将多出一倍的虞国骑兵从气势上压了下去。
    而当越国骑兵冲近时,但见马上前後两人身体俱是一矮,贴著马背避过虞兵劈来的大刀。前面骑兵手中的宿铁弯刀平直推出,借著奔腾之势,飞速斩向对方身体。
    无论是否得手,越国骑兵只管毫不停顿地往前冲锋,丝毫也不恋战。倏然失了对手的虞国骑兵还未从短暂的错愕中变招,便紧接著迎上了後面第二纵队、第三纵队连绵不断的强猛冲击。
    越军上万骑兵就这样以怒海奔腾之势冲过虞军的骑兵封锁线,直插後方的步兵阵营。
    坐在骑兵身後的上万步兵突然全部腾身下马,挥动手中大刀,迅速组成三人角阵,共同进退,对敌展开了搏杀术。手起刀落间干净简洁,狠辣犀利,大刀去处皆是人体的致命点。
    三千重骑收弯刀,提举陌刀,与轻骑分散,迅速排成五人锥形队,协助步兵冲击敌阵。
    八千轻骑在去下一人後,重量减轻,速度加快,竟又呼啸著从步兵阵营中劈斩杀出,以更为凶猛快捷的速度冲向打马回身的虞国骑兵。一经相遇,仍是匍匐平直推刀,仍是毫不恋战地冲杀。
    数次来回冲杀之後,虞国兵士依旧以片状姿态呈现,而越国骑兵却已经逐渐形成二十几道蜿蜒相连的纵队,那模样,竟与扭曲游动的长蛇相似。
    陷在重围中的锦螭以眼角余光瞥见後,眼角浮出赞赏,他的宠蝶果身怀经天纬地之才。
    “勾云,弦络,让更多的越军轻骑归入蛇形纵队中。”他凝气挥动钩镰刀,狂霸地扫开面前敌兵,在重重包围中强横地劈开一个缺口。
    “是!”勾云和弦络应声道,打马从缺口冲出,边冲边在战场上连声高呼,“越轻骑入队!”出城迎敌的越军阵势早已溃散,只能很无奈地用喊的了。
    酣战的越国将士早在援军赶到时,便精神大振。步兵立刻参照新入步兵的阵式,尽可能地三人组阵奋战,减少体力损耗。重骑也在新鲜血液的加入下策马冲杀得更为勇猛。而听到呼声的轻骑则一个传一个,慢慢向离自己最近的长蛇纵队靠近。
    此阵与一字长蛇阵不同,虽不能卷绞,杀伤力却是无与伦比的可怕。蛇队纵列呼啸,一个虞兵刚躲过越军骑兵纵队第一人的弯刀,立刻便迎上第二人的弯刀,紧接著是第三人、第四人,一把把锋利刚韧的宿铁弯刀连绵不绝,碰上便是甲断肉绽,撩起一蓬殷红,简直令人手忙脚乱,避无可避!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在战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骑兵。
    她的马不够神骏,头身虽披了马甲,速度却快如闪电。四蹄力蕴万钧,马尾如根根针刺,一旦沾上,必伤无疑。
    她的身上未穿戴重骑铠甲,手中却是一把厚重的双刃陌刀。
    她没有佩戴头盔,长发被高高束起,如雪般纯白无光的发丝在空中飞扬。身周三尺地界似乎被一层yīn毒狂暴的黑气笼罩,硬生生与三尺之外的青白天光划分出界限。
    她的劈砍动作不够快捷,能看清刀锋滑出的每一道轨迹,然而她的四周却连一声长嘶哀嚎都没有。只在她策马过後,有鲜血不断地蓬溅喷涌,有尸体不断地倒下。
    临近的虞兵清楚地看到一张沾染血梅的粉玉脸颊僵硬如冰,淡唇浅浅勾起,柔和的笑凝滞在唇角。烟灰色澄透眸子古井无波,表面却奇异地燃烧著诡谲怪异的狂热火焰,整张脸呈现出无法言喻的微妙扭曲,活像是亟欲噬人血肉的恶鬼!
    心底的战栗刚刚升起,脖颈一片彻凉,那张脸已翩然而过。然後,便看见了颓倒的无头身体。接著,连一丝痛感都没有尝到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兵挡,兵死;将挡,将亡,没有一个人例外,连不慎挡到她面前的战马也不例外。一把双刃陌刀挥开所有的箭矢,砍裂所有的坚盾,斩断所有的刀枪,快速收割著生命的稻谷。
    一颗颗头颅在殷红的液体间飞起滚落,一具具无头尸体有序地累叠,腥红在没有止境地流淌蔓延。
    她独自在深蓝的海洋中纵横捭阖,身後是一条鲜血与尸体铺就的地狱修罗道。
    恶鬼!这是活生生的白发恶鬼!
    不分敌我双方,所有看见这血腥杀戮一幕的人都惊悚地震颤了,脑中浮出一个共同的称呼──白发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