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现在是傻笑的时候么?呐,所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顶着站在旁边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神情的一之濑,我吞吞吐吐着、一五一十地和樱庭姐交待了起来。
    “声优之所以能存在,正是因为声音里就包含了人类所有的感情。如果连声优自己都不能好好地把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在意的人,那还真是愧对这个职业啊。”
    “抱歉。”除了道歉,我说不出别的话来。
    “今天下班后,立刻给我去找梨衣解释清楚。这种事情,越是拖着,女孩子越容易心灰意冷啊,晃!”
    所以,遵循樱庭姐的教诲,现在的我,正拎着一盒las chicas 的限定栗子生奶油松饼走在通往北白川本邸的柏油车道上。因为提前和三田夫人联系过了,一身黑色燕尾服,带着酒红色领结的三田先生,正站在门口橙黄色的法国梧桐下停放的一辆电动观光车前等待着我。
    “下午好,石平少爷。”
    “下午好,三田先生,总是受你们照顾。”
    “哪里的话,请您上车。”三田先生俯身接过我手里的纸盒,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带着我缓缓驶向白色的三层建筑。天色已经稍晚,沐浴在香芋紫的余晖中,拂过面颊的晚风,还带着像是儿时在自家后院堆起落叶烤白薯的诱人香气。
    “听说您要光临,斋藤先生和樱小姐她们正在后院烤甜栗薯呢。”三田先生转头和我微笑着解释道,“是我们自己种的,今天秋天刚收获,总之是自信之作,请您今晚务必留下来品尝。”
    “啊……那个……”如果被梨衣拒绝的话,我哪有理由留下来吃晚饭呢。
    “少爷不必忧虑大小姐的事情。我们大小姐,对于感情方面意外地有些迟钝呢。请您按照自己的心意,直接告诉她吧。”车子平稳地停在了门口,三田先生将西洋果子的纸盒递给等在门口的三田夫人,“少爷,我先失礼告辞了,请您小心脚下。”
    “晚上好,少爷。”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晚上好,三田夫人。请问北白川先生和夫人在家么?”
    “两位今天去出席霞关的品酒会了。大小姐现在应该在房间里休息,我领您过去吧。”
    “好的,麻烦您了。”
    三田夫人领我走上二楼之后,就告退了。我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椅子在木地板上拖拽的沉闷声响。
    “梨,是我。”
    代替回答的是,“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我轻轻下压了一下门把手,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看样子,梨衣似乎还在生气。
    “还在生气么?抱歉……我之前也说过了吧?
    我是个没用的穷声优。
    呐,不会嘲笑我吧?明明一直在少女向的动漫作品里饰演对女性游刃有余的角色,却总是把自己的恋爱处理地一团遭。”我垂着头笑着和梨衣叙叙地说着,“可是,我总觉得那是漫画世界里才特有的顺利恋爱吧。
    现实生活里有太多的困难,那样难为情的告白,要怎么样才能鼓起勇气对你说出口呢。总是到接受告白就戛然而止的剧情,谁来告诉我,这之后要怎么办呢?
    让你离开优越的家庭条件,和我生活在一起,照顾一个总是晚归,让你感到寂寞不安的男人,和展现在观众面前温柔和蔼的声优先生不一样,其实我又大男子主义又懒惰,还总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过度敏感,你会不会不再喜欢我了呢?
    呐,梨?
    抱歉,对我……失望了么?”
    门的那头依旧沉默着。
    “抱歉,我总是这样胆怯懦弱,你会对我失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啊,从出生活到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害怕的事了。小时候,我害怕父亲斥责我,害怕我达不到别人的要求。
    好不容易成为声优了,又害怕无法回应监督和观众们的期望,害怕有一天声带磨损,再也发不出声音。一个人的时候,就连睡过头我都害怕。
    我总希望,你能解救我。
    或许,你也觉得和我这样胆小阴暗的人生活在一起很累吧?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最害怕的是——你要离开我。
    让我看见希望之后,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黑暗里了么?
    梨,能最后再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么?
    这样沉默着对待我,是连和我说话也不愿意了么?
    呐,那就再让我看你一眼吧?
    梨,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哗啦哗啦——”耳边传来一阵书籍掉落的声音,我循声看去。
    散落在楼梯口铺着的红绀相间的锦缎地毯上的书堆中,穿着一身优雅端庄的绿色及踝小洋服,披着藕色羊绒披肩的梨衣正咬着下唇,抬起手臂遮着哭得红肿的眼睛,耸动着肩膀,跺着脚,向我大声抱怨着——
    “太慢了,我一直在等石平先生啊。为什么这么小气,一直、一直不肯说呢。我每天一个劲地说‘喜欢石平先生,喜欢石平先生’,完全像个笨蛋一样。
    讨厌,石平先生最讨厌了。”
    “抱歉,那个,我不知道你想听我说……我还以为,即使我不说,梨也会明白我的心意……”
    “不明白啦!不明白!真是够了!”
    “嗯?”
    “为什么还不快点走过来!”
    “嗳?”
    在我迟疑的瞬间,眼前随着步伐和晚风慢慢展开的裙摆上,描绘着精致的人偶少女和栩栩如生的猫咪,似乎都带着一脸轻蔑的嘲笑。
    “笨蛋!每次都要我主动的话,我会再一次丢下石平先生的!”一边责备着我,一边冲到我怀里的梨衣,还在不停颤抖着,“我……一直都很不安啊,害怕石平先生没有那么喜欢我……”
    我拍着梨衣肩膀,橄榄绿的蝴蝶结有着温润的手感。
    “好了……忽视人的心意也给我有个限度吧。”我将双唇贴在梨衣耳廓上,柔声安慰她,“呐,以后,有什么不安,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告诉我吧。我也是,以后都会直接告诉你的,好么?”